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少年漫里的角色实力突飞猛进固然爽快,但我敢打包票,没人愿意体验他们的修炼过程。我之所以会这么说,自然是有根据的……

啪哒~!即便僧兵卫将棍头磨圆,当他使棍点我额头的时候,疼感还是会引得我踉跄。遍体鳞伤的我已数不清自己到底挨了多少顿毒打,但只要还能动弹,我就不会放弃或投降。后退多步的我最终还是站稳了脚跟,同样使棍挡开紧接而来的突刺。迈步向前的我冒着被反手追打的危险,强行缩短了距离。

唰~毫无兵刃格斗技巧的我只能如外行人那般奋力挥舞手中的长棍,可这样的攻势对僧兵卫来说却形同儿戏。仅仅低头便轻松避开的他顺势反击,好在我及时架棍阻断,否则他的横扫足以将我掀倒在地。眼看我有所反应,僧兵卫也当即改变了路数,在快速旋身后,就地下拍的他也打了个我措手不及。尽管我在千钧一发间挡下了他的攻击,然而随即发麻的双臂却难以在短时间内再动作。僧兵卫显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紧接起脚的他也将我踢向了一处。

“要稍作休息吗?”

眼看我跌倒在地,重整架势的僧兵卫也当即询问道。在支起身子后,连连摇头的我也拒绝了他的好意。

“不,我还有余力。”

按照僧兵卫的说法,我对蚩尤的掌握可谓是极为有限。将守护灵投影虽能增强其进攻能力,但对于防御的帮助却极为有限。事实上,我也数次命中了僧兵卫,然而却没能对他造成丝毫影响。他的守护灵总能在最为关键的时候为他提供防护,反观我自己,不是慢一拍就是压根没能挡下。

乒!相错的棍头本该同时命中,可最终倒下的却只有我一人。就像之前一样,就在我即将得手的霎时间,僧兵卫唤出了他的守护灵并成功化解了我的进攻。而我则因为反应不及,被他一棍打飞。

“叶施主,这一的招式的诀窍不在反应,在预判。”

起身的同时,单手托棍的僧兵卫也推出了无论速度还是准度都异常惊人的一击。在我完成闪避的刹那,横跨一步的僧兵卫顺势追打。应接不暇的我下意识唤出了蚩尤,然而还是慢了一拍。在腹部及肩部都遭到重创后,失衡的我也被他棍头抬颚,打得眼冒金星。

“完了。”

视野模糊的我做好了再度狗啃泥的准备,试着再度操纵蚩尤,没想到这一无意之举竟有了成效。在一声闷响后,我成功弹开了僧兵卫的木棍。

“现在可不是沾沾自喜的时候,叶施主!”

僧兵卫毕竟是练家子,利用后退步作调整的他将棍子置于身后,接踵而至的是更为凌厉的攻势。只不过,这一次,稍有心得的我不再胆怯。索性正面迎击,仅唤醒蚩尤双臂的我索性抓住了他的木棍。本以为自己能成功“复仇”。然而现实却是那般无情,我还没出手,僧兵卫的守护灵便先一步将我逼退。也是这一刻,我看清了他守护灵的全貌:

那是一尊带有金属色泽的土黄色巨像,而在周遭烛火的映衬下,僧兵卫的守护灵也更具岁月感。就外形来看,这守护灵像极了原始部族里的土偶。身躯扁平却无比庞大的他整体呈菱壮,而其短小的四肢也注定他不会在速度上占据优势。这也是为何僧兵卫会采取本体主攻,守护灵主防的最主要原因。

“在‘下一节课’开始前,叶施主不考虑休息下吗?”

“好提议。”浑身酸痛的我在放下棍子后更是觉得濒临散架,在倒了口水后,我也向僧兵卫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说起来,那糯米糕还有剩吗?”

“当然。”

面带微笑的僧兵卫放下了木棍,在他端来糯米糕后,随之坐下的我俩也一边品味一边调侃起来:

“说起来,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山顶的木房里虽堆放着几套被褥,然而起居室里的生活设施却都仅供单人使用。再者,在山顶逛了一圈的我也没能见到其他住所。

“到了这点都没见到其他人。”

“不瞒叶施主笑话,贫僧其实是个破戒僧。”说这话的僧兵卫并不感到羞耻,相反,其话语中还夹带着一丝自豪,“所以,无处可去的贫僧才选择在此独自修行。”

“能问问你到底破了什么戒吗?”

“杀戒。”

在作答的同时,僧兵卫也为我倒了一杯热茶。随后,他用极为平静的口吻向我解释道:

“贫僧确确实实杀了人。”

并不惊恐的我接过了茶杯,饮了一口后,我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在我看来,僧兵卫先生不像是那种会乱杀无辜的嗜血之徒。再者,倘若你真有心犯戒,又怎会安贫乐道、隐居山林。”

我有观察过僧兵卫的居住环境,明明这山林间不乏野兽,可他的厨房里却没有酒肉。几个木屋里除了经卷外,就是各式各样的粗制农具及生活用品。我无法断定僧兵卫是否热衷于耕种,但最起码的,缩衣节食的他安于现状。

“过誉了,叶施主,贫僧不过是个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能习惯这样的生活本旧不简单,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妨和我聊聊吧。”

晚风吹过,伴随烛火一同摇曳的是那墨绿的竹林。神态淡然的僧兵卫吹散了茶杯山的热气,在点了点头后,他也抛来了一个问题:

“叶施主,你觉得这世间存在因果报应吗?”

明明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可几度开口的我却迟迟没能拿定注意。到最后,我只能还以僧兵卫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愿意相信。”

这样的回答更像是在自我安慰,因为我很清楚,因果报应在不少的场合压根不适用。而面对这一答复,僧兵卫也只是浅浅一笑。

“贫僧曾对此深信不疑。”我能读出其笑容中的无奈与讽刺,但我却不明白这般情感的具体来源,“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饮了口热茶的僧兵卫将目光放远,随着夜越来越深,城区的灯火也不再耀眼如初:

“善恶有报,世间本该一切从序,可反例却层出不穷。大师与高僧常以‘时辰未到’来解释,可叶施主不觉得今世种下的恶因,要由来世作偿,实在是有失偏颇吗?”

我没有作答,不是因为我不认同僧兵卫的看法,而是因为我不觉得迟来的业报有所意义。

“悟不出其中之道的贫僧决定周游四方,然而在途经一座灵山的时候,贫僧却见到了最为极致的‘恶’。”僧兵卫的语气未有起伏,可我却为之一振,“当贫僧抵达时,本为灵山的山脉却被异样的妖气所笼罩。贫僧虽不专攻咒法,但也略知一二。故决定只身前往深山一探究竟,果不其然,盘踞山中的是一头恶鬼。这身体通红的恶鬼有着一对牦牛般的犄角,手持鬼金棒的它非但没对贫僧的到来感到意外,反倒显得很是不耐烦。”

“怎么回事?”

“贫僧也很好奇,因为换做平常的话,恶鬼早就与贫僧大战三百回合了。然而提起鬼金棒的红色恶鬼只问了贫僧一句‘食物呢?’,见贫僧不回答,它也随之转身离开。”

简单的三个字却令我产生了数种遐想,只不过,无论哪种都令我毛骨悚然。索性不再多想,我示意僧兵卫继续讲下去:

“于是,贫僧向那恶鬼表明了来意并对展开了讨伐。就在贫僧即将给它致命一击的时候,恶鬼的话却再度回响于耳畔。对此极为在意的贫僧自然开口追问,可结果却出乎意料。灵峰本是汇集之地,无论清浊之气都有可能汇聚其中,但要孕育如此恶鬼,必然需要长年累月的时间。除此之外,食物也是必不可少的。”

“山里如有足够的动物,那应该不成问题才是。”

“叶施主有所不知,鬼向来不食兽肉,鬼的食物从古至今就只有一种——那便是人。”

话音未落,一股寒流便沿着我的背脊直窜脑仁。我得出了结论,却令我追悔莫及。

“人吃兽,鬼吃人,这一切本无可厚非。但无论如何,贫僧都想不到,竟是人将同类送到了鬼的嘴边。”僧兵卫尽可能轻描淡写这一切,可事实却远比我所想的更为扭曲,“那恶鬼所吞下的每一人都是由当地官员所亲手奉上的,这些无辜女子不但身躯遭到了官员的玷污,灵魂更是被囚禁于恶鬼腐烂的胃袋中。这样的事屡见不鲜却没任何人去阻止,太多的人被蒙在鼓里,太多的人选择视而不见。在贫僧看来,不受制裁的恶终将泛滥,甚至共生,所以……”

“所以你做了你该做的。”

我打断了僧兵卫,没让他说完这一切。因为在我看来,他所做的一切无比正确。然而我却找不到任何一种表述,能让他的所作所为合法。

“是啊,贫僧自知以无力与其对付公堂,更感化不了早已成魔的官员。所以,贫僧能做的也只有令受害者安息。”

听着僧兵卫的话,我也陷入了沉思。放任恶只会造成大恶,然而要中止恶却也必须自身为恶。无论哪种都是错误,可这个世界就是喜欢出这种令人抓狂的选择题。

“贫僧最终将那官员带到了这座同样鬼怪横行的山,无论他是否反悔,其所铸成的大错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利用恶鬼之人最终成为恶鬼的盘中餐,听闻这故事的我已不知是该拍手称快还是无言叹息:

或许比起鬼,人有时要更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