在极北的大地上,流传着这样一个家喻户晓的童话。

很久很久以前,森林中住着一位魔女。魔女的手中有一面神奇的镜子,其中住着她的追随者,一头拥有着改变人心,颠倒黑白的力量的恶魔。

魔女不喜欢接触人类,总是隐居在森林里。

魔女最初并不是魔女,她原本也是人类,是森林之外一个镇子里的修女。受到了恶魔的诱惑后,她背弃了神,沉醉于玩弄人心的游戏中,成为了恶魔的主人——也就是魔女。

魔女不再是人类,她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和悠久的寿命,以玩弄人心为乐。受到她的力量影响,人们无法心口如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变成了谎言,也失去了彼此之间的信任。魔女用相反的话语操纵着她的信徒,给这片大陆带来了一次又一次的灾厄。而她的力量就如同传染病一般,在每一次灾厄之后,又有更多的人成为了散布灾厄的使者。

人们称她为谎言与背叛的魔女,她的名字就是灾厄的象征,让人讳莫如深。在后世,那个名字甚至被记载于圣典上,与恶魔等同。

不久之后,魔女厌倦了这样的游戏,她隐居到了森林深处,不再接触人类。但她的信徒依旧在贯彻着她的意志,为世界带来更多的灾厄。

终于,有一位剑技出众的勇者少年出现了。他拔出了传说中的圣剑,立志要消灭魔女,开始向着魔女隐居的森林进发。一路上他结识了三位同伴,并和他们一起过关斩将,来到了魔女的面前。可不幸的是,他的伙伴们一见到魔女,便被魔女的力量操纵了,只有勇者少年因为拥有圣剑的加护而幸免于难。勇者的伙伴也不是普通人,他们用最后的意志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让勇者斩杀了他们,最终与魔女一起倒在了勇者少年的剑下,大陆重新恢复了和平。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我怎么没听说过教廷还有过这种圣剑?”这是听完故事的夜桓的反应:“圣典里也没提过艾莉丝的名字,也许北方联盟发行的圣典里会有?”

 “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来出这个任务了。”夜纤羽摊了摊手。

“口口相传的故事嘛,总要有个好结局。”月见奈奈微笑着说。

不得不说她只要一开口,气氛总会莫名地温和下来。

“我可不喜欢悲伤的故事,有个美好的幻想也挺不错的嘛。”

在与张乾的联络失败后,夜桓与夜纤羽又一次接通了卫初平的联络。卫初平倒是准备地周到,连三人前往北方联盟的调令都准备好了,可那时夜桓和夜纤羽根本不关心这个。好在这个世界上有通讯符这种便利的东西,冰雪关那边成功抵挡兽潮的消息经由晨星女王已经及时传到了圣城,要不然心急如焚的两人恐怕会无视那张调令,毫不犹豫地跑回晨星去。

在向冰雪关那边确认了洛重明的平安后,三人总算是踏上了去北方联盟的旅途。说起来,两人回到镜湖边的小镇迎接月见奈奈时还有一段小插曲——月见奈奈离开时,竟然有过半数的镇民一路送她离开镇子,据说是因为她留在镇子的时间里免费替不少人治好了劳作的旧伤。看着镇民们的那个架势,连一向镇静的夜纤羽都不禁揶揄“其实你是光明圣女转世吧”。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从南边的镜湖到北方联盟所属的地域,那几乎是要横穿整个大陆的距离。在回了一趟圣城,取了新地图顺便在夜纤羽的怂恿下偷了半天闲之后,三人再一次出发,终于在离开镜花城的第八天进入了北方联盟的范围内。

就教廷那边传来的信息说,与那群疑似镜教派余孽的异端的交锋,暂时还是神殿骑士团的人占据上风。但因为异端始终在暗,已经有不少神殿骑士受到了或轻或重的伤势了,所幸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阵亡的情况。卫初平也提醒了他们,要注意自身的安全。

“不过有些意外啊,一个异端组织而已,在这里的知名度居然这么高。”夜桓的厌恶表现的很露骨,语气也很是不快:“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影响力了。”

“毕竟是发源地,家喻户晓也是理所应当的。”夜纤羽道:“也许他们的祖辈在那个年代,也都曾深受其害吧。”

进入北方联盟以来,他们曾数度听到那个故事。故事的细节有所不同——关于勇者伙伴的数量,以及魔女隐居的地方,他们听到了三四个版本,但最后的结局都是异曲同工。

勇者斩杀了魔女,世界恢复了和平。

也许正如夜纤羽说的那样,魔女带来的灾厄已经深深地在这片大地上刻下了痕迹,哪怕千年过去,曾经的灾厄都已经被消灭,唯有仇恨和恐惧伴随着一代又一代的口口相传,以他们想象中所希望的形式延续了下来。

所以童话中正义最终战胜了邪恶,故事有了最完美的结局。

然而在真正的现实里,他们,以及更多普普通通的神殿骑士们,还要继续战斗。

……

威尔镇是北方联盟中部的一座小镇,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在前不久的大地震中,它刚好位于地震的最外围,虽然也受到了一些财物损失,但所幸几乎没有人员伤亡,在之后的救援行动中便成为了救援基地之一。

并且,这里也是夜桓一行三人进入镜教派遗迹前的最后一站,同时……

“砰!”

“小心!”

也是他们第一次受到来自异端的恐怖袭击的地方。

袭击来的如此突然,连杀意都没有泄露半点。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在耳畔轰鸣,夜纤羽甚至有种重临当年夜空城爆炸的错觉。

当然,这次的爆炸威力比那时要小的多,夜纤羽的实力也比当初强上不少。多亏了她的提醒,三人算是虚惊了一场,并没有受什么伤,但下榻的旅店和附近的街道店铺却是遭了殃。不过,看起来这样的事情在最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当地的治安部队——似乎被当地人称作“警察”前来问讯,三人表明了神殿骑士和圣裁所所属的身份后,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只是临走前,警察部队中一个小伙子私下来见他们,希望他们能够早日解决那些异端咒术师,还威尔镇一个太平。

夜桓的心情有些沉重,警察并没有告诉他们伤亡情况如何,但想必也是比较严重的。爆炸来的毫无征兆,更没有让人感受到任何杀意,应该是使用了远隔操作的触发式咒术,这种类型与他的研究方向不同,但也是圣域级的技巧。让他心里感觉最不好受的是,这次爆炸袭击即便不是专门冲着他们来的,恐怕也是冲着神殿骑士来的。

他当下便有了决断。

“走吧。换上制服。”

他没有征求阿羽和奈奈的意见,在简单的通知后,便选择了连夜赶路。

月见奈奈没有说什么,虽然夜桓没有解释什么,但他们在这一点上本就相似,他心里所想的,她也是感同身受。但夜纤羽不一样,要知道,眼前的这个夜桓也不过只有六年的记忆,而她却是和自己的弟弟相处了十六年。她甚至可以说,她比夜桓自己要更了解他。这个从小到大都被自己照顾着的孩子,总是问“阿羽,该怎么办”的孩子,不知不觉间,终于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决断。

自己的弟弟长大了。

 

夜晚很静,天气很晴,三人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在明亮的月光下穿行着。因为最近几日越来越频繁的恐怖袭击,救援队自身的安全得不到保障,救援也不得不暂时中止,受到地震灾害的这一带也重新变回了近乎于无人区的状态。在地形大变后,路面也变得十分崎岖,几乎算不上有路可走,对能够漂浮的夜桓和月见奈奈来说倒是不算什么,但对于作为武者的夜纤羽来说,可就不太轻松了。

“阿羽,小心一些。”夜桓没有开口,而是用上了三人事先在教廷配好对的通讯符:“他们针对的是神殿骑士,我们的身份既然暴露了,那我想就干脆高调一些。他们还会来的。”

“这么明显的饵,他们会咬吗?”

“会的。”夜桓信心十足:“我敢肯定,他们还不知道,我们是神殿骑士中最强的一组。但还是小心一些,我们的听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听到夜桓这样说,夜纤羽也多少猜到了一些他的打算。

因为之前爆炸的杀伤力,只能对实力中下游的神殿骑士造成威胁罢了。但处于爆炸中心,那一声猝不及防的巨响却是让三人的听力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直到现在自己耳边依旧有嗡嗡的声音在回响着。

两个圣域,再加上接近圣域层次的自己,以她的估算来说,即便他们如今依旧难以狠下心在战斗中下杀手,在只伤不死的前提下,他们想要制住二三十人也没有什么问题——以晨星的编制来说,那已经是一个小队还有余的兵力了。要知道如今的镜教派剩下的也不过是些残党,在不知道他们这边有两名圣域的情况下,绝无可能投入更多的人力来偷袭区区三人。

黑夜依旧很静,除了依旧持续着的耳鸣和夜纤羽偶尔踩落的石块,夜桓的耳边便不再有任何的声响。他始终保持着集中,将自己的感知尽可能的最大化,以防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偷袭。

“咻!”

似乎有什么声音,因为耳鸣而听不真切,但他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好几个方向传来的杀意。

“小心!”

夜晚是暗属性咒术师的主场,而作为其中巅峰的圣域咒术师,哪怕只是抬一抬手指,随意地心念一动,也足以引动十分可怕的力量。

数面盾牌——不,不如说是数面漆黑的“墙”毫无征兆地出现,护住了三人。随后,几支纤细的漆黑钢针刺进了墙面。潜伏着的偷袭者看到这一幕,似乎也意识到了眼前这三人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一击不中,意欲撤离。

“还想走?”

月光下,夜纤羽明晃晃的剑尖早已架在了一名偷袭者的颈项。

“别杀我……别杀我……”

那偷袭者口中喃喃说着,装作举起双手的样子,却把手中的小型弩机再次抬起,数十枚钢针倾泻而出,直取夜纤羽双眼,随后迅速取出一把短刀,以同归于尽之势朝着夜纤羽刺去。

夜桓看的一惊,下意识地就是一记狙击咒术飞射而出,直接击穿了那袭击者的头颅。反倒是夜纤羽似乎早有所料,不慌不忙地右足一点地面,身形微微一退,在五指翻飞间剑光流转成弧,剑圣一脉的秘传,这一式“斗转星移”使出,扑面而来的飞针纷纷在剑光中被绞落在地。

之前感受到的其他几道杀意已经退散,再追应该是追不到了。如果那个偷袭者是想要给其他的同伴拖延时间的话,那无疑是很成功的。夜纤羽将长剑收入剑鞘,长舒了一口气。

夜桓的神色很平静,平静到根本看不出刚刚杀了人。连他自己都感觉很不可思议,恐惧也好,负罪感也好,夜纤羽曾经和他提过的这些,他此时完全没有感受到。他只是觉得,自己如果不这样做,那自己所珍视的人就危险了。

“阿羽就危险了”。

只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就不会有负罪感了吗?还是说,因为杀的是十恶不赦的异端,所以就不会有负罪感了吗?

杀人……夺取其他生命生存的权利,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吗?

自己真的是第一次这么做吗?

仔细想想,即便自己不杀这些异端,将他们逮捕,然后呢?被逮捕的异端被送到圣裁所,将要面临的必然是更为残酷的火刑。

那自己杀了他们,岂不是更轻松更没有痛苦地让他们迎来解脱?

如此一来,自己杀人,反而成了善行?

这是什么逻辑?什么道理?

他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

 

“敌人的话,一句都不能信。父亲大人没教过你吗?”

平静的他,向着回归队伍的夜纤羽轻轻地投去了这样的话。

“我没信。”

她的确没信,否则面对突然的袭击也不会应付地如此游刃有余。

但夜桓平静的态度,却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你杀人了。”

“嗯。我不杀他,你就死了。那钢针淬了毒。”

夜桓平静地用灵力取下刺入咒术墙的钢针,一股腐臭的味道在钢针的附近萦绕着。

“你杀人了啊!”

“嗯,没错。”

哪怕夜纤羽再一次重复,夜桓的回答也还是这样的平淡。

“他杀人了啊,小七。”

“嗯。”

更不可思议的是,就连月见奈奈也是如此平静地回应着她。在她的眼前,白发的少女在皎洁的月光下依旧保持着那女神般的微笑,看起来是如此的圣洁。

所以其实,是她的反应太过激了吗?

杀人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可能?!

“你们疯了吧!”

“阿羽,这是迟早的。”夜桓叹了口气:“你一直都比我可靠,比我成熟,但是为什么理解不了这点呢?”

“什么迟早的?阿桓,你在说什么?”

“他们迟早会死的。”夜桓平静道:“我们抓了他们,最后被送到圣裁所执行火刑,那不是更痛苦吗?那和我们亲手所杀,没有区别。”

“那是他们应该受到的制裁。”

“我现在也同样是对他施予圣裁,我是神殿骑士,我有这个职权。”夜桓道:“还能免了他受火刑的痛苦,这不是慈悲?”

“可杀人就是杀人!”夜纤羽简直觉得自己这个弟弟不可理喻了:“你就不会害怕死灵的怨恨吗?”

“神职者的天职就是净化和安抚死灵。何况……”夜桓顿了顿,道:“别忘了我们是谁的孩子。阿羽,你可能不知道,来圣城之前,那一年里我学到了不少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几十年以后,我会被更多人——不止是死灵,还有活人也会记恨我的。”

说罢,他便继续向着前方而去。留下怔在原地的夜纤羽,以及始终没有多说些什么的月见奈奈。

“我也不喜欢他这样。”月见奈奈拍了拍夜纤羽的肩,笑道:“但我不想去强行留住过去的他,或者说我没有这样做的资格吧。我喜欢他,但并不想成为他的支柱,更不能走在他前面,成为他的路标。”

“虽然不记得是谁了,但以前好像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月见奈奈缓缓地说着:“想要去支撑谁,真是再傲慢不过的想法。成为某个人的支柱就意味着,你将要背负那个人一半的人生。我能看的出,小桓……他的人生太沉重了,我绝对做不到这点。难道说,小羽,你能做到吗?”

“自知之明真是个坏东西啊,这是我和他最为相同的一点。”月见奈奈少见的自嘲了起来:“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我才只能用这样的方式陪在他身边——因为总有一天,几十年后也好,百年后也好,我会离开这里的。”

夜纤羽苦笑,的确,如小七所说,她也没有这个资格让夜桓改变或是不改变什么。

“我们也跟上吧。”

……

敌暗我明,按夜毅所讲,这是兵家大忌。但如今,神殿骑士团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困境。虽然单兵素质和团体作战能力都远高于那群杂鱼般的异端,但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却是有力无处使,反倒是神殿骑士们被日复一日的骚扰偷袭打的烦不胜烦。但前段时间,神殿骑士中也来了几位自称“略通兵法”的人物——其中包括团长本人,在他们的建议下,神殿骑士一方也实行了几次成功的诱饵战术,在付出了几名轻伤的代价后,一鼓作气歼灭了近百名异端分子。之后的几天异端分子短暂地停止了偷袭的脚步,局势再一次回到僵持之中。

当夜,顺着地图的指示,刚来到临时基地的夜桓,从神殿骑士团长口中听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说是临时基地,实际上不过是当地的森林中一所在大地震中奇迹般幸免于难的小修道院——就其中的陈设看起来像是圣灵历时代的物件,应该是被弃置多年的样子,墙面与地面斑驳不堪,还有一些不知是被什么染上去的黑色污垢。修道院所属的小教堂中供奉着一尊光明圣女的石质塑像,当初的做工应当是十分精致吧,但因为时隔近千年也无人修葺,已经有了多处的破损。这样破旧的屋子竟然没有在大地震中倒塌,也没有被周围断裂的树木砸坏,除了光明圣女的庇护之外,恐怕也找不出别的理由了。

他们三人各自被安排了一个小房间——看起来原本应该是修道院收养的孩子们的房间吧。房间里的木质家具保存的还算完好,在柜子的底部甚至还有一本那个年代发行的圣典,是圣灵历695年的旧物,连封皮都和如今的不一样。夜桓轻轻拂去那书上的灰尘,翻开扉页,一行黑色墨水写成的天界古语映入眼帘,字迹很是娟秀漂亮,当年这里的主人应该是个小女孩吧。

“Was chanse lukari。”

虽然天界古语在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还能掌握,但这一句却是即便现在在正式场合也依旧会用上原句的祈祷短句,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赞美光”。

而在扉页的底部,同样娟秀的小字写着圣典主人的名字。

“Alice”。

艾莉丝。

艾莉丝?

夜桓意识到,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迅速地翻阅起这本圣典,其中的内容他自然早已烂熟于心,但这本圣典中却记着许多笔记,娟秀的小字体现出当初主人的认真与细心,一如他当年学习所用的第一本圣典一般。

“很久很久以前,森林里住着一位魔女。”

前几日曾经听到过的童话在他的耳边再次响起,说起来,这个修道院的确是在森林中。

难道就没有人发现这本圣典吗?

这也是有可能的。

夜桓仔细考虑之下,意识到了天界古语在如今并不普及,即便有人发现了这本圣典,恐怕也最多认出上面的那句“赞美光”,而不会认出原主人的名字。

但是,为什么身为魔女的艾莉丝,会持有这样一本圣典,并且还称颂着光呢?

“魔女最初并不是魔女,她原本也是人类,是森林之外一个镇子里的修女”。

童话里是这么说的。

那么,这是艾莉丝还未成为魔女时所拥有的东西吗?

恐怕并不是的。

从圣灵历695年到如今,一千二百多年的沧海桑田的确足以让森林扩大,吞没掉原本不是森林的地区,但夜桓回想了一下,一路走来,他并没有注意到什么镇子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一个镇子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唯有这一个小修道院留存下来?

那也太过于不合理了。

那么,身为魔女的艾莉丝反而持有着圣典,还会写下这种祈祷的句子?还会如此认真地写着笔记?

难道身为异端头领,恶魔主人的魔女,自身反而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那已经不是什么不合理能描述的了,简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疑点实在太多了。

“总之还是先休息吧,明天一早再报上去。”

经过一夜的旅程,加上前半夜的一场有惊无险的战斗,夜桓也感到有些困倦,便不再抵抗涌上的睡意,顺理成章地躺在了床上。

……

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在这片黑暗中,少年独自一人前行着。

为什么?去哪里?

不知道。

只是似乎有一个意志告诉他,到能听到她的声音的地方去。

“谢谢你,年轻的神职者。谢谢你唤醒留存于这里的力量,真正的我应该还能……”

一个模糊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声音过于遥远,让他听的有些不真切,遗漏了许多地方。

那个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个少女。

一瞬间,少年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模糊不清的声音是如此的甜美,如此的温柔,他理应抛弃一切去信仰她,跟随在那个声音的主人的身侧就是他最高的荣耀。

然而,就在下个瞬间,他的脑海中似乎有类似书页翻动的声音一闪而过,将他方才那些根本不合理的想法驱散了。

“希望你,不会成为我的信徒。”

“你来自于多少年后的未来?当然,这不重要,我将我和他的一部分力量封在这里,希望有朝一日,这份力量能回到我身上,而不是……”

那声音越来越微弱,少年也听的愈加不真切了,那少女最后的一段话,他只能听清只言片语。

“……我将去往大海,希望能够……有朝一日……苏醒……”

“艾莉丝啊,总有一天,你会和我一起回来的!”在那少女的声音消失后,一个仿佛表演般夸张的男声吼叫着,将少年的意识从黑暗中赶了出去。

 

夜桓醒了。

“梦?”睡眼惺忪的他自言自语着。

他好像听到了那个魔女艾莉丝留下的话。

略微回想了一下其中的内容,他的意识立即从朦胧中被惊醒了。

大海?有朝一日?苏醒?和艾莉丝一起回来?

虽然听的模糊不清,这不分明就是恶魔和魔女重新回到人界的预告吗?

疑点?这时候还管什么疑点?没有比这更严重的情况了!

虽然时间还早,天还没大亮,但夜桓想也不想便匆匆忙忙地起身,敲响了团长房间的门。

“团长!”

“夜桓?怎么了?”骑士团长打开房门,看着夜桓急匆匆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团长你看这个。”他取出艾莉丝的圣典,翻开扉页递给团长:“房间里发现的。”

“原本的持有人是……魔女艾莉丝?!”骑士团长也一惊。

“这个修道院,似乎就是千年前魔女的隐居之地。昨天梦里,我似乎听到了魔女和恶魔的声音。”夜桓将自己梦到的一切娓娓道来,听的神殿骑士团长都不禁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这里太危险了。我去通知大家马上撤出,这个地方必须要烧掉。”神殿骑士团长顿了顿,说道:“夜桓,虽然很抱歉,但现在你与魔女和恶魔有了接触,必须要回圣城接受圣裁所的调查。放心,如果你没有受到影响的话,就不会有什么事。”

“是!”

夜桓自己其实也很担心,虽然梦中那个魔女似乎说了很奇怪的话,什么“希望你不会成为我的信徒”,但实际上怎么样,他自己心里也没个底。

不过既然自己还能有这样的想法,就应该没有什么事吧。

 

“诸位,我们的同僚夜桓在这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在修道院外的森林废墟中,神殿骑士团在这片区域的所有成员集合在这里。团长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根据他的调查,这里应该是千年前,谎言与背叛的魔女艾莉丝隐居的地方。在这里封印有她和恶魔的力量,而她与恶魔如今,正被封印在大海中,有朝一日将会归来。”

神殿骑士们一片哗然。

“为了不让他们取回力量,我认为,我们应该把这里烧毁。”

“我同意!”

“同意!”

“同意团长的建议!”

神殿骑士团众口一词的样子让团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在几位火属性咒术师的操纵下,炎龙飞舞着,年久失修的修道院在赤金色的火焰中被缓缓吞没。

在燃烧的火焰中,他需要宣布的事情还有一件。

“以及,神殿骑士夜桓因与魔女艾莉丝以及恶魔有过直接接触,即日起回到圣城,接受圣裁所调查。小队成员与其同行。”

“诸位,夜桓孤身犯险,让我们得以毁掉一处魔女的据点,甚至可能破坏了魔女复活的大计,无论他此去圣裁所结果如何,我们都应当以有他这样的同僚为荣。”

“在此,我们为他的平安而祈祷!Was chanse lukari!”

“Was chanse lukari!”

在神殿骑士们的目送与欢呼中,不过刚刚来到此地的夜桓,便已经踏上了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