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历763年,被人类和精灵公认的最终之战在平城打响,超过两万名士兵参与死斗,总计约十万名士兵被牵连其中,相比于战争,世界更喜欢将其称为——“地狱”。

开战前的夜晚,少年只身一人坐在草地中的一块裸石上,平静的吐息让他与周围融为一体,但精灵特有的苍白肌肤与发色却又使他显得格格不入。远处的火光使他的眼神有了些许的停留,留下一丝转瞬即逝的怜悯。

为什么自己事到如今仍会抱有这种天真的想法呢?已经决定好了的,这条路无论如何都会走下去。没错,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她活下来,活下来,无论这个世界是否仍是她的最爱,无论她是否还会接受自己,无论自己会走向何方,只要她活下来就好。大义的存在不是为了那该死的神,亦不是为了种族,而是为了那个在帝都一直为他默默祈福的女孩。

“报告将军!”侦察兵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已经全部处理完毕。”

“全部?”少年平稳的语气中融入了几分威严,年轻的脸庞上装饰着与他年龄不符的霸气与刚毅,有时他甚至会觉得自己好可笑,是从什么时候变的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呢?

“是的,将军。夺走粮食后杀死了全部的村民,包括妇女和小孩,和以前一样。并按照您的吩咐焚毁了村落,在附近的河里投下了只对人类有效的毒药,五个村子全部如此处理。”

“做得好。”即使是对部下的赞赏也没能使他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让外出执行任务的士兵去后方休息,叫醒其他精灵,战斗不久就会开始。”

“是!”侦察兵匆匆向少年身后的山丘赶去。

如果地图无误,这些河会流经人类的营地,相较于精灵人类对水的需求量更大,而这些河流是附近唯一的水源。也就是说,这些毒会使精灵们在战斗中处于优势地位。只要能获胜,只要能让她活下去,他将不择手段。

共存这种天真的想法,从一开始就应该被抹消!

圣历760年,神圣精灵帝国边境的狭小村庄,弗莱德。

“呦,卡尔,又一个人在地里干活?”有些肥胖的中年人笑嘻嘻地对埋头在地里干活的少年打着招呼。

“我家可不像梅尔叔叔您家能雇人去干活。”少年头也不抬的答道,手中的锄头有规律的挥动着。他撩起被汗水浸湿的长发,露出隐藏于其下的尖耳。

“天气真是热呢。”少年抱怨道。

“呵呵,你们精灵真是的,才这样就嫌热了。”话虽如此,梅尔手里还是挥动着扇子。看了一会,梅尔玩笑般的说道:“喂喂,再被你这样惯着,你妹妹可是会嫁不出的。”

“这个不劳您担心。”卡尔完全没有把这当成玩笑般一本正经地说道:“她才14岁,现在就做些普通家务就好。”

梅尔默默的看着这个只有17岁的少年,自从三年前这孩子的父母相继去世后就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妹妹也是体弱多病。他虽然想过要去接济兄妹俩,但这孩子坚定的拒绝了他的钱,怎么说呢,真是辛苦啊…人类也好,精灵也好,都有困难的时候。

“那回见啦,我家的地里不好好看着也是不行啊,那帮兔崽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偷懒。”梅尔打着哈哈越走越远,少年依旧卖力的工作着,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被抛弃的孩子。父母并不是简单的病死,虽然对外是那样宣称的,但事实上是因为不堪重负的吧,因为妹妹是半精灵这件事而选择了自杀。

“笨蛋!如果这样的话,那我自己来保护她!”卡尔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因为妹妹是如此喜欢着大家,即使自己被另眼相待也没有抱怨,每天都笑着对他说着“欢迎回家,哥哥。”这样的妹妹为什么不能得到包容呢?仅仅是因为她难以划分的身份吗?每次想到这里就好不甘心。

但是现在这样也好,他会好好的保护妹妹的,无论如何都会的。只要她觉得幸福,只要她能继续对自己说着“欢迎回家”就足够了。要让她幸福的活下去…

就是这样卑微的愿望,也被神大人无情的蹂躏。

那一天,人类与精灵再次听到了神的声音。

“只有一个种族能够作为霸主在我的土地上生存下去。人类,还是精灵,选择吧,厮杀吧,用我所给予的技术与魔法向我证明存在的意义吧!”

一开始大家是把那当作玩笑的,谁都没有在意。但是,神发怒了。

“既然如此,如果你们喜欢共存的话,那就由我来制裁好了。”

那一天的夜晚,熟睡中的人类与精灵,和谐共存的村庄弗莱德,被神当作了第一个有罪之地。大家终于认识到了神的意图:想要活下去,那就去杀掉另一方吧。

卡尔醒来了,在那被烈火包围的村庄,在那被疯狂吞噬的有罪之地,在那令人悲伤的夜晚。视线被血色染红,为什么,为什么大家要互相残杀呢?

呆立在门口注视着一切的他,那是什么…为什么脚下会有这腥红得令人作呕的液体,为什么隔壁的婆婆无力的倒下了,为什么梅尔叔叔拿着刀向他扑过来?为什么,神啊,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回答我啊啊啊啊,他在内心如此呼喊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刀刃划过他胸前。

这是什么,好痛,哪里痛,好痛,为什么,好痛,回答我,好痛,救救我啊啊啊啊啊!!!

疯狂的少年与疯狂的所有人一起参加了这疯狂的祭典。

狂欢吧,起舞吧,享受吧,没错,神搭建好了舞台,玩偶们只要按照他的剧本演下去就好了。

少年夺过熟悉之人手中的刀,刺向那家伙的咽喉。

啊啊,又被抛弃了呢。

果然只能靠自己呢。

幸福什么的是不可能的吧,因为大家都在憎恨着啊。

活下去吧,活下去就够了。让她活下去就够了。

踏过梅尔叔叔的尸体,卡尔看到了更多仇恨的目光。是啊,因为共存才会变成这样的吧,所以被人类憎恨着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冲向了人群,做出了人类向熟睡的精灵们做出的事。

当他回到家里时,依然听到了妹妹那声熟悉的令人想要落泪的“欢迎回家,哥哥。”——带着哭腔。不要哭好吗,为什么要伤心呢,让你害怕的人哥哥会全部杀掉的。

他沾满鲜血的手翻出一个沾满血的绷带,细心的为妹妹包扎,包扎住她并不是精灵的左耳和左眼。

“听好了,芙蕾,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精灵,你要用一半的身体活下去,哥哥会保护你的。”“嗯…嗯。”女孩带着泪水笑了。

他们离开了这个村落,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些回忆,就这样付之一炬吧。

活下去,为此,杀掉所有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