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總感覺自己被人監視着,似有似無。也不知道對方想做什麼。但這樣被人監視的感覺,使我從生理上感到厭惡。

未免小奶貓被牽連,送進動物救助站是最好的選擇,願它能遇到一位善良的主人。

和小奶貓分別時,它不停地撓着籠子,發出聲聲悲鳴。那裡的工作人員說它捨不得我,我想我連自己都養不活,又怎麼能養活它?在我頭也不回地離開救助站時,他們說我無情,我苦笑一聲,不予回應。

“抱歉,我們招到人了。”同樣的台詞又一次傳入耳中,我已經習慣這機械性的對白。

“打擾了。”

幾次求職被拒,只能繼續流浪街頭,無才無藝沒有謀生手段,但要我像個落魄乞丐般,在地上向人磕頭跪拜,我做不到。

在異鄉流浪這麼多年,久到快忘記家在哪裡。啊,我真是糊塗了。我這個孤兒哪來的家?

我的人生一直處在迷茫中,如果說未來是光明的,那麼我的未來是被黑色的濃霧籠罩,偶爾閃現的光芒只會瞬間消失在黑暗中。

我該慶幸的是自己四肢健全,身體還算健康。儘管現在求職被拒,但我相信自己總能找到謀生方法,這是我對目前的生活唯一的期望。

又來了,被監視的不悅感。

環視周圍來往的行人和叫賣的商販時,那道視線又瞬間消失。違和感太過強烈,躁動不安的血液刺激着神經。看樣子,並不是我的錯覺。

我想,我現在能做的是——隱藏自己。

放鬆表情盡量使自己看起來自然些,隱入密集人流中,同步自己和行人的步調跟着前進。在陰暗的巷子轉角,借體型肥碩的男子的遮擋,快速閃身進巷子,沿着各建築物之間留下的狹窄縫隙左拐右拐,直至藏身進破舊的磚頭房旁成堆的廢棄鐵皮桶中。

在屏息一段時間后,藉著縫隙看見有人影從巷子中走出。對方似乎很謹慎,在觀察周圍后才慢慢走出來。藉著經烏雲的遮擋而顯得有些昏暗的陽光,可大致看清對方的外貌輪廓。

是個男人,三十左右,背影稍顯佝僂,腳步沉重拖沓,這不應該是跟蹤者應有的走法。

厚重的烏雲緩緩飄走,陽光又再次灑下。在明亮的日光下可以看清他的臉,面相浮腫泛油偏紅,眼神渾濁無力,是過度飲酒的表現。鼻形的不自然,可猜他的鼻子曾骨折過。藍色長襯下是綿軟下垂的手臂肌肉,加上稍顯發福的下腹,估計是長期在室內的工作者。

腰間皮帶一側明顯下墜,應該是長時間掛着沉重的鑰匙。鼓脹的兩側褲袋,依照輪廓來看應該是手機、錢包和電子車鑰匙。腳下的皮鞋表面光亮,褶皺不多,大概是不常走動。

那麼,這個人可能是處於中層的地位。

是在跟蹤我還是……

男子四下張望后,朝磚頭房后側走去,半響沒了動靜。

突然,沉重的鐵鏈拖地聲從磚頭房后響起,伴隨的還有嘈雜的犬吠。能聽見肉體撞擊鐵柱的聲音,因撞擊而移位的鐵制物摩擦水泥地而發出的刺耳聲。

犬吠聲色不同,大約有五六隻。依照鐵鏈摩擦地板的聲音,應該是都被用鐵鏈拴住限制在有限的範圍內。

狗的叫聲由狂吠轉而變小,與其說是大叫更不如說是哀嚎。那傢伙,八成在虐狗!

一聲聲因重物擊的悶響摻雜犬吠傳入耳中,加速跳動的心臟讓我呼吸紊亂。

啊,顧不得被跟蹤這件事了!

站起身子準備跳出鐵皮桶時,一個人影先我一步直衝聲源處。

那個就是跟蹤我的人嗎?

來不及多想,連忙跟上。

然而,眼前的一幕讓我甚是詫異。被拴着粗鐵鏈的毛色黑黃相間的狼犬被打趴在地,流着鮮血的嘴在艱難的喘氣,凹陷了一半的胸腔以及無力的四肢,還有它身下那灘觸目驚心的鮮血。一旁銹跡斑斑的大鐵籠里關押着四隻品種不一卻滿身傷痕的狗,周圍不見水和食物,加上狗肚子的凹陷程度,估計是長期未飲水進食。

虐待狗的那個男人被人揪起衣領,以一重拳擊臉,瞬間失去活力癱軟了身子躺倒在地上。而打人者卻是那天被剜目案件的警察恭敬請進現場面戴口罩的男子。

就是他在跟蹤我嗎?讓人在意的是他同案件發生那天就一直戴着的遮臉口罩。

“你……你……你是誰!竟然敢打我!”虐狗男子捂着流鼻血的臉蜷縮在地上,用那沾滿塵土襯衫袖子不斷擦拭流出的鼻血。

“嗯?”那人抬起右手,仔細查看手心手背。我這才發現他原來雙手都戴着白色橡膠手套。

只見他用左手輕拭右手手套上沾到的鮮血,結果卻讓兩個手套都粘到了血。

“我的手套被你弄髒了,你說該怎麼辦?”男子一腳踩在虐狗者的腿上,一臉嫌棄地在其褲子上蹭掉鞋底的泥土。

“我……我,你敢打我!知道我是誰嗎!”虐狗者一臉恐慌卻強裝鎮定,直到男子彎下腰向他逼近時,他立刻狼狽地用身體摩挲地板後退。

“是嗎?”男子冷哼一聲,拳頭再次揮向虐狗者的肚子,在對方吃痛抱肚竭力哀嚎時,口罩男又一把抓過他那滿是鮮血的手將其用力撞向自己的胸膛,直到男子身上的白襯衣被鮮血染紅,才嫌惡地將虐狗者的手臂甩回地板。

將腳邊礙事的虐狗者踢開后,男子緩步走到受傷的狼狗面前,居高臨下看着它。

“所以說,最討厭你們這些骯髒低賤的生物。”冰冷的話語從他口中傳出,臉上不帶任何感情。

他脫下兩隻粘血的橡膠手套,像捏着什麼髒東西般嫌棄地丟到遠處溢出的垃圾桶里。接着又從襯衣胸前的口袋中拿出一副新的橡膠手套戴上。

等橡膠手套完美的貼合在他手上后,他滿意地看着雙手開口道:“還有,我是警察,而你剛剛襲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