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我的选择……肯定没有错……
“守卫……守卫之剑（精灵语）！”
就算是这样的怪物，只要是人族的话，只要是有精灵的言灵控制的话，比斯肯定……肯定能战胜它。
视野中，在比斯言灵命令下而缓缓从地面爬起来的人族拔出插在地上的剑，而前方那只已经化成死灵的同族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高空上燃烧着绿火的两条脊椎骨正慢慢地摇摆着。
这是在恐惧的艾丝眼中，映入的所有景象。
——没有言灵又怎么样！拥有言灵又怎么样！成为你这种人渣的搭档？别给我胡说八道！
在脑海中回响的话语，只能让艾丝痛苦地咬紧牙关。
少给我说教了……少给我，自以为是地捣乱了……明明，明明什么都不明白……明明我，明明我根本就没有那种力量，明明我只能够倚赖比斯的身份和地位才能达到目的……一直这样忍着冷嘲热讽，忍着愤怒直到现在了……
怎么可能只因为你的一段话就改变我！
紧紧握住手中的木杖，艾丝抬起头凝视着站在眼前的比斯。即使是因为恐惧死亡而露出了动摇的眼神，但一直以来对比斯实力的了解还是使艾丝稳了下来。
刚刚还做了那样的事情，只要能活下来的话，肯定会被重用。
这样就可以，参加言灵祭了，就算没有搭档……
——你这个不只连搭档，甚至连‘言灵’都没有的杂种啊！
就算没有言灵……
——没‘言灵’的你根本就不可能参加言灵祭嘛，哈哈哈！
艾丝，为了目的而强烈地否认着自己的艾丝，根本不想去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哭了。
是的，既然是选择了倚赖比斯这条路，那么这种事情肯定会有，而且不止是一两次……或者，会有更多的同族精灵会嘲笑。
——你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啊……
——和比斯合作，你是永远无法达到目的……
我当然知道是这样啊！这样下去一点都不好！最后就算达到了目的……我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根本，我根本就不敢去想象……
但是，除此以外我又能怎样？
忍住不停涌出的泪水，艾丝狠狠咬紧了自己的牙关。
因为……因为我从来不信赖任何人，任何精灵……
因为，我只有我自己可以信任。
狠狠否认了所有的祈愿，无法改变自己道路的艾丝重新抬起头，目视激战的前方。
“躲开攻击！砍断它的脊椎！（精灵语）”
“锵锵锵！”
但是，艾丝估算错误了一点。
“这……这到底是什么骨头啊！”
已经用言灵命令了，可以说眼前的人族搭档每一剑都是使出最大的力气了，但是，别说是砍断那两条脊椎，就连挡下攻击都已经很吃力了。
是的，不是比斯实力不够。
同样的，也不是眼前的这个人族战力不足。
“呵呵……哈哈哈！比……比斯斯……啊！”
——而是这只死灵，太强了。
“噗哧！”
“呜呜呜啊啊啊啊！”
用一根脊椎挡住了剑，怪物挥舞另一根脊椎，如斧子一般将身穿盔甲的人族拦腰劈成两半。
“不……不要……我……我啊啊啊……噗哧！”
没有等人族发出最后一声，一根脊椎早就已经贯穿了他的头部，将他整个人钉在一旁的墙上。
“骗……骗人的……”
看着自己的人族被击溃的比斯，恐惧地退后了一步。
但是，更可怕的是之后的……
不……不会吧，这绿火，难道……
在艾丝的视野中，被钉在墙上的人族头上，脊椎骨贯穿的地方染上了绿色的烈焰。
那只是短短几秒内发生的事情。
血肉，内脏一块块地掉落在地上，鲜血融入雨中纷纷落下。但，沐浴着这一切从截断面长出来的，是令人恶心作呕的……
——两根脊椎骨。
“砰！”
拔出头上的脊椎骨后落在地面上的那个人族，伸出双手开始慢慢爬了起来。而弯向空中的两根脊椎骨，已在一瞬间燃上了在暴雨中也不会熄灭的绿色火焰。
“呜啊……呜啊啊……妈……妈……”
“哇啊啊！比……比斯……谅……原……不能啊……啊！”
——死灵最可怕的地方。
如果干掉了便是一了百了，但如果是被反着杀掉了队员的话……
“比斯……”“比……比斯啊啊……啊！”
后方倒下的两只精灵，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成了同样的怪物。
——就会面临全灭的局面。
要……要逃跑……不逃的话，会……
直到此时才知道自己估算错误的艾丝，就在她准备转身准备逃跑的时候……
“艾丝！不可以！”
自己的斗篷却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揪住了。
怎……怎么回事……
还没把握到情况的艾丝，在下一秒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要帮我挡下来！”
那是比斯的手。
没等艾丝反应过来，自己的视野已经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在那强大的力道之下，艾丝被狠狠地甩到了比斯的后方。
“砰！”
“呜！”
猛地与地面相撞，艾丝的背部传来了一阵剧痛，手中的木杖掉落在了一旁。
“我……我可是要活下去的啊！”
朦胧的视野里，只能看到比斯逃跑的背影。
——被抛弃了。
立刻便意识到这点的艾丝，露出了死一样苍白的表情。
转过头，看到的是无比清晰的尖锐白骨。
死……要死了……
“呜呜啊……啊……啊……”
仿佛在蓄力一样地向后弯曲，燃烧着绿色火焰的脊椎骨，指向艾丝的眉心。
不……不要……
放弃地摇着头，流下了恐惧泪水的艾丝，已经完全被吓软在地上，无法动弹。
“嗖！”
下一秒，切开雨珠飞速突刺过来的脊椎，在艾丝眼中无限地放大。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
“——艾丝啊啊啊啊！”
暴雨的昏暗下，那是一条在狂风中飞舞的黑色长辫。
然后，是一道弧光。
“铿！”
与刚才不一样的声音，带来了完全不同的结果。
“哐当……”
“呜呜哇啊啊啊！”
伴随着怪物痛苦的吼叫声，燃烧着绿火的一段脊椎骨跌落到一旁的水洼中，并且，火焰逐渐熄灭。
……没，没死。
开……开什么玩笑……那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还能从那样的袭击中活下来……
“咣！”
在左手手心飞速旋转的匕首映着巷外的微光，在狂风暴雨中的斗篷轻轻地摆动，露出了结实的双臂。而那张布满鲜血与雨水的侧脸上，那双坚定的深黑色瞳孔，正流露出坚定的眼神。
……伟德！
“啧！情况真糟糕……”
反手将匕首握紧准备战斗的索尔抱怨地咂咂嘴，但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的恐惧，与将这一切全部看在眼里的艾丝完全不同。
……又是，你。
伟德，又是你……
虽然对索尔出现拯救了自己很惊讶，但是艾丝的心中，却没有一丝谢意。
比斯，抛弃掉我逃跑了……抛弃掉所有的队员，逃跑了。
一团糟……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安排都一团糟……
——还用问吗？当然是……
——招募新队员啊！
如果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出现……比斯就不会去找你，也就根本，根本不会出现小队全灭的情况……
“切！”
低下头，紧紧咬着牙关，愤怒的艾丝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小队没了，言灵祭就没戏了……我的目的就……我的目的就……
“现在你给我听好了，艾丝，现在就好好站在我的背后，我会保证你的安全，所以……”
抬起头，看着举起匕首准备战斗的索尔，以及他面前曾经是自己伙伴的怪物们。
伟德……伟德……伟德你！全都是你出现的错！
“可恶！”
完全没将索尔的话语听进去的艾丝猛地抬起头，在那张被怒火燃遍的面孔上，碧绿色的双瞳流露出来的是深深的恨意。
要死，就你自己一个人死在这里！我……我才不要……
想到正在前面逃跑的比斯，艾丝转过身，准备离开这里。
我才不要留在这种地方！
“哒！”
溅起水花，迅速地迈开脚步的艾丝，速度在一瞬间加快。
“……啪！”
但是，这个时候一只手却稳稳地抓住了她，稳稳地抓住了她的右手。
“你在干什么！前面你不能去……”
猛地转过头，在艾丝被怒色填满的视野中，她能看到的，正是她一切怒火的源头。
……伟德，伟德……伟德，现在你又想说什么！
所以，她又怎么能体会索尔此刻所流露出来的担忧神情，又怎么能体会到索尔在到达大道时那发自内心的深深不安？
“啪！”
“啧！吵死了！”
狠狠地甩开索尔的手，无视了他所有的心情，艾丝用愤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索尔吼道：
“——谁要你来管啊啊啊啊！”
“不可以！艾丝……锵！可恶！”
话还没说完就被攻击的索尔，只能够放弃艾丝，重新投入到眼前的战斗。
“哒哒哒哒！”
而没有理会索尔的艾丝则是踏过水洼，开始在小巷中猛冲起来。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在奔跑中重新拾回些许冷静的艾丝，只能低着头，一股脑地朝前冲着。
我……我……我，我才不要……不要死在这种地方……
暴雨遮掩，狂风席卷，完全没有在意自己被吹开雪色长发，艾丝缓缓地抬起头，凝视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大道。
除了一个在前方奔跑的身影——比斯，还有在斜坡上方的那根飞船旗杆。
比，比斯……
看着将自己抛弃的那位精灵，脑海深处所有的记忆重新被唤醒。
被同族的精灵欺压嘲讽……从来没有愿意成为搭档的人族……孤身奋斗，谁也不依赖，只信任自己。忍着痛苦，忍着不甘，忍着愤怒，在比斯的手下工作，收集情报，努力不拖后腿，只是为了能参加精灵祭……
但是。
维尔斯空城事件……菲菈大人的宣讲事件……伟德的一大堆事件……
还有现在的克顿尔……
所有的努力，都因为他的出现而被破坏掉了。
“可恶……才不要……才不要……”
——你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别来……别来烦我……伟德，伟德……
——你自己很清楚不是吗？虽然我的确不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只是这样看也明白……
够了够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和比斯合作，你是永远无法达到目的……
“我不想听啊啊啊啊！”
艾丝将怒火付诸吼声，喊了出来。
“我……我啊！我才不要被别人动摇……我……已经这么痛苦……忍受了这么多了……怎么能就这样失败……”
看着眼前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飞船，以及即将要接近的比斯，艾丝的双瞳发生了变化。
那是仿佛看到希望一样的坚定眼神。
“我才不会放弃啊！”
我要离开这里……和比斯一起离开这里……只要能够活着呆在小队里，就算再痛苦也好，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什么……什么都无所谓……就算是要承受死一样的折磨也无所谓！
凝视只剩下两三米的飞船舱门，凝视着已经抵达门口的比斯，艾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那看到希望的笑容……
是多么扭曲。
“我……我一定要活下去……不择手段也好……我也一定要！”
“——那就不要过去啊啊啊啊啊啊！”
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灵魂唤醒一样的巨大声音，从艾丝的背后传了过来。
“啪！”
又是从手掌传来的声音，艾丝的手又被紧紧的抓紧，身体又一次紧急刹车。
到底……到底又是谁……到底又是谁在阻挠我……
转过头，艾丝看到的，是索尔。
……伟德。
想着索尔应该死掉的艾丝，有些发愣地看着他那沾满鲜血的面孔，以及那双深邃的黑瞳中，流露出的愤怒眼神。
“想要活下去就别上船！整条大道空无一只死灵难道你就没察觉到异样吗！艾丝！”
是嘛……伟德，是伟德……
又是你……伟德……又是，又是你！
而愣了短短两秒后，被索尔声音惊醒的艾丝，大脑马上就向一个极端方向转动起来。
“又是你……伟德，又是你……”
完全没有听进索尔话的艾丝猛地抽动被紧握的右手。注视着索尔的双瞳，看着索尔的表情和脸庞，怒意就像火山爆发一样停不下来瞬间便填满了胸口，就连呼吸声都因此而急促起来。
“够了！我说过了！不要再烦我了！我要坐船离开这里……谁要呆在这里，只有你这样的怪物……只有你这样的什么都不懂却装懂的混蛋才想呆在这里……我要活下去！放手……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给我放手啊！”
拼命地想挣脱索尔的艾丝，只是伴随着流下的泪水，不停地骂着，不停地骂着。
而早就无法忍耐艾丝举动的索尔，在同样爆发的怒火的之下，他松开艾丝的右手，反揪住衣领，几乎是贴着她的脸吼道：
“那你就用你的耳朵好好听听现在从船上传过来的是谁的声音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
在索尔松开艾丝衣领，让她转过身的一瞬间……
传来的，是这样的声音。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比斯的惨叫声。
——数根尖锐的白骨，贯穿了比斯身体的每一处。
“开……开玩笑……”
而似乎一直被怒意所蒙蔽的视野，重拾些许冷静之时，艾丝总算看见了这艘飞船的颜色。
——被死灵之火染成的深深绿色。
“啊……哇……啊……嘶嘶……啊啊啊啊啊！”
完全没有将比斯变成同伴的意思，那些曾经被比斯嘲讽的死灵们，在瞬间，便在艾丝面前将他撕成了碎片。
“砰！”
艾丝，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
“哗哗哗……”
双眼呆滞地注视直到刚才站着比斯的地方，注视着那些在雨水中被冲淡的血水。
全部，结束了……
我的努力……全部，全部都没了。
已经消失的小队当然没有参加言灵祭的资格，而且之前获得的参选优先权，还没有使用这个队伍便消失了。
怎么办……已经完了，全部，全部都完了……
瞪大着双眼，抱着自己的头部，艾丝像跌入深渊一样呆呆地看着地面，不停地自言自语道：
“比斯……比斯那个混账死了……小队全灭了，努力全部泡汤了……言灵祭也没有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的努力……我付出的一切，什么都没有了……”
“艾丝，快站起来，没多少时间了……”
“没有，多少时间？”
听到从背后传来的这个声音，这个在艾丝耳中，这个完全没有顾忌她心情的声音，这个一直在耳旁说教的声音，就像火星一样，瞬间将引线点燃。
而炸弹的爆发，也只是瞬间的事情。
“全部都结束了我还要时间干什么！已经完了！我的一切，已经全部完蛋了！”
猛地从地面上站起来，在被雨水沾湿的雪色刘海下，艾丝那双充满不甘与怒火的碧绿色双瞳中，正流淌着眼泪。
“都是……全都是你的错……明明都和你说了不要来找我……不要和我扯上关系……为什么不听……为什么要来捣乱！为什么你！”
但这个时候，静静凝视着她的索尔，只是轻轻将一根木杖拿到了艾丝的眼前。
“这是你的吧，拿好。”
“我的……木杖……啧！”
话被打断的艾丝毫不客气地用力从索尔手中抽走木杖，而当看着没有一丝表情起伏的索尔时，艾丝反而变得更加愤怒。
“滚开！我再也不想要见到你了！要走你自己走！”
“——你这家伙少给我再讲废话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比起艾丝更恼火的索尔，用震耳的吼声怔住了她。
“好好抓住的木杖！”
一声严厉的命令后，无视了艾丝此刻所有的怒火，索尔认真地注视着眼前的艾丝，并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你……喂！喂！放开我！”
“给我闭上嘴抱紧我！等下咬到舌头别怪我！”
索尔，将艾丝整个抱了起来。
“不要！不要！放开我啊啊！你在干什么，你想要干什么！你这家伙！”
“这还用问吗！给我睁大双眼好好瞧瞧这里啊！你这个笨蛋精灵！”
大声怒吼着的索尔更加用力抱紧艾丝，深邃双瞳透露出决不放弃的坚定眼神。
“——当然是要从这里活下去啊啊啊啊啊！”
暴雨下，这片广场渐渐被死灵之火点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