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g——Tong——Tong

肃穆的钟声将端阳敲击成夕阳,灼红取代的明黄边缘散发的光热颇显温和,拉低俯角后在黄昏色的街道延伸开来。缺失了热流的压迫,平岸的清冽海风间间隙隙的渗入市街。与喷泉流水的簇簇声浑然一体。街道上人群熙然,而自己片刻之后也将成为人群的一部分。

行于归家之途的人们,或漫步缓行,或驾驶旧车行于并不宽广的街道,低平建筑群间隙的小巷中弥漫着咖啡豆烹煮的淡淡醇苦。随后烘托一切的…是木琴的结弦和游者的歌。

简单、自然、幸福,这即是自己对这座城市倾心的地方。[奥丁萨拉]一日之末的休憩时段,无不体现北欧人的闲情。

然而即使行于街道,置身于这份静谧之中。自己的心境也难以平复…自中午的钟声奏响之后,回到教室的浅纸身陷人际之中,在班级同学环绕之下,要接近她颇为困难…也无法将未完的话题进行下去。

然而她的话语与笑颜不断徘徊于内心之中,让自己难以释怀…

“回归淡漠谐尔的曾经,再次坦然的行走于苍空之下。”

默念了一遍记忆中的话语,回归曾经…回归那个大气残点与自在式失温症不存在的世界,假使能够做到的话,自己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现在的一切。

然而…浅纸所说的愿望,与[灯塔 The Beacon]之间存在的联系…始终难以阐明。

保持行进的同时,将视线的仰角提高,透射夕阳莹红光芒晶板浮列于空,相互拼接联结,添补云层的空缺,也将更为明亮的光投向市街…

要从视觉上求得答案…过于困难。无奈的长叹一口气,随后呼吸的频率将些许香气带入胸腔…

…是花香。

…是蕊芯的甜涩沿绽放的瓣叶沿散,与其它花属相互交织的气味。在落英缤纷的季节,盛放群花的地方别无它处,自己每日必定拜会的地方,在转过街道前方的拐角后,进入视线之中。

石质建筑的中沿,黑漆涂抹的铁框支起的棕白条纹布划分了区域,古旧而不失整洁的幕布渲染起街道的颜色。而其阴影所拢的下方,盈满盏花与浅草的木制外坛分隔了街道与通透的玻璃窗…

而即使是这个沉寂时节肃方的盏花,也没有一叶一瓣接触玻璃…这里的主人,一向的细致入微。

映着夕阳光线在玻璃上反射的暖色盲点。在其上悬示的雕璜木牌上,辨识出店面的名字[蔷薇庭院 Roseyard]。

Ling—Ling—Ling—

推开木门,其上的风铃摇曳碰撞,清脆的声音传达访客的讯息。

“欢迎光…”

温柔的女声在前台作出回应,但当的视线确认到自己的身影后,转为了伴随笑容的问候。

“宗代先生,下午好~”

“我说过了…叫我宗代就好。伊凡娜。”

声音的朝向同时吸引着视线,浅灰色的长发在头巾后扎束。绕过左肩披在身前,黑色衬衣外套着亚麻色的围裙。即使是这样低调的淡色,在群花的斑斓中也依旧惹眼…

伊凡娜,作为花店的店长同时也是唯一的店员。其出众的外貌大概也是这家花店客源不断的原因了。

“在你们东方人的文化中,只有恋人关系才会直呼名字吧,宗代先生真是主动。”

“且不说你对直呼名字的误会…这里可是北欧吧。”

伊凡娜右手拂着半倾的侧脸,眯起双眼向自己保持着笑容。这是难以抗拒的笑容,或者说自己曾经也为之深深打动。只不过现在已然习惯罢了。对自己这样不善言语,缺乏表情的人来讲,与这样的人交谈再轻松不过了。

“然而我是德国人呢。”

“称谓上德国人也一样…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噗…被识破了么。”

伊凡娜不自控的笑了出来,右手也抵宰了嘴唇的位置。与固有印象中德国人的严肃,拘谨不同。与她的交谈无不感到随和亲切…

…...或许…是因为她那从未消退的笑容...

“ 伊凡娜,你的表情…很单一呢。”

“为什么这么讲?”

伊凡娜回应自己的同时转过身去,走向环架式烧炉的位置。伴随着倾倒的水声…淡淡的热气蒸腾而起。

“无时无刻不保持着笑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真让人羡慕...”

“那是因为和宗代先生交谈让人很开心。”

“……”

想要说些什么却陷入无言,即使知道是敷衍的话语。内心也不免产生些许悸动。

与自己这样无聊的人交谈也能让对话的内容变得有趣。每天面对各式各样的顾客而练就的交谈技巧…自己若能掌握…人际关系上大概能够好转不少。

“宗代先生总是很严肃,和我交谈不愉快么?”

“那个…只是因为调侃的人一直是我吧…”

于她的背影传来了短暂的鼻息声,想必又是在嘲笑自己…

“内心尽是忧伤,假使外在都不能保持笑容的话,那就太悲哀了…”

“你…说了什么么?”

虽然说出了询问的话语,但在这花香萦绕的静谧环境中,她的一字一句都了然于耳。而明知故问的原因,仅仅是难以想象如此悲伤的话语,会从她这样乐观温柔的人口中说出。

“诶…没什么!没什么!”

“……”

“这个作为调侃你的补偿吧,我去挑选今天的花。”

转过身来的伊凡娜尽力的否定,脸上却是一副不自然的面容。将手上盛满咖啡的瓷杯放到自己身侧的桌台后,移步花柜。

咖啡醇厚的雅涩穿透花香沁入肺腔,却在心中泛起忧郁…无论是浅纸还是伊凡娜的话语,即使是字面上表意十分清晰,但自己却始终无法理解其内涵…

要窥探人心真的很难,假若言语无法传达的话,人们要怎样相互理解呢?

思考着这一问题,将视线投向眼前穿梭于花柜间衔花的少女。抱于胸前的浅色束纸上堆叠的花枝,以淡黄、浅灰、纯白构起半暖的色调。

纤细的手指随着目光的移动游离花间,简练的动作与平日无异,之前面容的不自然也回归常态…

然而…眼神中透漏着些许落寞…

“说起来伊凡娜…为什么会来北欧呢?。”

“果然…听到了么…”

转移话题而不规避其中的联系,自己的心思被完全看透。

伊凡娜缓缓地起身,移步自己的身前…

“这是今天的花,还是原来那样,您在月底统一支付可好?”

“嗯,好的…”

传递而来的花束透射着她的体温,而眼前的少女回避了自己的问题说出了结束的话语……

…无论是先生…还是您…这样的字眼都给这温度增添了一份距离感。在心中泛起些许酸涩…

自己真的是太过得意忘形了…明明是个对谁都温柔的人…却自以为是的…

“宗代先生…这周末有时间么?”

“诶?有的…”

询问的话语将自己从消沉中拉回现实。伊凡娜微微抬头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在黄昏日光的花幕下…刻下两人咫近的影子。

“那就约在周六的清晨,奥丁萨拉西部的花圃吧,有些往事…我只有在那里才能回忆起来…”

“周六的清晨么…”

落暮的光透过玻璃照在少女的侧身,在浅灰的长发和棕色的围裙上蒙上一层暖色。或许也映在了她的脸颊上…泛起一丝微红。之前的落寞已然不复,取而代之的是和暮光协然一体的笑颜。

见过她落寞的表情…才发觉笑容反常的美。内心悸动的同时避开了视线,作出了临夜的告别。

“时间不早了,我该去忙接下来的事了…”

“诶,去晚的话她会生气的吧。”

“谁知道呢,大概又会缠着我让我给她买颜料了吧。”

转身塔向人影稀疏的街道,清脆的风铃声再度响起。从门渗入的清冽海风吹拂着手中的花束,扬起的花瓣与风铃一同飞舞。

“伊凡娜,时间我记下了,周六不见不散。”

这是向后传达的声音,与纯白的瓣叶散向暮色大理石的市街。而后…有着少女回应的声音。

“慢走,宗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