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格得知自己要去奴隶区生活的消息是女仆芙告诉他的。女仆说话时,表情里包含了许多情绪。

弗格从她白皙的脸庞上看到了悲伤、焦虑但更多的是愤怒。

“这不公平,弗格大人,不论对你还是雪尤大人。”她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可弗格知道,比起母亲来说,女仆更担心的还是自己。

她总是把他当孩子而一心想要做个好姐姐,因此对于满嘴抱怨仍紧紧牵着少年手的女仆,弗格也觉得接下来在那所谓塔城最肮脏的地区生活也不是太那么糟糕。

母亲雪尤一早就前往库拉斯舅舅所在的宫殿,临出门前还满嘴吼着要哥哥收回这条命令,甚至都忘了送送弗格。

原以为还可以凭借着母亲的身份再赖几天,可万万没想到,一大早,纳尔萨斯亲自带着一小队人马赶来迎接,似乎今天不把弗格送进奴隶区就绝不罢休。

一切显得诡异而急躁,也让少年心中疑惑不已。他的心情当然很不好,尤其是看到纳尔萨斯以后。

他总是想起还在吉姆那里的微尔海德,还有那个唯一活下来的猎魔人姐姐。当然,那些理由只是一部分,最主要的是纳尔萨斯一到这里就毫不掩饰自己对芙的兴趣,开始缠着她,甚至还把他在林海里的‘英勇事迹’拿出来继续炫耀一番。

“当时,那人类女人的魔法武器距离我只有这么一点点!”纳尔萨斯越说越靠近芙,接着用他巨大的手臂在少女面前比划着。

他每挥一次手都能清楚地听到手臂划过空气的声音。

“那还真是了不起呢,纳尔萨斯大人,非常感谢您救了弗格大人……”

“哪里,为了你的这个小主人,我可是单手战斗到底。”说着纳尔萨斯瞥了弗格一眼又转向女仆。

弗格心中的憋闷更严重了,尤其是看到纳尔萨斯手臂越来越靠近芙的肩膀,随时都要搂上来时。

“但是就是这么弱的敌人,我们还是损失了七位士兵!”赶在纳尔萨斯得寸进尺之前,弗格怼了他一句,心想挫挫他的锐气。

虽然弗格心里也清楚,那天的猎魔人绝非一般的猎手,但看到芙笑呵呵一脸崇拜的样子还是让少年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

“七个?”少女没有再理会纳尔萨斯,只是握着弗格的手突然攒紧。这举动吓了少年一跳,他转身盯着少女,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竟然抿着嘴默默留起眼泪来。

“芙姐……”少年顺势把女仆拉到自己这一边,伸手就用手指揩去她眼角的泪水。一旁的纳尔萨斯也被芙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弗格看着他张牙舞爪一副想要安慰芙却不知如何搭话只会支支吾吾的样子心里闪过一丝愉悦。

可为什么芙姐要哭呢?难道……

“弟弟……”女仆芙轻轻捏住弗格的手,没让他再擦下去。

“弟弟?”

“是的,弗格大人,我的弟弟也在军队服役……”

芙的话语让弗格有些难以相信。要知道芙按照恶魔的年龄来说不过十六岁而已,他的弟弟竟然……

“对不起!对不起,芙小姐,我不知道你弟弟的事。”纳尔萨斯额角的汗水开始扑簌而下,那本就巨大的嘴巴张的更大了,“那只是意外,一般情况下士兵是不会……”

巨魔突然不再吭气,原来是芙对他狠狠翻了个白眼。女仆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这却深深影响了弗格。

也许正因为芙有个弟弟,她才会对自己这么好吧。他用力握住芙姐的手,弗格想让少女知道,他会陪伴着她。他只能祈祷,祈祷芙姐的弟弟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就好。

一行人就这样沉默着前进。大概又走了十五分钟,印着‘奴隶区’三个字的大牌子就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废旧金属支撑的大门框架摇摇欲坠,即使只看着它仿佛就能听到吱呀吱呀的金属扭曲声;不同于漆黑的框架,三个字反倒鲜红靓丽,仿佛时刻提醒着出入其中的恶魔,你这是来到了什么地方。

黑乎乎的人影穿梭其中,明明天空湛蓝而晴朗,奴隶区却显得和它们格格不入。那黑暗笼罩在这篇废墟一般的建筑群上,让弗格想起了一个词——绝望。

他亲眼看见的要比听说的更加让人惊恐,少年忍不住回头望向自己来的地方。那徘徊在皇宫四周的众多城堡中,他母亲的城堡已经几乎无法辨认出来。他们一定走了相当远的距离……

“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一股恶臭突然从右边飘了过来,弗格一扭头就瞥见一群比他小的脏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了上来。

“滚开!”但赶在弗格回话之前,纳尔萨斯已经把孩子们扫到一旁。其中几个倒地的孩子不停咳嗽着,却并不敢支声,甚至连看纳尔萨斯一眼都不敢看。

弗格心中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但他很庆幸纳尔萨斯这么去做。他看了看一旁的芙姐,少女的脸只能用惨白来形容,那捏着手帕捂鼻子的样子恨不得直接塞进鼻孔里已经告诉他芙也在忍受着这一切。

之后的道路只能用恶心来形容,不知道石板上是什么东西,踩上去又粘又滑,而纳尔萨斯仍旧继续前进表明他们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像是看出了少年的不快,纳尔萨斯反倒露出愉快的笑容。

“战场上的味道可比这糟糕多了,”他伸手把芙和弗格拦腰抱起,这让少年差点怒吼出声,可多亏了他这一抱,他和芙姐才能离开那讨人厌的黏腻地面“你要相信我,成千上万的尸体要比这下水道,腐烂的老鼠还有那些几辈子不洗澡的人要臭的多。”

“真不敢相信这里…呜呃……”

“您还是别拿开手帕的好,小姐。”纳尔萨斯故意晃了晃左臂下的芙,让少女又干呕了几下。

“所以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弗格不希望纳尔萨斯继续欺负芙,但纳尔萨斯似乎也意识到欺负自己喜欢的女孩很幼稚,所以开始加快移动速度。

“这些战败者,和平主义者,还有最混蛋最愚蠢的。”快步行走的纳尔萨斯继续说“那些反抗王的恶魔都被发配到这里,来为塔城的顺利运行而工作……”

纳尔萨斯说得很严肃,这让弗格很不以为然。这些将军们每每提到那位昏迷的魔王时总是一副及其虔诚的样子。

弗格当然也见过那位魔王。要他来形容的话,那昏迷的老王完全就是个黑石块而已。字面的意思,你绝对想不到,一个全身上下全部漆黑的恶魔是个什么样子。他就那样躺坐在王座上,明明失去了意识,却好像还支配着整个塔城似的——他就是弗格的外祖父,万恶之王,伊文.撒奥斯。

狂奔的纳尔萨斯总算停了下来,呈现在弗格他们面前的,就是他们的新家。不过还好,这里没有肮脏的下水道,没有臭烘烘的奴隶群,除了建筑看上去有些老旧,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这是一幢带有院子的二层小楼,隔着小门看向主楼还有一段距离,让弗格猜想院子一定很大。

纳尔萨斯推开了院门,接着他手下的人开始把弗格还有芙的行礼全部搬了进去。弗格他们一直在门外等着,毕竟完全布置好还需要一些时间。

就在这空挡,弗格正环视四周的环境时,纳尔萨斯却突然靠向了女仆芙。

“还是那句话......”纳尔萨斯索性蹲了下来,轻轻撩起女仆前额的刘海:“你完全可以辞职,我会照顾好你一辈子的。”

女仆被他突然这么一说张大了眼睛,就捂着小嘴低下头不敢再看巨魔一眼。

弗格全看在眼里。他盯着羞红脸的少女和痴痴傻笑的巨大恶魔捏紧了拳头。

他不理解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生气,但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对他说。

“她是属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