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大頭,下雨不愁,人家有傘,我有妹抖。”伊爾芙用蹩腳的中文哼着奇怪的歌。

她和利奧一左一右站在葛蘭特兩側,好似觀音座下兩名童子。他們在暴雨中穿行着,卻一點沒有被淋濕,所有的雨水都被葛蘭特擋在了一米開外。

“這是會長給我推薦的中國的動畫片里的歌。”伊爾芙自顧自地說,“就是說,下雨了,有妹抖桑就不怕下雨了。”

那時是因為伊爾芙太過吵鬧,叫嚷着要聽中國的事,夏子語就拿了些中國的動畫片敷衍,看起來她很中意就是了。不過,原版的歌詞是這樣的嗎?陪着一起看了的利奧有些困惑。

“會長他,不會生氣的吧。”向來活潑開朗的精靈露出落寞的表情,“我又做錯了呢。”

“放心吧,會長不會因為這樣討厭伊爾芙的。”

“我知道的啊,但是……”

“倒不如說,明明總是給會長添麻煩,會長卻從來沒有生過氣呢。”

“利!奧!”伊爾芙揪着利奧的臉頰。

“下次,好好地道個歉吧。”

“我知道了。”

“妹抖桑,可以教我日語嗎?”似乎變回原來開朗的精靈的伊爾芙拉着葛蘭特的裙子。

“可以是可以,但是會需要很多時間呢。”葛蘭特有些犯難。

“就教我主人回家的時候應該怎麼說。”伊爾芙開心地笑着,露出了可愛的小虎牙,“哦……哦該里……”

“おかえりなさいませ、ごしゅじんさま。”葛蘭特糾正道,“‘お帰りなさいませ’是歡迎回來的意思。”

“‘果修進sama’就是主人的意思了吧。”伊爾芙點着頭。

“ごしゅじんさま。”葛蘭特再次糾正伊爾芙的發音。

“妹抖桑好厲害。”伊爾芙崇敬地看着葛蘭特,“會長他們都不會呢。明明都是東方人。”

對於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僕,伊爾芙沒有半點戒心,反倒是恨不得一頭撲進葛蘭特的懷裡。

“但是,會長看起來不喜歡妹抖桑的樣子誒。”伊爾芙皺着眉,“明明妹抖桑這麼厲害,什麼都會。會長一點都體會不到妹抖的萌點。”

“moe?萌え?”葛蘭特差不多已經習慣了伊爾芙在說話時偶爾會蹦出什麼奇怪的日語,但她並不覺得自己跟這個詞有什麼關聯。萌え是日語里可愛的意思,如果這個詞是指代小小姐倒是沒什麼問題,但對於她來說並不適用。

“嗯,妹抖即正義!”伊爾芙一臉驕傲,隨即又困惑起來,“但是為什麼會長看起來在躲着妹抖桑。”

“小小姐她,大概是認生吧。”葛蘭特略帶一絲憂鬱地說,“已經很多年了,她大概已經記不起了吧,那時她還很小。”

“誒?妹抖桑認識小時候的會長嗎?”

“算是我一手帶大的吧。”

“這樣啊。不過會長一定會記起妹抖桑的。”伊爾芙安慰道,“而且會長是很溫柔的人呢,他一定會接受妹抖桑的。”

“承您吉言。”葛蘭特葛蘭特向面前歡快的精靈道謝,可她知道眼前的“小小姐”已經不可能記起她了,或者說,現在的“小小姐”的記憶里並沒有她的存在。

 

赫瓦格密爾魔道局候審室中,龍心專心品着茶。那是非常廉價的東西,只是為了看起來比白開水要禮貌些才放了些茶。至於沖泡的手法,自然是在大壺裡撒些茶葉,然後灌上一滿壺沸水,要喝的時候就像一次性杯子中倒上一杯,水不夠了的話,再加些水就又是一壺。

但是龍心並不在意端在手裡的是什麼,輕輕晃動裝在一次性杯子中的茶水,讓人感覺即使那是白開水她也能用最上等的方式品味。

“愛麗絲警官不累嗎?”龍心向坐在自己對面的人說。

準確來說,是一名血族,密米爾學院新來的實習老師,愛麗絲·白·布哈爾因。她端坐在龍心的對面,血紅的瞳孔中映出龍心的樣貌。這樣的狀況已經持續了數個小時,若是普通的血族,這麼長時間維持着血瞳大概已經虛脫了。且不論體力的消耗,數個小時處在精神緊繃的狀態,不管誰都受不了。但是愛麗絲宛如不知疲倦的監控攝像機般,在數小時里用那血色的瞳孔追蹤着龍心的一舉一動。

“沒有關係。”愛麗絲不帶感情地說,“另外,我並不是警察,我是這次事件的特別脅從員。所以不必叫我警官。”

“失禮了,那麼,愛麗絲小姐,我們這樣干坐着實在無趣,可以稍微找些事做嗎?”

“你的意思是?”

“我想這裡能找到撲克吧,不如我們玩牌吧,兩個人的話,我們來玩二十一點怎樣?我做莊。籌碼的話……我們來賭瓜子吧。”龍心指着桌上的一盤瓜子,那是之前值班的人留下的,已經有些受潮了,“在我們那邊鬥地主的話有時也會賭瓜子。”

愛麗絲一時愣住了,她被告知的是監視對象很有可能與上古邪神有關。雖然在血族的眼中,她還是個不經事的黃毛丫頭,可她也算是活了相當長的歲月了,從來沒聽說過有哪個邪神會找你玩二十一點,她是賭神嗎?對於愛麗絲來說,比起賭撲克,跟邪神打上一架還比較輕鬆。

“接受要求,撲克我們馬上送過去。”愛麗絲的耳機中響起麗莎的聲音,“現在只要能拖住時間就好。”

“我明白了。”愛麗絲沒有避諱龍心的意思直接回答,“但是有一點我不明白,中國的土地革命為什麼要賭瓜子?”

 

“我們這叫釣魚執法吧。”監控室里,一個叼着雪茄的中年男人從夾克內側口袋取出一副撲克牌,敬煙般地遞給麗莎。

這裡的人都很清楚他們要做的事,就是讓被監控的對象無法在明天晚上七點之前達到中庭之海,或者——等待目標為了離開這裡而採取暴力行動,也就是迫使目標襲警,這樣他們就有理由抓捕目標。大家都清楚這是違規的,不少人對此抱有不滿,可也只能聽指示辦事。

“我不會釣魚,但我喜歡看別人釣魚。”麗莎接過撲克,交給旁邊的一個年輕警員,示意他將撲克送到候審室,“我是沒想到你們這幫天天執勤時間打牌的傢伙居然在這種時候能派上用場。”

“我也沒想到。”中年人一拍大腿,“我強烈要求將執勤時間打牌合理化。”

“等你們什麼時候不被人投訴了再說。”

中年人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然後劇烈咳嗽起來。

“如果有意外的話,愛麗絲一個人可以嗎?”緩過氣來,中年人看向監控畫面,那裡可以看見候審室里端坐着的愛麗絲。

目標對象被認定為附着了耶夢加得的靈體,雖然海拉的靈體似乎沒什麼威脅,但監控中的這位是能自由出入車站,把麗莎困住的傢伙。他還記得不久前,由於海拉所導致的空間黑洞,沖在第一線的他清楚地知道那是多麼恐怖的東西。

“對方有多厲害我們誰都不知道,不過,如果愛麗絲頂不住的話……”麗莎說到一半停了下來。

“我們全得陪葬。”中年人接過話,“那東西真的是神明嗎?”

這不僅是中年人的疑問,也是這個房間里所有人的疑問。神應該早已在這個世界上絕跡,一直以來總有些不法分子會舉行所謂的喚神儀式,卻沒有一例成功過。可現在說一個可能獲取了邪神力量的傢伙在自己不遠處賭撲克,無論是誰都無法相信。

“我怎麼會知道。”麗莎攤開手,“如果不是,我們就是濫用職權,如果是……我可不知道神明的想法。”

“感覺不管那邊,我們都活不長。”中年人說罷,又咳嗽了起來。

“如果你不戒煙的話,會死得更快。”

“比起戒煙,我寧願讓那位爆掉我的腦袋。”中年人看着顯示屏中已經開始的牌局聳聳肩。

 

“停牌。”愛麗絲蓋下自己的暗牌。

“這下麻煩了呢。”龍心這麼說著,卻露出嘲弄的表情。

二十一點的規則很簡單,莊家會給自己和每個散家發一張明牌和一張暗牌。散家儘可能通過要牌,拿到接近且不超過21的點數。散家停牌后,莊家拿牌,如果莊家沒有爆掉,則點數大的一方獲勝。

愛麗絲的明牌是梅花A,在二十一點中既可以表示1也可以表示11,如果在這個時候叫停,就表明玩家的暗牌很可能是張大牌,總點數已經接近甚至達到21點。

而龍心的明牌是方片3,無論她的暗牌是多少,她都必須要牌。

“看來運氣不怎麼好呢。”龍心拿了一張牌后嘆了口氣。

她攤開牌,一張方片3,一張梅花4,和一張紅桃J,所有的花牌都代表10點,也就是說龍心的牌面是17點。

“平局。”愛麗絲翻開牌。她是暗牌是紅桃6,總點數也是17。

“明明這個時候應該加倍的呢。”龍心有些失望。

如果玩家拿到17點,這個時候再要牌的話,會有很大幾率爆掉,是個比較尷尬的點數。可如果有一張A的話,反而應該加倍下注。因為這個時候有四種牌能夠讓你的手牌變大,四種保持手牌不變,只有五種可能會讓手牌變小,但你絕對不會爆掉。所以加倍的話整體期望是比較高的。

可愛麗絲他們只是想要拖延時間,並不在乎賭局的輸贏,賭局越是保持平衡越是有利。

“真無趣。”龍心將牌扔在桌上,一臉不悅。

讓龍心感到厭煩當然不是麗莎他們希望看到的,他們是想借這個賭局拖延時間,越是接近宴會的時間,對龍心的困擾就會越大,這樣才有可能得到更多的線索。

正當愛麗絲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龍心開了口:“我們追加賭注吧。”

“追加?”

“如果你從我這裡贏得全部的瓜子,我就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如果我贏了,你們就要帶海拉來中庭之海。”

“姐姐,怎麼辦?”愛麗絲對着微型麥克風問。

“我知道你們想要找蛇。”龍心眯着眼,宛如逗弄寵物一般,“贏了我,就告訴你們一條‘大蛇’的名字。”

“答應她。”耳機里傳來麗莎的聲音。

“可是……”

“無論輸贏,帶不帶海拉過去的結果不會改變。”

“咦?”愛麗絲愣了一下,半晌才反應過來,麗莎這是要耍無賴到底了。

這場賭局根本沒有任何約束力,如果愛麗絲獲勝,他們可能獲得意料之外的重要情報,如果愛麗絲輸了,他們即使不兌現承諾,現狀也不會有多大改變。對於能在車站來去自如的對手來說,保證海拉根本是天方夜譚。反倒是龍心如果暴動,他們便能獲得正當理由,名正言順地控制目標。

“跟注。”愛麗絲說。

“那麼,繼續我們的賭局!”52張紙牌在龍心手中翻飛,忽的飛出兩張落在愛麗絲面前。

 

“你這樣子,有夠慘的。”桑德爾將毛巾遞給夏子語。

此刻的夏子語宛如從水塘里爬出來的水鬼一般,渾身上下都滴着水。

“沒辦法啊,她突然說要拿快遞什麼的。”夏子語接過毛巾,擦了把臉,又將頭髮上的水擦了擦。

外面的雨一直沒停,可曉言突然說她的快遞到了,於是為了趕回去取快遞,兩人一頭扎進了暴雨之中。

“我聽說過,你們中國的女孩兒對快遞有種莫名的執着。據說可以徒手拆開封裝了幾層的包裹。”

“歐洲的女孩兒呢?”

“你覺得呢?”桑德爾躺回自己的床鋪拿起一本書,“你最好先去洗個澡。”

“嗯,馬上。”夏子語將毛巾丟到一邊,“你有看見葛蘭特嗎?”

“那是你的侍從吧,為什麼會問我?”

“各種原因啦。沒看見就算了。”

 

雖說無法信任葛蘭特,但夏子語還是對沒有與葛蘭特打聲招呼就回來抱有些許愧疚。不過,到是不擔心那個女僕會因為找不到自己而陷入困境。反倒是總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葛蘭特的掌控中一般,即使那個女僕現在突然出現在他旁邊,他也不會驚訝。

“感覺像是身邊被裝了監控似的。”夏子語打開淋浴的噴頭,半溫的水將雨水的寒意驅走。

“並沒有監控。”夏子語身後傳來這樣的聲音。

這場景似曾相識,他立刻明白了身後的是什麼人,一個危險的傢伙。可這些都不是重點……

“喂,為什麼這麼淡定地站在這裡,趕快出去啊!”夏子語大吼。

“非常抱歉打擾到您,不過為了解答您的疑惑……”葛蘭特沒有從浴室中離開的意思,“並不是監控,是式神,是日本的一種術式,在偵察與護主方面有不錯的效果,所以就擅自使用了。”

“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出去啊!”

“明白了。”葛蘭特躬身行禮,正要離開時又轉身,“小小姐您的身體未免有些單薄,還請注意營養與鍛煉。午飯放在您的桌子上了。”

“總不會比誰家千金小姐瘦弱!夠了,你出去啊!”

直到葛蘭特離開后,夏子語才舒了口氣。

總覺得剛剛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不過也不是自己說說就能解決的,不然的話葛蘭特就不會這樣跟着他了,更不會對着他一口一個“小小姐”地叫。

小小姐果然指的是海拉吧,葛蘭特真的是神話時代的倖存下來的傢伙嗎?中國的神話時代在公元前就已經結束了,但有的地方直到公元10世紀甚至更晚才結束。當然即使是那個時代的人,也並不是夏子語能明白的。他想起那個夢境,雖然朦朦朧朧,但四周的陳設與電影中的中世紀房間確有幾分相似。

那有着業火般金色瞳孔的孩子就是海拉了吧,他不知為何非常確信。雖然只是一瞬,但在他看見那孩子的時候,他就知道那是冥世之主。在看見那隻金色瞳孔的時候,他就有種熟悉的感覺。

莫名有些悲傷呢……不知為何,想起那孩子的時候,就感覺心裡空落落的。

他仰頭衝著淋浴的噴頭,比暴雨更猛烈的水打到他的臉上,水順着他的面頰匯成細流……

 

候審室里有微弱的風,這個房間的門窗都被關得很嚴實,這風不是從外面吹進來的,而是愛麗絲正催動精密的術式所引發的空氣流動。

她用血紅的雙目緊盯着龍心手中的牌。原本應該一模一樣的52張牌,此刻在愛麗絲眼中卻各不相同,她將五感提升到極致,記住了每張牌細微到毛邊的特徵。

她現在有三張牌,總點數是16點,而龍心的明牌是黑桃A,也就是11點。正常來說玩家都應該要牌,當然,前提是這賭局還正常。

“停牌。”愛麗絲說。

愛麗絲能夠確定龍心的那張暗牌是方片3,也就是龍心的牌共計14點。如果從概率學上來算,龍心獲勝的概率非常大。可這也只能是從概率學上說。

“好吧,我認輸。”龍心無奈說。

她將牌堆最上面的牌翻開,是一張梅花10,不管她們誰拿到都會爆掉。

“不能輕鬆點玩遊戲嗎?”龍心敲着自己最後一顆作為籌碼的瓜子,一臉幽怨。

“對於我們來說,這是一場戰爭。”

“不愧是最強的血族,可我又不是要搶你的餅乾,就算你紅着眼瞪我也沒什麼用啊。”

“如果你不是犯人,我致歉。可我們不能放任危險人物在街上跑。”

“我接受你的道歉。不過……”龍心微微一頓,“還是讓賭局變得更有意思些吧。”

風停止了下來,候審室變得死一般寂靜。

“你做了什麼?”愛麗絲冷冷地問。她察覺到耳機中已經無法傳來麗莎那邊的聲音了。

“只是避免別人打擾而已。”龍心開始發牌。

愛麗絲的明牌是梅花3,雖然沒有翻開暗牌,但她知道那是黑桃6。而龍心的明牌是方片Q,暗牌也可以辨認出來是紅桃4。

“最好還是翻開看看的好。”龍心眯着眼說。

愛麗絲雖然不明白龍心話中的意思,但還是翻開了暗牌的一角。與預想中的黑桃6不同,那是一張紅桃4。

“看起來沒有那麼簡單贏呢。”

“如果謎底都知道了,遊戲就沒有意思了吧。”

“要牌。”愛麗絲說。

拿到的牌應該是梅花K,可恐怕並不是。愛麗絲看了一眼牌,果不其然,那是一張紅桃A。將五感提升至極致后所辨識的紙牌出現了偏差。這當然不是愛麗絲能力不足,看起來龍心開始做出了反擊。

若說是出千,可也沒聽說過哪種千術能只將牌面換掉,若說是術法,空氣中浮動的唯一魔力波動就是愛麗絲自己的。

“繼續。”愛麗絲試着讓自己鎮定下來,開始觀察牌面。

紅桃A、梅花3和紅桃4,也就是17點,並且與第一局一樣是軟17。這個時候加倍是很好的選擇,獲勝的期望比較大。

可她並不是要較大的獲勝期望,而是必勝。只要贏了這一局,也許他們能夠獲得非常重要的情報。所以……

“未知的恐懼會讓你喪失正確的判斷。”龍心饒有興趣地看着愛麗絲。

突然候審室里颳起了猛烈的風,沒有裝訂的文件在房間里亂飛,只有愛麗絲的附近依然寂靜。這裡,是風暴眼。

愛麗絲咬破嘴唇,一滴血滲了出來,接着宛如蒸發般地消散在空氣中。不,沒有消失,那滴血化作了無數無法辨識的細絲附上了龍心手中的撲克。

“要牌!”愛麗絲說。

“真是意外呢。”雖然明知愛麗絲用了作弊的手法,但龍心仍然打開牌堆最上面的一張牌,“恭喜,Black Jack!”

黑桃4,也就是愛麗絲拿到了二十一點——黑傑克。

然而就在下個瞬間,候審室的牆壁突然炸開了。

 

外面響起了槍聲與魔法轟擊的聲音,從破開的牆壁可以看到大門那邊的水泥路面已經被炸出了一個大坑。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外面已經變成了戰場。

房間中的煙塵還沒有消散,愛麗絲劈開桌子,沖向對面的龍心。一旦有變故,立刻壓制龍心,這就是她的任務。

然而龍心不閃不避,沒有一絲抵抗。愛麗絲一下犯了難,反而不知該如何控制龍心。她對峙過許多厲害的角色,只要躲開對方最後的反擊就可以輕鬆拿下,可眼前的這傢伙好似看戲般地看着自己,反而讓她不知所措。就好像在兩人手槍對決中,你轉身拔槍,結果發現對手叼着棒棒糖饒有興趣地看着你,她真的不是路人嗎?

“愛麗絲,能聽見嗎?”耳機中傳來麗莎的聲音。

“是,能聽見。”愛麗絲回答。

在牆壁炸開的一瞬間,死寂的房間就變得喧鬧起來,也包括耳機中傳來的電流雜音。

“到外面來,這邊有個更麻煩的傢伙要優先解決。”

這次的任務目標是龍心,是可能懷揣着神力的傢伙。當初海拉出現的時候,在市中心開出了一個空間黑洞,若不是赫瓦格密爾眾多魔導術士及時應對,這座都市只怕早就不存在了吧。可現在卻說有比這種東西更麻煩的傢伙,很難想象對方是什麼。

就在愛麗絲遲疑的一瞬,房頂塌了下來。愛麗絲隨手揮開砸下來的預製板,看向攻擊的來源。

狂暴的雨瞬間將激起的塵埃洗刷掉,在那之後顯露出來的是一顆碩大的腦袋。

被青黑色鱗片覆蓋的腦袋上,一雙宛如流淌着的暗紫色火焰的眼睛盯着愛麗絲。不,不是愛麗絲,那雙看不清瞳孔的眼睛注視的是龍心。

“遵從賭約。”龍心並不在意那駭人的目光,她向愛麗絲打開了三張牌:方片Q,黑桃6,黑桃Q。

方片Q是龍心的明牌,黑桃6原本應該是愛麗絲的暗牌,但現在卻在龍心手中,黑桃Q大概是龍心剛拿到的牌,是古希臘神話中的智慧和戰爭女神帕拉斯·雅典娜,唯一一張拿着武器的皇后。三張牌共計26點,龍心輸掉了賭局。

“這位的名字。”龍心直視那兩隻氙燈般的眼睛,“尼德霍格(nidhogg),司掌絕望的毒龍。”

碩大的頭顱抬了起來,順着頭顱後面是長長的脖頸,再之後已經被雨水掩蓋,只能看見一雙巨大的膜翼的輪廓。毫無疑問,那是一條龍,原本應該隨着神族的消亡一起消失的物種,現在卻真真實實地站在這裡。

“與吾等為友,或是被吾等毀滅。”龍用低沉的聲音說著。

龍所用的是一種古老的語言,愛麗絲在家中的老僕那裡聽過這種語言,但她只能斷斷續續地聽懂幾個詞,它似乎是在拉攏龍心。

“答案不是很明確了嗎?”龍心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愛麗絲的家庭教師有教過她中文,可她完全記不住那些方片字。與拉丁字母不同,漢字是表意而非表音文字,所以龍心說了什麼她連一個詞都沒明白。可最讓愛麗絲感到不爽的是,那頭本該成為化石的古龍聽懂了。

“實在可惜,吾等曾經的戰友。”

愛麗絲從龍的話語中大致理解了龍心應該是拒絕了邀請。雖然不能排除龍心的危險性,但至少不用同時對付他們兩個,這讓愛麗絲鬆了口氣。那麼,首先要壓制的對象……

就在愛麗絲要向龍發動攻勢,巨大的火光夾雜着絢麗的法陣在龍的身上炸開了。

“嘖,果然打不動嗎?”

麗莎腳尖點在魔導局的避雷針上,居高臨下看着龍。她肩上扛着一支RPG發射筒,那是軍用武器,不知為何出現在了魔導局,那發編纂着術式的炮彈大概就是從那裡打出來的吧。

在愛麗絲看向麗莎的那一瞬,被攻擊的龍已經發動了反擊,灼熱的龍息襲向麗莎。

“姐姐!”龍息卷着灼熱的氣流在愛麗絲身邊翻湧,但愛麗絲更在意的是麗莎。

“反應太慢了,愛麗絲。”麗莎出現在愛麗絲身邊,抓住她的肩膀,將她硬生生拖開。

下一刻,龍息掃過愛麗絲剛剛站的地方,混凝土的斷垣瞬間就氣化了。

“你還是沒什麼長進呢。”轉瞬帶着愛麗絲移開十數米的麗莎帶着責備的語氣說。

“對不起。”愛麗絲像犯了錯的孩子低着頭。

“算了,笨拙一點的孩子也蠻可愛。”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像是要證明這一點,愛麗絲的氣場驟然改變,她的身邊捲起爆烈的風。

空氣中瀰漫著鐵鏽的味道,雨水被染上了些許紅色,血色的霧呈旋渦狀擴散開來。下一個瞬間,愛麗絲腳下為數不多還算完好的水泥路面布滿龜裂,轟的一聲塌陷了下去,她藉著反作用力用比那發RPG更快的速度,更強的力度沖向布滿青黑色鱗甲的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