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非常害怕鬼。

唔……有多害怕呢?

晚上入睡时,会让哥哥姐姐在床边给我讲故事,不然就睡不着。半夜醒来时,会因为灯是关着的,周围很安静,这种事而哇哇大哭。如果说想要去上厕所的话,就一定会把家里人都叫起来,让他们陪着我一起去上厕所。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害怕鬼导致的。害怕,畏惧鬼的存在,以至于到了小学,我都没有办法摆脱鬼魂在我心中留下的心理阴影。上学或者放学的途中,要是同行的女生跟我论及跟“鬼”有关的故事时,我就会脸色变得惨白,嘴哆嗦得说不出话,因为这样的事,我一直都是同龄人口中的笑柄。

——直到那一天为止,我都是这样的。

是的,直到属于我的【HERO】出现之前,我一直都是如此。

“————”

灰棕的实木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与看上去价格不菲,透出厚重感的大型沙发相比,这个邋邋遢遢,眉眼间流露出轻浮的男人,实在是让人不愿接受他坐在上面的现实。

此时此刻,男人正在托腮沉吟着,目光停顿在近在不过咫尺之遥 的茶几上。

茶几上面摆着遥控器,那是用来控制男人正前方,越过茶几,贴在墙壁上的液晶电视机的,但是,男人并不是在看这个。

遥控器的旁边有着绣有青蓝花纹的陶瓷茶杯,以及和沙发、茶几是同一款配色的紫砂壶。

他看的正是茶杯中盛着的茶水。

茶杯的底部沉着茶叶,澄清的茶水倒映着像是崭新的洁白天花板。男人微微挪动身子,让自己的上半身罩住了小小的茶杯。

“啊……”

他发出连叹息都算不上的微弱声音。

杯面倒映着他狼狈的模样——没有光泽的眼瞳,密布血丝的眼白,厚厚的眼袋,浓浓的黑眼圈,惨白的脸色,以及开裂的嘴唇。

结着茧的手指伸入茶水,轻轻晃动,把水面的倒影搅乱。

“可真是有够惨的。”

“在说你自己吗?”

水面未能倒映出的人影,正悬浮在男人的身边。她有着一张和孩童没有区别的稚嫩脸蛋,以及留着一束不算长的马尾。白色的连衣裙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裙底的风光,可遗憾的是,即使昧着良心去做了,也什么都看不见。

这样的小女孩正摆着瞧不起人的可恶嘴脸,挖苦着男人。

“兴许是在说自己吧,不仅惨不忍睹,而且还很失败,这就是我吧。”

“是是是,不用强调那么多次啦。”

小女孩四处张望着,并未在意男人的话。在她看来,男人的这些话,远没有这个客厅的布置来的有意思。

三十多平方米的客厅,正中间布置着沙发与茶几,临近厨房的位置则安置着足六七个人围着坐的大方桌,想来是用来充当饭桌。

之前提到过的电视机旁边则是十二平方米的玄关,贴着门的位置放着较大的鞋柜,里面放着样式各异的鞋子,有女人穿的,也有男人穿的。

“大叔,这里真的是你家?”

阴暗潮湿,臭不可闻,这才是小女孩对男人的家的印象。

然而,眼前这个虽然说不上装修得富丽堂皇,但也绝非一般家庭会住的房间让小女孩开始质疑起自己认知的现实。

“唔,取决于你对家的定义吧……反正这里是我能够免费居住,并且会给我提供免费伙食的地方。”

“这不就是家吗!?”

“这可未必……”

男人——李少辉把手指从茶水里取出,放在嘴里含住。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只不过是在做着这样的动作而已。光是做着异于常人,让人无法理解的行为,就会让李少辉觉得满足。

“李少辉!”

夹带着兴奋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了过来。

“从这个东西里取出来的食物,是冰的诶!”

“我还以为是多么大不了的事,原来你是在惊叹这个啊?”

李少辉端起杯子,咕噜咕噜地一口喝干,只有贴附着内壁的液滴才免去被他糟蹋的命运。喝完之后,他迅速站起身子,卷起一阵微风,走向厨房。

厨房里,留着桃红长发的女人正拿着常见的小布丁,诧异而又好奇地看着她眼前这个倾吐出冷气的长方体。

“王倩——”

走到女人的旁边,李少辉拍着这个外表带着些许余温的物体,语重心长地解释道:

“——听好了,这个叫做【冰箱】,是能够制冷的东西。正确的用法除了用来储存食物,防止食物腐坏之外,还有着能够用来当做‘我要骂xx,难不成还要先学会xx吗?’的其中之一的填空答案。”

“唔,叫做【冰箱】吗?我明白了,冰——箱。”

像个小孩子一样,纤细的手指抵住了上唇,王倩缺乏灵气的眸子一眨一眨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名为冰箱的大东西。

“你这个解释还真是……”

灵使故作成熟地长叹一口气,愁眉的样子活活一个小大人。

“总——”

如果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个的话,或许对话到这里就会开始新的一个循环。

这个三人对话的循环未能展开,因为有其他人插足了。

打破这个循环的,是一个听声音,会感觉和叶馨园年龄相仿的少女。

“哥,你果然跟以前一样,总会说一些奇怪的话呢。这么久了,你都没想过改改咩?”

端着菜盘子的少女仿佛是餐厅里的服务员一般,以娴熟而又标准的动作举着盘子,慢慢地走到饭桌旁边。

“怎么可能和以前一样……”

睁着一只眼,闭着另一只眼,男人俯下身,摸索着,从敞开的冰箱里取出了熟悉的碳酸饮料——可乐。

“要喝吗?”

他转身看向说话的少女。

“不必,我从来都不喝碳酸饮料的。哥,你忘了咩?”

少女把盘子上盛着菜的碗一个接着一个放在桌子上,面带近乎恶作剧的笑容说道。

“哦。”

男人懒散地应了一声。

“…………“

灵使出奇地沉默了。

她眯起眼睛,仅仅通过不到半厘米宽的狭小视野观察着这名少女——李少辉的妹妹。

李少辉的妹妹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说话的时候会隐隐露出嘴下的尖锐虎牙,部分的皮肤上有着明显的晒痕,像是经常运动的样子,手臂和小腿上都有着具有美感的肌肉,出众的跟腱能够让人意识到她具备着优秀的爆发力,这会让她在运动上占据一定优势。她扎着勉强算是跟得上潮流的丸子头,穿着较为常见的灰白竖条纹的短袖以及刚刚遮住大腿的黑色牛仔短裤。

五官的轮廓,隐隐能看出李少辉的影子,但可能是另外一系——母系或者父系的基因过于优秀,她的容貌相比较李少辉来说,完全是另一个次元的存在。

毫无疑问,她是个可爱的妹妹,也是个正常的妹妹,只不过——

——正是因为太正常了,所以让灵使无法接受。

“难以置信……”

“哪里难以置信了?”——灵使原本以为李少辉会这样回应她。

可惜,现实是李少辉完全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男人刚把瓶盖扭开,就像个瘾君子一样,匆匆用嘴覆盖住了瓶口,享受着从瓶子里一涌而出的二氧化碳。

“反过来说,我也觉得你没什么变化。”

“真的咩?”

“咕咕咕……嗝——真的,虽然长高了点,脸也变尖了点,但是气质上一点变化都没有,连那个地方也没成……唔,你的这个用‘咩’代替‘吗’的口癖,不也是没能改掉吗?”

仅仅只是一口,李少辉就将瓶里的可乐喝得见底了,长长地打了嗝后,他擦拭起嘴角残留下的褐色液体,对着自己的妹妹评头论足。

“喂!哥!你刚才想说很失礼的话吧!”

少女的脸颊迅速染上绯红,她捂住自己的胸,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正在用手拍着可乐瓶的李少辉。

“还有,口癖什么的,那只是个人习惯而已,改不改,取决我个人意愿!”

“是是是,你开心就好了……话说回来,我原本以为你见到我,会表现得更加高兴,更加兴奋一点的,就跟你小时候一样。”

如果是小学的时候,只是看到春游回来的我,都会兴奋到扑上来的,应该是这样吧?李少辉不太确定地想着,过长的时间已经冲淡了他的记忆,虽然不至于什么都没有留下来,但光凭残留下来的些微印象,不足以让他拼凑出完整的画面。

更何况,无聊的事,他从来不浪费空间去记。

“如果哥你希望这样的话……不……嗯……对了,哥,她是谁?”

自顾自地彷徨犹豫了一会,妹妹目光一转,望向了旁边呆站着的王倩。

不知何时,或许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无所事事的王倩已经把还有着包着白纸的小布丁放进了嘴里,

连着包装纸一并咬断,然后吞下。

“……?”

注意到少女正在看着自己,不理解为什么一道目光中会蕴含如此多情感的女人,轻轻歪下了头。

“唉……该来的,总会来的。”

李少辉幽幽地叹了口气,罕见地露出头疼的表情。

“我说,大叔!你要无视我——到什么时候啊!?”

一句“有什么话,一边吃一边说吧。”,在我这完全违背饭桌礼仪的提议下,我和我的妹妹,以及王倩,都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因为解释起来很复杂——”

不知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被两个人夹在了中间。

“——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了吧。”

妹妹坐在了我的左手边,而王倩,则像是在回味冰棒的味道一般,舔着沾有少量奶油的嘴唇,安静地坐在我的右边。

“是女朋友咩?”

没等我开口,妹妹就妄自替我做出回答。她撅起嘴,并非在用不善,而是在用近似审查的视线来回打量着与她隔着个我的王倩。

果然会这么想吗?虽说换做是我的话,也会这么认为。可正是因为一切都这么理所当然,所以我才会觉得无趣啊。

“不,显然不可能。我对恋爱没有兴趣。她也不像是能够当恋爱对象的女人。”

啪嗒,筷子在空中碰撞在一起,王倩调整着握姿,用放在碗上的筷子夹起了桌上的一道菜——是和西红柿、白糖混在一起的炒猪肝。

在我说话的时候,王倩用筷子夹起一片猪肝,放进自己的嘴里,可真是有够迫不及待的啊。

——我说,你不是没有味觉吗?

“是甜的。”

王倩做出了解释。不过,我想她只是在纯粹地发表自己对食物的感想吧。

“不是情侣的话,那么是什么关系?也不像是工作上的同事——”

妹妹狐疑的视线停留在王倩的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衣服上。

“——应该没有人会穿着这种破破烂烂的西装工作吧?”

哎呀,很果断地就把我接下来想要用来搪塞的理由消除了呢,比我玩扫雷的速度还要快上一些啊。

那么,该怎么解释呢?

我用筷子夹起一条长长的空心菜,注视着那在我小的时候留下过不少阴影的菜叶——好几次它都黏在了我的口咽上,怎么也下不去,弄得那时的我以为自己要窒息死了。

如果说在我心中有什么能称之为恶魔的话,那么这个有着下半身是圆柱体,上面是形似树杈的叶子,这种古怪形状的空心菜,毫无疑问,是幼时的我心目中当之无愧的“青色恶魔”。

“——恶魔。”

“诶?”

好像有点不妙,一不小心就把心里面想跑题的话说出来了。

我把空心菜放在嘴中,细细咀嚼,确认它已经死无全尸之后,才放心地咽了下去。

“这个女人,是恶魔。我为了确保她不霍乱人世,所以才让她跟在我的身边。”

“哥……你还是把我当小孩子咩?我可是高中生了,已经高一了!”

叮叮叮——妹妹把瓷碗敲得叮铃叮铃响,借此传达出被轻视的不愉快。

“我当然知道你是高一了,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这样告诉你……我可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明白的吧?还有,不要再吃饭的时候用筷子敲碗,那样会把钱都敲走的。”

“认真的?”

“是真的。”

“那……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好了。”

“……这就糊弄过去了!?”

把妹妹的事应付完之后,那个小女孩的声音才确切地传入我的耳内。

说起来,从刚刚开始她似乎就有在说些什么,不过因为要处理妹妹的事,我没有分心去听。

毕竟,要是在这个妹妹的面前做出自言自语的行为,会惹出很难处理的麻烦……是各种意义上的困难呢。

所以,这一次我也没有理会她,甚至没有朝她那里看一眼。

可是有一点我要反驳——她不应该用“这就糊弄过去了!?”这种富有轻蔑意味的话来评价我和妹妹的互动,而是该说“确实,这样就能让她打消追问的念头了。”这一类的话。

于是,没有了妹妹追问的后顾之忧,我开始放心地举起筷子,去夹自己喜欢吃的荤菜——

“——喂,炒猪肝……怎么一个都不剩了?”

“呜呜呜?”

我瞄了一眼嘴唇都遮挡不住,冒出了点尖儿的猪肝,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我并没有说谎,在争夺食物这上面,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不算太安静的用餐时间结束之后,我和王倩便坐在了沙发上。

我用桌上的遥控器,动作生疏地打开了电视机。

咔哒,电视机的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只不过,没能听见小时候经常听到的滋滋滋声,这让我倍感失望。

我长大了啊。

“————”

女人睁大了红瞳。

如果这是作为被惊到而大大睁开的眼睛,所放出的视线,那么王倩的目光实在过于锐利。

我注意到她的异状,接而开口:

“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吧?”

“……不是,之前见到过的。”

会见到过这样的电视机,这段时间里,也就只有那次的事件中遇上的男人与孩子吧。除此之外,也没有可能再见到了,那么为什么会有如此锐利的视线呢——不对,除此之外,还是有的。

“想起以前的事了?”

我试探性地询问着王倩,语气放轻,以免刺激到她的情绪。

“……每次,它打开的时候,都会出现那个人。”

尽管,她的语气里没有过激的情绪,也没有流露出恨意,但我还是从她变得稍微扭曲的表情里,判断出了她所想的事。

“放心吧,再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把他们都解决掉了——”

我压低了说话的音量。

手放在了自己的左胸膛上,炽热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达到我的掌心,一并传递到的还有胸膛下那颗心脏剧烈跳动时迸发出的兴奋感。

“——或者说,被他们解决掉。”

当然,我是知道的,我是不可能死的,即使没有灵使的话,我也确信着自己,不会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死去。因为那些都已经是既定事实,已经在历史上刻下了自己的印记。既然如此,“被他们解决”这是一件不会在这个世界发生,只可能出现在平行世界中的虚妄之事。

当然,就最近的事来说,需要考虑的,也就仅仅只有我老妈的生日,以及那个少年口中的“抉择之日”——十一月十七号。

“也许我们会输。他们很强,比我要强。”

冷静到让人没办法确认她是否有真切地考虑过她自身也是事件的参与者。

王倩像是站在局外人的阵营上,从薄唇中吐出细语:

“我可能是他们之中最特殊的。不过,却不是最强的。所以,我觉得,我们会输。”

实力之间的差距,奠定了通往败北结局的基础。踩在以实力论胜负的基石上,无论如何去分析,恐怕也只能够得出我们会输这一充满绝望性的结果吧。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想的,所以王倩并没有说错。

“就像你之前那次?”

嗡——

某个不该触碰的开关被最亲近之人打开了后,因此造成的后果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起初是眼睛,最后是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青色的存在覆盖了。

在顷刻之间,王倩就完成了从沉默寡言的女人,到即时闭上眼也能感受到其压迫感的可怖存在的转变。

对此,我轻轻咂舌,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便乖乖举起了双手。

“我错了,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也不是特意提起来的。”

“…………不要有第二次了。”

是的,我怎么能忘记呢。王倩可是刚刚清醒过来,就要掐我脖子的脱离常理的【异类】呢。尽管她看起来很漂亮,但她骨子里绝对不是人类——我,很喜欢,很中意她这一点。没错,正因为她不正常,正因为她充满了危险性,所以我才不想让她离开我。

“我说,哥,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洗碗呢?一个人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学会洗碗咩?”

滴答,滴答,水珠子像最近常见到的血滴一样,一滴滴地从刚刚洗完碗的妹妹手上滴下。

如果被她看到了这一幕或许会很不妙——我急忙站起身子,试图用身体去遮住王倩。

“大叔,你如果暴饮暴食的话,还是有希望做到的。”

弯成半月眼的小女孩幸灾乐祸地看着我。她肯定是早就就注意到我的妹妹正在往这边走来,却没有事先跟我通知。

所谓报复,也不过如此。

“因为洗碗是一件无聊的事,而且很没意义。“

虽说是临时说出来,用来拖延时间的回答,不过,这百分之一百是我的真心话。

把时间浪费在洗碗这种每个人都会做的事情上面,是对生命的浪费。就算它再怎么必要,不试着去做它就会被其他人嘲笑,我也不会花时间去做的。

我朝着两侧伸直双臂,尽管这是十分不自然的举动,但如果能够避免王倩的异状引起妹妹的注意,那做了也无妨。

“哥……你可真是一点悔改的想法都没有。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有必要对你抱怨这些咩……反正有我在,嗯。”

喀拉喀拉,妹妹的嘴角不知为何有些上扬,思考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却从背后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是鳞片脱落的声音,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沙沙声的我,做出了明智的判断。

“那,那就夸奖一下愿意替哥哥处理杂事的你吧——收好,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目视不见后方,并不意味着我没办法了解后面是如何的情况。

即使闭上眼睛,我也能感应到王倩的存在,这不仅仅是一句用来彰显她对我有多么重要的废话,而是实在的话。

咔哒,手指捏住了坚硬的东西,轻轻的,摸起来有些光滑,稍稍放松就会从指上滑落。

我把从王倩身上落下的青色鳞片握在手中,虽然只是近乎摸黑的一握,但也着实抓了一把。

“唔——!”

在我的掌心处,在我丑陋而又凌乱的掌纹陪衬下,在灯光的映衬下,熠熠夺目的青色鳞片丝毫不像此世之物。

妹妹不禁用手捂住了嘴,掩去了脱口而出的尖叫声。

“……好漂亮,像宝石一样……”

“哇,好俗套的形容诶!……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会无视我。其实我明白的,你心里面也是这么想的,你其实也很想这么吐槽吧?”

拜托,这个时候你就不要添乱了。虽然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你说话,但你这时候在一旁说风凉话,会让我心烦的……同时处理的信息来自三个人,我一个人怎么应付得来。

“唔。”

突然,冰凉的触感袭来。

在被触碰到地方以湖面荡起涟漪的方式传播。

手上的鳞片不知何时被妹妹夺去,她高高举起其中一枚,放置在头顶古典吊灯的直射下。

“哥,这是什么的鳞片?罕见的鱼类咩?”

“罕见的鱼类?我也不清楚……王倩,你知道吗?”

事实上,我也分不清楚女人身上极具个性的鳞片究竟该归类到什么物种,鱼类?或者是蛇类?因为缺乏这方面的知识,我只能向本人求助。

“不知道……但应该不是鱼类。”

我最先注意到的,并非是她像摆钟一样来回晃动的头,而是她身旁那些闪闪发光的鳞片——这都是从她的身上脱落下来的,不仅是腿旁,衣服的缝隙里,也隐隐能看出正在流转的青绿光泽。

真会给人添麻烦,我不由得抱怨起她。

“哥……为什么要问她?难道说,是这个姐姐的收藏品咩?”

妹妹的目光变得犀利,甚至开始扎疼我的皮肤。嘁……假如说蛇类蜕掉的皮也算得上是收藏品的话,那么你说的话,基本上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错,除了没办法确认这是否是蛇鳞还是鱼鳞之外。

“不,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我买的。”

“哇,大叔,你真的是男人吗?怎么一点担当都没有,老实说这是从别人身上弄下来的东西不好吗?”

你真烦啊。趁着这个机会大放厥词,真是难看啊。

“真的咩?”

“真的,真的。”

我忙不迭地点着头。

“唔——”

妹妹的目光在我和王倩之间摇摆不定,咬住嘴唇陷入苦恼时,若隐若现的虎牙让我有那么一瞬间冒出了伸手去拔的冲动。

“——哥,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老妈的生日要到了。”

没有一点迟疑,我接上了她的问题。

“明明前几次都没有来。”

“今年是五十岁,是整数,很特别。”

“因为是特别的,所以才来了?”

“当然,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生日,我是不会来的。”

和之前,完全是没有准备,临时想到的答案,句句都是百分之一百的真心话——我对于亲情,并不怎么看重,这点就算不用冗长的铺垫,直述出来,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会回来的原因,仅仅是“五十”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的数字。

“果然是真的哥哥呢。除了你,我都想不到还有谁会说这种话啦。嗯,总之,我先打电话告诉爸妈好了,他们两个现在正在旅游,明天早上才会回来。”

“等等——他们两个现在不在?哇,还出去旅游,他们两个也到了这种无聊的阶段了。”

那两个印象中除了家庭就是工作的偏执狂,没想到也会有结伴旅游的心情。喂喂,到底是有多无聊,才会想去做这种事。

我咂了咂舌,心中略有不快。

“先别打电话吧。我要等他们回来,吓他们一跳。”

这样至少能稍微有意思一点,而不是那么的俗套。

“不是因为害羞咩?”

妹妹露出了像是恶作剧时才会有的笑容,嘻嘻笑着的时候,感觉会把人咬伤的虎牙颇为显眼。

“别开玩笑了,我是不会因为这种事害羞的……害羞这种无聊的玩意,只有你们这种无聊的人才会有。我,是绝无可能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哥你是不会害羞的,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据前方记者消息,某市民……”

地方电视台独具特色的口音插入到兄妹间的对话。

似乎是在报道火车站方面的新闻……这么巧吗?我刚刚离开,就发生了值得上新闻的事?还是说,这是新闻回放,并不是直播?

“那么,有准备礼物咩?”

突然转变的话题,把我的思绪从新闻拉回到眼下的现实。

啊……礼物,这样一说,灵使似乎也说过,关于礼物的事。

于是我指了指被放在沙发另一头的红色礼包。

“在那。”

“我说,哥……你该不会是来的路上顺手买的吧?”

“嗯,因为挑选礼物很麻烦,想着就按照惯例买了旺旺大礼包。里面的仙贝我很喜欢吃的,你们要是吃不完的话,记得给我留一点。”

“…………”

妹妹坐在了我的身边。

没有嫌弃我的臭味,主动靠近了我。

不,已经不是靠近了,完全是一副要黏着我的架势。

然而,我却高兴不起来。

“什么叫按照惯例啊!又不是过年!就算是过年也不可能只买一包!还会买一只土鸡啊!你这个笨蛋老哥!”

她亮出牙齿,像是一只生气的小老虎……或者用猫咪形容比较贴切?

接着,完全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和往日一样,就跟过去一模一样。

以惊人的气势,用比起锯齿也毫不逊色的牙齿咬住我的手臂。

“给我认真地去买礼物啊!这样难不成是在要你的命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