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的一壁澄空萬里無雲,
一隻鷹在都市的上空盤旋着...
像是覺得累了,它打了一個旋,便停在一棟大廈頂部的邊緣處休息。
它收起因長時間飛行而有些勞累的翅膀,機警的望着身下的都市,因下班時間而變得熙熙攘攘的車流映入它圓潤的瞳孔里。
但沒過幾秒一種無形的力就壓迫着它的身體,逼它再次張開羽翼飛了出去。
那是一股強勁的風力...
風力的來源不是因為自然的冷熱變化造成,而是少年在奔跑途中衝散的,狂亂的空氣。
他一刻不停的奔跑着,矯健的掠過一個又一個巨大的排風扇與電梯井,勁風從他的耳邊呼嘯而過,發出尖銳的嘶吼。
他的前腳踏到大廈邊緣處,深吸一口氣,將力量聚集到前腳掌,然後以一種驚人的跳躍力在高樓的頂部之間穿梭。
“彌賽亞,還有多遠?”
“你再向前跨越兩棟樓就可以看見了。”
提爾學院出現在自己眼前,他毫不猶豫,縱身躍了下去。
......
雖然早就已經告別了那個年齡,但我其實還是對於童話故事有着一種天真的鐘愛,我總會有一種裡面的故事會真實發生的想法,王子拯救公主的劇情不止一次出現在夢境,我有時還會傻傻的笑醒,醒來后還會對自己天真的夢境自嘲一番。
是夢啊...
一切都是我的夢境...在死亡的邊緣處我產生了回憶起那可笑的想法。
......
但是,我沒想到的是,今天,這樣的故事真的發生了。
雖然開場並不如我想象中那麼浪漫,我起先是聽到身邊窗子玻璃破碎的聲音,一陣狂風猛烈地打在我的臉上,讓我睜不開眼睛。
下一秒,我睜開眼睛。
飛散的玻璃碎屑如雪花般環繞在他身旁,他,一襲黑衣的背影出現在我的眼帘。
再一次出現的勁風打散我的頭髮,這次是因為他高速移動而產生的風力,他以我根本無法以肉眼辨識的速度一腳怪物把那隻怪物踢到幾米開外的地方。
我抱着莎夏,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已經沒有空暇去關心他是如何趕到這裡,我只知道我們得救了。
得救了
太好了...
他轉過身,斗大的汗珠從他額頭滴落下來,他慌張的看着我,說:“你們沒事吧?”
看到他,我第一想到的是莎夏.....
“莎夏...莎夏她...求求你救救她.....。”
“搞…搞搞…搞什麼!!!!”到手的獵物就這樣又被搶走,難以抑制的狂怒從怪物身上傳來,它在遠處發出怒吼,頭上的帽子也被自己的聲音震飛,露出光禿禿的腦殼。
他沒有理會怪物,看了一眼莎夏的傷勢,對我說:“對不起了,先請你等一下,先用東西裹住她的傷口,”下一秒,他轉過頭怒視着怪物,“我很快就解決這傢伙.....”
他看到莎夏的傷勢,難以抑制的憤怒從他的口中傳來。
我對他現在表情印象深刻,那是一定一種比那怪物還要恐怖的表情,為什麼說是‘一定’?他背對着我,我根本沒有機會看到他的臉,但是我能從他身上散發的異樣的氣息來感覺到.....
殺意,一種讓我也感到戰慄的殺意...
“你別…礙事…..”怪物低沉的吼着,骨手手指煩躁的來回摩擦,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那還真是對不起了,”他的身體略略下蹲,雙臂一前一後交叉在胸前,擺出攻擊的架勢,“我還真的是挺喜歡礙向你這樣醜陋傢伙的事的。”
與上午的沉着不同,沒等怪物喊出不爽的吼聲,他立刻就發起了攻擊,身影一閃就衝到了怪物面前,第一拳狠狠的擊中了它的腹部,迅猛地,相同的位置又是一拳,使得怪物一陣踉蹌,但還是向他襲來鋒利的骨爪,他則是以更快的速度抓住了骨手的手腕,低吼一聲,手臂一甩就讓那怪物的手臂連同着身體一併甩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地面上綻開了几絲深深的裂紋。
“還沒完。”沒給怪物一丁點喘息的機會,他憑藉著把怪物甩出去的離心力躍到空中,旋轉着身體將拳頭后揚,毫不留情的一擊,如轟然崩落的隕石般砸在怪物的臉上,剎那間,怪物身後的地板猛烈的爆裂開來,木塊和碎石被震到空中,攜帶着的揚起的塵土籠罩了教室。
沒有戀戰,他向後小跳了幾步與怪物拉開距離...
好厲害...
煙幕漸漸的淡去,但仍然是看不清內部,我只依稀看見那怪物的身影漸漸爬起,一隻手用力撕去了身上的大衣,煙幕完全散去后我終於看到了它大衣下的秘密。
那根本不是正常的身體,硬要說的話,它的身體是一條細長的脊椎,脊椎的上下兩端是頭部和雙腿,中部則是連接着無數的骨手,那些骨手搖動着,頗有些東方千手觀音的感覺,但又完全不一樣。這樣的身體給人留下的感覺也就僅剩下恐怖與噁心了。有幾根骨手搖晃着脫落下來,應該是剛才的打擊所造成的。
怪物的腦殼已經被擊碎了一半,原本空洞的眼洞現在也只寒酸的餘下了一個來。
“你你…這個…混蛋……”那怪物向他衝來,數不清的骨手瘋狂的舞動着,一根根利爪襲向他,他微微移開腦袋,第一擊落空,晃了一下身體,第二擊落空,如此這樣無數個來回,沒有一擊擊中他的身體。
“別…別得意忘形!!”怪物的骨手突然收縮到一起,無數骨指相互交錯,組成類似於鑽頭的結構。猛地一下,一記快速的穿刺,一擊擊穿了他的身體…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被穿透的身體如虛像般突然憑空消失。
“殘像而已......”他的聲音出現在怪物的頭頂,過快的速度甚至於讓他的身體產生了殘像,他憑藉著跳躍時身體向上的慣性將雙腳緊緊踩在天花板上,下一刻他積蓄全身力量於雙腳爆發般的向下一跳,手掌中閃過一絲藍色光焰,光焰向兩側延伸,凝聚成長刀的形狀,空中藍光一閃,他的身體便從怪物身邊穿過,怪物一側的骨手順着刀光的痕迹紛紛掉落在地上。
他站在怪物的身後,手中握着那把我在今天早上看到的長太刀。
怪物顯然是想要反擊,另一側的骨爪旋轉着,向後方揮去。
“再見。”他調整架勢,用力一揮便將怪物殘餘的骨手連同身體斬成兩端,那身體就這樣跌落在地上。 前一秒還在肆意準備屠殺的骨爪此刻紛紛跌落到地面上,觸碰地面的瞬間轉化為藍色光焰,漸漸分解,而他,將刀凌空旋轉了一圈,那刀也化為藍光消失了。
“沒事吧?”他跑過來,蹲在我面前。
“我沒事...可莎夏她......”我有氣無力的回答着,說實話我的精神和身體都已經達到了極限,連睜開眼睛都已經是儘力而為的事情了,但我不得不忍住。
我的校服被我撕去了一塊,露出了胸下的皮膚,衣服碎塊綁在莎夏傷口上,想要儘力阻止血液的流失,但它早已被染紅,鮮血一點點的從中滲透出來....
“要快點打急救電話了,這個出血量的話她會死的。”他拿出手機,手指飛速的撥動着虛擬鍵盤。
然而我們沒有注意到...
怪物的頭動了一下,它看着我們的方向,正努力的向我們爬來,等到我注意到時候為時已晚。
“小心!”我對他大喊道。
怪物僅剩一半的脊椎突然伸長,其頂部的頭部正張着血盆大口向還在背對着它的他飛來...
......
手術室前的長廊上,我跟他坐在長椅上,安靜的等待着...
我的內心已經平復了許多,但腦中還是一片混亂,我很後悔為什麼那時自己沒有抓住莎夏,為什麼自己沒有擋在她前面。
他就坐在我的旁邊,好像是在思考些什麼,時不時的把目光投向我。
他注意到我被撕破的衣服,脫下自己的大衣,遞給我。
“披上吧,不然會感冒的。”這樣說著。
我看了看他,回了一句“謝謝”,然後接下他的衣服,披在身上。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對不起...因為我的失誤才讓你們被襲擊.....”
我不懂他的意思,也現在也不想去懂,我現在只擔心莎夏,從她被推進手術室到現在已經三個小時,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門上的紅燈突然跳為綠色,一個帶着口罩的醫生走了出來。
我們趕緊迎了上去,沒等醫生開口,我就焦急的問道:“請問她怎麼樣?”
“已經脫離危險了,幸好及時趕到醫院,失血量過大,再拖延一會兒的話恐怕就不妙了....”
我懸着的心終於落下,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那我現在能看看她嗎?”
“恐怕不能,她現在還在昏迷狀態,很虛弱,最好不要打擾。”
“啊...好的......”
“請問你...”他看了一眼我身後的男生,然後改口:“請問你們是她的家屬嗎?”
“啊...不是,我們是她的同學。”我無意間說了‘我們’。
“那有通知她的家屬了嗎?”
“嗯,有的。”
我在見到莎夏的母親趕來后才離開,我從來沒見過她那個溫柔和藹的母親哭得那樣傷心的表情,我很內疚,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和他走在夜晚的都市街頭,時間已經過了九點,天色早已黑了下來,此時也正是都市夜生活最為熱鬧的時間段,但這一切好像都跟我無關了。
我腦中不停地浮現着那時的場景....
那怪物飛來時,我沒有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轉過身去,我最後映射到我眼中只有一個定了格的電影鏡頭,鏡頭裡的他的左手握着一個大到誇張的巨型亮銀色劍匣,右手握着一把我沒有看到過的長刀,那是一把及其特別的刀,沒有護手,紋着精細花紋的銀白刀刃極其纖細,刀身散發著淡淡的藍色光芒。而他的身體維持着一種東方武者的拔刀后的姿態。
剎那間世界變成了黑白,沒有拔刀的摩擦聲,沒有頭骨被切割的聲音,沒有教室所有玻璃被風壓擠得粉碎的破裂聲,沒有夏日應該有的蟬鳴,沒有都市特有的喧鬧聲,名為世界的電視機在這一秒被上帝按上了名為‘靜音’的按鍵,並將所有的聲音都收束進一個透明的小盒子中。
而下一秒,當他把刀收回刀鞘,清脆的收刀聲帶回了世界上本來應該有的吵鬧,一切的這個世界應該有的聲音在一瞬間擠爆了盒子的束縛,一股勁兒地呼嘯着,奔涌而出,混亂的混雜在一起,無情而又瘋狂的衝擊着我的耳膜....
我痛苦的捂住雙耳來抵禦襲來的強音風暴,許久才平復過來...
等我緩過神來,只見那怪物的兩半頭顱無助的滾落到地上,慢慢化為藍色光焰揮發。
我脫力跪倒在地板上,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
落日的餘暉經過刀刃的折射射入我的瞳孔里,霎時間眼前染上了一片絢爛的金黃色...
......
我一直是低着頭,沒有心情說話,他也看懂了我的心情,沒有搭話。
如果說沒有他及時出現的話,現在的我們都一定已經死了...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我這樣想着,抬頭看着他,他也注意到我的舉動,低頭看着我。
我們兩人就這樣,沒有言語,相互看着對方。
我感覺...命運已經給我做出了抉擇。
也許下午時的我還在猶豫着,要不要去親眼看一看這個世界的真相,看一看另一個世界的原貌。可是我同時也在害怕,我害怕明白真相的代價是打破往昔平靜的生活,失去我所珍惜的一切,但這一切都已向著我不可控的方向發展,我已經是那個被逼上舞台的歌者,為了繼續我的生涯,我不得不去選擇那條極具誘惑性但是充斥着危險氣息的道路。
我率先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
“你能告訴我一切嗎?”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我停下了腳步,他向前走了幾步,也隨之停了下來。
“我...”我呼吸着夏日夜間微冷的空氣,對他的恐懼感頓然全無,望着他,踏出了兩個世界間的第一步。
“我叫微茵,微茵 戴伊比庫,你呢?”
他看着我,轉身過來,深紅色的瞳孔在街燈淡黃色光線的掩映下閃現出晶瑩的光芒,那張英俊的臉龐終於向我露出了我第一次見到的,他的微笑。
“極,極 克洛因,請多指教。”
人生就是這麼喜歡作弄人...
你期待着更加精彩的生活...
它就在你的畫布上添上鮮艷的一筆...
至於這一筆到底是錦上添花還是暴殄天物呢?
也許只有‘人生’才會知道吧?
只是那時的我完全沒有注意到
原本只屬於我們兩人的顏料已經開始相互混合
一支看不見的攪拌棒在它們之間飛快的攪拌着
越轉越快...
越轉越亂...
直至混亂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