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渗透到世间每一处的时候,我才是意识到盖在头顶上的漆黑有多么沉重。抬头仰望,我在这片万籁俱寂中未能仰望到一丝星光。我没有天体观测这种脱俗的兴趣,所以,当月光被一点点遮蔽的时候,我并不惊喜,相反,窒息感扑面而来。

“既然都来了,那不妨把手机关了吧。”

我的同伴们与我一样,攀登至山峰的最上方,只为能找到一处,好将这奇景一览无遗。而在琢磨的建议下,我们也纷纷关闭了自己的电子产品,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好的观赏这一切。

“妖气变重了”

符纸上的文字正在慢慢淡去,永不了多久,弥漫山雾间的妖气就会将其全然濡湿。届时,传闻中的封魔之刻便会来到,阴阳两界的界线也会就此模糊。秋风瑟瑟,感受到寒意的我不经哆嗦。而下一刻,我发现头顶上的明月已被黑暗所一点点侵蚀。窒息感越发强烈,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就在我目不转睛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有人在拍击我的肩膀。

“叶岚是在害怕吗?”

“有可能,天越来越黑了,好像世间的一切都会融化其中。”

皎月被遮挡从而仅展露出最边缘的一丝暗红,在这样好比末日的场景下,我更多感受到的是恐惧。

“不,并不是所有……”摇头否定了我的看法,龙神笑得似乎格外满足,“最起码,我们还有彼此。”

正因为视野里一片漆黑,才会更渴望光明。若在这时有人能陪伴左右,或许,黑暗就不会如此冰冷难熬。应声以认同龙神的看法,我发觉山下的某处飘洒起了淡蓝色的荧光,紧接着,那些微光组成了一条丝线,缓缓地螺旋上升。

“很少有人能两度目睹这样的场景,只能说你非常的‘幸运’。”

我认同吕织的观点,早在那个废弃工地,我便看到过类似的场景。只不过……规模无法与此时此地相提并论。

下一刻,有一点荧光渗过了我的指缝,不光是山腰,山脚,就连我们所处的山顶也同样被这夺目迷人的光芒所逐渐包围。数以万计的光点正慢慢凝聚旋尔上升,不光这里,其他的山林处也同样泛起了光彩。天空之上黑暗依旧,若这些荧光继续飘散升空,或许,它们便会化作星辰。

“这就是人类的执念嘛?”

不愿离去的魂魄在地母神的协助下逐渐消散,他们化作了我们眼前的光点,在逢魔之刻的作用下飞向天际。这是常人所无法观测到的壮观场景,我很庆喜自己能看到这一切,但更庆幸的是有人能陪伴我去欣赏这无处不在的“希望”。

就这么看着眼前的绝景,我们不约而同忘却了时间的存在,就像天体观测局所说的那样。这次的月全食并不会持续太久,所以,还会有大量的魂魄与执念残留于世。而这也是阴阳师与驱魔人所要面对的,不过,我对此倒是毫不悲观。

毕竟,当皎洁之光破云倾洒时,那无尽的黑暗也即将将远去。

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还可真是一言难尽。地母神虽答应了龙神,可她依旧保持中立。不过为保证龙神能顺利完成任务,她倒是非常慷慨的将那副般若之面交付于龙神。想必在此之后,龙神肩上的负担只会有增无减。

这也没办法,说让他注定要成为大阴阳师呢。

宗次郎在一切结束后举办了一场舞会,当然,即便如此,他在我心目中的印象还是没能改观。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也只有他这般冷酷无情之人才能胜任这份无比糟心的工作。如果说这场舞会存在赢家的话,那毫无疑问就是幸太郎了。心情大好的吕织答应与其共舞一曲,然而产土家人的音乐品味我是真的无法恭维。

为此,我特意找了个机会替换了曲子,没能想到的是一向严肃的流歌竟在《Younevercantell》的节奏下和我扭个了尽兴。

在离开日本前,我又顺路经过了那几座山。无论哪一处的自然环境都有所改善,当然……产土家也承诺会继续关注这一切。毕竟,人对自然的崇敬无论在哪个年代都不改忘却。或许,我们的所作所为并不能持续太久,但总有一天,人类会主动去弥补这一切,与大自然再度共生。

“你怎么突然读起梦枕貘的作品了?”

在自习课上,坐在我身旁的由月突然问道,而我也如实回答了她:

“算是朋友送给我的,说挺有意思的。”

所谓的朋友指代的是那位与我仅有数面之缘的产土冥,在这次的事件中,她既是受害者也是始作俑者。所以,我对她的看法也相对复杂。不过在机场的时候,她特意买了这套小说集给我,说是我和这个故事里的主角很像。

“那你觉得呢?”

歪着脑袋的由月转着活动铅笔,面带微笑的她似乎非常期待我的回答。

“还挺有趣的。”

梦枕貘擅长用清雅的笔触去描绘一幅幅绚丽而妖异的画卷,他笔下的角色无论神魔还是人鬼都象征意味十足,我读得时候颇有一种在看异国聊斋的感觉。不过,真正让我感触的确实《阴阳师》系列的角色构成,故事一共有两位主要男性角色,其一是阴阳师安倍清明,另一位则是武人源博雅。性格迥异的两人互帮互助,解决了发生在京都一系列怪事,而在这个过程中两人的羁绊也越加深刻。现在想来,产土冥的话多少有影射我与龙神的意思。

“看来你那位友人还颇有眼光。”产土冥已主动隐退至幕后,按照她自己的说法,也是时候偿还自己犯下的过错了,“那么……叶岚你有好些嘛?”

由月非但没斥责我,相反她的口吻还很是担忧。将书合上后,思考了片刻的我总算是得出了结论:

“好多了,这一次,是真的。”

还以笑容的同时,我突然意识到教室外的走廊无比喧闹。不由得起身,与由月一同走出教室的我看到了一个意外之人。

“你可让我好找啊,叶岚老弟。”

引起喧闹的不是别人,正是身着休闲装的风间幸太郎。因他而起的谣言与猜测此起彼伏,不由来到走廊正中央,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他在演哪出。

“有何贵干?”

“既然事都了了,那我也该好好放松下。而就我看来,没什么活动比和你切磋更为有趣。”

“喂喂,你这说法很危险啊!”

无奈摇头的我已懒得去向其他同学解释,只得向由月投入求助的目光,知情达理的“魔女学习委员”自然会对我这个不幸儿伸出援手:

“你朋友吗?”

“算是吧。”

同样长叹一气,从口袋里取出钥匙的由月并没第一时间将其交付:

“这是室内篮球场的钥匙,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可别输了。”

“那是当然。”

相视一笑后,我取走了由月手中的钥匙。随着围观人群越发喧闹,迎向幸太郎的我也随之挥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