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依然在继续,黑白两色的棋子在整齐的方格线上你来我往,互相挤占着生存的空间。与此同时,与棋盘上相同的是,棋盘外的气氛也是火药味十足,在提尔比茨说出了在我看来十分偏激的言论之后,我们之间的空气就已经变得紧张起来。

想必此时哪怕我说我对她怀有善意,她也不会信吧,更何况我根本没有特意考虑到“善意”这种东西。

提尔比茨的一番言论是我完全没有料想到的,她表现出来的那个十分宅的个性完全掩盖住她细腻的内心,这次前来我也只是为了达到我想要参与到作战中的目的,探求她对“棋子”敏感的原因也只是一种下意识地一种行为,或者说好奇,也带有可能得知什么意想不到的情报的想法,完全没有想过为提尔比茨做点什么。

至少提尔比茨有一句话说的对,我对她是有目的性的,这点我无法反驳。

沉默弥漫在我和提尔比茨身边,这让我感觉有些压抑。

“你说得对,提尔比茨,我这次来找你……或者说咱们见面的这几次,我都是有目的的,但是,有一句话我无法认同。”

思考了几秒钟,我就将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肯定不能理解你,但是不管是什么事情,它能让你产生全世界都不会给予你善意这种感觉,就已经说明你错得很离谱了。”

“别有所图的善意都是伪善,不值一文,我想我说的并没有错。”

提尔比茨毫不犹豫,干脆利落的将棋子落下。

“又是这种非黑即白的观念呢,提尔比茨,你犯了和曾经的我相同的错误啊。”

瞄了一眼棋盘,我轻笑了一下,随即便落下了子。

“纯洁的东西必须是完全纯洁的,容不得一丝瑕疵,否则就不是纯洁,是污浊。这样的思想未免太为苛刻了吧。”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纯洁和污浊就是势不两立的存在。”

提尔比茨看着棋盘,思考了一段时间,然后才落下了棋子。

“自然界都没有绝对的纯净物,人工制作下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就已经是极限了,也就是说大自然都不承认你这一点呢。”我翘起了嘴角,轻轻松地落下了子。

“这不一样!”

提尔比茨气息有点不稳,她看着棋盘已经有好几分钟了,最后才犹犹豫豫地落下棋子。

“那我们换个角度讲。”我点了点头,“你该怎么解释你对你的姐姐,也就是俾斯麦的善意呢?你也是有目的的吧。”

“我没有!”

“没有吗?”

我拿起棋子,在提尔比茨面前晃了晃,什么也没有说,然后缓缓地下到棋盘上。

“你输了。”

——————

“像司令那样的人,我之前从没遇到过。”

客厅里,加加和俾斯麦的对话还在进行着。

“我和提尔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没落的军门世家,祖上因为做了些错事才导致家道中落,但是父亲和母亲一直都想回复我们家曾经的荣耀,所以我们在一出生的时候就背负上了中兴家族的重任。”

“对于我和提尔是女孩这件事,父亲一直都非常生气,母亲也对我们充满怨恨,应该说,我们出生在了一个错误的家庭里。在那里,我们每天都要接受作为一个军官该学习的知识和技能,给我们的目标也是考入希明军事学院,成为海军的一名指挥官,从小我们就被灌输了一个概念……”

“我们是家族中兴的一个棋子,我们被赋予生命的意义就是按照家里铺好的路,一步一步获得成功。”

俾斯麦叹了一口气,看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继续说道。

“我们已经很努力了,哪怕我们对这方面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也非常的努力了,但是,我们还是没能成功,在希明海军学院的入学考试那天,我们坐的车出了车祸,入学考试也就错过了。”

“结果,在我们住院这段时间,最需要父母关心的时间里,迎接我们的不是父母的安慰,而是一纸意愿书,参加‘奥林匹斯’组织的一个实验项目的意愿书。”

“我们被作为弃子,发挥出了对那群囿于复兴大梦的疯子仅剩的的价值,成为了另一群人的棋子。想必在我们参加了那个实验之后,家里会得到一个很不错的好处吧,复兴家族的计划是不是已经稳步进行了呢?”

加加流露出了不忍的表情,喃喃地说道:“太过分了……”

“不管怎么说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在乎那些了,现在的我们虽然不能过普通的生活,但是目前来看过得还不错,只是提尔好像并不是这么想,她好像对我们的父母依然心存怨恨,不止如此,她还怨恨着委员会,甚至怨恨着所有可能会利用我们的人。”

俾斯麦的眼神中好像透露出了一些无奈,少有情感表露的她在谈到提尔比茨的情况的时候,还是将自己的感情泄露出来。

“在过去,我们遇到过很多人,我们也曾向一些人寻求过帮助,但是无一例外的,没有人能够帮到我们,但是司令不一样,我感觉得到,如果是司令的话一定能够帮到我们的。”

“俾斯麦对安放的评价真高呢。”加加笑了笑,“不过我也是知道的,那家伙从小就爱多管闲事,别人的事他比自己的事还要上心。”

“好了,说了这么长时间,我们也该把茶端过去了,那两个人一定渴了。”加加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她已经打听到她想要知道的事情了,任务已经超额完成。

“嗯。”俾斯麦点了点头,将茶杯和茶壶放到托盘里,拿好之后就和加加一起前往提尔比茨的房间。

——————

“怎么会……”

提尔比茨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棋局,虽然此刻棋子并没有摆满所有的地方,但是提尔比茨的败局已定,回天无力。

“我们给你们泡茶过来了……诶?”

推开门的加加和俾斯麦看到眼前的情景也吃了一惊。

“提尔竟然输了?”俾斯麦眨了眨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真的赢了……好快……”加加则是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嗯,赢啦。”

我慢慢悠悠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赌注是什么,我想你还没有忘记吧,要严守约定哦。”

“不应该……你是怎么做到的?”提尔比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之后看着我问道。

“我的计划,哪怕是规划好了之后的二三十步,你都好像看穿了我一样,总是能以此设下陷阱阻断我的下棋路数……你真的是人类吗?”

“这真是标准的反派方失败时的台词啊……”我耸了耸肩,“不管怎么说我反正是赢了,如果你认为我和你的谈话干扰到你下棋时的思路,我也无话可说。”

“哼,我可不会做这种事,输了就是输了。”提尔比茨戴着一副很明显的不高兴的表情,白了我一眼,“说到做到,以后我不会禁止你和姐姐接触了,三天后的作战也会让你参加。”

“非常感谢!”听到提尔比茨的承诺,我瞬间就喜笑开颜。

“别以为能够接近我姐姐就可以胡作非为了!”提尔比茨几步蹦到俾斯麦的身旁,抱住了俾斯麦的胳膊,警惕地看着我。好在俾斯麦已经把托盘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了。

“我会保护好姐姐的,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提尔比茨挑衅似的冲着我冷哼了一声。俾斯麦看到这个样子,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阴谋得逞?”我装作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说道,“什么阴谋啊,我又不会对俾斯麦做什么。”

“哼,别装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姐姐一直图谋不轨,从你把姐姐骗到你们港区的时候,你的本性就已经暴露了!”

“是吗?可是我倒不认为我对俾斯麦有什么轨要图啊。”我故作轻松地摊开了手,“如果真有要图谋的的轨的话,那也是你啊,提尔比茨。”

“诶?”加加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俾斯麦面无表情看着我,但是她的眼睛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眨过了。

“你……”听到我的话,提尔比茨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才有所反应。

“你,你想干什么?!”

“我要让你成为我的人!”

“哈?!!!”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了加加和提尔比茨的惊呼,而原本就好长时间没有眨眼的俾斯麦,此时的眼睛就睁得更大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你想对我干什么!”

原本勇敢的挡在俾斯麦身前的提尔比茨,此时却像受到了惊吓的小动物一样,死死地躲在了俾斯麦的身后,只露出了眼睛用十分恐惧的眼神看着我。

我去!这和提尔比茨之前咄咄逼人的形象完全就是判若两人啊!难道说提尔比茨是那种一旦遇到和姐姐有关的事情就会变得极其强硬,但是对其他方面的事情却是十分懦弱的那种重度姐控?

“安放,你的这番宣言是有什么想法吗?”加加脸上挂着那种令人感到如沐春风的微笑,但是身上散发的气势却让我感到极度的危险。

“啊,我就是说,我想让提尔比茨在我手下办事嘛,就是让她加入咱们的意思。”我匆忙向加加解释,如果这个时候不抓紧时间解释清楚,恐怕我就命不久矣了。

“司令……”俾斯麦好像松了一口气一样。

“你,你想都别想,又一个想把我们当做棋子使唤的人,我才不会成……在你手下做事的!”提尔比茨立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棋子吗?”我叹了一口气,然后随手抓起棋盘上的一颗白棋,对着提尔比茨说道:

“如果你的这颗棋子被吃掉了,你会心疼吗?”

“……”提尔比茨奇怪的看着我,沉默着没有答话。

我笑了笑,自顾自的说道:“肯定不会吧,毕竟只是一个棋子而已,要多少有多少,而且如果它不是一颗重要的棋子的话,我甚至都不会为它的丢失而感到伤心或苦恼。”

“但是你不一样,”我看着提尔比茨的眼睛,用极其认真的语气说道,“我会拼尽全力的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

“因为,你才不是什么棋子,而是我必须要守护的舰娘,即便是深海也一样。”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就是在与提尔比茨的对决中下定的决心:我一定要拯救她。

我不知道提尔比茨经历了什么,但是这次来到提尔比茨面前的我确实没有什么善意可言,如果我再继续什么都不做只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的话,那我和那些我讨厌的那种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也许我是多管闲事,也许我是狂妄自大,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但是我无法忍受一个人在我眼前说出那么令人感到寂寞的话,自己却在一旁什么都不做。

“如果全世界都无法给你善意的话,那就让我来给你吧。”

所以,我站在提尔比茨和俾斯麦面前,许下了我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