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卡在深邃黑暗的空间中缓缓睁开双眼。

“这里是……”

完全黑暗的环境中没有位置概念,他现在的状态用悬浮形容更为合适。

艾卡试着动了动手脚,手脚都能自由活动,没有任何疼痛的地方。

“关键是,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即使迈出脚步,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有没有前进。

脚下似乎踩着地面,但是浮游感却又无法让他确定。

“喂!这里有人吗?”

声音也可以正常发出,看似无限的空间中没有传来回声。

艾卡的记忆直到在土石通道中释放了自杀式攻击为止,在那之后过去了多长时间?

此时,艾卡注意到仿佛在眼前突然出现了白色的光点。

艾卡立刻迈开大步尝试接近那个缥缈的光点。

“薇汐!”

那个光点原来是周身被纯白色的光芒环绕的薇汐,她蜷缩着身体在光芒的中心沉睡着。

艾卡只能接近到勉强能认出她的距离,就被某种力量强行阻挡住了。

“薇汐,你听得见吗!薇汐!”

艾卡用力敲打着面前无形的墙壁,但是传回手中的依然是空虚的浮游感。

不能前进的只有身体,不知道声音有没有传到薇汐的耳中。

此时他的身后,绽放的温暖光芒瞬间褪去深邃的黑暗。

“没用的。”

同时传来了有些熟悉,缺乏感情色彩的淡淡声音。

艾卡赶紧转过身向后看去,直到刚刚仍被漆黑吞噬的空间宛如展开了一张巨幅画卷。

柔和的暖阳之中,缤纷的落樱之下,撑着红色纸伞的少女伫立在樱花树之下,半睁着双眼注视着艾卡。

不对,眼前的怡景并不是诗情画意的画卷,而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落樱随着和风摇摆飘落,落到光芒和黑暗交界之处便失去了踪影。

“瞳,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是‘无’。”

“呃,可以用稍微通俗一点的说法来解释吗……”

不苟言笑的和服少女对艾卡提出的“任性要求”停顿了一会儿,或是犹豫或是思考,只是从她的表情中完全分辨不清。

“精神世界。”

数秒后,她只给了艾卡四个字的解释。

即使换了一个词语,还是令人费解。

“我想想……就是说现在我正在做梦的意思吧?”

“我只是主人梦境的产物吗?”

虽然瞳的语调依然一成不变,却让艾卡感觉到了她的一丝情绪。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既然你说这里是精神世界,换句话说现在的我只是意识的形态,现实中的身体还没有醒来对吧?”

尽管精神系魔法的研究仍不完善,肉体和精神是两个独立存在的概念已经明确了。

“可以这样理解。”

“在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三个帝国骑士怎么样了?”

“现在是新历九一七年五月八日,主人的身体于三日前被霜月学园回收。”

瞳又一次答非所问,但是这种回答也间接帮助艾卡了解到了现状。

自罗森堡监狱的战斗已经过去了三天。

“其他人也都回到霜月学园了吗?”

“现在无法获取外界的情报。”

“是吗……”

艾卡最关心的问题现在依然无法得到回答。

“瞳,这个……是叫精神世界吗?我应该怎么离开这里?”

“无法主动离开,我已经警告过主人同时和两体魔装签订契约的后果。”

“抱歉,这是我硬要逞强的后果吗……”

“主人同时维持我和她坚持了五分钟,精神本应该彻底崩溃。但是我在战斗时有所保留,她似乎也有顾虑……”

瞳一边说着,一边离开了伫立的樱花树下,木屐在铺满落樱的地面奏响无声的乐曲。

她一步步走近艾卡,最后在两个世界的境界线边缘停住了脚步。

“主人的精神也比预想中要强韧,所以现在只是濒临破碎,还未被完全磨灭。”

“……如果说这片黑暗就是我的精神世界,我遇见你的这个世界就是你的精神世界吗?”

“同理。”

“那为什么薇汐的精神世界……”

艾卡转过头去看向依然在光芒中沉睡的薇汐,她的精神世界只有环绕着她的纯白光芒。

“她的本质已经偏离了魔装,精神世界的结构大部分已经转化为维持人型所需要的资源。”

所以薇汐的精神世界才会和自己同样处于深邃的黑暗中。得到瞳给出的解释之后,艾卡稍微放心了。

原本阻挡在自己和薇汐之间,不明正体的力量,应该就是两个世界之间的境界线。

“瞳,不知道我这样的理解对不对。我和你们签订契约之后,你们的精神空间就会和我的精神世界融合,我的精神世界相应会变小,也就是你所说的精神崩溃。”

“主人的推理完全正确,啪叽啪叽啪叽。”

瞳依然双手撑着红色纸伞的伞柄,丝毫不含任何感情地用淡淡的语调模拟出拍手的音效。

这究竟是什么感情的表现,艾卡根本看不出来,反而更像是被随意敷衍的小孩子般羞耻。

“主人现在的意识在我和她的精神空间的夹缝间徘徊,这是您仅存的精神空间。”

“那还真是危险,差点我连梦都做不了……”

“请主人不要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抱歉。”

不知道瞳是不是真的生气了,艾卡乖乖地为刚刚轻率的发言道歉。

说起来,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况,责任全部在于不停瞳的劝告而盲目逞强的自己。

但是艾卡并没有为此后悔,他在选择冒险之前就相信瞳和薇汐,畏缩不前的话就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结局。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只是毫无根据地在给两人强加负担,瞳和薇汐都在顾虑着自己而有所保留。

“也就是说,现在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这里干等着吗……”不能得知现实世界的情况,让艾卡有些焦躁,“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他背靠着瞳的精神世界屈膝坐下,瞳沉默地站在离他稍后一点的位置。

此时艾卡只能相信没有落下一个人,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地回到了霜月学园。

虽然他本人的心里十分清楚,全员平安无事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