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慢啊……”

艾卡的手指不停地敲着座位的扶手。已经十多分钟了,薇汐还没有回来。这种时候不可能去卫生间找她,给她的PDA发去的消息也没有收到回复。

“迷路了吗……”

突然,飞艇发生了大幅度的震动。如果不是系上了安全带,刚刚艾卡就会一头撞上前面座位的靠椅了。震动依然没有停止,这不像是受到风雪区的气流影响。

艾卡坐不住了。他解开安全带,打开隔舱的门,那里的卫生间现在是无人使用。

“去了前面的隔间吗?”

艾卡推开中舱的门,不少被震动吵醒的乘客开始议论纷纷。如果有意外事件发生,舱内的灯光都会开到最大亮度。但是现在舱内依然是适合休息的昏暗灯光。

穿过漫长的过道,艾卡来到中舱和前舱的隔间,这里的卫生间依然是无人使用。

艾卡的背上冒出了冷汗。

“打扰一下,请问刚刚有没有一个十岁左右,头发是白色的小女孩走过这里?”

“抱歉,请问一下……”

他急忙回到中舱,挨个儿向坐在过道边的乘客打听。

但是他们大多数人都是刚刚被惊醒,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经过身边。

就在艾卡快要失去冷静的时候,坐在里面的一个小男孩说出了他需要的情报。

“白色头发的小姐姐,刚刚我看到了哦。”

“真的吗!”

“好像是睡着了,她的爸爸背着她去了前面哦。”

“爸爸?”

失去意识,被不认识的人带走了。艾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诱拐,但是在这种封闭的空间里,又是在远离地面的高空中,诱拐有什么意义?

“谢谢……”

艾卡刚站起身子,飞艇再次猛烈的震动了一次。有人没有控制住,尖叫了出来。恐惧顿时蔓延了整个中舱。议论的声音渐渐变得嘈杂。

“喂,高度是不是在下降啊!”

有人看着窗外这么叫了出来。

这句不论真伪的言论扩大了恐慌的程度。怨声四起,有人紧紧抓住座位不敢放手,有的人一脸惊慌地站起身向着别的乘客舱走去。

先不论高度是不是正如那个人所说正在下降,现在这种状态就明显不正常。艾卡扶着一个个座位的靠背,向前舱赶去。

如果那个小男孩没有看错的话,薇汐就在这前面。

前舱也是一样乱成了一锅粥。向这里的乘客打听之后,果然也提供了和那个小男孩一样的情报。

但是继续往前的话,就是驾驶舱了。如果是诱拐的话,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抱着满腹的疑点和焦急,艾卡在不停摇晃的过道中跌跌撞撞地走向最后的隔间。

这里已经有先来者,混乱的乘客们敲着通往驾驶舱的隔离门,嘴里嚷嚷着什么。隔离门是仅仅封闭的,不能从外面打开。艾卡早就知道这一点,但是不继续往前的话,就不能见到薇汐。

可能是发现继续砸门也是无济于事,他们骂骂咧咧地放弃了手上的动作,退回到了前舱中。

艾卡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说到底,并不能确定飞艇现在的状况是不是人为所致,薇汐现在是否安全。受泠的影响,艾卡看到封闭的舱门时,第一个想法就是用烈炎之瞳把门轰开。但是门的另一边,驾驶员们可能正在努力调整飞艇的状况,薇汐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晕倒了而被送到这里照顾。如果贸然破坏机体的话,可能会导致更加严重的事态。

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艾卡的手无意识的伸入口袋中,指尖感受到了PDA冰冷的触感。他紧紧抓住PDA,但是并没有把它拿出来。

——哥哥,小汐,如果发生了两个人都没办法解决的事情,一定要马上联系我们。绝对不允许有‘赌一把’这种想法,知道了吗?

那一天,和洛洛的约定在脑中浮现。艾卡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现在马上联系洛洛和泠吗?这样有什么用?这是在孤立无援,比云层还高的空中,除了给她们带来无谓的担忧之外,什么作用都没有!

“你在找人吗?”

清脆的声音让艾卡的注意力从混乱中转移。

他的身后,站着一位年龄与他相仿的少女。

看打扮应该是普通的乘客,利落的短发,头上戴着小小的贝雷帽,隐约透露出一种精干的感觉。

少女直直地盯着艾卡,双手背在身后。

“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头发是白色的,你有见到过吗?”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少女没有着急回答艾卡的问题,而是先问了这样的问题。

“我是她哥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艾卡没有骗她,这种说明也是简单易懂。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少女就眉头一皱。

艾卡在被泠锻炼出来的反射神经让他用手臂挡住了少女踢过来的腿。

“别骗人了,薇汐大人根本没有哥哥!”

“你为什么会……”

狭小的隔舱根本无处可躲。艾卡一愣神,少女便逮住这个空隙抓住他的手臂,扭向了不自然的方向,将他的身体死死地压在了隔间的墙壁上。少女使用的力气并不大,但是艾卡却完全不能做出挣扎的动作。

“你到底是什么人!”

只要少女的手稍稍用劲,艾卡的手臂就会脱臼。

“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

“先回答我!”

艾卡的关节处感受到尖锐的痛感。为了压制住他,少女的身体紧紧地贴在艾卡身上。

这种保险的措施反而让艾卡找到了机会,他另外一只自由的手,凭感觉将“烈炎之瞳”的枪口抵在了少女的小腹处。在这个距离开枪,她是无法躲开的。

“放手。”

艾卡冷冷地从物理和精神两个方面威胁着不明身份的少女。

两人在原地僵持了几秒,少女首先松开了艾卡的手臂,同时后跳着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我是她的朋友,同班同学。那么你是谁,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

艾卡没有放下枪口。

“是这样吗……确实听说过现在薇汐大人身边有一个男生,难道说的就是你吗?”

“你从哪儿听说的?”

“这你就别管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就不是你的敌人。薇汐大人应该就在驾驶室里。”

“但是这扇门从外面打不开。”

“破坏掉就可以了。如果要阻止现在这个事态的话,只能进到里面去。而且要小心,对手不知道有多厉害。”

“你好像知道现在这种状况的原因。”

“姑且算是和你利害关系一致吧。我早就发现了薇汐大人的处境,但是因为一些原因而脱不开身。怎么样?和我联手吗?”

“既然你知道这么多,就把对方的情报都告诉我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不能掉以轻心,仅此而已。我的魔……武器在这种地方不方便使用,开门就拜托你了。”

少女看向了他手中的银色手枪。

说到这个份上了,只能选择相信她了么……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刻意用“薇汐大人”来称呼薇汐,不过艾卡从她的身上并没有感觉到危险。

“站远一点。”

艾卡将魔力不断在枪口凝集,当达到足够量的时候,他对着隔离门扣下扳机。

门锁处被开出了一个大洞,机械锁失去了它的作用。

少女在门锁被破坏的瞬间,就踢开隔离门突入其中。这么大的动静一定引起了驾驶舱的注意。艾卡将魔力在枪口改变成短刀形状,紧紧跟在少女的身后。

狭窄的驾驶舱中,两名驾驶员模样的男性如同烂泥一般倒在座位下。

在驾驶座边,薇汐双手被泛着蓝光的手铐拘束在固定的铁管上,眼睛上蒙着黑布,跪坐在地上。听到脚步声后,她全身都颤抖了一下,双腿不住地向后挪着。但是背后就是操作台,冰冷的钢铁将无处可躲的事实告诉了薇汐。

“薇汐,我现在就过来!”

“艾卡、哥哥……”听到熟悉的声音,薇汐不再躲闪,而是用力的摇着头,“快离开这里!”

她扯着嘶哑的嗓音叫了出来,在这之前她一定哭了很长时间。

“等等,艾卡……”

少女话音刚落,驾驶室各处都发生了爆炸,浓烟和火焰席卷了整个驾驶室。少女在爆炸的瞬间将艾卡踢倒按在了地上,避开了如同子弹般被弹飞的碎片。

“咳咳!”

薇汐不小心吸入了爆炸产生的浓烟,痛苦地咳出了声。

防火装置并没有被启动,浓烟从破碎的窗户中被卷走,一些没有固定的东西也都被吸了出去。飞艇的速度并不是很快,所以人类的体重并不至于会被带出窗外。

艾卡跑到被拘束在原地的薇汐身边。

“受伤了吗?”

“没有……”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艾卡取下已经被眼泪浸湿的黑色布条。薇汐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恐慌的神色,在看到艾卡的脸时才变得平稳一些。

“薇汐大人,我现在帮你解开手铐。”

少女在薇汐的身后跪下,检查起拘束住薇汐双手的手铐。

“这种手铐会抑制魔力的流动,解开要一点时间。”

“我会做好戒备,你安心把这个打开就可以了。”

敌人随时可能趁着大家放松警惕的时候偷袭,艾卡谨慎地举着双枪,抵抗着强风守住入口处。

“还没好吗?”

“马上!”

“咔”地一声,手铐上的锁终于被打开了。少女扶着薇汐站了起来,在艾卡扶住另一边后就松开了手。

怀中的薇汐双腿一软,多亏艾卡撑着才没有坐在地上。

“先离开这里再说!”

少女催促着。艾卡忍耐住发作的冲动,一把抱起薇汐小小的身子,跟在少女身后离开了驾驶室。

到达隔间的时候,艾卡透过玻璃瞥了一眼前舱。因为刚刚的爆炸,不明真相的前舱乘客都逃向了后面。

艾卡在隔舱中将薇汐放了下来。但是她的双腿仍然在颤抖着,只有倚靠着艾卡的身体才能站起来。

“痉挛吗,这是被电击的后遗症……”

少女轻轻摸了摸薇汐的小腿。

“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要离开卫生间的时候……醒来的时候就在那里了……”

薇汐说着说着,泪水涌出了眼眶。

光是回忆起来就已经十分痛苦了。

艾卡让出了自己的胸口,让薇汐大声地哭了出来。

如今的飞艇已经陷入摇摇欲坠的状态,一边安抚着痛哭的薇汐,艾卡和少女快速交流着意见。

“现在怎么办?”

“整个飞艇的操作系统都被破坏了,早晚会坠落应该是既定事实了吧。话说你还真是冷静啊,一般人这个时候不都会说一些意义不明的话吗?”

“还能像这样开玩笑,你也不是一般人啊。”

“我吗?”少女摊了摊手,“只是预料过会有这种情况而已。如果驾驶系统没有出问题的话,我还能够勉强操作飞艇降落。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有技术也没地方可以让我使用了。”

“高度继续下降的话,就会飞到云层下面了。现在还没有脱离风雪区,云下应该正下着暴风雪吧?”

操作系统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的飞艇一旦被卷入暴风雪中,下场只有一个。

“对不起……”将心中的恐惧化为泪水倾泻而出之后,薇汐稍微冷静了一些,“都是因为我……”

“这跟你完全没有关系吧!你只是被拖累的而已!”

薇汐的道歉,让艾卡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升腾起来。

为什么需要承担的人是她?

明明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

为什么不得不到道歉的人是她?

明明她才是受伤最深的人!

心脏在胸膛中疯狂地跳动着,将沸腾的血液不断送向大脑。

“那些人一定是认出了我,才会限制住我的魔力。他们应该是帝国的人……”

“看到对方的脸了吗?”

“没有……”

被遮住眼睛之后,薇汐只知道身边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炸弹。死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临,对方就是想让薇汐心惊胆战地度过每一秒钟。

这样恶毒地玩弄着她,艾卡的指甲压得手心生疼。

绝对要宰了他!

“艾卡哥哥……”

艾卡无意识间露出了薇汐从没有看到过的凶狠表情,她知道艾卡是为自己而愤怒。

薇汐把手轻轻放在了艾卡的胸口。

明明已经决定在他痛苦的时候,将自己的胸口借给他。在莉莉丝学姐的家中做出那种行动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然而现在,自己不争气的泪水却浸湿了他的胸口……

“犯人还躲在客人中。抱歉,我必须要回去了,还有人在等我。”少女拿出了自己的PDA,“他们应该以为你们都死在那场爆炸中了。你们暂时不要暴露出来,如果想到什么主意的话,就马上联系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少女和艾卡交换了通讯地址,就跑回了前舱。

在少女离开后,薇汐将埋在艾卡胸口的头抬了起来。通红的双眼紧紧揪住了艾卡的心脏,她的脸上还留着泪痕。

艾卡知道薇汐的手帕就在外套的口袋中。手帕并没有像外套那样被爆炸的灰尘弄脏,艾卡帮她擦干净了被泪水弄花的脸颊。

“能站起来了吗?”

“没问题……”

这么说着,飞艇再次颠簸了一下,还没站稳的薇汐就撞向了艾卡,还好他及时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腰。

“小心一点,先回驾驶舱吧。”

艾卡扶着薇汐慢慢地走了回去。经过隔间门时,他透过玻璃向前舱中瞥了一眼,舱内已经空无一人。

大概是那位少女将前面有火情的情报扩散了出去,驱散了这个乘客舱的人,以方便自己和薇汐的行动。

艾卡在心中向她默默道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