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mosphere餐廳，是世界樹唯一一家露天餐廳，它位於觀光迴廊的上方，坐在靠近邊緣的座位，可以在用餐的同時享受俯瞰這座夜都的樂趣。雖然它遠比不上中庭之海，但也是一家很有特色的餐廳。
“情人節的禮物，我確實收到了。”曉言把玩着晶藍色的咒式槍——“鐮月”，“得還禮呢。”
“那麼巧克力吧，伊爾芙以前和我說過，情人節沒有收到巧克力的男孩子是很悲哀的。”夏子語半開玩笑地說。
“她說的是日本的習俗吧，伊爾芙很喜歡日本來着。不過既然你這麼說了，就好好期待一下吧。”
他們坐在Atmosphere餐廳的一角，因為赫瓦格密爾沒有晝夜變化，如果不是因為工作之類的事的話，這裡的人大多對時間的概念比較模糊，所以儘管是午餐的時間，這裡也並未有許多人。
外面下着雨，雖說是露天餐廳，但每張桌子旁都撐着巨大的傘，在這裡欣賞雨幕中的永夜之都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只是並非所有人都有那個心情就是了。
曉言退下“鐮月”的彈匣，向裡面填裝咒式彈。原本從外觀上很難一眼就能看出“鐮月”是把咒式槍，但曉言現在正明目張胆地向裡面填充子彈，雖說是合法持槍，但這種危險的動作還是引得周圍人側目。
“那是？”
他們沒有在丹尼爾的店裡買過咒式彈，這些子彈大概是曉言一開始就帶在身上的。
“這個？”曉言晃了晃手中的咒式彈，“咒式彈啊。”
“我知道，我是問什麼時候準備的。”
“啊，昨天的快遞送來的，你去找詩寇蒂的時候我也沒閑着。”
“這樣啊。”
昨天冒雨去取的快遞原來是咒式彈，夏子語想起昨天對曉言要冒雨回去還有些許不滿，不禁有些愧疚。她提出來世界樹買東西，既非衣服也非甜品，而是與女孩子完全不搭調的咒式槍，那咒式槍是做什麼用的不必多說，曉言做事還是一如既往的有條不紊。
正在這時，餐廳的侍者推着餐車過來了，餐車上只有兩人份的食物。因為葛蘭特堅持自己作為僕從的身份，不能與主人同桌進餐，所以他們最後只點了兩人份的午餐。
“葛蘭特，你真的不吃嗎？之前不是一起吃過嗎？”夏子語轉身對身後的葛蘭特說。
“之前的失態還請小小姐原諒。”葛蘭特依然侍立在夏子語身後，“在小小姐用餐的時候，作為僕從，一定要保護好小小姐的安全。”
沒有更多的勸解，原本就沒有顧及葛蘭特的理由，說到底，他們還是站在敵對的立場上。
侍者將餐盤放在桌上，然後揭開蓋子。
就在這一瞬間，夏子語感到一股惡寒竄上脊背，他們點的是牛排，因為吃不慣那些帶血的半熟牛排，他們還特意交代了要全熟的。可餐盤裡的東西何止是半熟，那就是一個活物。盤曲在餐盤中的活物，在蓋子揭開的一瞬，如同彈簧一般沖了出去。
寒光一閃，從餐盤裡竄出直衝向夏子語的活物便被釘在了桌上。
清脆的聲音響起，周圍被淡黃色的光籠罩，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氣息。曉言舉着槍對着從餐盤裡竄出的已經失去生機的蛇。
這一切在短短數秒中結束了。夏子語遲了一刻才理解現狀。
他面前一把餐刀正插在蛇的身上，將蛇釘在了桌子上。據說在20厘米的範圍里，蛇完成一次攻擊只需40毫秒，然而在蛇衝出來的一瞬間，葛蘭特抄起桌上的餐刀，用比蛇更快的速度，將其釘死。
而隨後曉言舉起“鐮月”，扣下扳機，但她並沒有擊中蛇，打偏的咒式彈撞在餐盤的邊緣化作粉末，鐫刻在其上的術式被觸發，半徑兩米的魔法陣被展開，將他們籠罩在其中。
“非常抱歉，客人，一定是廚房弄錯了。我們向您致以最誠摯的歉意，並會做出賠償。”一旁的侍者戰戰兢兢。
“沒事，不是你們的錯，到是……”
曉言話說到一半，從地面傳來強烈的震顫，宛如地震一般，只是人工空間赫瓦格密爾是不可能有地震的。
巨大的黑影從下方升起，鋼色的鱗片閃着寒光，那是一條足有十米粗細的巨蟒。
巨蟒向世界樹更高的地方盤繞過去，將設立在邊緣的欄杆盡數摧毀，坐在那裡的客人倉皇逃竄。
“快走！”曉言一把拉起夏子語，跟隨着逃竄的人群向世界樹的裡面跑去。
“沒想到你這老古董也會耍心計了。”龍心站在一棟高樓的天台邊緣，在她的身後，遠遠可以看到直插天際的世界樹以及攀附在其上的巨蟒，而她面對的是一條青黑色的古龍——毒龍尼德霍格。
她知道那巨蟒名為格因，是與尼德霍格一同噬咬生命之樹的巨蛇之一。它出現在那裡的唯一目的，自然為了是處於那裡的冥世之主。讓尼德霍格拖住龍心，而蛇群則去襲擊海拉，本想用海拉引出尼德霍格，卻反被對方利用，讓龍心不由得有些火大。
“吾等必取尼伯龍根之君主。”巨龍停駐在半空中，與龍心對峙着。
“只憑它們未必抓得住我的小妹。”
“那個下仆不足為懼。”
“你倒是知道得清楚，是那個情報販子告訴你的吧。”龍心眯起眼睛，“不過，只要在葛蘭特敗陣之前解決掉你就好了吧！”
龍心架起黑槍，誦唱咒文，不詳的黑霧混在夜幕中，她如閃電一般沖向巨龍。三米長的黑槍刺中巨龍，激起一串火花，就好像砂輪切割機切割鋼鐵一般，只是黑槍並沒有切開巨龍，它只在龍的鱗甲上留下了些許痕迹。
在火花消失之前，龍心又出現在了巨龍的另一側，長槍重重砸在龍的身上，宛如金屬重擊般的聲音響起，或者說敲擊編鐘的聲音，而在這穿雲裂石的聲音消失之前，龍心又出現在了龍的背脊之上。
然而，就在龍心直擊巨龍的脊背之時，龍扭轉它龐大的身軀，攻城木般的尾巴掃中龍心將她擊飛了出去。
但是龍的攻擊沒有結束，它張開嘴，灼熱的火焰噴吐而出，直衝向倒飛出去的龍心。
面對難以躲避的攻擊，龍心盡全力張開防禦，她的周圍亮起微弱的魔法光。臨時張開的防禦不知道能抵擋多少，正面吃下一發龍息，她也不能說完全沒問題。
然而預想的衝擊並沒到來，血色的護盾擋下了全部的火焰。
愛麗絲與龍心落在了附近的高樓上。
“真是及時的援護呢。”龍心向身旁的愛麗絲說道。
“只是因為姐姐說為了幹掉那條龍，與你聯手也沒關係。”雖然這樣說著，愛麗絲依然警惕地注意着龍心。
“不用那麼緊張，既然目的一致，那麼在解決掉它之前，你可以稍微信任一下我。”
“姐姐只說讓我與你聯手，沒說要信任你，就我個人來說，我很討厭你。”
“還真是聽話的孩子。”龍心笑了笑，“要是我家妹妹有你這麼聽話就好了。”
許多的光柱打了過來，周圍響起了巨大的轟鳴聲，是增援的直升機。
四架米-28N重型直升機，從後方靠近。那玩意兒是夜戰的好手，素有“夜空獵手”的號稱，近20米的長度，即使與巨龍相比也有一拼之力。雖說是個大傢伙，但它具有的旋翼系統，讓那龐大的機體即使在高樓之間也能靈活移動。
那四架米-28N都裝備着三門機炮，其上雕刻的咒文說明那是專對魔導威脅的咒式機炮，除此之外，它們的短翼之上還掛載着反坦克導彈，那是能輕鬆擊穿一米厚裝甲的東西。
刺耳的聲音響起，數發反坦克導彈打向黑龍。然而黑龍雙翼一震，導彈被盡數彈開，落在下面建築物上炸開了。
好在這裡屬於城郊，建築密度不是很大，黑龍可能經過的沿線居民也都已經被疏散，魔導都市的居民向來有良好的災害逃生意識。
填裝了穿甲咒式彈的機炮瘋狂掃射，無數魔法陣如同煙花般炸開，然而這暴雨般的彈幕只是稍稍阻擋了巨龍的行動。
“愛麗絲。”愛麗絲的耳機中響起了麗莎的聲音，“儘可能壓制對方。”
“我知道了。”
愛麗絲一腳踏在天台的邊緣，從虛空中抽出血色巨劍。她縱身一躍，每踏出一步，腳下就會生出一個魔法陣，轉瞬她已經貼近到黑龍的面前。
“啊啊！”愛麗絲掄起十米長的大劍。
黑龍不甘示弱，張開那駭人的嘴，伴隨着耀眼的魔法光而產生的是連鋼鐵也能輕易融化的火焰。
愛麗絲不閃不退，舉起血色的巨劍斬開灼熱的龍息，照着黑龍的腦袋砸了下去，不是劈砍，不是突刺，那巨劍有着驚人的質量，宛如重鎚一般砸了下去。
“走這邊！”曉言叫住了要去往電梯的夏子語，“這種時候走電梯說不定死得更快。”
“但是這裡是一百多層，走樓梯能出去嗎？”
世界樹中有一個貫穿整棟大樓的樓梯井，樓梯井的牆壁都是防火的，一般遇上事故，走這條安全通道是正確的選擇。當然，只是遇上一般的事故的話。
然而，現在整棟大樓里都被蛇群入侵，隨時都有可能從旁邊竄出一條挑着兩顆毒牙的蛇來，樓梯井恐怕也已經被蛇群佔領。
“只有去看看了。”
夏子語看了眼靜候在一旁的葛蘭特，然後跟着曉言向樓梯井跑去。
葛蘭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蛇群的襲擊，今天她似乎比之前更為警惕，餐盤裡竄出蛇的瞬間她就做出了反應，是她們已經謀划好的嗎？
不，如果她是謀划者，為什麼會那麼緊張，夏子語並不覺得葛蘭特是在演戲，可要他信任葛蘭特……
不行，鬼才知道她打的什麼算盤。
“小心！”
葛蘭特一把拉過夏子語，用從餐廳順來的餐刀將從旁邊竄出的一條蛇砍成兩段。
沿途遇到的襲擊都是葛蘭特擋下的，她極快的反應速度，完美流暢的擊殺動作，讓夏子語感到安心的同時也感到畏懼，這傢伙說到底是敵人，然而他和曉言如果與葛蘭特對峙的話，只怕連一秒都堅持不了。
“到了。”
樓梯在走廊的另一端，這裡是一個迴廊，中間是一個深井般的結構，下面是世界樹的一個中心廣場，其上數層都是中空的結構。
他們沒有停留，快步跑向樓梯井。
然而，就在此時，劇烈的震動從下方傳來，一條巨蟒從下面爬了上來，雖然與盤繞在世界樹外的那條大到誇張的蛇比起來，這條蟒蛇算是比較小的了，但仍然不是普通的蛇能比的。
巨蟒毫不遲疑地向夏子語他們衝過來，碩大的蛇頭將玻璃欄杆撞得粉碎。
“小小姐！”葛蘭特將夏子語從巨蟒的攻擊範圍拉了出去撲倒在身下，玻璃碎片與水泥塊傾瀉在她的身上。
“曉言！”
曉言沒有葛蘭特庇護，她能躲過巨蟒的攻擊嗎？
夏子語推開葛蘭特，掙扎着站起身。
巨蟒消失在了更高的樓層，他們之前所站的地方已經塌了下去，曉言並不在他的視野里。
“曉言小姐掉到了下面的樓層，不過請放心，她沒有大礙。”
“沒有大礙？！”
在那種怪物的攻擊說沒有大礙！即使沒有被正面撞上，這裡每一層的高度都有超過4米，就那樣摔下去也會傷得不輕吧。
“放在曉言小姐身上的式神有抵擋了一部分衝擊，曉言小姐只是扭傷了腳。”
“那樣，我現在下去找她。”
式神是日本的一種用於追蹤與護主的術式，之前葛蘭特說過有在夏子語身上施加過，如果那東西有用的話，也許曉言真的只是扭傷了腳。但是，現在這裡儼然已是蛇窟，扭傷了腳無疑會有性命之憂。
“小小姐，請以自己的安全為重。”葛蘭特拉住要從巨蟒撞坍的地方跳下去的夏子語。
“放開我！”夏子語甩開葛蘭特的手，“要麼你帶我下去，要麼我自己下去。”
現在更危險的是曉言，必須儘快趕到她的身邊，從這裡跳下去只要正確受身，也不至於受傷。
就在夏子語一隻腳已經踏出去的時候，在他的視野角落突然竄出來一樣東西，在眼睛看向那東西之前，他就意識到那是什麼了。
蛇不知從哪個角落突然竄了出來，腥紅的嘴張開有近180度，兩顆毒牙如同死神的鐮刀。
“小小姐！”
葛蘭特一個箭步衝上前，黑色的連衣裙翻動，擋在夏子語與蛇的中間。寒光閃過，蛇被餐刀斬成兩段，雖然是從餐廳順來的餐具，但卻意外的鋒利。
“帶我下去吧。”夏子語請求着。
葛蘭特是敵是友還不清楚，但至少沒有她的話，夏子語和曉言怕是已經葬身蛇腹。因為眼前的危機而不知所措的夏子語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憑他一個人什麼也做不了，能求救的對象只有葛蘭特。不管她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麼，想要海拉的靈體的話，就雙手奉上，想要他的命的話，就權當是還給她，只要能保證曉言安全的話。
“我明白了。”葛蘭特單手抱起夏子語，她超出夏子語不少的身高，看起來就像夾着不聽話的小孩子一樣。
“葛蘭特！你的手！”
夏子語注意到葛蘭特另一側的手臂有異樣，黑色的袖子上像是被什麼浸濕，不會錯的，那裡是蛇的咬痕正在滲血！
“不礙事。這種程度的……”
轟隆一聲，上方原本就半毀的迴廊徹底塌了下去，塵埃之中衝出了巨大的蛇頭。剛剛離開的巨蟒又折了回來，那氣勢絲毫不減，殺意畢露無遺。
“小小姐，快跑！”葛蘭特把夏子語向後推了出去，轉身試圖阻攔以千鈞之勢襲來的巨蟒。
然而在這時，她突然眼前一晃，是蛇毒蔓延開了。就在她失神的一瞬，巨蟒盤曲起來，緊緊將她纏住……
直升機的螺旋槳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對麗莎來說那是難以忍受的噪聲。血族的五感在眾多生靈中算是出色的了，處在血瞳狀態的血族就更是如此，即使帶着抗噪耳機，麗莎也覺得那聲音彷彿直傳進大腦，震得她頭痛。
她抓着直升機的艙門，半邊身子探了出去，強風將她一頭漂亮的金髮吹得散亂，她也絲毫不在意，她所關注的是前方的戰局。
戰場還在一公里之外，但這架武偵直升機已經無法再靠近了，且不說黑龍不時噴吐而出的灼熱火焰，愛麗絲的攻擊餘波也足以讓這架直升機墜毀。
現在能待在戰場里的除了戰場的主角——黑龍、愛麗絲和龍心之外，之前的四架米-28N重型直升機還有三架勉力支撐着。至於另一架，在愛麗絲揮舞那把十米長的巨劍時，不幸被掃中尾翼而墜落了下去，不過駕駛員似乎是安全逃生了。
雖然在一公里之外，但以麗莎的視力完全可以把握整個戰局的狀況。老實說，情況並不容樂觀。黑龍結實得不像話，不管這邊採取什麼進攻，它都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反倒是愛麗絲雖然攻擊非常強勢，但畢竟缺少戰鬥經驗，只是單純憑着蠻力揮舞着大劍，敗陣恐怕只是時間的問題。
雖然已經向軍方求援了，但地面支援似乎被堵在路上，從戰鬥區域撤離的車輛把附近的道路全部堵死，趕來的支援只有那四架米-28N，其中一架還墜毀了。而軍方所說的還能動用的支援……
“瓦妮莎，準備進度怎麼樣？”麗莎對着耳麥詢問着。
“魔力填裝完成92%，預計30秒后完成填裝。”耳機中傳來瓦妮莎的回復。
周圍是一片漆黑，至少瓦妮莎是這麼認為的。這片漆黑的地方除了瓦妮莎之外，沒有任何東西，應該說連瓦妮莎的存在都不能置於肯定。這裡既不是主空間，也並非人工開鑿的空間，這裡連空間的概念都沒有。
瓦妮莎是車站的意識，與其他生靈的存在不同，她的存在沒有任何物質載體，她只是一個概念，她的存在不依賴於赫瓦格密爾或者車站，不如說車站是依賴她而存在。
現在，她正控制着一件魔導兵器——M1280型魔導狙擊炮。這門魔導炮又名“神罰”，據說它有着天譴一般的威力，只是直至現在也無人見識過它。它原本是以前的戰爭中，由精靈族所打造的最終兵器，但在它上戰場之前，戰爭就已經結束了，所以這恐怕會是它第一次展示其威力。
“神罰”是件非常笨重的兵器，一次填裝至少需要5分鐘，龐大的身軀甚至找不到可以容納它的地方，所以這件本該進軍事博物館的東西被安置在了異空間，由車站的意識——瓦妮莎保管着。
瓦妮莎也是第一次使用這件兵器，雖然是交由她保管，但她並無權動用這件兵器，更何況她本就對這個強塞給她的東西沒什麼好感。這次是應軍方要求，用這個狙擊炮狙擊一個異界生物。
“不要勉強，如果實在不行就放棄吧。”麗莎關切着說道，“沒必要聽從軍隊那邊，那群大老爺們，打仗居然還要讓女孩子上陣。”
“沒問題，我會把那隻大蜥蜴打下來的。”
瓦妮莎睜開眼——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魔力填裝已經完成了99%，發射已進入最後的倒計時。
赫瓦格密爾的一角，無數大型魔法陣從虛空展開，周圍的土地開始氣化，濃郁的魔力正在摧毀這由魔導技術所構建的土地。狙擊的地點是赫瓦格密爾邊緣的無人區，只有這樣才能避免“神罰”對這座都市造成影響。
“愛麗絲，立刻撤離！”麗莎切換耳麥的頻道，向愛麗絲喊道。
愛麗絲沒有遲疑，越過龍的肩膀，踏過拍動着的雙翼，向遠處躲去。在此之前，麗莎已經交代過她不可戀戰。雖然把戰鬥交給後方的援軍讓愛麗絲很不甘心，但麗莎這樣說了，就不可以違背姐姐說的話。
與黑龍纏鬥着的龍心也立刻追着愛麗絲脫離了黑龍的攻擊範圍，三十公裡外出現了極強的魔力反應，雖然是在那麼遠的距離，該說是直覺嗎？龍心立刻就選擇了撤離，那隻怕是連神也能弒殺的東西。
龍扇動翅膀，捲起猛烈的風，它沖入了建築群。大概是感到了危機，它做出規避動作，試圖躲避未知的攻擊。
“怎麼可能讓你躲開啊！”瓦妮莎大喊着。
巨大的魔法陣的陣列一齊移動，魔力構造的地面解體，只留下了一條深深的溝壑。魔法陣列的中心，以呼吸的節奏閃爍着的一個魔法陣，宛如搜尋獵物的鷹眼，立刻就從建築物的縫隙中鎖定黑龍。
眾多魔法陣中心的一個不起眼的魔法陣產生了一束光，與這龐大的陣仗比起來，那束魔力光細到幾乎看不見。
空氣的流動靜止了，黑龍周圍的空間瞬間被鎖定，讓它難以脫身。
這裡是赫瓦格密爾，這片空間都會聽從瓦妮莎，在這裡，她可以做到絕對的空間鎖定。即使對手強大到能瞬間脫離鎖定，但即使只有一瞬，直到對手脫離之前，她的鎖定是絕對無法被突破的。
而對於這次的狙擊，一瞬，就足夠了。
那束魔力光的速度是光速，三十公里要多少時間？萬分之一秒！這一瞬是絕對無法閃避的！
魔力光束從黑龍的胸口穿入，從它的脊柱穿出，繼續延伸穿過混沌的雲層，最後消失在空間終結的地方。
“小小姐，快跑！”葛蘭特大喊。
她被巨蟒緊緊纏繞，無法脫身。若是平時，這條只會用蠻力的巨蟒，對她而言並不是太困難的對手，但現在她全身受制，難以還擊。此外，雖然並不致命，但蛇毒仍然從隨着血液的流動侵蝕着她的全身。
“葛……葛蘭特……”
現在應該快跑，趁着葛蘭特與巨蟒纏鬥的時候，應該是這樣的，可夏子語就是沒有跑起來。
和巨蟒戰鬥的念頭是一點都沒有，他也找不到要幫助葛蘭特的理由。讓她們在這裡打，自己逃走是可遇不可求的機會，更何況他也沒有能力幫助葛蘭特。
可他就是沒有挪動腳步。
巨蟒張開血盆大口向呆立不動的夏子語撲了過來。蟒蛇是不會直接吞噬活物的，但這條巨蟒顯然不能按普通的蟒蛇推測，一口將夏子語吞下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巨蟒一頭撞在了無形的屏障之上，代表守護的魔法陣將巨蟒擋了回去。
“小小姐，快！”從認識以來一直是張撲克臉的葛蘭特第一次露出了焦慮的表情。
夏子語仍然呆立在那裡，自然不是想要試圖與蛇掐上一架，蛇將通向下層的道路封鎖了，不管是塌陷下去的迴廊，還是在那之後的樓梯井。就算跑，又能跑到哪裡去呢？
夏子語的視野漸漸染上白色。
那是純白的世界，不管是天上還是地下，都被雪籠罩着。
“快，跑起來！”少年這樣說了。
他的氣息已經很微弱了，腹部傷口已經沒有流血了，不知是被凍結，還是已經流幹了，這樣的他還有意識，實在是一個奇迹。
“我……”男孩跑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這裡是深山，要求援的話，還得翻過一個山頭。男孩的體力早就已經耗盡了，就算他還有翻過一個山頭的力氣，也並不是說他就能跑到山下。
這座山裡有狼群徘徊着，那個少年的傷口也是因為狼的襲擊。在這種地方，男孩不過是狼群的口糧。
“要怎麼辦……”男孩不知所措地啜泣着。
被狼群圍攻的場面，少年與狼群搏殺的場面還不斷在眼前回放。
“聽着，有些事……明知做不到……但還是得去做……因為……”少年斷斷續續地說，“還有人，等着你做到。”
“如果，你想要回應他們的期待的話，就拼了命去做到吧……”夏子語想起少年的話。
曉言還等着自己去找她，葛蘭特姑且也算是為了保護自己才會陷入危機。要做嗎？只有去做了，至少還有能拼一把的東西。
夏子語從口袋裡摸出一把餐刀，刀柄上刻有古樸的咒文——名為“饕餮”的餐刀，說不定曾是冥王海拉的餐具。
那是宴會的主辦人拿來的東西，說不定，宴會已經開始了。
夏子語左手握住刀刃，鋒利的刀刃瞬間將他的手掌劃開，鮮紅的血滲出，流在冰冷的刀刃上，然後一點不剩地被餐刀吸了進去。
凄厲的紅光閃爍着，刀柄上的法陣亮了起來，見血開封的法陣大抵是些兇殘的玩意兒，需要祭品的東西，通常都是些異端邪術。不過，不用這把詭異的餐刀，恐怕他夏子語連與巨蟒拚命的資格都沒有。
察覺到異變，巨蟒加大攻勢，一舉將葛蘭特展開的護盾咒式擊潰。碩大的蛇頭如同高速列車般撞向夏子語。
夏子語沒有任何抵抗，即使身上附着海拉的靈體，他的體能也與常人無異。他既抵擋不住巨蟒，也閃躲不開攻擊。面對正面的衝擊，夏子語被輕鬆撞飛，摔出數米之外。
“小小姐！”葛蘭特嘶喊着。
被這樣的攻擊撞上，夏子語一點抵抗的手段都沒有。被疾馳的火車撞上，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吧，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死掉也沒什麼稀奇的。
但是，夏子語沒有死掉，他艱難地坐起身。撞擊正中他的胸口，讓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後背結結實實地摔在地板上，震得他只覺得臟腑都要碎裂。但他終歸是沒有死掉，他緩緩睜開眼睛，左邊的眼睛流淌出金色的火焰。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欣慰的笑容，也許稱之為獰笑更為準確。
“絲——”巨蟒痛苦地掙扎着，如果它能發聲的話，大概會是震天的吼聲。
巨蟒的額頭上插着一把武士刀，那把武士刀輕易地切開巨蟒那硬度堪比鋼鐵的鱗甲。在巨蟒撞向夏子語的時候，他將解開封印的“饕餮”舉在身前。他自然對付不了巨蟒，但“饕餮”的鋒利程度遠在他預料之外，只憑蠻力直直衝撞過來的巨蟒被輕易刺中。
宛如被丟入油鍋的泥鰍一般，巨蟒扭曲着身體，甩動着碩大的腦袋，試圖拔出那把武士刀。
抓住這一時機，葛蘭特從巨蟒的束縛中掙脫出來，身形一躍，便落到了巨蟒的頭頂。她握住刻有“饕餮”銘文的武士刀，狠狠地將巨蟒額頭劃開。
然而，巨蟒並沒有死掉。蛇這種東西，雖然比不上蚯蚓的再生能力，但即使被砍下頭，遍布全身的神經系統仍然可以運作。憑藉本能的它，變得更加凶暴。
但巨蟒終歸是強弩之末，葛蘭特沒有理由會輸給這種對手，她將“饕餮”刺入巨蟒的後頸，沿着它脊柱毫無憐憫地將它的神經完全破壞。
“小小姐。”解決掉巨蟒后，葛蘭特去察看夏子語的狀況。
“我還好，你家小小姐……”夏子語的左眼仍然流淌着金色的火焰，“大概也沒事。”
“請不要再做出如此魯莽的事。”葛蘭特像是在教訓不聽話的孩子，“還請小小姐將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葛蘭特……”夏子語猶豫了一下，又繼續問道，“海拉的靈體是即使拼上性命也要得到的東西嗎？”
也許海拉的靈體是很有價值的東西，但為此拼上性命真的值得嗎？夏子語無法理解葛蘭特的價值觀。
“誓死保護小小姐。”葛蘭特宛如騎士一般宣誓。
“葛蘭特，可以和我做筆交易嗎？”夏子語咬牙做出決定，“我會把海拉的靈體交給你，但是相應的，你要保證曉言的安全。”
如果沒有葛蘭特的幫助，他和曉言沒有可能從這裡逃出去，不要說那種巨蟒了，就算是那些普通的蛇群，也許一兩條還好，但那種數量早已不是他們能應付的程度了。
將海拉的靈體從他的身體里剝離也許會對他造成極大的傷害，甚至可能會死掉，但不這樣做的話，葛蘭特也許會為了海拉的靈體保護夏子語，但她一定不會顧及曉言。反正橫豎都是死，就拿最後的籌碼保護曉言也是值得的。
“曉言小姐暫時很安全，她有保護好自己。如果小小姐擔心的話，我們現在就出發吧。”葛蘭特向側面退出一步，一副等待主人出行的姿態，“但是，傷害自己的話，請不要再說了。小小姐的朋友我自當儘力保護。”
“我會做到的，只要曉言安全了，我任你處置。”夏子語斬釘截鐵地說。
“小小姐！”葛蘭特的臉上仍然看不出表情，但她似乎發怒了，“第一次見到小小姐的時候，小小姐還是嬰孩，我還記得小小姐那時抓着我的手臂對我笑了。在小小姐被放逐之後，我亦追隨小小姐去往冥世。也許小小姐不記得了，但在冥世小小姐對所有亡者一視同仁，那樣溫柔的微笑，是我永遠不會忘卻的。那時，我便發誓，終此一生，守護小小姐。請小小姐恕我僭越，對我來說，小小姐是我最親的人，也是我唯一的親人。所以，小小姐與小小姐的朋友我都會守護好，請小小姐更加重視自己。”
沒有料想到葛蘭特的反應，夏子語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他一直覺得葛蘭特是抱有目的才接近他，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葛蘭特接近他的另一種可能——保護海拉，對於海拉的僕從來說，這才是最可能的原因。
他應該早些意識到的，一直以來他都只考慮着自己的事，因為那些超出常規的事而亂了陣腳，總覺得那些擅自接近自己的傢伙都是打着他的主意，就像被害妄想症一樣。
他夏子語又算什麼呢？葛蘭特對他根本沒有半分興趣，她只是在保護她的主人，和她談判的資本一開始就不存在。
“即使小小姐已經不是以前的小小姐了，但我守護小小姐的誓言不會有絲毫改變。小小姐與曉言小姐，我都會保護好。”
明明葛蘭特沒有理由要保護夏子語，更沒有理由要顧及曉言，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可以相信你嗎？”只覺得更加混亂的夏子語將全部的疑問變作一句話。
“請您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