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将钥匙插进钥匙孔,用力拧着。虽然钥匙是对的,然而这把锁已经很久没有被打开过,自内而外,锈迹斑斑,她试了很久,才将它打开。她试着推了推,铁皮门嘎啦啦划过地面的声音刺耳地响起。雨水从门缝里进入,她一进屋,就感到脚下一片泥泞。

这间小小的屋子,和棺材无异,三面墙壁是借用了邻居的,剩下的一面墙还有门和屋顶是偷了建筑工地的铁板,昏暗无光。她施展了照明魔法,散发着淡白色光辉的球体升到屋顶,勉强照亮了室内。屋内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除了泥水,只有散落在地上的几颗子弹,已经变黑的自己的血迹,还有一些食品包装,连老鼠和蟑螂都不光顾这里。

她关上了门,脱下斗篷铺在墙角,随后坐下。

她环顾着四周,鼻子有些泛酸。

十年前,她曾是四方家的正统继承人,却因为杀死了父亲和伊曼而被追杀。回过神来,她已经砍了所有追杀过来的人,让整个城市浸泡在血水中,甚至在不经意间放出了之前关押的魔兽,本能趋势着她逃跑,然而一直被关在牢笼中的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逃”,只能拼命找地方藏躲起来。

这里是她曾经使用过一处的避难所,她用魔法对墙壁进行过简单的强化和隐形,但她还是被发现了。她被周围的邻居们告发,尽管她给了他们足够的封口费,然而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不,对军队的恐惧更多一些吧。在她外出买饭的时候被发现,和追杀者一番搏斗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十年离乡,五年在逃命,没有弄丢这里的钥匙,简直是奇迹。也许是因为她曾在心中幻想过有朝一日能回来,能再次被他们接受吧。

那时的自己,无论心理还是行为,都太过幼稚。

她靠着墙,望着天花板。

尽管还在四方家时,在艾岁家中,都用过最高级的被子与床铺,但反而是现在这样,靠在冷冰冰的墙上更能冷静下来,更能恢复精力。也许,自己骨子里就是如此下贱的生物。艾岁说,从别人眼里看来,她是不幸的,但是自己的不幸,不是能够伤害别人的理由。这样的她,又怎么有过正常人的生活的资格。

她颓然倒下,躺在地上,泥水黏在她头发上,她也不在乎。突然,她注意到头上有什么东西,伸手拿到眼前,是一个烟盒,里面只剩一支烟,还有一本极厚的书。她又伸手摸了摸,没有找到打火机。应该是自己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吧。不过,就算打火机没被带走,这屋子夏天极热,打火机一定会爆炸的吧,虽然除了烟盒和书之外没有什么可烧的,引不起火灾……也罢,就算现在找到了打火机,这烟也已经不能抽了。说起来,那时候带着的打火机,似乎还是那个人给的呢……

她看着烟盒,Elegie,挽歌——上面的标识还隐约可见。这牌子的烟,味道很糟糕,然而她只抽这个牌子的烟,以至于她根本没能染上烟瘾,她随身带着,只不过是为了纪念某个死去的“朋友”。

她将烟盒收进斗篷的口袋里,又拿起那本书看了看。

真亏自己能在那种状况下还有读书的心思,而且还是这么厚一本。她扫了眼书名,《追忆逝水年华·中》。她看着这本书,哈哈干笑了两声,这本书自己就从来没读进去过,倒不如说自己从来就没有读进去过一本书。这本书不过是因为在看到书名的时候莫名有些感伤才买下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买了本“中”。虽然拆了封,勉强读了几行就扔在一边。她又坐起来,伸手让光球飘近一点,开始翻看这本书,结果从里面刷拉拉掉下来一堆纸币和照片。

……哈哈哈哈,她不停笑着,直到眼泪流下来,将脸埋进斗篷,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