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特制的弹丸掠过耳边。幻落巧妙地转了个身，向先前前进的方向逆向跑去。三枚弹丸射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那诡异的轨迹令追逐他的对手大吃一惊。
由于突然的转向,幻落从被追逐的逃跑直接变成了迎面的冲锋。他的对手慌忙之中扣下了弹射式手弩的扳机，但却发现分发的十枚弹丸早已完全打光。趁着对手混乱之际，幻落早已接近到了相当近的距离，随即扣下了手弩的扳机。特质的弹丸射中了对方的胸口，鲜红的填充物从弹丸中爆裂了开来。
“暂停，我认输了，我可不想让制服变得更难洗了。”
幻落的对手果断地将手中的手弩丢在了地上。按照对抗的规则，要连续击中两次要害才能分出胜负，但他的弹丸已经射光，而且也被幻落接近到了难以闪避的距离。
幻落和对手一同向训练场地外走去。‘啊，要洗衣服好麻烦~和你分到一组真是倒霉~’他的对手一边摩擦着自己被染料染得通红的衣服，一边向幻落搭话。
“你啊，还真是厉害呢，或许在一学阶的人中没人能在这门‘魔法防御与追击’课程中超过你呢。”
“这也不一定呢。毕竟现在进行的只是模拟对抗，用的只是特质的弹丸而并非真正的魔法。”
“嚯~你又在谦虚了，毕竟有那么变态的身体能力，就算真正使用魔法，幻术使没能达到一定数量的话也无法对你构成威胁吧。”
“魔法么……” 幻落微微一笑，不予以否认。在内心的深处，他还是对自己的体术十分自傲的。
‘魔法防御与搜查’是近百年来新兴的，针对幻术使所设立的课程。其内容主要包括‘练习对远距离攻击的闪避’以及‘在告诉移动的同时使用魔法攻击对手’，简单地概括，其课程主要培训的是幻术使的闪避魔法的能力以及魔法的精度。
近百年中，幻术使在军队中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大，这一改变使人类对于军队的理解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数众多的冷兵器步兵部队在魔法面前变得毫无意义，格斗尚武的精神也在军队中慢慢淡化，人们开始追求高素质而数量少的幻术使部队。
而这一转变则催生了这门新兴的课程——‘魔法防御与搜查’。幻术使并不再作为站在原地释放魔法的脆弱存在，而被要求在战场是保护好自己同时灵活地追击敌人。可以说，这是一门如何将魔法应用到实战的课程。这一课程由以提升身体素质为核心课题的‘克劳所拉斯’学院所创建的，是‘雾轮之诗’中人类学生的必修课程。
‘魔法防御与搜查’的对抗对手是由学院从相同学阶的人中随机抽取，其胜负会直接记作这门课程的成绩。第一学阶或是没有幻使的人类学生因为无法使用魔法的缘故，便只能进行模拟对抗来练习闪避与追击的能力。
代替魔法的是一种特意弱化了威力和精度的小型特质手弩，射出的东西也由箭矢变成了包裹着红色染料的弹丸。两名对抗者会在直径约500米的圆形林地中对抗，一共分发十枚弹丸，被击中两次要害者则判负。这种对抗虽然和真正的魔法追击战有所差距，但也从一个方面反映了幻术使的闪避与移动追击能力。
虽然精度堪忧，但幻落还是凭借自己强悍的身体素质获得了胜利。他几乎每一次都是利用极快的速度和诡异的移动轨迹闪避完对手所有的弹丸，最后再快速地逼近对手，在极近的距离击中对手。
虽说‘闪避与追击’的练习完全变成别的东西，不过既然一旁的考官没有意义，幻落自然也不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走出训练场地后，幻落看见学校的老师从足以俯瞰训练场的高塔走了下来，随同他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位棕灰发色的少年。只是不知为何，少年一直眯着左眼，脸上的表情宛如正在做恶作剧的鬼脸。
“又是幻落胜利吧。”
老师没有多问，直接在成绩册上记录下了结果。‘喂~这样会不会有内定的嫌疑啊。’ 幻落的对手在老师的身旁小声抗议着。等到老师记录完成后，幻落和对手一同准备离开训练场。
他并未特别在意那位棕灰发色的少年。但在与他错身而过时，幻落却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
棕灰色发色的少年睁开了一直闭上的左眼。
宛如红玉般鲜艳的左眼中宛如有鲜血漾动着，但瞳孔中却没有任何光亮，宛如无机质一般冰冷死寂。
在对方目光的注视下，幻落涌起了一股恶心的感觉。
视线牢牢地拉下了幻落的脚步，他的对战对手和老师都因为这突变的氛围诧异地注视着维持着错肩而过的姿势的两人。
“幻落？”
“是。”
“你的模拟战我看过了，相当的精彩呢。”
“是？”
与冰冷的目光相反，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平和。而这无厘头的赞赏也令幻落有些困惑。
“听说你在‘魔法防御与搜查’这门课程中取得了全胜的成绩，但是这终究只是模拟战罢了，并非应用的是真正的魔法。”
“……”轻轻地挑了挑眉毛。
“我叫莱洛·史特法。是否有兴趣来挑战一下和真正的幻术使对决呢？你也想知道凭借优秀的身体素质是否能真正闪避魔法吧？”
“……”内心一瞬间迟疑了，幻落还未能开口回应之时，站在他身边的同学已经率先开口了。
“你是第二学阶的学长吧？幻落还处在第一学阶，和他进行真正的对战不符合规矩吧？”
这是仅属于‘雾轮之诗’的特殊年级划分制度——‘学阶制度’。‘雾轮之诗’并非是按照课程的难易度来划分年级，而是通过在校的学龄。在校满一年，只要修够足够的学分，就可以进阶到下一学阶。而这也是由于‘雾轮之诗’有多所独立自治的学院而诞生的制度，学生可根据自身的长处，在广泛的领域中自由选择课程。
而第二学阶则意味着他在‘雾轮之诗’已经呆过一年了。
但不论是否拥有幻使，‘魔法防御与追踪’这门课程的魔法实战只对第二学阶及其以上的人类开放。这不仅是因为第一学阶的人类学生中鲜有幻术使，同时也是因为至少在‘雾轮之诗’呆过一年，他们才能更好的控制好魔法。
并非是精准度而是威力，第二学阶的学生在获得魔法实战的资格前都会接受严格的筛选，确保其拥有控制‘施放的魔法不会对对抗者造成过多伤害’的能力。
身旁的老师也铁青着脸回绝了莱洛的无礼要求。
“先前已经因为你的特殊身份答应你观看模拟战的请求了，但以幻术使的身份向无法使用魔法的人发起挑战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或许我该向学院长提一些建议了。”
‘你身为幻术使’的自尊呢，教师的眼神明确地传达出这样的话语。
“……” 棕灰发色的异瞳少年微微阖上了双眼，在目光即将被眼睑遮住之际，那左瞳中的朱红越发地深沉了。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金色的挂坠。
“那是她的意思。”
“……”教师接过了挂坠看了一看，随即还给了莱洛。但他的脸色还是无比铁青，丝毫没有缓解。
“那你的意思如何呢？你是否愿意就受这个有些不公平的决斗邀请？如果你拒绝的话我也不会勉强。
‘你的意下如何？’，莱洛的目光随即转向了幻落。幻落回看向对方的目光。
明锐地直觉并未察觉出恶意。既然这样——
“这不是很有趣么，我接受。”
幻落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既是因为好奇心，也是对于自己体术的自负。魔法和箭矢我都能够轻松闪避，他心中这样确信着。
幻落和莱洛重新进入了圆形的林地训练场中。莱洛将三枚感应别针交到了幻落的手上，让他分别别在胸口腋下和大腿三个位置。同时，分发在手中的特制弹丸也由十个增长到了三十个。
感应别针是专门针对‘魔法防御及搜查’课程研发出来的特质别针，其采用对魔力十分敏感的材质，当魔力超过一定限度后，别针会自动碎裂并发出红色光芒，而当其感受到一定外力干涉时，别针也会碎裂并发出金色光芒。
因为有以上几种特性，感应别针被大量应用于‘魔法防御与搜查’的实战的胜负测定。若对战一方构建出的魔法的威力足以对人类造成伤害时，感应别针会因为其调动一定数量的魔力量而碎掉并发出红光，而被削弱威力的魔法击中的人的别针则会因为受到了一定外力（包括风，火焰等等）的干涉而碎掉并发出蓝光。因为感应别针的使用，幻术使之间的实战对决做到真正意义上的点到为止。
“修改一下规则吧，并不需要击中我两次要害，只需要命中我一次，就算只是擦边也算你胜利。”
互相别好感应别针后，幻落和洛奇背对背走了五十步，随即一同转身。
“那，开始吧。”
莱洛话音未落，幻落便冲了过去。装填好的弹丸随着冲锋的那一刻同时射了出去。莱洛立刻滑步藏身在了身旁的树后，弹丸撞在了树上，爆散成了一朵血色的花朵。
幻落进一步加速，在接近对方的同时扣下了手弩的扳机，特质的手弩一次可上三根机簧，连发三枚弹丸。射击的精准度一向是幻落的弱项，唯有接近一定距离后他的射击才能有较高的命中。
树后闪耀着银色的魔法光辉，纤细的气流化作无形的手掌拨开了弹丸。那种感觉并非是用强劲的大手拍飞弹丸，而像是在其必经之路上设下了纤细的蛛丝，微微改变了弹丸前进的轨迹一般。那种魔法的应用手法纤细而优雅，令幻落也赞叹不已。
但也只是赞叹罢了。对于幻落来说，成功逼近到这个距离已经相当于胜利了。他一边保持着冲锋的速度，一边再次拉上手弩的机簧。
对手就藏在那颗树的后面。被限制了威力的魔法是无法在那么近的距离中弹飞弹丸的，下面就是冲到对方面前，扣下扳机结束战斗。
前冲，踏步，转身。
幻落以极快的动作突入了树后，随即转身举起了手弩。但当他转过身的那一刻，却发现对方的手中正握着一柄手枪，黑洞的枪口正端端地指向迎上来的自己。
莱洛露出了微笑，那笑容仿佛是在说‘早已等候多时了。’
洛奇的手扣向手弩的扳机，但在扣下前的那一刹那，他的思绪飞快地跃动着。
首先是疑惑。
对方拿着……枪？那种兽人所制作的特殊物品？因为技术的限制，枪械的威力远远逊色于手弩以及其他远程冷兵器，甚至连有效杀伤都难以做到，唯一的优势只在于其精美的外表和便携带性这两点上。但因为其造价昂贵，枪的数量极其稀少，一般作为社交礼仪的象征所佩带。
枪连武器的范畴都很难算上，但是对手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拿着枪？
就算自己被击中也不是被魔法击中的，并非是有效攻击。
“……”
不对！敏锐地直觉在扣下扳机地前一刻感知出了其中的违和。
正是因为是有效的攻击，对方才会使用枪。因为，那名少年的幻使——就是那把手枪，那个栖息在枪中的器灵。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在幻落的指尖刚刚触碰到手弩的扳机的时候，红色的魔法阵已经“刷”地在枪口的尖端展开了。
根据流韵所传授过的构造可判断出是一个范围型的魔法。
不行——！
范围型的魔法至少能同时攻击身上的三枚感应别针。
这样的话，在弹丸击中他之前自己的所有的感应别针就会碎掉！
况且魔法的速度并不比手弩的箭矢慢，不如说在通常情况下甚至要更快一些。
比起脑海中思索的计策，身体率先一步依照直觉做出了应对。
用尽全力踏向地面向后退去，同时扣下了扳机射出了三枚弹丸。虽然因为自己重心的偏移而弯曲了轨迹，但多少令对方稍稍分了分神。
下一刻——
暗红色的火焰从枪口的魔法阵中喷涌了出来，随即追上了幻落的身影。喷薄的火焰一时遮蔽了双方的视线。
那是经过削弱过的，感知不到太多热量的特殊火焰。其温度比沸腾的水都尚要底上几分。不如说，如此低温的火焰得以用‘火焰’的形式存在都是魔法的奇迹。
但是，这种温度的火焰已经足以让感应别针破碎了。
蓝色的光芒在暗红的火焰中闪耀了起来，那是感应别针碎掉所发出的光芒。
‘胜负以分’，在高塔上观战的老师刚想如此宣布，但下一刻，他却发现幻落的身影从火焰中冲了出来，他就地一滚，捡起来掉落在地上的两枚感应别针。
虽然大腿上的别针因为时间的缘故没能成功取下，在火焰即将追上自己的那一刹那，幻落还是将别在腋下和胸口的别针向后扔了出去。
“哦~”莱洛也不禁发出赞叹的声音。
“喂，我说这样把别针丢出去再捡回来算不算犯规呢？”
“嘛，以前还从未有过学生想到过这样的点子，这一点可以算是规则的漏洞呢。毕竟在对战开始前没有明确禁止，所以这次就不算犯规吧。”
幻落将剩余的两枚别针别在了胸口和腋下，莱洛也重新用枪口指向幻落。
在新的魔法阵编织完成前，幻落再次蹬地向后退去。
手中的手弩需要重新装填，耗费的时间似乎不比对方构建新的魔法所需的时间短。威力，攻击距离，速度，精度，可变性，这些都是魔法远远胜于远距离冷兵器的地方。
而且魔法的攻击范围不再是弹丸或箭矢的‘点’，而是宛如绽放的火焰一般是一个‘面’。
那并非是能够像弹丸或者箭矢一样能够闪避过去的东西。
幻落不得已再次拉开距离。
先前尚未完全熄灭的火焰猛然沸腾了起来，随即爆裂。爆发而产生的浓烟挡住了莱洛的身影，幻落的视野被浓烟完全遮蔽了。
视野尚未完全恢复之际，一枚光之箭矢穿破了浓烟，直射向幻落胸口的感应别针。
“！”
幻落侧身避开了光之箭矢，但紧接着便察觉到两枚透明的风刃沿着弧形从自己的头顶倾落。
横跨一步躲过了风刃的袭击，却发现一枚冰锥不知在何时已经迫近没啥。重心偏移的幻落已经难以做出闪避的动作，他不得以向后躬身，仿佛腰杆折断一般闪过了这一击。
“哔哩。”
在幻落直起腰时，耳畔便响起了玻璃制品碎掉的声音。在幻落的眼前，细小的电流不知何时已经流窜到了眼前，击碎了胸前的感应别针。
破碎的别针发出了蓝色的光芒，幻落再次被夺取了视野。但他顾不得慌乱，只是凭着直觉匍匐在地，躲过风刃的追击。
不行！这样下去一定会输！
幻落连忙闪到了一颗树后。
虽然烟雾同时遮住了双方的视野，但对方显然利用魔法规避了烟雾的影响，能准确地把握住我的位置。如果站在烟雾后的平地的话，无论自己再如何擅长躲闪，对对方来说也终究只是一个灵活的靶子罢了。
暂且依照树木作为掩体，等烟雾散去吧。幻落靠在树干上，再次拉上了手弩的机簧。
烟雾渐渐散去了，但没等幻落发动反击，两枚风刃率先沿着弧形的轨迹袭向幻落的腋下。
“！”
幻落连忙转移到了另一颗树后。转移的短暂时间中，他险些被错身而过的光箭击中。
这便是魔法的另一大强大之处。它并非只能像箭矢或者弹丸那样直线攻击，还能沿着弧形的轨迹攻击障碍物后的物体。将一棵树作为掩体变得毫无意义。
风刃再度沿着弧形轨迹袭来，光箭和冰锥在幻落转移的道路上追击着。幻落再次在千钧一发之际闪了过去，躲在了另一颗树后。
紧接而来的是潮水般的魔法攻击。
闪避。闪避。闪避。
幻落在树林之间勉强闪避着。他仅仅在转移的途中瞥见过莱洛的位置，甚至没有余力用手弩瞄准对方。风刃，光箭，冰锥，远距离的单体攻击魔法不停地追击着幻落，压制得他没有反击的闲暇。
——‘如果是真正的魔法的话，你还能在模拟战中取胜么？’
他理解到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魔法并非像弹丸那样有数量限制，在幻术使的幻使魔力耗尽之前，魔法的箭矢永远不会停止。
那是绵延不绝的魔法攒射。自己无法像模拟战那样闪避掉对手所有的弹丸，自己终究会在闪避中露出破绽。
——‘如果是真正的幻术使的话，你该怎么做呢？’
幻落握紧了拳头。
如何将完全闪避幻术使所有的魔法？
一是等对方的魔力耗尽。
二是在自己的闪避露出破绽前击败对手。
幻落微微躬下了身子。他从地面捡起了一块和感应别针大小相仿的小石头。
扔出小石头的同时，幻落发起了冲锋。
不同于上次只追求速度的冲锋，这次换成了迅速而灵活的冲锋。
或许为了防止幻落再次使用扔出感应别针的战术，光之箭矢立刻击中了作为诱饵的小石头。察觉到并无光亮发出之后，漆黑的枪口再次指向幻落。
青色，蓝色，黄色，三个重叠的魔法阵在同一时刻在枪口展开。风刃，冰锥，光之箭矢一齐射向幻落前进的轨迹。
拼上了保留的余力，幻落再次加速。他一下子超越了对方预判的轨迹，以更快的速度逼近对方。意识到这一点的莱洛想要构建范围型的魔法，但幻落的速度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幻落冲到莱洛身前时，莱洛的魔法只构建完成了一半。
将手弩前举，瞄准对方的头部扣下扳机。但在指尖即将发力的那一刻，莱洛的握住手枪的那之手挥了过来。
手枪的外壳撞上手弩的下方，宛如被大手粗暴地拨开似的，幻落握住了手弩的右手被撞得高高举起，而黑洞洞的枪口却恰好停留在正前方，直直地指向幻落。
“！”
时间仿佛延长了——
在对方构建完成下一个魔法的短暂时间里，幻落在脑海中回放着莱洛刚才的动作。
拨开对方的手枪的同时重新瞄准对方。
脑海中想着这套动作的同时，身体便自然地行动了起来。
幻落顺着上移的重心，上撩下垂的左手，模仿着莱洛的动作拨开了对方握枪的手。同时他下移握着手弩的右手，重新瞄准了对方。
和莱洛粗暴的击打不同，幻落的动作宛如顺水推舟一般恰到好处。
扣下扳机。但在同一时刻，对方的上段踢击中了自己的手腕，射出的弹丸偏离了轨道。
幻落随即在手上加力，试图趁着对方重心不稳之际推倒对方。莱洛也顺着幻落推过来的手腕，反向旋转了一周。
宛如在舞蹈一般，两人背靠背交换了一个身位，随即同时转身。
枪口的手弩在同时时刻指向了对方的眉心。手弩的弹丸已经准备就绪，青色的魔法阵也已经在枪口展开。
“……”
“……”
无言地注视着彼此。
输了。幻落心中是明白的。弹丸的速度是无法快过魔法的。
正当幻落想承认的时候，莱洛却率先移开了枪口。他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嗯，是我输了。幻落同学的别针还别在腋下，而我瞄准的却是眉心。啊~真是大意了啊，一不小心疏忽了模拟战的规则。”
“……”
“幻落同学，很精彩的对抗呢。”
莱洛闭上了红玉般的左眼。他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在做眨眼的鬼脸一般。
“你的确能够凭借体术对抗魔法，在模拟战上。”
“！”
意有所指的语气，意有所指的笑容。
棕灰发色的异瞳少年转过了身，就这样离开了。
幻落明白对方话中的弦外之音。
——‘如果并非是模拟战的话，你就输了。’
——‘人类是无法仅仅凭借体术对抗魔法的。’
幻落细细品味着对方的话语。
并不是挑衅，也并非饱含恶意，其真实的目的宛如重叠包裹着的水一般含混不清。
劝诫……亦或是试探？
幻落想不明白莱洛为何要向自己发出挑战。
····························································
在‘雾轮之诗’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即是学院中心的那座中心高塔。除了塔本身极高之外，尖塔顶端稍下的位置所环绕着的浮岛也是其引人注目的原因之一。
浮岛按照预设的轨迹围绕着高塔缓缓旋转着，从下方看去，就宛如指针围绕着钟表的刻盘旋转一般。
浮岛的外围刻满了魔法术式，时刻闪耀着幽蓝的光芒。这是光芒是魔法术式正在发动的证明。爬满了浮岛的魔法术式持续地运作着，为悬空的浮岛提供动力。
浮岛环绕飞行的轨迹并非圆形，而是椭圆，环绕的一周中会总会在一点无比靠近高塔，离高塔外围的狭长平台仅仅只有一米的距离。他看准浮岛最接近高塔的那个时间点，轻松地跳了上去。事先提出的申请得到的同意，但幻落还是对站在浮岛上怀有小小的抵触。
尽管他对天翼族十分的憧憬，但却对站在浮岛上这件事异常的抗拒。站在靠魔力漂浮在空中的浮岛难以让他获得足够的安心感。
浮岛并不算大，直径也只有一百米。岛上没有什么像样的植被，只有一所装饰简陋的建筑。‘雾轮之诗’的浮岛往往赠送给在魔法研究领域做出过突出贡献的天翼族。这些天翼族往往讨厌热闹，欲望寡淡，只对魔法的研究感兴趣，久而久之，这些浮岛便变成了他们的专属研究所。
幻落今天所前往的浮岛的主人也是流韵曾叮嘱过，让他拜访的对象，只是幻落对魔法的兴趣欠佳并且有些轻微的恐高，所以才一直搁置到了现在。他本来打算一直拖延下去的，但在和那位棕灰发色的异瞳少年战斗之后，他改变了想法。
他意识到人类仅凭身体是无法战胜魔法的。没有幻使的人类是无法和幻术使正面抗衡的。
但是，幻落或许是个意外。
称之为奇迹也不为过，幻落唯一一个拥有魔法的人类。他并不受‘幻想’的影响，可以长期记忆魔法术式。也就是说，他拥有独自使用魔法的可能。
但详细的魔法术式的课程只在对成为了幻术使的人类开放，幻落只是伊露露的‘幻使’，他并没有学习详细的魔法术式的资格。
于是，幻落来到了这座浮岛上。他想要尝试掌握这股不属于人类的力量。
谨慎地敲了敲门，听到了一声‘请进’之后，幻落推开了门。
一名天翼族正坐在桌子前冥思苦想着什么，看见幻落进来时，他坐在椅子上转过了身子，微微舒缓了眉头。
从对方的脸来看已经不算年轻了，按照人类的标准来说已经过了中年了。但天翼族的寿命和精灵相仿，其平均年龄也有400年，所以对方的真实年龄恐怕已经超过了两百五十岁了。
“洛特奎拉老师，在来‘雾轮之诗’之前流韵就反复叮嘱过我，让我一定要拜访您。”
幻落按捺住紧张的内心，有些僵硬地鞠了一躬。流韵是个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天才，叮嘱他去拜访某人自然是不可能的。她的原话是‘顺便看看他还是否活着？’，不过这并不是能够当面对别人提起的话题。
不过洛特奎拉也的确是天翼族中有名的学者，他在魔动力机械学的研究上取得了不凡的成果。幻落也曾在流韵的口中听过几次他的名字。
洛特奎拉并未在意幻落话语的真伪，他微微舒展了一下蜷缩着的翅膀，用手搭着下巴。
“流韵收养的人类少年……幻落么？说实在的，我也的确对你感一些兴趣，但我从未见过你，不清楚你是否是真人。”
‘你要如何证明呢？’对方递过来这样一个眼神。幻落迎着对方的目光，心领神会的一笑。
“放心，我会好好证明的。”
他微笑着走上前去，揉搓起了对方的翅膀。灵巧的手指似拍打又似抚摸，在洁白的羽毛之间迅速穿梭着。
“哈~看招看招，天翼族翅膀上的所有性感带我都一清二楚！”
“唔！这力道，这指法，不愧是流韵抚养大的孩子。”
“哼哼，还没玩呢~这次保证让你爽~到~翻~”
“唔！好厉害！这……这里不行！”
一番抚摸之后，洛特奎拉认可了幻落的身份。他重新蜷缩起了翅膀，心有余悸似的用手摸了摸上面的羽毛。
“真是不可思议的手法……积蓄的疲劳竟然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表情完全舒缓了下来，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向幻落摆了摆手。
“那个，幻落，我们坐下来谈吧。”
“……”
老实说，这间屋子中没有第二把椅子了，幻落不知该如何坐下。他略微地纠结了一下之后，干脆地坐在了地上。
坐下时手碰到了什么东西。幻落一看，发现是一柄镀着蓝色的魔法术式的剑。刚才进屋时因为紧张而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屋子中堆满了刻印着蓝色纹路的器械。
这些全都是——
“幻落，你对‘魔动力器械’了解么？”
注意了幻落的目光，洛特奎拉开口问道。
“呃……其实不是特别了解，只是听流韵提起过。”
幻落微妙地移开了视线。实际上流韵对‘魔动力机械学’还抱有着某种抗拒心理，他也因此对这门学术产生了微妙的抗拒心理。记得在离开流韵的时候对方给自己的那柄剑就是‘魔动力器械’，平时的剑身宛如绳子般柔软，但注入魔力时剑身便会变硬，记得在转入这所学校时幻落还那它威胁过正在洗澡的伊露露……
“当你在‘雾轮之诗’呆满一年升上第二学阶后，你会决定选修的科目。不妨在这个时候了解一下‘魔动力器械学’，也能为以后做个参考。
洛特奎拉将一柄刻着幽蓝纹路的剑递了过来，幻落难以拒绝，只能捧在手上。
剑并非外边看起来那样沉重，剑身上的纹路有些莫名的熟悉，这……是拉夫罗尔圆阵？幻落捧着这柄刻印着魔法术式的短剑，有些茫然地望着洛特奎拉。
“这柄剑……该怎么用？”
对方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光亮。
“这柄剑是魔动力武装，顾名思义，它是需要魔力作为能源才能发动的。剑身采用了亲魔素材打造而成，用特殊的魔晶石碾碎后雕刻的魔法术式，向剑身注入魔力之后即会向周围释放强烈的风。
‘魔动力机械学’起源于天翼族，他们所制作的最伟大的魔动力器械既是他们的浮岛。而现在，天翼族仍然在这一门领域上占据领先的地位，如现在照明用的魔动力灯也是魔动力器械的一种……”
对方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话题似乎微妙地被带偏了，但幻落还是从中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
魔动力机械即是以以魔力为动力的机械，其机械上刻印着魔法术式，只要提供魔力便能够使用……
等等！
幻落捕捉到了其中的违和感。
“洛特奎拉老师，你刚才说只要提供魔力就能使用这种器械，那岂不是意味着……那些并非人类幻使的幻想种族，也能使用这些器械？”
“没错。”
“那……那些幻想种族为什么还会服从‘幻想’？既然自身拥有魔力，就能够使用那些魔动力器械，击败人类也会轻而易举吧？”
“……”
洛特奎拉意有所指地看了幻落一眼。
“不，我们还是无法避免和人类签订幻使契约的宿命。就算只需要魔力就能使用那些魔动力器械，但制造出那些魔动力器械时却需要刻印魔法术式。我们无独自勾勒出魔法术式，若没有了人类，我们便无法生产出新的魔动力器械。我在做刻印魔法术式的相关研究时，也是需要我的主人（人类）协助的。”
“……”
“况且，魔动力器械上所刻印的魔法术式极易毁坏，通常来说，一件普通的武器类型的魔动力器械使用十次左右便会损毁。同时，天翼族还有一个不得不服从人类的理由……”
“……”
说道这里，艾特奎拉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就是……我们的家园。天翼族的家在天上的浮岛上，而浮岛也是魔动力器械。每飞行一周，刻印在浮岛上的魔法术式便会损毁许多，如果不加修整，便会从天空中坠落。为了修补浮岛的魔法术式，天翼族不得不服从‘幻想’，成为了人类的幻使。”
“……”对不起，幻落不禁想说出口。这是情不自禁涌上心头的情感，自己作为人类而活着便莫名地感受到一种歉意。
他欲言又止地抬起头，却发现艾特奎拉露出了苦笑，做出了一个‘到此为止’的手势。
“情不自禁地说了些多余的话，如果令你不快就请忘记吧。‘魔动力器械学’的介绍就到此为止了，希望你在明年能好好地考虑一下。那么，接下来说说你的来意吧。”
幻落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本来的目的上。
深吸一口气，换成了正坐的姿势，准备好迎接对方惊讶的目光。
“艾特奎拉老师，其实我的体内……拥有魔力。”
“……！”
艾特奎拉面不改色地注视着幻落，但其剧烈波动的眼神却足以看出其震惊的心情。
“魔力可是幻想种族特有的力量，但是……你是人类。”
“是，我是人类。”
艾特奎拉向幻落递过了先前那柄魔动力剑。
“那，用魔力催动它试试。”
幻落将剑平放在膝盖上，轻轻地握住了剑柄。他放平了心情，仔细注视着剑身刻印着的魔法术式。
‘点亮吧’。
他默念着，在心中勾勒出魔法术式被点亮的样子。
身体的某处活了起来。
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特过了指尖，传递到了握住的剑柄上。幻落能感觉到它在自己的体内流动着，却无法感觉到这股力量是源自于哪里。
魔法术式是奇迹粒子特殊排列后形成了，魔法阵的不同光芒也是其形成排列后类似于副产物一样的发光现象。这种定向排列会引发其余粒子的定向移动造成发光，发热，放电等现象，为了维持魔法阵的稳定，构建魔法的人需要一直提供魔力。
剑身上的魔法阵已经构建完成了，风已经开始包裹向剑身。但幻落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力量流逝的疲劳感。
就像是身体中的什么东西代替自己支付了代价一样。
缠绕着剑身的风变得更猛烈了。
“好了，请停下来吧。”
艾特奎拉喝止了有些发呆了幻落。幻落连忙将手从剑柄上松开，缠绕着剑身的风迅速消散了。
“看来……你的确拥有魔力。”
艾特奎拉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这件事别人知道么？”
“现在因该只要流韵知道吧。”
“很好，这一点请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艾特奎拉扇了扇翅膀随即补充了一句。
“既然你肯将这一点告诉我，那我也绝不会多嘴乱说的。”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地踱了两步。
“那么，你想让你帮我什么？是消除掉身上蕴含的魔力么？”
“……详细的魔法术式课程只对幻术使开放，所以我……”
“原来如此，很有趣的想法。但是我也没有办法独自描绘魔法术式，除非主人通过因果线将魔法术式传输给我。”
“……”
幻落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眼。
“但是……做‘魔动力器械’的研究的话，多少会在一些笔记本上画一些涂鸦的，其中就会有一些魔法术式。虽然在‘幻想’的作用下，一旦我试图构建就会立刻忘记，但如果这些涂鸦被外人找到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了。”
“艾特奎拉老师！”
幻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接过了笔记本后，他有些小心地翻开封面。
映入眼帘的复杂的魔法阵，老实说，除了拉夫罗尔圆阵的轮廓可以勉强认出外，其余的完全不明所以。
“先忽视掉魔法术式的内容，尝试构建最基础的拉夫罗尔圆阵吧。拉夫罗尔圆阵姑且还能作为魔法术式独立存在，若是构建成功的话会产生发光的轮廓。”
艾特奎拉在一旁建议到，或许是对于身为人类却拥有魔力的幻落感兴趣吧，他也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幻落将魔法阵中的填充术式去掉，聚精会神地看了半个小时的拉夫罗尔圆阵，让那个图形完全刻印在脑海之中。
圆形之中重叠着两个六方型，四个空隙的边缘书写着特定的瑟拉菲所语。
心中构想出拉夫罗尔圆阵的构造，然后调动起藏在身体深处的魔力。
依照构图试图驾驭魔力。但魔力仅仅依照着幻落地意愿从身体中流逝着，并未将圆阵构建成型。
心中涌上了一股焦躁的情感。
“不要焦躁。魔力会根据你的精神所波动，请放松你的精神。构建魔法术式并非单纯地使用魔力，而是感知空气中排列着的‘奇迹粒子’，应用魔力使奇迹粒子按照心中所购想的方式排列。”
艾特奎拉的提醒让幻落冷静了几分。
感知并移动……奇迹粒子。
那是人类难以掌控的极其暧昧的存在。
宛如筛落树荫的阳光一般，无法切实地抓在掌心。
幻落捕捉着那种模糊的感觉，随即调动着蕴藏在身体中的魔力。
奇迹粒子的感觉变得清晰了，但魔力还是单调地流逝着，并未按照幻落的意愿移动。
精神渗透进了魔力源泉的深处，但却未能激起一丝涟漪。
魔力仅仅是单调地持续着‘放出’。那种感觉，就像是魔力只是存在于自己的身体中，而并非真正属于自己一般。
“……”
幻落坚持了两个小时，但仍然未能成功构建出拉夫罗尔圆阵。
“我果然无法使用魔法……”
幻落丧气地叹了口气。
“魔法虽属于学术，但也包含了许多无法用学术语言解释的成分。其理论只占其百分之五十，剩下百分之五十则是模糊而抽象的该概念，这种概念需要自己理解。只要慢慢地感应，总会明白那些模糊的概念的。”
“是，谢谢……”
幻落站了起来。学习魔法无果后，他打算离开浮岛。他向艾特奎拉鞠了一躬后，向房间外走去。
“等一下，这个给你。就算无法使用魔法的话，应有魔力也能使用它吧。”
抬起头来，发现那柄魔动力剑被递了过来。
“是……谢谢。”
再次鞠了一躬后，幻落转身走向房门。在走出房门之前，幻落感受到艾特奎拉的目光仿佛丝线一般连系着自己的背影。
“……”
敏锐的直觉模糊地察觉到那是意味深长的目光。
心情有些压抑。
在心中的某处，幻落自己也有了一种模糊的预感。
那股魔力并非是属于他自己的，而是沉睡在他体内的某样东西的。
····························································
日落时分，‘雾轮之诗’的学生结束了课程，从各个风学院走了出来。学院中心的高塔此时一片寂静，看不到半个人影。
棕灰发色的异瞳少年莱洛走到了塔顶了学院长室外，他敲了敲门，也不等里面回应，就径直地推开门走了进去。而坐在学院长室中的艾斯特蕾娅并无任何惊慌之色，仿佛早就料到对方会这样做一般。
“那个少年如何？”
“姑且算是个善良的正派人物吧，只是他的好胜心有些过于强了。”
“那作为幻术使的才能呢？”
“坦白地说，他的‘魔法防御与追踪’课程糟糕无比，他至今的成绩完全是靠其强大的体术所取得的？”
“哦？他的体术有多强？比你还强么？”
“……”
莱洛微微迟疑了一下。
“战斗的意识和经验姑且不论，若是单比体术的话，他的确在我之上。”
“……真的……么？”
“我并非指的是身体素质，而单单是他的格斗技术。老实说，他的体术仿佛领先我一个层次似的。和他近身交手那几招中，他手臂上的肌肉竟然无意识地收缩着，将我的力巧妙地引歪，那种技术，就仿佛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一般。”
莱洛“哼”地一声笑了出来。
“如果他能成为艾诺塔兰公主的幻使的话，倒让我暗中保护公主的任务轻松不少。”
“是这样么……我了解了。”
艾斯特蕾娅环抱着双手。
“另外，你所汇报的使用‘大贤者’所造成的一段时间视野模糊现象我已经调查清楚了。那个是手术所导致的正常现象，既然休息一定时间后会自动恢复，就没比要对此担心。”
“是，我明白了。”
“嗯，那么接下来，我有些话要问‘大贤者’。莱洛，让我和它见见面吧。”
“是，遵命。”
莱洛闭上了红玉般的左眼，随即又睁开。血色的光芒充盈了左。
莱洛的面部微微抽搐着。渐渐地，鲜血的颜色覆盖住了右眼漆黑的瞳孔。
当他的两眼尽数染上血色之时，面无表情的莱洛突然露出了笑容。
那是不属于他的狂妄的笑容。
那是寄宿在他左眼中的最古老的器灵的意志。
“又见面了，人类。”
他用狂妄的口吻对艾斯特蕾娅说到。
“为什么在借助你的力量之后会损害莱洛的视力？”
艾斯特蕾娅直截了当地询问。
“嘛，这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借助手术实现的神经共享损害了他的视觉神经吧。毕竟我并非他真正的幻使。如果拥有在一瞬间辨析出所有魔法术式的能力的话，付出一些代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那……他最后会怎样？”
“嘛，姑且和你猜测的那样，每次使用我的能力之后，他的仅存的右眼的视力会在一段时间下降吧，最后甚至会在一段时间中失明。而使用我的能力的次数越多，那段失明的时间也会越久吧。”
“库……”
艾斯特蕾娅情不自禁咬紧了嘴唇。
“喂。何必露出那样的表情呢！是你亲自将那位少年变成这副模样的啊。”
‘大贤者’用莱洛的脸庞露出了笑容。
笑容中丝毫没有对宿主的关怀，只有心灾乐祸的感情。
“……”艾斯特蕾娅厌恶地咂了咂嘴。
器灵是依附在器具上的拥有智慧的灵体，他们用魔力将自己固定在器具上，只要魔力不枯竭，他们就会一直存在。他们通过将刚刚死去的灵魂来进行繁殖，被同化的灵魂会附着在新的器具上，成为新的器灵。在千年前的多种族战乱时代，器灵曾在一段时间中泛滥沉在过。
而器灵一旦依附在器具上，就会开始吸收并积累魔力，吸收速度由灵魂的强度和依附器具的优劣所决定。但换句话说，魔力即是器灵的生命力，活的越久的器灵力量便越强大。
‘大贤者’现今活的最长的器灵，它从千年前的战乱时代开始便一直存活着。
但是，艾斯特蕾娅却无法坦率地喜欢器灵这种生物，它们的繁殖方式令她想起了另一个物种。
病毒。
并非创造而是毁灭。他们只会将死去的灵魂同化成自己的同类，然后不断重复着这一过程。艾斯特蕾娅甚至觉得智慧对于他们来说是完全多余的东西。
大多数器灵都欲望淡泊，成为人类的幻使只是为了生存，无论主人是谁他们都会无条件服从。
但是，器灵却拥有着不逊色于人类的智慧。
重复而单调的生活于极高的智慧矛盾地共存在这个物种的身体里，从而酿造了他们扭曲的个性。
拥有一定年龄器灵都在追求着某样东西——
有趣。
对于他们来说，有趣即是生存下去的动力。对于‘大贤者’来说，帮助自己只是因为自己的计划足以打动他，让他觉得有趣罢了。他从未真正关心过人类，只是把他们当成一群滑稽的猴子看待。
“……”
艾莉克希娅握紧了拳头。
但是，现在的她必须借助‘大贤者’的力量。
“伊露露的状况如何了？”
“这点请放心，她体内的另一个意志还很老实，没有苏醒的迹象。”
艾斯特蕾娅放心地叹了口气，不过‘大贤者’仿佛是在等待这一刻似的，故意提高了音调。
“不过呢，那位名叫‘幻落’的人类少年倒是有些意思。”
“！”
艾斯特蕾娅吃了一惊，她冲上前去揪住了对方的领口。
“那位叫做幻落的人类少年怎么了？！”
微微摇晃了一下，发现对方没有回答。
这时，艾斯特蕾娅才注意到对方右眼的血色已经褪去，脸上狂妄的笑容也已经收敛，变成了属于莱洛的淡然的表情。
——可恶！这家伙！
艾斯特蕾娅松开了手。莱洛理了理被揪住的衣领，用淡然的声音问到。
“谈完了？”
宛如红玉般的左瞳注视着这边。
艾斯特蕾娅会想起了‘大贤者’的话。
——如果一直借用我的力量，他的右眼总有一天会在用完力量后的那一段时间中失明。
“是，谈完了。”
艾斯特蕾娅别开了视线。
内心无比愧疚，但她还是选择将真相影藏。
“是么……那我告辞了。”
莱洛微微行了一礼，随即走出了办公室。但他红玉般的左瞳始终在艾斯特蕾娅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窗外夕阳渐沉，桌面被映上了鲜血般的颜色，宛如那只左眼中所流淌的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