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该当作不可思议的事情看待,

理所当然的事情就该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看待,

然而,将两者之间的间隔粉碎,混为一谈,不把怪物当怪物的做法是比不可思议还要不可思议的事情。

异类就该用对待异类的态度去对待。

常识就该用对待常识的态度去对待。

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我忽略了,

抛弃了。

因为太碍事,所以丢掉了。

必须要有的东西,不存在就会不对劲的东西,必不可少的一环。像是这样的东西被我以“会妨碍我做正确的事”这种类似“正义的伙伴”一样幼稚可笑的理由丢掉了。所以现实变成了理想实验,因为本来不该消失的东西消失了。

维持人性的必需品。

因为碍事就丢掉了,那样的话就没办法在继续当正常人了吧。

不是正常人的话——

那就是空想家,

或者是妄想家,

不然就是幻想家,

还可能是怪物中的怪物。

“学姐还是不要太在意我刚才的话啦。不过是我的片面之词而已,要是让你苦恼的话我也会苦恼的。比起那些话,还是发挥学姐的脑袋,想想怎么解决现在的问题吧。”

如果妨碍到你思考的话,那就当我刚才那些长篇大论不存在吧,她一脸诚恳。

怎么可能当作不存在。

说过的话怎么可能说收回就收回。

一针见血——使得内脏都快流出来的话既不可能当作没听见,也不能让说话者收回。

但是,

即使心存芥蒂,也必须要前进。

必须要思考。

“没事,我不在意的。”

怎么可能不在意。

“思考……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从无尽的走廊里脱身而出。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思考的。我会用这颗脑袋,想出我们都能得救的办法。为此必须要思考才行。”

我停了下来。继续在无尽走廊上进行永无止境的徒步作业无疑是浪费体力的愚行,只有白痴才会去做。停下脚步放空身体才能提供更好的生理条件让大脑去思考。

方法一:重复同样的事情。利用先前吸取的经验及教训,触碰笔记本进入下一个场景。

结果:否决。

这种方法早在注意到这条走廊的长度不对劲时就已经试过。当时我被学妹催促着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理触摸笔记本试着翻开结果却是徒劳无功。那时学妹一副早已料到会是如此的表情现在还历历在目。这个方法是行不通的,至少在起什么变化之前是行不通的。

方法二:继续走。既然是走廊就理应有尽头。保持前进的步伐不停下,说不定就能走到尽头。

结果:否决。

且不说能否走到尽头。消耗体力换取位置上的变化以到达走廊的尽头。这一行动的直接目的不过是抵达“尽头”罢了,并非是脱身而出。何况走廊是否有尽头这一点仍旧存疑。继续前进绝对是下下之选。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陆续提出方案,依次被自己否决。这其中囊括了武力破坏及原路返回等我能想到的一切办法。然而即使采取了最笨最没效率却最直观的穷举法我也没能举出一条可行的办法。

这时候,

“想不出办法的话,先分析一下这里是哪吧。”

犬守魂用她那仿佛狼一样的幽幽绿瞳注视着我。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眼睛可以和动物一样吓人(虽说人本身就是一种动物),这也是混血儿——人类和人类—的混血儿——的特别之处吗?

“直接想办法的话,我也想不出来。所以学姐,这里需要你自己去分析这里究竟是哪。如果学姐知道了这里是哪,情况会有改变,大概。”

“……这里是哪……”

——走廊

答案很自然就浮现出来了。

不,不对。如果答案是这个,那么学妹根本没有让我分析的必要,而且这也是我早就知道的答案。需要分析——思考才能得出的答案应该是另一个。

另一个答案。

这里是走廊,

这是哪里的走廊。

这是哪里?

“原来如此……我知道这里是哪了。”

理清楚思路后,答案几乎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出现了。我确信自己想到的一定是正确答案。

“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不,我不知道喔。”

“骗人。如果你不知道的话,怎么会特意问我这个问题。你一定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提醒我,这也是你追求趣味的一种方式吧?”

“哪有,我不会说谎的。”

“这句话就是在说谎吧。”

“讨厌,听起来让人想到了说谎者悖论——不过啊,这件事就算我知道了也没用,只有学姐自己知道了才行。”

“意思是你承认自己早就知道了吗?”

“不,我不知道,我一点都不知道。所以有劳学姐了。学姐公布答案吧。我也想知道这里是哪。”

“好吧……”

关于犬守魂否认自己知道答案这件事有多少可信度,想必数值一定是一个接近零的自然数。

但我没有拒绝她请求的理由。

“总之——”

事情要从最初开始回溯。

这不意味着要把所有事情复述一遍,关于我的经历学妹已经总结过了,事到如今也没有重复的必要。我只需要挑出重要的部分——重点即可。

首先是挂锁:学妹说,那看起来像是十年前的款式,也就是说那是个很旧的挂锁。

接着是球形把手:这并不是多么重要的证据,但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这种老把手了——现在大多是长条形状的把手。

关键点是那本日记里的日期及星期:七月二十三日星期三,这不会是今年的数据。每年同一日子对应的星期会依次变化,今年——二零一六年的七月二十三日是星期六,去年的今天则是星期五,前年的今天是星期四,大前年的今天才是第一个星期三。无论如何,这本日记至少是三年前甚至更久以前的人留下的。考虑到最后的答案及闰年带来的影响,这多半是八年前的七月二十三日写下的日记。

最后是教室里的讲台及黑板:木制品的讲台姑且不论,磨砂玻璃黑板最近几年因为易碎且粉尘量大,早就日渐淡出市场,是已经被淘汰的产品。

还有教室本身也是一种提示。

只有学校一类的教育场所才会有教室的存在。

说到这一步,再回到最初的最初,

也就是我们最初进入的地方——是一间旅馆。

而那旅馆的前身,则是——

“也就是说,这里毫无疑问是八年前就已经因故废弃的私塾。”

我如此断言道。

然后,作为唯一的听众,犬守魂的反应相当拙劣:

“噢噢噢。原来如此,是这样啊。这里竟然是已经废弃的补习班啊,真是不可思议啊。学姐的推理真厉害,完美到挑不出瑕疵的程度,简直就是名侦探啊。只有名侦探才能看出这里是八年前的补习班旧址呀。”

“你的夸奖听着真让人不舒服啊……”

你果然早就已经知道这里是补习班旧址了吧……

“学姐,怀疑一切严格来说算是一个好习惯,但不加选择地怀疑一点都不明智。我是发自肺腑觉得学姐的推理很厉害,尤其是从日期对应的星期这点入手,只有经常盯着日历看的学姐才能发现这种规律吧。那么,学姐,你想明白了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八年前就已经废弃拆掉的私塾里吗?”

“……”

为什么……

穿越时空——

还是说……

“我不知道。”

“真的吗真的吗?我还以为是学姐的话一定就知道呢——”

“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我说了多少遍我不是哆啦A梦了……还是说你这句话也是提示之一吗?效仿柯南的提示?”

“说不定真的是提示喔。学姐,我换一个问题吧。”

你不会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吧……

从一开始就看穿一切,所以才会游刃有余地提问——提示吧。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点是学姐你知不知道。学姐,假如这里是八年前的私塾的走廊,那你觉得这里有没有少了什么,缺失了什么,哪里不完整。是学姐你的话,我觉得应该是知道的。”

“……”

那种事我怎么可能知道——这句话本想脱口而出。

如果说是学校的走廊,或者作为正常教学场所的走廊,或许能够根据自己的见闻猜测一二。

可这里是补习班。

是八年前的私塾。

那是我从未涉足过的地方,并且还是已经不存在于现实中的场所,我想不出理由自己会知道。

所以我……

“……我想想看吧。”

“学姐加油!学姐加油!”

“安静点。”

“嘿嘿。”

我好像也有点享受这种扮演学姐角色的乐趣……应该说是乐在其中了吧。毕竟“学姐”这种称呼在中学似乎并不流行,我还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大学之前被人这样称呼。也就只有学妹这种从国外回来的人才会采用这一叫法吧。

当然她也可能只是觉得这样叫比较有趣。

这件事暂且不论。既然已经答应学妹要“想想看”,之前也说了要认认真真思考,于情于理我都该想出点头绪。光是摆出苦恼的样子,心里面却什么都没想,那并非懒惰而是逃避。

“……”

把这里当作一般的学校走廊看待的话,那么走廊里缺少的东西应该是……

窗户?

通往教室的门?

上下移动的楼梯?

“学姐,你最好不要从逻辑上思考噢。”

她忽然抛出一个我无法立即理解的建议。

不从逻辑上思考……

思考本身就属于逻辑吧?

“我的意思是让学姐不要从经验上和理论上去思考。既不是去根据之前以前的见闻作为依据去判断走廊上缺少什么,也不是让学姐用一些我不知道的理论去推断走廊上应该有什么。学姐,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我完全不明白。”

“那就伤脑筋了。不过不明白也没关系,学姐继续思考吧,多绕点弯子对身心也没什么坏处……不过就是不知道还剩多少时间啦。”

你要是知道的话就干脆地说出来不好吗?我真想把吐真剂一类的药剂塞进学妹的嘴巴里,让她把那些有的没的都说出来。她这种暧昧不明模棱两可的说话方式着实让我火大。

我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动作当然是轻到不能再轻。我的目的只是用这个动作来稍微刺激一下自己的脑袋,产生微痛感时我就已达到目的。

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想到了。”

没有尽头的走廊,没有铺着地毯的大理石砖面,以及洁白如雪的墙壁。这些景物构成了这片世界的全部。

我转身面向墙壁。于是正面变成了限制我必须直线行走的墙壁。不必多说,我这般举动的目的就是告诉学妹缺少的东西和墙壁息息相关。

“这面墙少了东西。”

“是吗~少了什么呢?”

少了一个相当荒诞的东西。

“我开始觉得这既然是走廊的话,那么总该有窗户透透气吧?没有窗户的话那也该通往教室或者上下层的门及楼梯吧?如果说墙壁上缺少了什么,这些东西都是它缺少的。”

所以都排除了。

因为这些是根据经验和理论做出的推论,所以一个不剩地否定了。

可是即使否定掉了这些——我还是觉得是墙壁缺少了某样东西。

不是至关重要,甚至没有被赋予任何目的性的东西。

作为单纯的现象存在的东西。

“学妹,你不觉得这些墙太干净了吗?”

“诶~干净吗?还是不干净吗?难道学姐觉得墙面干净是不好的事情吗?白白净净,看起来有很多棉花糖在上面呢,不知道好不好吃呀。”

“哪有人会觉得全新的墙壁像是棉花糖啊……你到底有多喜欢吃的东西啊?”

“基本上,饼干和甜食我都喜欢吃。不过听人说巧克力对我有不好的影响,所以我从来不吃巧克力。除此之外大部分零食我都吃喔!”

“……这些事之后再说。总之,我不是觉得干净的墙壁不好。我个人有轻微的洁癖,干净的东西当然看起来也舒服。只是唯独它这么干净很奇怪吧?天花板上的灯有蜘蛛网,地面上有着足以留下脚印的灰尘,唯独墙壁一尘不染。这也太违和了。”

“学姐,你太过分了!怎么能因为它干净就怀疑它,这是明显的孤立行为。错的明明不是它,是不爱干净的地板和灯的错!”

被严厉地呵斥了。

我已经搞不懂她到底是洞悉一切的天才还是个单纯爱胡说八道的小鬼了。

“我没那个意思啦……只是觉得它少了‘痕迹’而已。”

“作为结论而言,倒也不算差。”

“……”

跟不上她说话的速度。

“不过并不严谨。只是因为它太干净了就怀疑它是问题的核心,这不能算推理推论推断充其量不过是单方面的偏见。墙壁是人们最容易注意的地方,所以特别留意了墙壁的保洁程度。说不定墙壁是刚刚装修过的,所以地上才会有尘埃——也就是说,我并不认为学姐的话合理。‘墙壁很干净证明了它缺少了痕迹’,这充其量是一句戏言。‘证实性偏见’就是指学姐你这类想法啦。”

“……”

戏言——

证实性偏见——

只接收对自己的想法有利的信息。

我自作主张的推论,被学妹三言两语否定了。

“所以我才说不要用逻辑思考啊。光凭现有的信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的。定义域过小,而集合里的值又过多,根本无法一一对应,自然也就没办法构造严谨的推理。”

“……”

无法反驳。

没错,从一开始我的推理就是无意义的。缺少使用的痕迹可以用学妹的说辞去解释;窗户啊门啊楼梯啊那些也可以解释为这段区域没有,甚至可以解释为“根本不需要那些东西”;归根到底可疑的地方也不一定非得是墙壁。

从一开始就不具备推理的基础。

我点了点头。

但是,

即便如此,

我也觉得——

“那么,学姐听了我这些话之后,仍旧觉得墙壁上的痕迹是最可疑的地方吗?”

我再度点头。

“那多半就是这样了。”

忽然间,学妹换上慵懒的语气。那像是总算完成了一件本来不该这么麻烦的工作后才会有的懒散,是蕴含抱怨意味的懒意。学妹的声音让我心生愧疚。

“学姐绕弯子也绕得过头了。我打从一开始就告诉学姐通往正确方向的答案了。我不是说了吗?‘学姐觉得’这四个字就是最好的答案了呀。”

一边露出宛如小孩子般幼稚,引人发笑的表情,一边靠近了墙壁。

“我的时间也不多了。虽然很想看学姐继续想会想出什么,但这里就让我来加快点进程吧。不然就没有时间说其他事了——”

这样说着,

学妹的手插进了墙壁里。

“诶?”

一时间我没能理解她在做什么。学妹的手臂伸进了墙壁。简称为‘臂进壁’。然后她做出深呼吸的举动,搅动起手臂。与其说是没能理解她在做什么,倒不如说“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要更加贴切。

然后撕下了墙,

或者说撕下了墙的伪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兴致缺缺地重复道。

犬守魂盯着眼前的景象看,手里握着一张宽且长,正在逐渐变得透明、虚化的墙——墙纸?

“原来学姐当时说的‘爪痕’,是这样的啊。的确很像是我会做的事。不过我的风格没有那么狂野,外表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我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喔。像是这种狂野派的作画,我是绝对不会尝试的,而且人家的指甲也没有那么长。”

是啊。

当时的我居然怀疑这种痕迹会是学妹留下的。

现在想想也太失礼了。

一段话总结,

当墙失去了伪装后,裸露在外面的是和至今为止不是一个画风的东西。

那并不虚幻也不梦幻更不会让人感到扑朔迷离。它带给人的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疯狂和惧意。会让人联想到巨大的犬类,或者说使用着古怪武器的杀人魔。

裸露在外面的,是以“百”为计数单位,密集程度堪比《族长的秋天》,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它的分身的——爪印。

长度介于一米在两米之间,深度在五厘米至三厘米间徘徊的爪印。

是我在旅馆房间里见过许多次,忘也忘不记的痕迹。

“真是有意思呀。”

这是一句不敢恭维的评价。

07

“那么真相大白了。缺少的不是窗户啊门啊楼梯啊这些东西。缺少的东西原来是爪印啊。”

“等一下。这也太奇怪了,为什么是爪印啊?这种东西根本不会有人猜到吧?”

“所以我才说这既不是谜题也不是推理,用逻辑思考本来就是件错误的做法。纯粹是学姐你自作多情啦——不过结果是好的,也算可以了。”

是吗……

原来我那么努力只是在做无用功……不,绕远路吗……

我突然产生深深的挫败感。

“学姐也不用太妄自菲薄啦——我都说了,你到目前为止的表现作为人类而言已经足够理想。”

足够理想……

但理想不经任何削减地在现实出现是不合理的。

理想实验,理想条件。

“怪物中的怪物……这个评价要是说的是我的能力,而不是想法就好了。”

事到如今我也明白那个评价是什么意思了。虽然听起来吓人,但说白了也就是一句贬低我思想的骂人话。大题小做地以为那是了不起的话,我真是白痴。

吓唬人的话——仅此而已。

“没有那回事。我之前有说过自己憧憬着学姐,不是吗?学姐迟早有一天会成为真正的怪物,而且是怪物中的怪物。我可以拍胸膛担保。”

说着她还真拍起了自己的胸口。

“这算是安慰我吗?还是骗我?”

“是真心话不是安慰,而且我基本上不会说谎和开玩笑的,学姐。”

“……这样啊。”

人被夸奖了理所当然就会高兴。

高兴之后就会安心。

所以我——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总算踏实了点。

“谢谢。”

“嗯?学姐你刚才说的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谢谢。”

“太小声啦~”

“谢谢,谢谢,谢谢!行了吧!”

“嗯嗯~我听清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学姐是在向我道谢啊。”

她笑嘻嘻地说着。笑容就跟刚见面时一样天真浪漫,这让我想起了实际上她是一个看起来比我要年幼许多的小孩。看着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小孩的笑容感到心安,这应该是件丢人的事。

“但是现在道谢也太早啦。学姐,把你的笔记本拿出来吧。”

“噢……”

我按照学妹说的,从口袋里再度——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取出笔记本。

“学妹,这不是我的笔记本,是我捡的。”

顺便纠正了她的发言。

“没什么区别啦,反正都是你——嗯?什么?学姐,你刚才叫我什么?”

“嗯?我说‘学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嗯哼~没什么没什么——学姐,不出意外的话,笔记本现在应该可以翻开了。必要的条件已经满足,也该翻开新篇章了。”

可以翻开了吗?

意思是不会再出现之前那种情况了吗?

如同信箱里的那些信封一样,使劲浑身解数都打不开的事情我不想再遇到第三次了。

“应该不会再出现同样的事了——学姐,不要急着打开,我有件事要说。”

“嗯?什么事?”

“时间不够,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了。”

“时间——什么时间?”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啦。我刚才不是说过自己时间不多了吗?”

时间……这么说来,刚才因为忙于思考,所以没有注意到。学妹似乎有多次提及自己“时间不多”。可这代表什么呢?

“要详细说明的话,就是我待在学姐身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说着,她褪下自己的外套,举起了自己的手。

是刚刚伸进墙壁里的手。

“——”

学妹皮肤的颜色是健康的小麦色。

自然而然手臂也是同样的颜色。不过在此之前我一直忘记了这件事,因为一直有外套挡着她的手臂。现在外套已经在她的另一只手上提着,所以我看见了她的手臂。

看见了小麦色的半透明手臂。

“——半透明!?”

“如你所见。我的手臂正在逐渐变得透明,准确来说,其实我的肚子已经完全透明了,蔓延到了手臂上而已。我正在逐渐消失,基本上就是这个情况。”

她指了指自己露出的小腹。如她所言,如果不是因为穿着外套,我早该注意到她的异常。

但是没注意到。

所以不能理解——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排斥现象啦——也不能这么说,是程度问题。具体情况你之后会明白的——如果你……咳咳,如果学姐你不想永远地留在这里,那就非得明白不可。”

她说出骇人的后果。

但那比起学妹正在一点点从自己眼前消失的现实,也太过遥远。我产生不了多少实感。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的说法让学姐误会了。准确来说不是‘消失’,而是‘回去’。现实里消失的人是我们啊。”

不是消失,而是回去。

“那就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才刚刚……就立马上演生死离别的老套剧情了!别吓人啦!”

“我有点在意学姐口中的‘刚刚’后面接的是什么……算啦。总之,学姐,我接下来的话你要认真听我说。”

“什么话?”

“一句话。不过和这件事关系不大,是出自百分之一千的个人兴趣才想说的话。所以学姐完全可以把我接下来这句话当作无稽之谈,当作戏言,当作耳边风。可我个人觉得,这是最适合学姐你现在做的话。”

她踮起脚尖,伸直手臂,勉强够到我的额头。

然后轻轻弹了一下额头,

“千万不要贬低自己,要永远相信自己噢。”

然后——她消失了。

仿佛算计好了时间。

在奇怪的尾音刚刚发出的下一刻,我就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无论是墙壁上还是走廊上,又或者是过道灯上,都找不着她。只能用“消失”来形容了吧。

不……不对,不是消失,是回去了。我摸着额头上触感残留的地方想到。

那么——只剩下我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