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伊莉丝·西路菲尔

原本是想跟塔斯说一下阿尔括基的事,没想到的是,竟然会被他撵出来。

看来那个小镇子的毁灭对他造成了不小的精神打击,是我太小瞧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了。

我知道就算现在干着急也没有用,所以便来到骑士团工作的地方暂作歇息。

我来这个地方的次数是少之又少,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凯琳特一直都和我的意见不合。

再者,这个地方也不是可以让普通学生随意进出的地方。

这种理由像是小孩子编造的“理所当然”的话一样,简单却忠实地讲述着事实。

大概人与人的关系都是由这种种简单的理由所筑造起的。

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关系会有好坏与敌友之分。

相信这种纽带比起下达的判决更具两面极端的色彩。

办公室里的四个角落都放置着内置采光石的灯,四盏同时散发着明明与太阳光同色,却没有一点温度的灯光。

它们的作用除了照明,仿佛还在时刻地提醒着我,这一切皆是人工所造。

因为太过冷清,我瞄了一眼墙上的吊钟。

时间还很早,这个时候应该是比较忙的时段。但是……现在这里夸张点说的话,连人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在这个方面我自然无法与塔斯相比,依靠气息判断有没有人或是离自己有多近,我还做不到这么神奇的事。

 

“哈啊……”

不知为何,一坐在椅子上放松后,我就沮丧地放松了身体。

这样会使坐姿变得不如以往那般端正,但令我完全放松的这点不可否认。

这间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稍微放松自己也没人会看见。

要是真的有人看见的话,随便找个理由蒙混过去便是。

正当我想要静静地闭上双眼时,意想不到的声音进入了我的耳畔。

“伊莉丝,你怎么睡在这个地方?”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失去了防范,这个效果比用针扎要管用多。

“呀啊?!吓我一跳,不要突然冒出来嘛塞西亚。”

身高与我相近,抱着数张还是数十张白纸的少女不知何时站在我的面前。

从这种天真无邪的表情看,她好像并没有恶意,单纯只是想叫醒我。

她应该还没有观察过我的坐姿,趁着现在挽回面子可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

抱歉,她摸着后脑勺向我道歉。

因被某件事牵挂着,我把目光逐渐放到她的脚掌上。

塞西亚走路的样子没有异常,看来治愈的魔法已经起了效果。

“想稍微休息一会,就算睡了一晚上总感觉还是蛮累的。”

“原来是这样啊,你也多保重身体哦。”

说完,她抱着那一叠厚度宛如抱枕般的纸张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个办公室本就没有为闲杂人设置的座椅,我现在也是坐在某位不知名的团员的座位上。

不相关的人占用这类设施好像不大好,不过现在没有人在使用,我想应该也没有关系。

“多谢关心,这些都是要审阅的文件吗?”

这个应该不是总量,因为我看到塞西亚好像源源不断地从其他地方搬出厚度相当甚至更厚的纸张出来。

在上一次的袭击事件后,加入骑士团的只有塔斯而已。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们的工作,这么庞大的量真是呛人。

“需要帮忙吗……?一个人应该做不过来吧。”

目睹着塞西亚辛苦的样子,我没能忍住说出想要帮忙的话。

即使我加入进去,帮到的忙也很微不足道。

审阅文件一般都不会叫外人去干,我也只能像她这般帮忙搬点比较轻的东西。

“啊,可以的话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你的身体没关系吗?刚从那里回来……很累吧?”

“倒也不至于累到了这点小忙都帮不上的程度。本来我们就是托你的福才能平安回到这,这些小事就不用在意了。”

“好吧,那麻烦帮忙把这些文件搬过去。”

她指向的是一叠有我家里好几本书加起来厚度的小型纸山,我光是看到了这项一开始的简单工作就有些胆怯了。

光亮的烛光让人在星光黯淡的夜晚中也能得到使人宁静的安全感,伊莉丝今天也依旧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破解”着那本笔记本。

与以往不同的是,在最近对这本东西的研究总算是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里面写的既不是什么机密的情报,也不是笔记本的主人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它所用的文体类似于日记,内容看上去像是撰写者替被观察的东西写自己的日记一样。

人称不同,感受却让读的人思想仿佛身临其境。

关于为何我能够开始读懂这个笔记本,原因是我从家中的藏书里找到了一本有好几十个年头的书。

它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被搁置在书柜中最底层。

我拿在手上时更是粘的满手都是灰尘,不禁思考起这本书的由来。

碰巧,那本来历不明不白,时间却非常久的书与这本笔记本的语言是一样的。

不同的是,那本老旧的书籍中附有翻译。

靠着这样简陋的教材,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去钻研这种语言。

到了现在略有小成的程度,我才有把握去了解其中的内容。

笔记本里的内容既没有开头,也没有结束。

内容全都是某个奇怪的实验的过程之一。

只不过有一些名词我没能看懂,但也能从其他能够看得懂的部分推断出,那个穿着黑袍的人正在做着某些关于魔物的实验。

就好像那个冒充学院老师的马尔戈一样。

这么说来的话,我们去的地方应该就是他的实验基地。

“……真是令人不快。”

勾起了被人用魔法压在地上的记忆不说,当初没能察觉到这一点,多偷一本笔记本也是失算了。

虽说要冒巨大的风险,但是可能有必要再去一次那个地方。

看来我得为下一次进入做好准备了。2/塔斯·威尔·罗伦特

在那个房间中休息了一天以后我就启程回家了。那个地方说不上不舒适,可在人情上来说,我没有任何理由继续赖在那里不走。

总之,今天算是这么过去了。

对我来说,回家的道路并不难走。

路面是平坦且干燥的泥地,中间也没有会突然磕到脚的小石子。

与普通的道路没有任何不同之处,甚至把小石子也去除的这一点也非常的贴心。

从中不难明白开辟这条道路的人有多么细心。

没错,让我不想回家,不想走回去的原因不是这个单纯的理由。

这条既没有建筑物,也没有人的道路通往的地方不仅仅是我的房子。

还有那变为焦土的阿尔括基……

现在想想也觉得好笑,当初我依靠着他们的同时又在害怕着他们。

 

双亲死后也没有任何眼泪的我,我每次照镜子时那个孩童的样子就映在光滑的镜中。

看见过去那样的自己,现在的“我”总是打心底里感到恐惧。

说不定,镜中的自己也对我这个与众不同的存在讶异着。

“还是找其他的路吧,再看到那个地方我可受不了。”

给了自己懦弱的理由后,我走向与自己平时所走的不同路途。

与通往那个小镇的路比起来,道路两边的环境显得更幽静。

外加上还有大树生长,气氛更让人脊骨都发寒。

我不对树林两旁没有传来虫鸣声感到可惜。相反,这种气氛反倒更加贴合我的心情。

没有寒冷与炎热,我甚至不觉得这个地方有温度可言。

应该是有吧,只是我感觉不到。万念俱灰的我甚至不能感知到何为温暖。

夜越是深,这早已将人笼罩的黑布越是包裹的严实。

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邃正淡淡地潜伏在月光之下,这个偏僻的地方仿佛与世隔绝,彻底断绝了人想要寻找同类的欲望。

感到害怕,喉咙却无法喊出来。

我似乎并不愿意摧毁这片静寂。虽是如此,但这种气氛无法使人平静下来,反倒是压抑在心中的种种不安开始涌动。

作为幸存者,心里却没有为死者感到惋惜。

也许正因为这种毫无人情味的心情,才使得我会为自己仍然活着一事感到心痛。

正如两块相对却不接触更不相同的玻璃,我的心早已像其中一块那样开始碎裂,只靠另一块正常、完好的玻璃遮掩着这种事实。

玻璃终究是透明的,远处或许被无法察觉,但一旦靠近,我那几乎碎掉的自我一定会暴露无遗。

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变得不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或另一种东西。

终于,没能忍受这份不安的脚步还是发出了声响。

即使是在平常并不明显的声响,在这里仿佛也被放大了数倍。

不过这样的脚步声不会惊扰到任何人,当然,这里也不可能会有我之外的其他人。脚步声响起在这里也显得太过无力,不说让我找到能够作为救命稻草的精神支撑,连微薄的安全感也给不了我。

无用功的行为办不到任何事,我总能从中得到让我做出判断的种种理由。

我不担心现在会突然有敌人冒出来袭击落单的我,担心的是这片夜幕会否把我完全吞噬,直到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迷失了。

若是能就这样沉沦在其中也不赖啊。啊,又来了。

我最终还是穿过了这片短暂又陌生的黑暗,不远处的熟悉的建筑仿佛在等候着我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