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在大家全部准备好之后结束了帝都守备局的工作,将车开回了宅邸。

严重超载的机车将大家送到了空港,并没有催人泪下的离别场景,因为这只是短暂的分离。

“艾卡哥哥和小音道别了吗……”

在平稳飞行的飞艇中,就像曾经那样坐在艾卡身边的薇汐悄悄问道。

“嗯,在庭院里和她聊了一会儿。”

“我也是很感谢艾卡哥哥……即使现在不在教廷,我也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如果流音也在的话,就更好了呢。”

“那可能很难……”薇汐故作坚强地笑了笑,“但是就像小音说的那样,只要能够联系在一起,不过相隔多远的距离,一样可以传达……”

不对,这不是故作坚强的笑容。薇汐已经足够坚强了,她已经可以在不经意之间支撑起大家的一片天空。

“那样就太好了。”

艾卡从她的话语中得到了力量,自己做的事情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至少已经可以在她们的身上看见结果。

或许将这些结果全部归功于自己是狂妄自大,毕竟决定如何去做的是她们自己。但是艾卡觉得,偶尔这样“狂妄自大”一下,又有何不可呢?

“那边的气氛真好啊。”

“是啊,哥哥还是老样子……”

“完全没办法插话,这也小汐结界的效果吗?”

斜眼看着两人的泠语气冷淡,洛洛似乎对艾卡的“老样子”十分失望,可可娜教授则是感到很好笑地在一旁起哄。

“不是的……我才不会用这种结界……”

自己又成为了被大家关注的对象,薇汐马上扭扭捏捏地和艾卡拉开了距离,不论是物理上还是精神上。

突然被薇汐躲开了,艾卡稍微有些受伤。

“泠,不要总是说些多余的话。”

他把矛头指向了引起话题的泠。

“我说的都是事实。”

“就算是事实也不要说出来!”

泠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艾卡从泠的态度中看不出她对自己存在着光炎剑说到的那种感情。

“哥哥,PDA里面的那个声音,现在还没有联系你吗?”

“嗯。”

PDA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大家离开帝都。可能在这之后也不会再联系了吧……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但是她确实帮助了大家,艾卡只能在心中向她道谢。

从帝都东区空港前往中立地区,至少需要半天以上的时间。

现在临近正午,飞艇抵达中立地区的时候应该已经是深夜了。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没有魔导列车运作,还好在回来之前联系了蕾蒂卡导师,她会开车来接大家回到霜月学园。

…………

艾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意识开始恍惚,再次睁眼的时候,飞艇上已经点亮了灯光。

“睡着了……”

云层之上,艾卡从窗户可以看见遥不可及的明亮圆月。

他看了一会儿窗外,然后轻轻拉下窗帘。

身边的女生们也都像艾卡一样陷入了梦乡,坐在洛洛身边的泠和可可娜教授把头依靠着她的双肩,艾卡身边的薇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手重叠在他的手背上。

一夜未眠的大家,此刻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觉了。

“唔……”

泠垂在扶手上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接着她缓缓睁开了睡意朦胧的双眼。

“睡醒了吗?”

“诶?”

听见艾卡的声音,原本看起来懒懒散散的泠突然睁大了眼睛。

“反应真大……”

“你、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什么时候……就是刚刚啊。”

艾卡不知道泠为什么会突然慌张起来。

“……我的睡相,很糟糕吧……”

“没有这样的感觉啊,而且你睡觉时候的样子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你看过很多次了吗!”

“之前照顾你的时候看到过很多次。”

“吓死我了……”

听完艾卡的回答,泠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在意这种事情吗?”

艾卡以为她不会在意自己的睡颜被看见,毕竟比睡颜更加不得了的东西都已经看过了。

“当然会在意了!我可不想被你嘲笑。”

虽然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不过她仍然注意控制音量不吵醒熟睡中的大家。

“马上就要到了吧。”

艾卡看了看PDA的时间,离预定抵达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了。

“嗯……”

泠轻轻应了一声,她似乎也准备和艾卡一样就这样等到飞艇进港的时间。

“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吗?”

“这个问题已经来来回回问了几遍了吧?没有其他的话和我说吗?”

泠依然是那种冷冰冰的态度,仿佛刚刚的慌乱是装出来的一样。

“我是真的在意你的身体,伤口什么的,应该没有留下吧。”

“……变态。”

“……”

“……没有留下伤口也不会给你看啦。”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那个时候明明躲在被子里看得那么起劲,还‘哈、哈’地喘着气。”

“那是情非得已……而且我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像变态一样喘气。”

回忆起在过去的梦境中和泠同床共枕后的那个清晨,艾卡和泠明明都十分难为情,还是用这个话题来互相挖苦对方。

“艾卡,其实我现在是光炎剑。”

“……别开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

艾卡哑然,这句话他无法忘记,尽管是由光炎剑借着泠的身体说出。

泠看着说不出话的艾卡,露出了寂寞的笑容。

“……如果这样说的话,你还能够分清楚究竟哪个人才是我吗?”

她的声音很快就被飞艇中其他乘客的喧哗声所掩盖,但是却深深地刻在了艾卡的心中。

这是不能逃避的问题,艾卡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即使对她的告白可以找到各种理由延缓,但是这个问题已经涉及到她存在于此的意义。

泠本人可能没有这种想法,只是艾卡想多了而已,即使如此他也必须回答出来。

“抱歉,我可能做不到。”

撒谎也需要理由,但是艾卡连理由都找不到,蹩脚的谎言连笑柄都称不上。

“是吗……”泠垂下眼帘,仿佛这话只是说给自己在听,“这是当然的……我自己都已经分不清楚了……”

究竟哪个意识才是真正的“泠”?连自己的心意都模糊不清的自己真的是“泠”吗?还是说能够毫不犹豫地表达真心的光炎剑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泠”?

心脏一阵刺痛。

泠没有办法想往常那样振作起来,故意装出强势的样子,那种逢场作戏的表演只会让自己在艾卡面前更加难堪。

能够做到的,只有躲开他的视线。这样就不用知道他的表情,不会明确地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多多少少可以轻松一点点,喘过一口气。

“如果有人可以完美地伪装出泠的一切,我想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泠本人。除此之外,绝对不可能还有其他人可以代替她。只凭你刚刚那句话,我没有办法判断。但是我认识的泠只有一个人,她的一切我都记在了心中,如果有人想要伪装成她的样子,首先……应该得到我的承认。”

艾卡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传达给泠,听上去语无伦次,他只是将自己想到的理由说了出来。

他只是想告诉泠,无论如何伪装,她就是她,不可被替代的她。

如果不是因为其他人都睡着了,这种话艾卡根本说不出口。

“那……现在,我是不是需要得到你的承认呢?”

终于与艾卡四目相对的泠这样向他确认着,她的表情根本无法让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那个嘛……我说的‘承认’,其实就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的那种感觉,并不是什么特别正式的那种,怎么表达呢……就是……”

泠一本正经的态度让本来就语无伦次的艾卡更加混乱。

看着他拼命解释的样子,泠冰山般的表情突然溶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果然这样更像你,突然大道理连篇,还以为你吃错什么药了。”

“明明是你先问我的!”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而已,而且那个时候你不是已经认出来了吗?”

“那个时候……”

艾卡指出泠的身体里是光炎剑的意识时,光炎剑的能力还没有暴走。

她知道那个时候的事情吗?她的记忆究竟回溯到了什么时间呢?

艾卡突然有些分不清楚了,明明是不需要那么在意的事情,泠自己也没有再提过,但是艾卡仍然十分在意。

那个时候是自己逃避了她的问题,现在却又想从她口中得到确认,这样的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人渣”?

“哥哥,可以和我们解释一下吗?”

睡着的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而且洛洛和薇汐的视线都降到了零度以下,可可娜教授则是事不关己地看着热闹。

艾卡不知道为什么要被她们如此冷淡地对待,如果是刚刚和泠说的那些话,应该不至于……

然后艾卡想起了泠随口说的玩笑话。

“哥哥什么时候躲在被子里看着泠姐姐的身体‘哈、哈’地喘气呢?”

“艾卡哥哥……就算是家人……”

洛洛和薇汐冰冷的视线让艾卡连辩解的话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那个只是泠随口乱说的啦!”

“但是哥哥刚才承认了吧?”

“承认了呢……”

“不是的,那是个意外,回到过去的时候……对吧,泠,你知道的吧?”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能让她们信服,艾卡只能向另一位当事人寻求帮助。男生在这种时候说的话没有一丝可信度,泠也帮忙说明一下的话效果会好很多。

“有罪,死刑。”

泠不仅没有帮忙说明,反而还更进一步决定了艾卡的刑罚。

“我原本是一直相信艾卡哥哥的……”

“我也没有想到,一直相信的哥哥居然是这样的人……”

由鄙夷变成了怜悯,艾卡的社会地位似乎在一步一步降低。

“真是辛苦呢。”

“可可娜教授也不相信我吗?”

“看来以后不能随便让你进出我的研究室了……如果你在回去之后还能活下来的话。”

“所以说你们到底准备怎么样啊!”

直到飞艇进入中立地区的空港之前,艾卡一直在低气压中受到非人的冷遇。

…………

“其实我和小汐都相信哥哥,但是……确实是看过了吧?”

洛洛走在背着所有人的行李的艾卡身边,终于表示刚才只是大家“小小”的玩笑。

这个事实已经暴露了,隐瞒也没有意义,所以艾卡干脆地承认了。

他只是因为误以为小偷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进了房间,所以才变成了那种事故。

“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了呢……”

“如果有小偷的话……是不能闭上眼睛的……”

虽然理由有一些牵强,但是善良的洛洛和薇汐还是选择原谅他。

“但是在知道对方不是小偷而是泠之后,只要闭上眼睛的话不就可以避免事故了吗?”

听完艾卡的陈述,可可娜教授突然提出了洛洛和薇汐的盲点。

艾卡欲哭无泪地看向可可娜教授,她只是朝着艾卡得意地做出了胜利的手势,艾卡完全弄不懂这个人究竟想做些什么。

“对啊,为什么哥哥明明知道对方不是小偷而是泠姐姐,还是一直盯着看呢?”

好不容易熄灭的火种被可可娜教授重新点燃,洛洛再次抓住艾卡兴师问罪。

“果然……不可以原谅……”

当然,薇汐也没有简单地原谅他,不过这都只是玩笑话而已了。

空港的出口,蕾蒂卡导师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不过她不是司机,司机是强袭科的维尔贝尔导师。

将所有的行李从身上卸下来放进后备箱之后,艾卡总算可以活动一下酸痛的手臂和腰。

看来导师们并不知道在泠身上发生的事情,菲莉丝学园长应该只让学生会的各位知道了情况。

“你们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回来,蕾蒂卡可是很担心哦。”

手握着方向盘,维尔贝尔导师打趣着揭露了蕾蒂卡导师这一周的心情。

“当然会担心吧!菲莉丝学园长也只是让我不要担心,这种说法才是最需要担心的。”

虽然蕾蒂卡导师坐在副驾驶座,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从她慌乱的声音中也可以知道她一定十分难为情。

“蕾蒂卡导师,维尔贝尔导师,对不起,这次是因为我的原因才延误了这么长的时间。”

两位前来接送的导师都和泠有着比较深的关系,所以她率先代替大家表达了歉意。

“没什么,只要现在完整地回来了,蕾蒂卡就放心了吧。”

“不要再强调那件事情了啊!”

“别乱动啊蕾蒂卡!很危险的!”

被蕾蒂卡导师敲打的维尔贝尔导师胡乱地转动着方向盘,整辆车在道路中间左右拐动起来。如果现在不是深夜,交通事故已经成了既定事实。

“对了,洛洛同学,你想起来了吗?”

蕾蒂卡导师闹累了之后,才想起这个问题还没有确认。之前为了让双子班配合失忆的洛洛,蕾蒂卡导师和同学们都知道她失忆的事实。

“嗯,已经完全想起来了。那段时间给您和同学们都添了很多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这样的话,明天就可以正常上课了吧?艾卡同学和薇汐同学呢?”

“嗯,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我也没关系……”

“真是太好了,班上的同学也可以放心了。”

这么说着的蕾蒂卡导师,令人十分敬佩。

虽然她成为导师仅仅一年,但是她无疑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导师,也给予了作为插班生入学半年的艾卡他们很多帮助。

维尔贝尔导师踩下油门,带着强袭科特有的速度感从空港驶进了霜月学园。

…………

艾卡将大包小包背进管理员小屋,在玄关放下。

感受着熟悉的景色和空气,接下来就是怀念已久的学园生活了。

“哥哥,辛苦你了。”

“辛苦了,我最后再用浴室,先回房间了。”

“我也……”

“小汐和我一起进去吧。”

“诶?”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呢。”

“确、确实是这样呢……时间不早了呢……”

“那哥哥用完之后再来叫我哦。”

“嗯,我不会用太久的。”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也能知道彼此想要表达什么,这就是“家”的感觉。

我回来了……

这一定是大家共同的心声。

即使是片刻的平和也好,艾卡想和她们一起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