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铭留在王都继续和国王商讨今后的计划,艾卡和两位少女则是被摇摇晃晃的飞艇送进了位于荒凉边境,战火纷飞的前线战场。

前线战场到处都是艾卡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景象。这里弥漫着火药的刺鼻味道,空气中的硝烟粉尘会使得双眼不自觉地溢出泪珠,而那些将生命交付于此的王国士兵们每个人都是让艾卡肃然起敬的刚毅。

——我们军队的编制和比斯帝国一样,士兵和魔法师是两支不同的部队。你要调查拟态魔装就要去和魔法师部队沟通,基本上只有他们会使用那种武器。士兵部队更相信枪炮的力量。

这是军官在出发之前告诉艾卡的话。

在乘坐飞艇等待着抵达战场的时间里,艾卡考虑过究竟应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但是说实话,如果只是单纯的战斗他还称得上擅长,但要是说起对调查任务进行细致规划,他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对于军队、战争之类的事情一无所知的艾卡也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行动,动脑子思考这种事情更让他感到疲惫。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可以招待来宾的地方,只有这种地方给你们住了。”

“不用把我们当成什么来宾,现在我也算是这里的士兵了。”

艾卡并不介意长官能腾出一间简单用木板搭建的棚房来给艾卡和两位女生使用,反倒是要感谢长官能够临时造出这种住处。原本艾卡以为到了这里之后自己要其他士兵睡在一起。

“两位女士……”

长期奔波在前线战场的长官大概很少在这里看见装扮如此清新脱俗的少女。薇汐和瞳从表面上来看确实不像是来战斗的,而是不小心迷路到前线战场的异界少女。

大概是看在她们两人的面子上,艾卡才分到了在前线战场上已经无比奢华的棚房。

“她们跟着我走就可以了。”

“虽然上面的人跟我说过可以放任你们自由行动,但我还是以个人名义请求你,如果你有能力的话就为了这场战争出一份力吧。”

“这是当然。”

艾卡是这样回答长官的。

…………

木板搭建的棚房里,艾卡将自己随身带来的最低限度的行李从肩上放了下来。

“真的要去为他们战斗吗?”

瞳注视着艾卡的动作,轻声问了一句。

“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瞳紧紧盯着艾卡,似乎不听见艾卡亲口承认她就会不罢休。

“当然不会去。”

毁约的话,无情的话,艾卡说得理所当然。

他在横放的木板上坐下,有些发软的双腿因为放松下来而涌上一股热流。

“我的敌人既不是特比瑞王国也不是比斯帝国,没有理由把命拼上去和他们战斗,我只要把我必须去做的事情完成就足够了。”

薇汐抿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瞳和艾卡的想法似乎是相同的,只有自己是不同的,所以她最后没有说出口。

薇汐认为艾卡现在的想法是错误的,自己喜欢的艾卡哥哥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因为战争死去的人却依然无动于衷。

或许因为自己是站在后方守护的那个位置,所以才会说出看见其他人有困难就应该伸出手帮忙。而真正冒着随时可能受伤甚至失去性命的危险站在第一线的人是艾卡和瞳。

自己的理想主义在他们的眼中,是不是显得过于天真和幼稚呢?

“现在他们看样子暂时是停战的样子,那就趁这段时间尽快从魔法师部队那边找出关于拟态魔装的线索吧。”艾卡似乎没有注意到薇汐内心的纠葛,“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要调查哪些信息才有用,总之先把能问到的全部都记下来。”

…………

魔法师部队和士兵部队不同,部队中的氛围并没有那么肃杀,但是这里蔓延的空气也毫无疑问比日常更为沉重和压抑。

虽然他们引进了拟态魔装从而战力大增,但是拟态魔装带来的副作用同样给他们带来了无形的心理阴影。

因为这段时间里比斯帝国和特比瑞王国双方都按兵不动,艾卡借着长官给他的特权得以和魔法师部队的领导者见面。他也只是知道拟态魔装是从军火供应商那里购入,对此之上的情报了解并不多,艾卡能够打听到的情报只有这种程度。

军火供应商和王国军队又是除了交易之外基本没有共同点的组织,这条线索每经过一个点都会出现非常大的断层。

走私集团的“商会”并不只是存在于神族,特比瑞王国境内也有他们的组织。而“工房”本部应该就在比斯帝国境内,整个环节中人类占据了绝大部分。

如果有条件的话,就可以制造出追踪拟态魔装发出数据流的仪器。艾卡在进入特比瑞王国之后就多次尝试着联系过可可娜教授,然而可可娜教授那边一直没有回音。

“艾卡哥哥,知道什么了吗?”

“只是这样问问的话根本什么都问不出来。就算真能根据这点信息来顺藤摸瓜,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在这些信息看见洛洛的影子了。”

整理一下混乱的思路,米榭和小町代表的“工房”制造了拟态魔装,经由各种看起来没有什么共同点的商业集团向世界各地售出,从中得利的人包括尼弥西斯结社。这么说的话,果然还是应该找到位于比斯帝国某处的制造工厂,才能够真正终结掉拟态魔装的恶心循环链。

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艾卡就放弃了在王国军队中寻找线索的念头。

现在瞳不在艾卡身边,她先回去了。

——我会在那边看着你们。

或许是因为瞳短时间内还依然无法在这边的世界待上太长时间,她提前回到了精神世界。

现在只有薇汐能够作为家人一直陪伴在艾卡身边。

她有些担心地看着艾卡的侧脸,因为艾卡在奔波了一天依然没有得到想要的收获之后就表现出有些焦躁。

“因为离洛洛更近一步了,所以艾卡哥哥才会这么着急吗……”

她有些害怕这种说法会惹怒艾卡。现在在艾卡的面前或许不应该提到洛洛的名字,但是薇汐认为这是作为艾卡的家人必须要清楚告诉他的话。

艾卡用有些疲惫的眼神看向薇汐,微微张嘴似乎确实想要对薇汐说些什么。但是他终究无法将徒劳无功的愤激迁怒到薇汐身上。

“能当成没有看见我这副样子,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

艾卡就像是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剩下地向薇汐乞求道,这让薇汐皱起了眉头。

“不可以。”

今天的薇汐十分坚持,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不听话。但是艾卡没有产生任何责备她的念头,因为他的大脑还没有混乱到无法分辨究竟是谁对谁错。

薇汐突然张开双手抱住了艾卡,这让艾卡有些措手不及。

“我也很希望洛洛能够回来,洛洛是艾卡哥哥的妹妹,同样也是我的姐姐……但是一味地去追求最短的捷径是不行的哦。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达到目的才会存在,在这个过程中肯定还会走更多的弯路……如果艾卡哥哥很累了,有我在身边,瞳也在你的身边……你的身边还有那么多的人都在等待着洛洛回来……泠姐姐可以在洛洛不在的时候成为艾卡哥哥的依靠,那么我也能够有这样的资格,不是吗?”

“薇汐……你已经知道了吗?”

“就算是我,也能够看出来哦……”她就像是艾卡的姐姐一般抚摸着艾卡的头发,将他的焦躁一丝丝抚平,“我们都是艾卡哥哥的家人,就像我和泠姐姐,还有瞳……我们都已经离不开艾卡哥哥了,那么洛洛也一定无法离开艾卡哥哥的身边。我们一定会把洛洛带回家,不是在很久很久以后,而是马上就会到来的那个时刻……所以,在那之前,只要艾卡哥哥记住现在的心情……但是不可以为了现在做的无用功而后悔哦!在那之前,就带着这样不后悔的心情,去牵住洛洛的手吧……”

每次都是艾卡主动抚摸薇汐的头,像这样依偎在薇汐温暖的胸口还是第一次。小小的胸口盛着满满的爱意,渐渐稀释着他的焦躁。耳边听着薇汐如同梦呓般的甜美音调,意识渐渐地融化成了与雪色的小妖精交融的纯白。

突然,警报声大作。

“时间到了哦,艾卡哥哥。”

薇汐放开了艾卡。

恋恋不舍的人或许不是艾卡,而是用湿润的双眼注视着他的薇汐。

…………

比斯帝国往这片战场投入了超大规模的魔导机械,那是至今为止任何战争武器都无法与之相比的噩梦。

不远处的战场上的形势已经倒向一边。即使疯狂地使用拟态魔装的能力,出动的王国军队依然接近全军覆没。

随后赶来的艾卡也从投影到屏幕上的影像中认出了屹立在战场中央的那架钢铁恶魔。

“我会去的。”

艾卡对那架钢铁恶魔有着谜一样的仇恨。无论出于寻找洛洛,还是为了拯救王国军队,艾卡都有理由奔赴战场。

他身后的薇汐露出了笑容。不久前焦躁不堪的艾卡和她喜欢的艾卡哥哥有点不同,这个时候的他,才是始终支撑着自己内心的艾卡哥哥。

——我们这边用飞艇送你们去现场上空,地面部队会为你们争取接近那台机械的时间,你们就是特比瑞王国的希望!

长官是这么说的。虽然他并不知道艾卡不在乎成不成为所谓的“特比瑞王国的希望”,但是刚毅战士们的呐喊依然使得少年的热血在体内奔腾。

登上飞艇,合上舱门,飞艇马力全开地疾驰而去。

再过不多时,他们就会抵达那架钢铁恶魔肆虐的战场中心。

“艾卡哥哥,还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坐在后排待机座位的薇汐向艾卡张开了双手。

那是刚刚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断,如同梦境般的那个瞬间的延续。

“拜托你了。”

这里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们两人,飞艇驾驶员正提防周围可能存在的伏击而绷劲神经。

艾卡在薇汐的身边坐下。

头枕着暖呼呼、软绵绵的双腿,他的意识立即就融入了那抹纯白之中。

模模糊糊之间,似乎听见薇汐如同梦呓般的低语。

“这场战争结束之后,要是能成为伴侣的话就好了呢……”

艾卡甚至没有分清楚这句话究竟是薇汐说漏嘴的愿望,还是自己的幻听,融入纯白的意识就渐渐听不见薇汐接下来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