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论二

焉何:“忒缇。”

忒缇:“嗯?”

焉何:“你上次暴食症病发的时候……”

忒缇:“唔。”

焉何:“当时你是否还存有意识呢?”

忒缇(摇头):“嗯……”

焉何:“但你在把我扑倒之后,明显对是否下口有所犹豫。”

……】

在我的手掌被炸成金黄色之前,我便对着忒缇喊出了话:“忒缇,快喊你父亲进来帮忙!”

这句话并不是对忒缇说的:她在我的手掌发出香味之前就已经把注意力从那个男孩子那里转到我身上了——是的,这句话一个目的是为了让外面的客人感觉是一切日常的对话,因为我相信如果我忽然喊上一句“店主快进来,你的女儿要把我吃了”这句话,一定会被店内的客人们认为是笨蛋的,而另一个目的是为了喊外面的店长进来帮忙——无论如何,我一个人和“那种状态”下的她对抗是很不明智。

而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降温,否则……

我冲到浴室的我打开了淋浴的水。

虽然并没有那种“呲呲”的响声,但是我感觉手上的一大块皮肤一定是被烫熟了。哦,二分熟——如果是牛排的话,对于某些有这种嗜好的人来说,这个程度已经是完全可以端上桌了。我应该惋惜吗?又要从微薄的学徒工资里花费一笔钱补充蛋白质好让这一片皮肤快点长回来?即使我自认为是“桂木”的体质——简单来说就是像树木一样再生迅速,但是是需要时间和额外营养的吧……或许我应该找店长提出加薪?还是说应该向刚刚那个男孩子说明“我为了救了你而把自己的胳膊放进油锅里炸了,你应该感恩戴德地给我医药费”?

麻烦,真的麻烦——被油浸润到的那一块皮肤好像散发着香气呢……出于连我自己都能闻到的名为“美味”的感觉,伸出右手轻轻碰了碰这片已经很明显坏死的皮肤。

痛痛痛痛痛痛痛!!!

啧,我不应该碰的。

“焉█……”背后传来这个逐渐虚幻的声音——某个担心我的家伙冲进来了,而我的名字的第二个字不知怎么得听起来变得尤为模糊。

我转身想要走出去,不过下一刻就像是被铁钳子夹住一样,几乎全身都动弹不得的我被推进淋浴间,重重撞在墙上。

【呼呼呼呼~】

她那上扬的嘴角发出愉快的声音——

“我说,这里是沐浴间……别闹着玩儿了。”是的,而且淋浴还开着呢——听这“哗哗哗哗”的水声。

【真美味呢,█。】

忒缇她丝毫不在意她同样被淋湿的衣服,只是一只手抓着我的左臂,另一只手死死按住我的胸口——真疼啊……我说,所以讲电影里中弹的英雄们是怎么还能活蹦乱跳的呢?我现在几乎都痛得想蜷缩在一块儿了。

“咳、那个,你的内衣都要……”当然,我现在可没空看这个家伙身体的曲线和被水浸透的衣服——我已经感觉到喘不过气了,真的是很大的力气呢,这个该死的饕█……!

【能让朕尝尝你的味道吗?】

她眼睛里已经迷蒙了,嘴角也不自觉地弯成可怕的弧度。

好吧,我确认了,这家伙……明明我的名字都……居然还会如此清晰地表达出食欲。特异型暴食症的患者进入暴食状态中都会变得留情不认吗?真可惜,我只见过忒缇这样一个患者。

【嘿嘿嘿, █】她发出很开心的样子。

能沟通,能对我的行为作出反应,简直就像一个完完全全的人一样,完全看不出来这是因为疾病才导致出现的人格。

“饕餮,下次能不在人多的时候出现吗,总是为忒缇的人生简历担心几乎让我心力憔悴。”我盯着这个占据了忒缇身体的贪婪的怪兽,“另外我可不记得我答应过你什么,而且我认为你只要出现在《山海经》等一些古书里就足够了,我绝对不认为你应该出现在现实当中。”

——契约如果没有被履行对于双方都会有很严重的惩罚。

这家伙舔了舔嘴唇。

【契约是什么?我只知道我饿了。还有,饕餮,又是什么?对病人的称呼吗。】

——这是我和她的第一次对话,然而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是真正的饕餮,还是寻常的暴食症患者的另外的人格呢?

我来这个吸引着世界所有好食者的天堂,便是为了寻找到真正的它,所以难道你不是吗?我很想继续思考下去,然而……

【咕嘿——】

痛!

她咬下去了,咬下去的同时还好像很享受一般发出“唔姆~”的赞美声。这会似乎经过一段时间思考的它,已经知道如何让猎物既能活着,又能享用美味了?就像曾经为了利益而活取熊的胆汁一样(获取熊胆汁因为不道德而被停止)?

可恶,那个迟钝的店长在哪里?!

麻烦,真的麻烦。

尚能移动的左手抽出随身携带在腰间的护身符:一把小刀形状(确切来说是杵)的小玩意。

……

自然界中,被捕食者会演化出保护自己的能力,而我……逐渐拥有了能够看到自己散发的气息的能力,而这个护身符,它能通过我的视野,切断那些气味的线条,让身为食材的我安全起来。所以,不介意我自卫吧,忒缇?要知道,会垂死挣扎的食物可是生猛的呢——生猛的东西都是上好的食材:比如现在的我——食用生猛的食材可是要做好被食材伤害的准备的。

“忒缇!”所幸,店长来了。

他把自己的女儿从我身边拉开——不得不承认,暴食症患者犯病的时候,力气真大。

我看着已经被忒缇握得红肿的手腕。

当然,店长可能更可怕吧?竟然可以压制住他的女儿。

我悄悄把腰间的护身符塞回鞘里,同时抬头看了看她——仿佛回味着我的血液一样,舔舐着自己的嘴角。要不是她身后的店长死死抓住她,可能她会再一次扑到我的身上对我下嘴吧。

“焉何,麻烦能去房间取抑制剂吗——这家伙力气太大了,我脱不开身。”

当然,当然,我看出来了。

我会去的。所以请在我回来之前抓住你的宝贝女儿,否则在她冲上来吃掉我之前,你可能会优先被她吃掉呢。另外,店长你的这对机械臂最近有保养过吗?希望在我拿回抑制剂之前能控制好“这位大人”。

我跑上楼,冲进忒缇的房间。

粉红色的房间,虽然的确很有小女生的气息,但是今年已经这样的岁数了,所以或许未来意识到这一点的她会在某天忽然改变房间的风格?

但愿吧,如果那一天同时也可以让她没有如此糟糕的体质的话。

我走到她的床头——没记错的话,床头柜里是“Aphrodite”,一种特制的抑制剂,虽然不知道把这种可怕的抑制剂叫做“爱神”的无良药商有何居心,不过有效才是硬道理。拉开抽屉,是很熟悉的味道。

啊,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我转身——接着好像提到了床底的什么东西。

“Duang。”

有点沉闷的声音?出于好奇一个女孩子会在床底下藏着什么东西,我掀起床垫,低头看了看床底下。

虽然我没有在床底下私藏一些不可告人的小书的习惯,但是其他人呢?我敢打赌忒缇她一定藏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

好吧,我为我的好奇感到后悔。

正常的女孩子会在自己的床底下放一个全封闭的玻璃器皿吗?并且还在玻璃器皿里倒上福尔马林——并且放一颗……心脏进去?

心脏?算了,我还是不深究的好——万一哪天警察冲进来说最近的失踪案和她有关,我可是不会为她作证的:

毕竟她或许不是我要找的“饕餮”。

“焉何,快点啊!”

楼下店长的叫喊声几乎是带着哭腔了。

哦,我这就来——在你被你的亲爱的女儿吃掉之前。

“店长,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这样我才会下来!”

“你这是乘火打劫!啊——好吧,什么要求!”

“今晚给我放假!另外——加薪!!”

……

忒缇重新恢复理智。或许是因为“Aphrodite药剂”终于是有了效果,这个丫头现在很乖巧地抱着膝盖坐在她自己的床上,看着把她带进房间的我和店长。

不过现在令我感到苦恼的是某个不耗电的发声机器正在一刻不停地制造着噪音——这个噪音听起来不但内容龌龊,而且这个发声机器的行为还尤为做作:好像就是故意表演给人看一样。而问题是——那个所谓的表演对象:忒缇正在自我意识都不清楚的状态中,完全对某个发生机器毫无反应。我记得店长好像说过他曾经在某个前佣兵队伍里任职——但是一个曾经的雇佣军会是这么怕痛的家伙吗?

“唔啊啊啊啊,胳膊擦破了啊,需要忒缇亲亲才能起来啊!”

你这个店长是低能的搞笑艺人吗?这种一点也不幽默的行为看起来只会让身为旁观者的我感觉到无限尴尬和作呕。

“所以真的至于哀嚎成这样吗?”看着正一边嗷嗷叫、一边抓着自己流着血的手腕、一边在地上痛的打滚的店长。

“被自己的女儿伤害了当然心痛啊。”他扭头用看似很有理的原因掩饰着他现在完全不适宜的行为,接着扭头对着正看着我俩的忒缇重复了一遍刚刚他说的话,“需要忒缇亲亲才能起来啊!”

啧,重要的事情要说两遍么,混蛋?

还有,在药剂效果之内忒缇是不会回应其他人说话的,死心吧。

另外,我觉得店长你仅仅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在你家女儿的房间的、那个软乎乎的地毯上打滚而已,顺带展现一下他平常不可能再女儿面前展现出来的“恶劣”的心态。

“对了,焉何,剩余的药剂加上你出门随身携带的那一只外,店里已经没有了,我这两天去‘盘城’购买的,正如之前所说,药效大概能维持一周。”店长看了看手表,接着坐了起来,“啊,时间快要到了——我们出去吧,千纨。”

你也知道“Aphrodite药剂”效果要失效了么:真希望下一次你忘记时间让忒缇好好看看她自己的老爹的德行……啊,还是最好不要有下一次的好,因为我只有两只手。

我看着包裹纱布的手。

“好的。”我也打算走出去。

“……”忒缇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扭头,这个之前还想吃掉我的家伙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此刻,我并不知道,这个正在看着我的家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还是那个——和幼年的我签订了契约的家伙。

至少,目前看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饕餮病体质的患者,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而已。

所以那个“饕餮”在哪里?

——以上内容摘自《████████》第十三册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