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在有三十分钟的情况下,我们演奏些什么好呢?“

距离演出前两个星期的周一,我们聚在社团教室中讨论这个问题.

“有三十分钟的话,一首五分钟,大约唱五首是没问题的.不过我要我看也可以只演四首,然后其中一首选较长的曲子会比较好.”

“确实是.一首七分钟左右的曲子刚合适.”

一如既往的坐位——伏司在鼓凳上,夏彩在键盘边,我靠墙而坐,而苑曦语坐在教室唯一一张桌子上面.

“七分钟左右啊……波西米亚狂想曲如何?”

夏彩提出建议.

“波西米亚狂想曲的话,时长刚好合适,最近又因为同名电影的原因大火了一把,现在说得上是知名的曲子了吧.”

“倒是要有人唱啊.那种难度的歌,哪里有人唱的来.”

“也是.”

“梦剧场的《the best of time》?”

“是好曲子,但很可惜它有十三分钟.”

“对了,齐柏林飞船的《Whole Lotta Love》如何?”

“先不说时长问题,那首里面的左右声道的变化你准备怎么办?”

“用调音台什么的总能解决吧.”

“学校会有吗?那种设备.”

“我家有的,可以用我家那个.“

我举手示意.家里还留着当时父亲使用过的调音台.

“哦哦,那就太好了.真是什么都有啊,伏司你家.”

“我不是什么都有,我只是刚好有我有的东西.”

“……你是哪里来的三股辫班长吗?”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总之《Whole Lotta Love》肯定是不行,再想想别的吧.”

池野敲了敲脚鼓,及时挽救了即将跑偏的对话.

“对了……我们不如弹点国内的音乐吧.我记得有首很不错的后摇.”

苑曦语从桌子上跳下来,向我们发问.

“你们听过发光曲线这个乐队吗.”

我们一齐摇了摇头.

“多听听国内音乐人的作品啊,别老想着上世纪的东西.”

苑曦语训斥着我们,并从书包里拿出了橙汁汽水.

“他们有首叫做《死在旋转公寓》的曲子相当不错,是不需要演唱的纯音乐,时间上也完全合适.七分钟多一点.”

“放来听听?”

“等下.”

苑曦语从背包中找出手机,拔掉与之相连的耳机之后,向我们播放了这首曲子——

八音盒的乐声,伴随着纸张被撕开的杂音.接着是涂涂画画的声音,恍惚间仿佛看见有谁在反复地,潦草地写着什么.慢慢的,整个景象向我们展开.我仿佛置身于一个昏暗的阁楼上.下午的阳光顺着头顶上布满蛛网的小窗户溜进来,洒落在地板上的一隅.一个枯槁的男人面色憔悴,坐在灰蒙蒙的木桌前,身边满是揉成团的白纸.他趴在桌子上,不断的在纸上写着不成句的文字,然后又将他们全部划去,揉成纸球丢在地上.

接着,随着木吉他声音响起.我跟那个男人一齐变化了场景.我们来到了一片草地上.时间似乎正值春季,不远处正有两只野兔追逐嬉戏.男人出神地望着野兔,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一会,其中一只似乎厌倦了游戏,向远方跑去.另外一只追了几步,却最终又停在原地.男人,我,和那只兔子一齐望向另一只远去的方向,仿佛入了魔怔.

许久,男人突然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头,开始无声地抽泣,紧接着变成低声痛哭,接着便倒在地上喊叫嘶吼.

与此同时,我惊讶的发现周围的景色竟然变成了一片雪白.天空中零星落下的雪花提醒我这不再是刚才的草地.

而男人没有任何反应,仍在倒在地上声嘶力竭.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又过了许久,男人站起了身,此时场景又变回了刚才的阁楼.男人拍掉身上沾着的灰尘,神情自若.刚才的一切似乎完全没有发生.他转身,朝着阁楼的楼梯走去.慢慢的离开了我的视线——

于是,曲子结束了.

“……很有感染力的曲子.”

最先发话的是池野.

“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是相当简单的旋律,但却有非同一般的效果.”

夏彩说的没错.曲子的结构相当简单,基本上七分多钟的全曲都只是在重复一段相同的旋律而已.但却能够奇妙的带给我那样直白的景象.

“曲子简单,但想要演奏好却很有难度.”

我这样评价道.

“说的没错.那么,演出就决定这一首了?”

苑曦语将手机收回书包,转头这样问我们.

“可以.”

“我觉得可以.”

“我有意见.”

发话的是池野.

“嗯?怎么了?”

“不是啊,曲子好是好……但里面鼓的部分也太少了吧,进了最后一小段才开始出现鼓,这前面都有五分钟了吧!我总不能能在那边干坐五分钟……”

说的合情合理.

“而且虽然曲子不错,但说到底还是太显平淡了不是吗.一首注重情感的后摇在学校这种场合表演大概率不会讨好啊.”

“嗯……那还有什么选项嘛.”

“平克弗洛伊德,如何?”

“《comfotable numb》?”

池野点了点头.

“不是挺好的吗?有难度,好听,也更适于在开阔空间表演.”

“也是,那就决定是《comfotabl numb》吧.那先看看键盘的部分……”

社团结束后.我们一如既往的分别回家.夏彩跟我走在路上,扯着些有的没的的闲话.

“小司你怎么看待公主?”

“公主……?”

“对,像童话故事里之类的不是经常会有吗.美丽的公主和英俊的王子喜结连理之类的.这些公主各有各的不同却又互相相似.但无论如何,她必然是年轻貌美,久居深闺的.而且只要有公主,也就必须要有王子,勇士一类的男性角色.而故事的最终,公主也定要跟那名男性结婚生子,不是吗?”

“说的是.“

“这样看来,公主岂不是很可怜.她的命运从出现之时就被决定了.她本应更自由些才是.”

“这算是什么……女权主义?”

“不是不是,与那无关.女权现在可是红色禁区,我只希望就事论事.”

“你啊.女权不应该是如此值得恐惧的事情才对.“

“令我感到恐惧的并非女权本身,而是这个词汇.为女性权益斗争,追求平等而和谐的现代社会是毫无错误,且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但女权这个词汇现在已然被污名化,我本身也只是赞同女权而并没有也不打算实质性的做些什么.因此我想还是恐惧些为好.”

“意思是,支持女权但不愿被冠以女权的名号?”

“无所谓支持不支持吧.只能算是认可罢了.就好像喜欢动画与ACGN文化的人会自称二次元,而我只是看过几部动画,对此又不甚了解,我也就并非‘二次元’吧”

“‘二次元’——这样吗.要说起来,这个词汇如今也严重的污名化了.”

“嗯,说的没错——虽然我不算很懂——但应该说,现在看到‘二次元’这一词汇就会有莫名的厌烦感.”

“说到底,词汇本身是毫无错误的,而很多情况下,被一个词汇定义的大部分人也毫无问题,是无辜的.但很可惜的,其中的小部分恶人出来抛头露面,就能轻松代表这个词汇下属群体的大部分人——其实哪里没有好人和恶人呢——只是恶人比较突出罢了.”

“——短板效应?”

“短板效应,或者说是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粥吧.就好像二次元,这个词最开始是指代动画或漫画等一系列平面世界的.区别于三次元的立体,二次元——也就是二维世界——没有立体的概念.因此当大家表述同样仅是平面的动画作品等时,很自然的使用了‘二次元’这个概念.接着,这个词汇在种种误传下,渐渐变成了指代喜欢这些平面作品的群体.”

“口口相传所出现的误差呢.”

“是这样的——总而言之,本来二次元也不过是代指一群喜欢动画的小团体而已.但其中的部分人——我相信只是一小部分——或是因为不甚了解,或是因为想表现自己,亦或是只想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罢了,从而做出了种种不讨人喜欢的行为——比如什么盲目崇拜军国主义,或者在不合适的地方场所说些充满狂热感的话,不是很招人厌烦吗.”

“说的是.这样看来,现在在网络上饱受诟病的好几位偶像们不也是这样吗.偶像本身虽不能说是没有错误,但也只能说无伤大雅,喜欢偶像的粉丝们也大都没做错什么,但小部分狂热者——或者直白的说是没有脑子的家伙——无脑地给偶像招黑,才是这些偶像真正被黑得经久不衰的原因吧.”

“我想正是如此的.不论是女权,还是二次元,亦或者是偶像,实际上真正做错的并非他们.”

“有道理,小司.说的相当有道理.那么——说回来,小司你怎么看待公主?不是很惨吗,这样被注定的人生.”

“也不尽然是惨吧——从一般角度上来看,出生在富有而权高的家庭,遇到危险了也会有帅气的异性来救援——这不是很不错的生活吗.而且说到底,也只是故事中的公主是这样子罢了,故事本就是刻意编排的,为了表达作者的意志而产生的,探究故事中的公主是否可怜,实际上不是毫无意义吗——在虚构的故事中寻求真实感的人脑子一定有问题——说的就是你啊”

“有什么关系,闲聊罢了嘛.而且话说回来,历史上的公主,不也大都有着或悲惨的人生,或悲惨的结局吗?”

“正相反吧,虽说被记录的大抵如此,但也正是因为其经历的非同寻常才被记录不是吗?而反过来说,公主们不但难以说是可怜,反倒更多的是幸福吧.她们生下来就拥有了别人也许一辈子都难以拥有的物质与名誉.直至如今,小女孩们也总想着‘长大要成为公主’;而一般开玩笑的时候,也会用‘谁还不是个小公主了呢’来调侃各人都有其珍贵的一面——也就是说,公仍是美好,高贵,宝贝的代名词,仍是大多数人的一个遥不可及的,美好的梦罢了不是吗?”

“什么话.小司你所说的只不过是公主所代表的的一种符号罢了不是吗,就好像人们一直以来给猪贴上一个‘不聪明’的符号,也会用‘你怎么跟猪一样笨啊’来形容别人,但实际上猪不但不笨,反倒还相当聪明.公主也是如此,纵然被如此仰慕,也依然改变不了其不自由,受限制的事实.实际上看向现代的公主,不管是日本还是英国,作为皇室的一员,公主从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不但一举一动受着严密的把控,而且很难拥有自己的喜好——如果离开了法制社会,那这些公主们的生命是不是也掌握在别人手中呢——这不是相当痛苦的吗?能被几十层天鹅绒床垫下的豌豆硌的睡不好觉的公主自然只是童话,而没那么美好的现实则尽是被安排好的一生与随着时代动荡的命运.想来人们怀揣着对公主的美好憧憬,也只是出于别有目的的宣传,与对于公主的不了解罢了吧.”

“所言极是,不过仔细想来,从一开始这个论题便不太正确.你看,就算是聪明的猪类,其中也有极聪明的个体和不那么聪明的个体,公主虽然与猪不一样,但也很难一概而论吧.漫长历史中,当然有幸福的过完一生的公主;也有充满不幸,来生不愿再入帝王家的公主不是吗.说起来,不但是公主或猪,大概世上的事都是这样吧.不能够一概而论,也说不上非黑即白.”

“嗯……那些太深奥了.我不懂啊.”

“有什么关系,闲聊罢了嘛.而且话说回来,大家大抵也是不懂的吧.”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再聊这种冗长的话题就没人爱看了.“

“难道说本来还有谁在看?!”

“生活中可时刻不能松懈啊,就算没人在看也要努力做好才是.”

“不——这不是一个意思吧.”

“要我说区别不大.因此,为了成为讨喜的人,来聊点有趣的话题吧——你觉得如何清理吸油烟机来的比较干净?”

“怎么会说道这个?!真要说起来,这更加称不上是有趣的话题吧.”

“称不上有趣——但至少是关于‘油去’的话题吧.”

“更加无聊了!不如说,这个同音梗也太牵强了吧.你倒不如问问如何从距离海滩一百米外的地方凭借自己的力量回到海滩上.”

“嗯?这又怎么讲?”

“那当然是‘游去’啊.”

“完全的半斤八两.我还以为小司你会有什么好的笑话呢.”

“我欠缺那样的才能.不过说起来,近几年确实没再听到过什么有趣的段子了.在我小学的时候吃饭睡觉打豆豆也才刚刚火起来,当时的同音梗可真是很有趣味啊.”

“说的一点没错——所谓的冷笑话,虽然指的是易冷场而无趣的笑话,但实际上却大有创意和灵光.,满是逗趣和讽刺.”

“诸多原因吧,我想.现代网络的廉价性应是当之无愧的主要原因,但也并不能说一切都与之有关.”

“愿闻其详?”

“网络廉价后,使得以前随时随地观看视频的奢侈成为日常,于是由短短几行字来逗人发笑的冷笑话自然被更具有信息量的短视频所取代,成为人们日常碎片娱乐的一部分——这应当是主要原因,但实际上冷笑话作为很有趣的文体,当然不会就此消失不见.前几年曾经火过的禅师体不也同是冷笑话的一种吗?真要说起来,我们也不像当年小学那时一般,阅读一篇冷笑话就可以反复跟同学讲一个星期了.”

“听起来怎么有些伤春感秋啊.”

“总是怀念过去的嘛.过去总想着未来会更好,可从未来回头看去,又总觉得当时要强过现在.”

“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呢.如果真要觉得过去要强过将来,那应该做的也是努力让未来像过去看齐不是吗.”

“很有道理.”

“因此——小司——我们才需要多多做些文字游戏.”

“完全不懂.”

“那这样至少还证明文字‘有戏’,在冷笑话水准上回到了当年.”

“这个梗你已经在之前玩过一次了.”

“有什么关系.小学的时候能一直讲同一篇笑话,现在也并非不行啊.”

“随着年龄的增长你应当觉出不行来才是.”

“楼下那家清真羊肉汤我倒觉出来确实不腥.”

“倒是压两个同声调的字啊.”

“伴随着清脆的响声调羹落到了地上.”

“这次直接连字音都压不对了.”

“我能够接连说出同音冷笑话.”

“字数倒是对的工整了,但这次怎么直接把句子拆开来了啊!直接 连,为什么要挑接连啊.”

“那是因为我真的能接连说出同音冷笑话.”

“那么,你要是再小个十几岁,是不是更加能接连说出童音冷笑话?”

“那时候虽然有童音,但没有丰厚的词汇储备.”

“我一点都不认为你现在的词汇储备就有多丰富啊!”

“总好过当年吧.当时可还为300字的作文发愁呢.”

“现在就强些了吗?”

“现在在为600字的作文发愁.”

“那不是也只达到初中的水准吗?!”

“800字对我来说为时尚早——另一方面,我作为高中生,自然也没有时间研究什么时尚之类.”

“……你有这些精力倒不如早点想想怎么把作文写满600字.”

夏彩嘟起了嘴,鼓起了腮帮,让空气充满口腔.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转而她又说道——

“真要说起来啊,达到600字也并非难事.难处在于如何能在短短几百字内讨得阅卷老师的喜悦.花言巧语,长篇大论很容易说服他人,但想要靠短短几句来吸引人才正是难处所在——因此,不更看出冷笑话的魅力了吗.”

“如果你能把作文写上800字的话我会很认可你.”

“咱不提这个了行吗!”

“你这样的啊,我有一比.就好比双腿骨折怕跑过博尔特——想的太多.”

“我这样的啊,我也有一比.就好比诸葛亮写出师表——深谋远虑.”

“给诸葛亮道歉啊,你.”

我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她吐了吐舌头,没有再搭话.

巧合——这个词在日语中写作“偶然”,念法是ぐうせん(gu u ze nn)

“偶然にあった彼女は、目的がないまま時間を無駄にする”

此是为例句.

我当然不知道其中是否有语法错误,但总之就是这样.同时,这个词汇中文里也有,念做“ou ra”

巧合,亦或者说是偶然,意思大约是随机发生的事情.“偶”这个字由单立人与禺字组成,禺又意为神话传说中的或神,或鱼,或日落之地.这个字就可以理解为,一个人站在这些东西的旁边——因此释义为偶然

……不,想来是不太对的.这样释义起来似乎跟偶然没有任何关系,也完全解释不通.但很可惜我不是语言学家,因此也难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话又说起来,对古人而言,一个字拥有那么多种意思不会很难以交流吗?

——我今天去禺(指日落之地)跟禺(指神祗)一起捉了禺(指鱼).

这算是什么句子啊——这样的吐槽也毫无必要,我很难想到有需要用到这种句子的时候.因此也证明了其实有时候是不需要那么多的字的.

但这不代表我支持文字简化.应该说,我认为文字简化应该保持适当.比如说,推行简体字是历史必然的结果,字体简化也是很有必要的,但这不能做过了.比如说曾经推行过的二简字,将停车的停简化为单人旁加一个丁,也就是孤苦伶仃的仃字.这本身已经失去了文字的意义,变成了单纯的表音符号而已.另一方面,作为表音符号又有不同音而不同意的念法,因此也称不上优秀的表音符号.

不过总而言之——我不是语言学家.因此这些事情也轮不到我来操心.话题回来吧,刚才说到的是关于巧合,或者说偶然的问题.

一说到巧合,相信大家都想到了什么吧——“又来了.”

想必大家是这样想的吧.

又是那个吗?对的,又是那个.

太好了,我的观众们已经能够有条件反射,自主性的知道我所表达的意思了.真是令人高兴,这样的心有灵犀也会使我们之间的交流更近一步吧.

说到底的,彼此心意相通才是交流的最终目的不是吗.虽然很多时候可能词不达意,最终无法让人与人之间互相理解.但——虽常说过程比结果重要,可实际上结果才是人们真正需要的——人们更应该为了彼此了解而努力不是吗.常说俞伯牙摔琴谢知音,正是讲的人与人之间互相理解的美好之处.我很希望体会那个中美妙滋味,所谓高山流水遇知音,那想必是再好不过了的吧.

说太多了吗?是啊,对不起对不起.就让我们立刻进入正题吧.虽然我想不必再过多解释,但总而言之,万事有头便有尾.让我们给这些话做个概括性的总结,使其有始有终罢——

我又一次在街上巧遇了苑曦语.

太好了.说出来了.我们齐心协力地做完了一件事情.虽然看似微不足道,但毕竟众志成城,三人成虎,大家的力量总要强过我一个人.因此在大家的帮助下,这次比起之前来说有了一个很大的改观——我首先向她打了招呼.

“哟,这不是苑曦语吗,你好啊.”

“哟,这不是变态吗,你好啊.”

太好了,仍然是熟悉的剧情,仍然是熟悉的发展.

俗话说改变就是好事,但有时候人们更愿意追求一成不变的稳定.追求刺激的人大有人在——就让他们去吧,我只是个喜欢安逸的普通人罢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这里游荡?”

苑曦语出现的地方离她家并不很近,而同时地,离我家也当然有段距离.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晚饭.虽然平时我都是在夏彩家解决一日三餐,但状况总有例外.今天夏彩家有客人,她虽没有说不让我去,可我总觉得还是不太好.因此决定自己出来吃一顿.

一个人的时间总是相当悠闲的.因此我决定散个步,顺便来吃这附近的一家砂锅米线.不是我说,这家的米线是真的好吃.要说起来砂锅米线到处都有,如果不是这家格外美味的话,我也就很没有必要跑到距离我家七八分钟路程的地方来.

“说什么游荡呢.好像我无家可归一样.倒是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反正不是为了跟踪你.”

“看啊,此地无银三百两.”

“反正你之后肯定会说这个的.”

“本来不准备说了,但这下不得不提——你果然是个跟踪狂吧?”

“不是的.”

“那为什么跟我出现在一条街上?”

“我还要问你呢——话又说回来,街又不是你家的,我想出现也无所谓吧.”

“那为什么跟我上同一个学校?”

“你真有本事的话倒是别考这所啊,反正我能力就到这里了.”

“那为什么跟我住同一个城市?”

“这已经跟跟踪狂关系不大了吧.”

“那为什么跟我在同一个国家?”

“我还跟你一起生活在地球上嘞!”

“说的是啊,为什么?”

“你怎么不说七十亿人口一起跟踪你啊.”

“若真是那样可就糟了.”

“那也就称不上是跟踪了.”

“说的很对,但毕竟没有七十亿人在跟踪我.跟踪我的只有你而已.”

“所以说我没有.你想,我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呢?”

“因为你是闪电狗?”

“那个不是人类.”

“你是霹雳贝贝?”

“那个跑得不够快.”

“你是101斑点狗?”

“这下子已经完全不沾边了.倒是说点什么相关的啊.”

“你是绿帽侠?”

“是绿灯侠吧!”

真是的,我受够了.看起来有时候一成不变也并非让人省心.

“那么——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摆正心态,重新向她发问.

“说这些话做什么,你打断了对话的对仗工整.”

“我们之间的对话不需要对仗——即使需要也不是围绕着我是跟踪狂的话题来进行——你在这边做什么?”

“哎呀,随便询问别人的隐私是不礼貌的.”

“这样啊,抱歉.”

看起来她刚才顾左右而言他是有理由的.人总有些时候不想,或者不能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我也是很识趣的,既然她不想说那我也不应该再多问才是.

“我是去吃饭的.”

她很自然的说出来了.

看起来她刚才的废话完全没有理由.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想找茬.

“这不是很容易说的吗!为什么要耽误这么长时间啊.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要都是这样子的话世界就没办法运行了.”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要是真有那么简单的话世界早就前进一万倍了.”

嗨呀.我可真是被她说服了.

“那么,我说出了我的目的.你呢,伏司?情报交换可是基本哦.”

“我是去吃饭的.”

“不许模仿我.”

“我真的是去吃饭的.”

“嗯?真的假的.那我难得的邀请你跟我同行吧——你不必跟踪,而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我身边了——让我带你去吃一家很好吃的米线吧.”

“……是街角那家吗?”

“你知道啊?”

“我正要前往.”

“哎呀.”

我跟她一齐吃了一惊.没想到我们的目的地完全相同.

“刚才是你先像我提问,这次该换我了——你为什么会突然出来吃饭?你不是都在夏彩家吃吗?”

“嗯?你可知道的挺详细.”

“详、详细什么的称不上,只能算偶然知道罢了.”

“夏彩家里今天有客人.我过去的话不方便.”

“我猜夏彩才不是这么想的吧.”

“她的想法是她的想法,但不给人家添麻烦是我该做的.那么你呢?情报交换可是基本哦.”

“我家大人不是出差嘛,你也知道的.我又不懂怎么做饭,所以平时一直吃的是外卖啊.但是我爸马上要回家了,到时候他就不让我出去吃饭了.所以想着在那之前有机会多吃几次.”

“嗯?你家里人不让你吃外面的菜啊.管的还蛮严的.”

“很严的.晚上六点之前必须到家,不能在外面吃饭,每星期只能吃一次零食,每天要练习至少两个小时……”

她的话戛然而止.

“两个小时什么?”

“啊……没什么.对了,数学题.我说的是数学题.”

这次她应该是真的在掩盖什么了.但就像我刚才说的,人总有不想说的事情,我应当更识趣一些的——

但,日后再想起来,我更希望当时的我不那么识趣,更加刨根问底一些才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