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包裡僅餘兩片,紙片一樣的麵包,我不禁搖頭,只那天起,作為應急糧食的黑麵包就以飛快的速度日漸減少。

而且因為拉黑揚村的事,去不了任何城鎮,自然也買不了補給,能做的,只有天天在森林間徘徊,躲避教會。

前進片刻,我兩停下來稍作休息,少女背靠着樹坐下,疲憊的白皙雙腿沾滿了泥土。看似已經行進許久,不過只是走了一會而已。

要是有雙鞋子的話,或許就不用這麼頻繁休息吧?

我拿出其中一片麵包,對半撕開,再把其中一半撕成兩份, 遞給她一份,其餘的收起來。看着她將麵包撕成一小塊放入口中,我喝起水來,和麵包一樣,不剩多少。

這樣下去,又會多出兩具屍骸。在這之前,得擺脫教會才行……

就在此時,附近傳來呼救聲。

「救命啊!」

我拿出「拍檔」,和她一起趕往呼救聲的源頭。到達時,在不遠處,數個衣衫破爛,說是拿塊破麻布披在身上也為過,拿着匕首和斧頭,一副強盗模樣的人,包圍着穿灰色長袍,戴着眼鏡的高挑男人。

強盗們上氣不接下氣叫道。

「這下……你跑……不了……吧!」

「我…不是……說過…我一毛錢……都無…嗎!」

男人同樣上氣不接下氣地回應。

我兩躲在附近的草叢中,觀察情況同時數了數強盗的人數,一二三四五……五個,有點麻煩的人數呢。

在強盗們發出沒品的粗獷笑聲慢慢逼近男人時,對準背對草叢的強盗,按下板機,「呯」一聲,子彈確實地擊中目標的背後,造成的傷口正不斷流出鮮血。

我讓她留在草叢裡,自己則維持舉槍的姿勢,漫漫走近強盗們。

「現在去找醫生的話或許還來得及哦。」

「你……」

「沒必要為這種問題而死人,對吧?」

我打斷正按着同伴背後傷口的強盜,把準星移向他,拉下擊錘問道。

見狀,強盜們不滿地「嘖」了聲,扶着受傷的同伴走了。

強盜們走後,稍微恢復些許的男人走過來。

「謝謝,終於擺脫那些家伙了,我是弗蘭·查克,你呢?」

「漢萊爾·溫特。」

「謝謝,溫特……慢着。」

說到這,弗蘭從袍裡拿出一張發黃的羊皮紙,看了兩眼又望過來。

「你不是叫亞俾斯·伊利嗎?」

他邊說邊把紙反轉,發黃的紙上畫着我的肖像畫和差不多佔了板面五分一的「異端」二字,畫下則是「亞俾斯·伊利」和賞金額。

「那是假名,剛才的是現在的真名,還有,能當沒見過我嗎?」

「放心吧,我幹不出出賣恩人的事,但能告訴我你被教會通緝的理由嗎?溫特先生?」

「叫我漢萊爾就行了,還有,是小姐。」

「好的,漢萊爾……唉?」

弗蘭頓了一下。

「你是女的?」

「有意見嗎!」

「沒,還真是世事無奇不有……」

弗蘭搖頭嘆氣說道,突然,有人在背後輕輕扯我的斗篷,回頭一看,她在不知不覺間走到我身後。

弗蘭望向躲在我身後的少女問道。

「她是?」

「說來話長,算是我被通緝的理由吧。」

雨勢開始變大,弗蘭見狀,說道。

「那到我再說吧,就在這附近,一會就到了,而且繼續待在這對妳們也沒好處吧?」

我雙手一攤,無奈笑說道。

「那謝了,你帶路。」

語罷,我們跟著弗蘭朝森林深處前進,大概十分鐘後,我們來到木屋前。

木屋並不大,唯一使用石材的部分只有被樹枝淹沒的煙囪,而在房子的四週,種着些不知名的野菜,和上面放置了濾網的木桶。

進到木屋的大廳後,弗蘭以準備晚餐和換衣服為由到了別的房間,留下衣衫不整的我兩在大廳。

我升起壁爐的爐火,待火穩定後,將自己和她的斗篷脱下,連同大衣一起放到爐旁,接著脫下身上濕透的衣服,換上替換用的。

然後,就到她了。

我把大廳的椅子移到壁爐前,讓她坐上,隨後又從包裹拿出已經很久不穿的白睡袍和手帕。

我在她臉前蹲下,用手帕幫她擦去雙腿沾上的污泥,和她那瘦削的身軀一樣,她的雙腿也沒長甚麼肉,像竹竿似的。每當抹去腿上的泥,露出白皙的肌膚時,就感覺自己和那些淘金者一樣,在淘盤上洗滌淤泥,挖出裡頭的金沙。

清乾淨腿上的泥後,手帕也已經髒到絕對洗不乾淨的程度,反正還有代用的,我直接將手帕扔進爐火中。

然後替她把那件鑲滿蕾絲和荷葉邊的黑短連衣裙脫掉,換上睡袍。

果不其然,睡袍對她而言實在太大了,觸地不說,袖子完全超過她的雙手,將雙臂都收在其中,看上去鬆垮垮的。

少女望着身上寬鬆的睡袍,低聲說了句話,應該想說衣服不合身吧?但我也只能搖頭回應,畢竟,已經沒更合身的衣服。

看到我搖頭,少女隨即收回困容,回復平靜的模樣。

這時,弗蘭拿着麵包和湯回到大廳。將食物放到木卓上後,望着我兩,說。

「一起吃吧,準備了妳們的份。」

就這樣,我兩迎來一頓久違的晚餐,雖然只是些平凡無奇的料理,但對於一個多月沒吃過正常食物的我兩,顯然是珍貴佳餚。

享用晚餐我和弗蘭聊了起來。

「謝謝。」

「不用謝,繼續之前的話題吧,為甚麼妳會被教會通緝?」

「我殺人了,殺了個教會的修女。」

我把拉黑揚村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訴弗蘭,而她,則靜靜坐在椅子上。

「所以,妳把她從磨坊中救出來,殺了想殺妳多瘋修女,然後就被通緝了。」

「那時除逃跑外沒别的辦法。」

「而且,因為她不會皇國語和文字,很多想問的也問不了?」

「對,連名字也問不了。」

弗蘭推了一下臉上的眼鏡。

「那樣我或許能幫上忙呢,我以前是專門研究歷史的教授,而且因為經常要和其他國家的關係我學過其他國家的語言,說不定其中就有她用的語言,能讓我試試嗎?」

「可以,但是,既然你是教授的話,不是應該在大學嗎?為甚麼?」

他無柰輕笑一聲。

「已經是過去的事了,自教會的手伸到大學後,我就因為拒絕以教會的「歷史」上課而被趕了出來。」

「你也被教會害慘了呢。」

「沒關係,我不後悔。」

弗蘭望向壁上的鐘,時針停在接近數字九的立置。

「時間不早了,早點開始吧。」

「啊,試試吧。」

他坐到她面前,輕拍她的肩膊,讓她回過神來,兩人開始嘗試交流。

她最初有些不知所措,仍然以簡單的手語回應,但在弗蘭不間斷更換語言的攻勢下,兩人終於搭上線來。

在聊了數句後,弗蘭望着我,臉上滿是驚訝和興奮。

「結果如何?」

「找到是找到了,但她用的不是異國語……不,正確來說不是「現在」的異國語……」

「哈?」

「她用的語言和那些從遺蹟裡挖出來的文獻上用的語言是同一種東西啊!」

弗蘭激動地說,全身正因意外的發現而興奮顫抖。

此時,大廳的鐘響了起來,望向時鐘,時針和分針正指着十。聽到鐘聲的弗蘭,頓時冷靜下來。

「有甚麼明天再說吧。」

「對。一時興奮過頭了。」

接着,他指着大廳左邊第二扇門說。

「用那間客房吧,裡頭有床。」

「謝了,晚安。」

說完,我把已經乾了的大衣和斗篷,弗蘭乘機再和少女聊了數句。

「晚安,還有……剛才…不是歧視甚麼的,只是很少見像妳這樣的人,有點嚇一跳而已……」

在她進客房後,我正打算跟著進去時,弗蘭有些不好意思說道。

「沒關係,我早習慣了。」

我進到客房裡,不同於大廳,這房間連一棟油燈都沒有,一片漆黑甚麼都看不見。

待眼睛適應黑暗後,看到弗蘭所說的床,有兩張,其中一張已經有人了。

我選了另一張,躺上去。床褥很軟,很是讓人舒服,除此之外還有點令人懷念,自開始……不,在更久以前,就沒再睡過這麼好的床。

她似乎已經睡着了,雖然沒有光,但看得見嬌小的身軀靜靜躺在床上,像母親懷中的孩子一樣,平靜而無警戒地睡著。

但這純真無垢的模樣,不應該在這,而是該出現在愛她的人身邊才對啊……

我側過身去背對着她,單是望見,就回憶起那些遙遠的記得,繼續下去說不定會哭出來呢,想些別的事情吧!例如之後的去處之類的。

只要教會還在,就不能一直停留在這,但又該逃到何處?極端偏遠,連教會都不想去的地方?皇國好像不存在這種地方,別的國家?荒土她會受不了、中原則過於顯眼、和音不會讓我們進去、雪國……會死人的。

而且,弗蘭說她用的是舊文明語,記得在大學時,上課的教授說過,那些遺址至少有數千年的歷史,照理說先天懂舊文明早死光了,為甚麼她會用那些語言?但是,這方面只能靠弗蘭了,畢竟,他是這方面的專家。

結果,因為想太多有的沒的,整晚基本沒怎麼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