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埃根将莫滕、碧尔还有洛克达尔佣兵团中的所有人都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房门的时候,芙拉已经在房间中等着他们了。    

原本只是为了让两个人生活而准备的宿舍房间,因为挤进了七个人的缘故而显得格外的拥挤。在众人落座之后,芙拉简短的将在马尔科的办公室里面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莫滕和碧尔的脸色,也随着话题的深入而变得愈发的难看起来。    

“果然,这样的事情在哪个国家都会发生。”莫滕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指甲深陷在肉里,鲜血顺着指缝留了出来。    

“哥哥……”碧尔轻轻的抚摸着莫滕的背,想要用这样的方式让他放松一些。    

佣兵的主要构成是逃离了地球的军人,尽管不知道莫滕在过去经历了什么,但是这样的话从莫滕的口中说出,似乎有着不同的沉重感。    

“将各位叫到这里不是为了别的,只是这个基地中绝对不会成为奥尔扬敌人的人,我只能想到你们了。我知道这样的请求有些自私,但是希望你们能够帮助一下奥尔扬。”    

在说完这些话的同时,芙拉和埃根两个人也一同向着佣兵团的人低下了自己的头。    

但是与之相对的,佣兵中也有人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也就是说,你们想要和奥尔扬一同前往宇宙的意思么?”    

听到碧尔的提问,芙拉和埃根用点头作为回应。    

“喂喂喂,你们也未免太自说自话了吧?你知道这样做对于我们来说代表着什么吗?”这个时候,佣兵的整备员突然站起来发出了反对的声音。“到时候,纳斯特隆德的报酬我们一分钱也拿不到。你知道么?对于我们来说,那是能够让我们能够平稳生活三年的钱。”    

“三年平稳的生活对于我们来说,只会让身手变得迟钝。从长久的角度来看,对我们在那个恶劣的环境生存没有任何的好处。”整备师所说的话立即遭到了莫滕的反驳,尽管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他只是在逞强罢了。“之前从纳斯特隆德得到的、用来顶替佣金的俄罗斯制零件,已经透过运输船送回了我们在宇宙的据点。短时间内,也不必为钱的事情发愁。” 

“但是,提前终止契约,会对公司的名誉造成损伤。”    

“他们是一群为了可能发生的事情,而用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一位无罪士兵的人。谁又能保证我们完成契约以后,能够全额拿到许诺的佣金呢?事实上,对方曾经用俄罗斯机体的零件来抵消佣金,还曾经试图提前终止契约。”    

碧尔也开始为营救奥尔扬的事情辩解,甚至表现出了比莫滕更加积极的态度。不过在这个时候最有发言权的人,还是身为团长的莫滕:    

“比佣金更加重要的是,我们能够一次招揽三位身手不错驾驶员,不管怎么样都不算吃亏吧?”    

整备师知道,莫滕只是想要帮助自己的妹妹去解救她所喜欢的少年兵奥尔扬。他所说的事情听上去似乎有道理,但是却禁不起推敲。贩卖俄罗斯制的机体零件确实能够挽回不小的损失,原本属于5个人的开销变成了8个人的开销,实际上对于公司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奥尔扬、芙拉和埃根,每一个人都有着纳斯特隆德军王牌驾驶员水准的能力。从长远的角度来看,确实对公司的发展有着一定的好处。可是,公司同样有很大的概率没有办法撑过信誉受损带来的低潮期。    

莫滕的心中其实很清楚这件事情,却将这些埋在了自己的心底。以整备师的角度来说,想要找到一件新的工作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笨拙的男人什么都不说的态度让人感觉有些无奈。然而如果将这些事情说出来的话,又未免显得太过于不解风情。    

整备师摊开双手,面带苦笑的说道:    

“好吧,莫滕。你说服了我。”    

“多谢。”紧绷的脸立即变得缓和起来,莫滕向整备员低声道谢,不过很快他又换上了自己那副严肃的面孔。“现在,来说两件重要的事情:第一件,我们的运输机停放在纳斯特隆德的首都哥本哈根。”    

无论能不能成功的救出奥尔扬,他们也没有办法指望能够乘坐莫滕等人来时搭乘的运输机,莫滕想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俄罗斯在和纳斯特隆德的边境附近有一个小型的发射基地,那里应该有我们想要的运输机。”    

埃根摊开一张军事地图,将发射基地的位置指给莫滕等人观看。出于对雇佣兵的不信任,军队并没有完全向莫滕等人公开过完整的纳斯特隆德及周边地区的作战地图。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穿越俄罗斯和纳斯特隆德的国境线,镇压住这个发射基地,并且夺取基地中的运输机。    

“搞不好的话,我们会被俄罗斯和纳斯特隆德双方夹击。”莫滕摸着下巴提出自己的意见,目前他也没有想到比这更好的方式。    

“我们计划在救出奥尔扬以后夺取黑耳鸢逃走。好在俄罗斯和纳斯特隆德都没有太多的空战型机体。”埃根继续和佣兵团的人协商计划。“从直线距离上来看,我们只需要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可以抵达发射基地。镇压这个只有少量兵力的基地恐怕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所有的推算都是基于乐观的估计,并不是因为这里的人害怕失败,而是每个人的心中都已经知道失败的结果。

再把这些心知肚明的事情搬出来,只会扰乱众人的心绪,让决心动摇而已。  

“剩下的事情,就是怎么说服奥尔扬和我们一同前往宇宙了。”想到这里,碧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之前我都那么热情的邀请他了。”    

“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我一定会说服奥尔扬的。”    

奥尔扬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办法说清楚。他看上去像是把自己隔绝在一个安全的壳里,却又好像对人表现着自己的坦诚。    

或许不是因为奥尔扬将自己的感情表达的太过于暧昧,而是人们已经习惯了为坦诚的感情擅自添加自己的猜想。奥尔扬总是一副清澈、纯粹的样子,正因为如此才会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吧?

不知道为什么芙拉强烈的感受着,奥尔扬会回应自己的期待。    

进行完计划的商议之后,洛克达尔佣兵团的人率先回到了他们专用的机库里面待机。百无聊赖的莫滕坐在铁皮的地板上,仰望着自己的座驾灰泽鹞。沉思了一段时间以后,才幽然的开口说道:    

“看到朋友遭受这种待遇,果然还是觉得有些难以释怀啊。”    

从旁人的角度上看来,莫滕和奥尔扬大概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朋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莫滕还差点被奥尔扬杀掉。尽管如此,莫滕也丝毫没有为自己现在进行的选择而感到后悔。    

等待总是让人觉得无聊,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不仅感觉时间流逝的速度比以往更慢,内心也会感受到些许的焦躁。    

为了让这样的情绪不至于爆发,佣兵团的整备师开口向碧尔搭话到:    

“你真的觉得奥尔扬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还是只是劝诱他加入洛克达尔佣兵团的借口?”

为了同伴一时兴起的恋心而拼上性命,虽然有些荒唐,但也不至于没有办法接受。在那种每天都要为生存担惊受怕的环境中,死亡总是盘旋在他们的身边。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奥尔扬会成为希望。成为给所有新移民指明方向的希望。”    

碧尔的笑容中带着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态度,好像是沉醉到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一样。

“少女的幻想,还真是浪漫啊。”夹杂着讽刺,整备师无奈的对碧尔摆了摆手。    

芙拉来到宪兵们临时征用的地区,很快就有几个宪兵围了上来。恐怕是因为芙拉是相关案件中的重要证人,宪兵们早就记下了她的脸的缘故。    

“抱歉,我们已经接到了上级的命令。”不同于之前宽松的态度,现在的宪兵显得格外的紧张。    

“我只是来探望一下自己以前的部下而已。”    

相比于之前连巴德尔二等兵都能够得到探视机会的宽松管理,现在明显要严格的多了。或许是得到了通行许可,芙拉和宪兵们又保持着这种微妙的僵持态势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在两名宪兵的陪同下,芙拉总算是走进了这片被临时征用的土地。    

“感觉自己就像是犯人一样。”这个区域原本是用来关押俘虏、间谍又或者是一些抗命士兵的地方。对于一个军事基地来说,毫无疑问就是类似于监狱的地方。芙拉这样的感想,倒也算不上有多夸张。    

悠长的走廊和随处可见的铁栏,光是在里面行走就让芙拉产生了一种压抑的感觉。奥尔扬却在这里面,作为“犯人”被关押了很久的时间。    

“由于上级命令的缘故,现在和奥尔扬·诺尔德蒙二等兵的会面需要在宪兵的陪同下进行。”高傲又吵闹的靴子声总算停了下来,如同押解着芙拉走在两侧的宪兵走到最后一道铁门前站定。    

“你们直接说是监视就好了,我不会在意这些事情。”从奥尔扬被宪兵带走之后,芙拉就感觉自己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焦躁感。现在,又像是在挑衅一样,说出了完全不符合自己性格的话。    

“希望您能够理解,芙拉·贝里沙上尉。”宪兵是军队中的审判者,但是他们同样有着军衔的束缚。在身为军官的芙拉面前,只要没有芙拉的把柄,他们也不好摆出自己平时傲慢的态度。

“我当然可以理解,辛苦你们了。”芙拉心口不一的说着慰劳一般的话。    

“还有,希望您能够注意自己的言行。”宪兵的言外之意,是希望芙拉不要说一些多余的话。    

点头作为默认后,眼前的大门在发出尖锐、生涩的响动之后被缓缓打开。在两位宪兵的引导下,芙拉来到了位于走廊正中的奥尔扬所在的禁闭室。    

透过门上的小窗,能够看到奥尔扬正低头坐在幽暗的房间里。或许是因为许久未见的缘故,感觉他的头发比被带走时长了很多也凌乱了很多。走廊里面的响动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奥尔扬,他依旧低着头坐在那个由两根锁链固定住的床板上,看上去像是在沉思着什么的样子。    

“喂,有人来看你了。”看到毫无反应的奥尔扬,宪兵有些粗鲁的叩响了厚重的门板。    

受到噪音的影响,奥尔扬才缓缓的抬起自己的头来。看到来者是芙拉,奥尔扬采用和平时没有两样的平淡声调说道:    

“啊,是芙拉·贝里沙上尉啊。”    

奥尔扬稍稍瞪大了自己的眼睛,这样的细节没能逃过曾经和他朝夕相处的芙拉的眼睛。不快、愤怒甚至是憎恶这样的感情用上芙拉的心头,等到心头翻涌的情绪平静下来以后,芙拉才开口说道:    

“感觉好久不见了,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吧?”    

“从这里没有办法很好的看到外面的情况,所以没计算过究竟过了多少天。”就像埃根所说的一样,奥尔扬是一个缺乏生活情趣的人。在这么说的同时,他用自己的手指指着链接芙拉与自己的那个小窗。    

“你在这里的生活感觉怎么样?”    

芙拉将自己的感情表现的暧昧和委婉,看上去就像是在依依惜别的恋人一样。宪兵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摆出一副难以奉陪的态度摊开双手,随后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还算不错吧,至少这里挺安静的。”以囚犯的身份坐在禁闭室里面,奥尔扬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在芙拉面前表现出什么样子。所以还是僵硬的坐在床板上,保持着低头的姿势。    

无论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也有着不说出来就没有办法取得进展的时候。芙拉突然一脸严肃的对奥尔扬说道:    

“我刚接到了陆军作战部传来的命令,作战部希望我和埃根在出庭的时候提供一份虚假的证言,好让宪兵有机会处死你。”    

奥尔扬不知所措的动作停止了,他的双目笔直的注视着芙拉,提出自己的问题:    

“我可以理解为作战部命令我去死的意思么?”    

当一个士兵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总是散发着一种绝望的气氛。想到这里,芙拉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自己眼前的栏杆:    

“没错……陆军作战部命令你去死。你……奥尔扬·诺尔德蒙,会因为擅自射杀瓦利·尼尔森中士的罪名被处死。”    

“哦,我知道了。”    

平淡,甚至没有办法听出情绪波动的回答。站在门前的两位宪兵甚至有些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透过小窗看着低头坐在里面的奥尔扬。    

没有哭喊、没有抽泣、没有颤抖,奥尔扬用就像是在回想自己昨天做了什么一样,安静平和的做出了回应。然后,干脆的、不带有任何迟疑的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讯息。    

宪兵们不禁目瞪口呆,甚至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眼前的究竟是不是一个活生生并且具有感情的人类。     

“你想死么?还是说你想活下去?”芙拉现在的问题,同时也是这两个宪兵想要问的问题。

“芙拉,如果命令需要我去死,那么我就去死。”    

“别去管命令的事情,只要告诉我你的想法就可以了。奥尔扬。”    

沉默降临到这个空间,时间开始产生了一种错乱感。有的时候感觉像是时间被定格在了这里一样,有的时候又感觉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奥尔扬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沉默。    

没有恐惧和绝望,也没有欣喜和希望,仿佛只是单纯的在叙述着一个结果一样。    

——我果然还是想要活下去。    

芙拉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这或许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和奥尔扬心灵相通。她用难以抑制的高扬声音对奥尔扬说道:    

“那么,芙拉·贝里沙命令奥尔扬·诺尔德蒙,杀死眼前的宪兵,和我们一同前往宇宙!” 

没有人再用军衔来束缚两个人的身份,从这一刻起,两个人都变成了单纯的逃兵。    

面对突然发生的变化,每个人的反应显然存在着差异。站在禁闭室门前的宪兵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把视线移到了芙拉的身上。他坚信自己的行动没有任何的错误,现在的奥尔扬只不过是一个被关进牢笼的野兽,只要没有离开牢笼就是安全的。    

两只手臂突然从小窗栅栏的缝隙中伸了出来,经过锻炼结实却不粗壮的手臂,血液循环良好透着粉色的手掌上有大块黄色坚硬的茧。两眼所能够看到的恐惧,在视野中逼近、变大。这只是短短一瞬发生的事。    

这双手如同钳子一般扼住了宪兵的咽喉,伴随着颈椎碎裂的声音,宪兵像是断线的人偶一样无力的倒下。    

另一位宪兵的行动显然要更加合理一些,在会面中他的视线始终集中在芙拉的身上,面对突变并没有慌张,而是在第一时间想要摸出别在腰间的武器。但是在芙拉和奥尔扬这样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老兵面前,这些动作都显得太过于稚嫩。触碰到武器的安心感很快被疼痛和异物感所替代。

芙拉快速并且精准的直拳打在宪兵的喉咙上,那是一种不同于疼痛的致命感觉,即使是以女人的力道也能够造成不小的伤害。    

喉咙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的感觉挥之不散,连声音都没有办法很好的发出,更加绝望的是萦绕在身上的窒息感。    

作为驾驶员被培养的芙拉在格斗方面并没有受到太多的训练,像奥尔扬那样干脆利落的一击必杀她是没有办法做到的。只凭借着一击就让眼前的宪兵失去了威胁自己的能力,以芙拉来讲已经算是做的不错了。    

一击得手并没有让芙拉变得大意,她抓住宪兵的头发,将他后脑狠狠的撞向墙壁。在发出一声闷响以后,这个宪兵也变成了一具一动不动的尸体。    

芙拉立即从宪兵的尸体上摸出钥匙,用它打开了禁闭室的大门。重新获得自由的奥尔扬所说的第一句话,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扫兴:    

“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在这么说的同时,奥尔扬把从宪兵身上摸出的匕首和手枪戴在身上。同时用宪兵平时戴在头上的帽子遮挡喷出的血迹,对着两具宪兵尸体的心脏部分再次刺了下去。    

“去机库夺取黑耳鸢,然后用它逃到俄罗斯境内的一个发射基地。然后再用那里的运输机前往宇宙。”时间紧急,芙拉来不及向奥尔扬转达详细的计划,只是简略的说了一下必要的流程。“莫滕和碧尔他们也是我们的协力者。”    两个人在对话的同时,穿过了之前的一道道铁门。路过看守室的时候,奥尔扬突然停下脚步。因为现在是深夜凌晨一点的关系,宪兵此时大概正在这个房间中休息。    

“我被宪兵带走的时候没有数过,他们一共带来了几台黑耳鸢?”    

“大概有六台吧,在这里停下脚步,你想要干什么?”在这个分秒必争的时间里,看到奥尔扬突然停下脚步,芙拉也不得不配合他的节奏停了下来。随后,芙拉开始向奥尔扬寻求着回答。

“在这个基地中,能够追上黑耳鸢的只有驾驶着相同机体的宪兵。在这里尽可能多的减少宪兵的数量,有利于提高作战成功的几率。不会花费太长的时间。”    

奥尔扬总是这样,脸上挂着一副平淡的表情,头脑中却在思考着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他的建议总是十分合理并且注重效率。    

“不会消耗太多的时间就可以了。”芙拉想不到什么反对的理由。        

清理掉看守室中的宪兵只花费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像之前奥尔扬所说过的一样这并没有花费掉太长的时间。    

不过现在是分秒必争的情况,越早驾驶着黑耳鸢离开萨里赛尔凯基地,能够成功前往宇宙的机会就越大。在解决了看守室的宪兵之后,芙拉立即拉着奥尔扬向楼下跑了过去。    

他们要尽早离开宪兵所在的这栋建筑物,前往黑耳鸢所在的机库。    

然而在走出建筑物的瞬间,芙拉和奥尔扬两个人正好和巴德尔撞在了一起。看到奥尔扬的面孔,巴德尔的脸立即变得狰狞起来,他的脸上写满了扭曲的憎恨和迁怒:    

“为什么你这个家伙会在这里啊?”    

奥尔扬会经历一场不公正的裁决被判处死刑,这是纳斯特隆德军队上层早就决定好的事情,巴德尔也是其中的知情人之一。    

“从禁闭室里面走出来了,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奥尔扬用一种平淡的语气做出回答,这背后所蕴含的意义已经足够直白了。    

巴德尔的双眼充血,任谁都知道这不只是深夜未眠的关系。他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用一种歇斯底里的声调自言自语着:    

“看吧,瓦利中尉,这就是你在最后依旧在袒护着的家伙。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受到袒护的价值,根本没有得到救赎的价值。难得我为了让他审视清楚自己的罪恶给他准备了一场公正的审判。”    

“预先设定好结果,依靠伪证成立的审判有什么公正可言?”    

芙拉十分气愤的反驳着巴德尔,但是很快被他扭曲的气势所压倒:    

“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奥尔扬·诺尔德蒙的死。只有他的死,对于审判来说才是公正的结果!”    

面对巴德尔的回答,芙拉不禁愕然。在巴德尔的眼中,对于奥尔扬的憎恨已经完全超越了是非和理性,让他变成了一个扭曲的生物。只有奥尔扬的死,才是他所期待的结果。    

“你想要逃走,想要从公正和正义的审判中逃走,想要从自己的罪责中逃走。为什么你还要犯下……”    

巴德尔扭曲、病态的声音突然停止了,并不是他自己想要停下那个无聊却让人心惊肉跳的演讲,而是奥尔扬强迫他停了下来。利刃撕破皮肉的声音,奥尔扬的匕首顺着巴德尔的下颚刺了进去。刀刃完全被吞没,大概已经直接对巴德尔的大脑造成了伤害。    

快要失去焦点的眼睛注视着奥尔扬的双眼,还是那副注视着猎物一样的眼神,就像是狼咬死了一只兔子一般。冰冷并且缺乏变化的表情,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未曾改变。    

“你的声音太大了,会让我们被人发现的。”    

奥尔扬如同机械般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绕到了巴德尔的背后。匕首被抽出的时候,喷溅出大量的血液。为了保险,奥尔扬又额外割断了他的颈动脉。    

意识到时间紧迫以后,芙拉和奥尔扬两个人开始跑步向着机库的方向行进。当芙拉和奥尔扬两个人到达机库的时候,埃根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一段时间了。机库中正在加班修理SA的整备员,一脸震惊的望着奥尔扬的脸: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    

为了保证表面上的程序公正,纳斯特隆德军方的高层并没有向一般士兵告知有关奥尔扬的具体细节。基地里面的大多数士兵对于这件事还保持着最初的认知,这里显然是整备员擅自产生了误会。    

“在稍早的时候结束了拘禁,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奥尔扬一边解释一边踏着台阶走到上面,他的视线自然而然的停留在了自己的那台已经完成了改造的黑耳鸢上面。“已经改造好了么?”    

距离当初要求改造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这本应该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看着自己的座驾,奥尔扬却感觉有些复杂。    

“这可是个了不得的怪物机体,之前的驾驶员开着它出去参加作战,回来的时候可是吐得整个机库都是。幸亏他没有全速巡航,不然的话可不是难看的呕吐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了,搞不好还要断上几根肋骨。”    

听着整备员的话,奥尔扬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座驾。对于自己的机体被别人驾驶过这一点,奥尔扬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奥尔扬在训练营中生活的时候,大多数的生活用品都是共同使用,使用的装备也多是用死去的同伴留下的东西,因此他并没有多强的独占欲。    

“但是我听说驾驶这台黑耳鸢参加内利默作战的驾驶员也很优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那些无聊的宪兵们,即使在禁闭期间奥尔扬还是能够得到外面的情报。    

“恩,很厉害啊。在身体如此不适的情况下,还是击落了不少敌军的机体。他会表现的有些失态只是因为没有适应机体的加速和空中战斗而已。毕竟,那个家伙是在南瓦朗厄尔战线活跃的王牌驾驶员。”    

或许奥尔扬还想更加了解有关自己座驾的事情,然而现状已经不允许他们继续保持这种悠闲的态度。    

“抱歉,埃根也和你们说过了吧?我们接到了临时出击的命令。”芙拉及时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恩……这就是被我顶替的那个幽灵小队的成员么?”轻佻的声音突然想起,修长、瘦高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长得还算不错,但是总感觉像是在面对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  

里格的突然出现让芙拉和埃根的紧张到达了极点,仔细思考的话,幽灵小队的出击任务没有新成员的参与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现在,芙拉和埃根两个人只能祈祷机库里面的成员不要那么快的发现这其中的异样。    

他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走到奥尔扬的面前上下打量着,奥尔扬则是表现出了一副坦荡的态度作为应对。这有在这个时候,芙拉和埃根姐弟两人才会感觉奥尔扬的脸上缺乏变化是一件令人安心的事情。    

不知道奥尔扬的身上究竟有什么部分得到了里格的认同,他点了点头以后,友善的向奥尔扬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你就是奥尔扬·诺尔德蒙二等兵吧,我听说过很多有关你的传言。我是里格·彼得森中士,作为同僚我很高兴认识你。”    

突然间,枪声在机库中回响着,里格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胸口,此时正有大量的鲜血从那里向外涌出。    

“现在的我没有握住你的手的资格,奥尔扬·诺尔德蒙只是一个逃兵罢了。”随着奥尔扬冰冷的宣告,混乱和骚动开始在机库中蔓延。    

“那个蠢货,竟然在机库里面开枪了。脑子坏掉了么!”趁着混乱,埃根一边咒骂着一边钻进了黑耳鸢的驾驶舱里面。芙拉也撞开了自己眼前的整备员,一头扎进自己机体的驾驶舱中。    

在这种环境中表现的最为冷静的人永远是奥尔扬。他没有丝毫慌张的迹象,向着里格的头部补上一枪以后才向着自己的座驾跑了过去。    

“如果不阻碍我们前进的话,我们没有加害各位的想法。”透过扩音器,芙拉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但是在经历了奥尔扬射杀了里格以后,这样的说法显得格外的苍白。    

“为什么要射杀掉里格啊!”通讯器中,传来了埃根抱怨的声音。    

尽管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在有关奥尔扬的事情上面芙拉和埃根两个人也没有信任他。但是,从感官上来讲,里格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家伙。至少,以他的本领和才能来看,里格不是一个应该死在这种地方的人。    

“综合之前得到的信息来看,里格·彼得森是个相当优秀的驾驶员。如果他驾驶着宪兵队提供的黑耳鸢来追击的话,会成为我们的大麻烦。”    

听到奥尔扬的回答之后,埃根彻底沉静了下来。里格·彼得森不会做出追击我们,这种话埃根没有办法凭借自己的感情做出断言。里格身为职业军人,应该知道如何区分自己的个人感情以及军队的规则。

就像埃根·贝里沙可以接受瓦利·尼尔森在自己的面前被射杀一样。    

奥尔扬总是用这样冰冷的方式思考着问题,他从小就是接受着这样的教育成长起来的。他是一部接近完美的战争机器,如今却成为了纳斯特隆德选定的牺牲品。    

看到固定装置迟迟未能解除,奥尔扬只能驱动着黑耳鸢利用蛮力冲破了束缚,面前的金属平台也在这个过程中扭曲变形。    

他是一个冷静的人,知道什么样的目标会对自己造成威胁。除此以外的人,奥尔扬还保留着最低限度的温柔。    

黑耳鸢挣脱固定的方式看上去十分的粗暴,但是在同样身为驾驶员的芙拉和埃根眼中却有着不同的模样。看得出来,为了不伤害到还停留在平台上的整备员,奥尔扬是仔细斟酌过力道以后才做出那些动作的。    

目送着奥尔扬、芙拉和埃根驾驶着黑耳鸢离开机库以后,一名在机库中的士兵叩响了警报器,刺耳的警报声立即响彻整个基地。    

“芙拉·贝里沙、埃根·贝里沙以及奥尔扬·诺尔德蒙,以上三人涉嫌叛逃等罪名,请执勤中的机动部队立即参与拦截。”    

深夜里平静的萨里赛尔凯基地立即被各种各样的声音所填充,从另外一个机库中跑出来的莫滕和碧尔等人率先发动攻击,炮火声过后最先行动起来的部队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基地中的骚乱声搅乱了马尔科的清梦,他从床上爬起一边穿上自己的军服一边寻求着士兵们的紧急报告:    

“怎么了,是俄罗斯人的夜袭么?”马尔科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急躁。相反,这个被称为狐狸的男人脸上始终保持着从容的微笑。    

“芙拉·贝里沙、埃根·贝里沙、奥尔扬·诺尔德蒙三人抢夺黑耳鸢脱逃,洛克达尔的佣兵也是他们的协助者!”    

士兵简短的报告并没有让马尔科的脸上展现丝毫的愁容。“适当的做做样子就好了。”留下这句话以后,马尔科切断了与士兵之间的通讯。吵闹声同样吵醒了马尔科带回来过夜的女性士官,她慵懒的从床上爬起揉着自己惺忪的睡眼,毫无紧张感的向马尔科开口问道:    

“少校,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发生了一些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仅此而已。”    

马尔科表现的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脸上依旧挂着令人难以猜透的笑容。他迈着悠闲的步伐坐回到床边,用手指托起女伴的下巴,两人的舌头纠缠在了一起。    

很多人都觉得很难看透奥尔扬的想法,但是在马尔科看来,奥尔扬的想法……还有想法所导致的行动是十分简单并且质朴的。他是一个会忠实执行命令的士兵,会启动他的杀戮开关的事情只有两件:一件是被他判断会对任务、行动形成阻碍的事情;另一件则是被他判断会对他的生存造成影响的事情。    

从一个生物想要延续自身生存的角度上来说,在得知审判的结果之后,奥尔扬会逃离萨里赛尔凯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必然,也需要有人来告诉他后者比前者更加重要的时候他才会行动起来。 

“埃利亚斯从一开始就预测到结果,才会那么干脆的放弃么?”    

“啊?”马尔科的自言自语让同床的女伴听得一头雾水,她向马尔科投来了疑问的视线。“虽然不是太清楚少校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可能有些太笨了。但是一直待在这里真的没有问题么?”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么?做做样子就可以了。”    

马尔科像是在调情一边用轻轻掐住女伴充满弹性的脸蛋,女伴脸上的红晕似乎在表现着她很受用。    

“逃走的是陆军作战部直属的部队成员;负责看守他的是由军方上层派遣来的宪兵部队,就算要在其中追求谁的责任,也和我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而且,目前在萨里赛尔凯基地部署的SA,没有能够对他们进行有效追击的机体。那些麻烦事,还是交给宪兵来做吧。”    

在马尔科的三言两语过后,女伴已经隐约的知道了眼前这场骚动的源头。不过,既然基地的最高负责人表现出了无所谓的态度,作为士官的她也没有必要再去为这件事自寻苦恼。    

纳斯特隆德方面的追兵看上去来势汹汹,但实际上只是一群缺乏实战的宪兵而已,很难对奥尔昂等人造成太大的威胁。毕竟,那一伙人中除了精英士兵就是身经百战的佣兵。    

真正会给他们带来威胁的,恐怕是由俄罗斯方面派遣的拦截部队。        

这样一个不平静的夜晚中,无法入眠的人同样有很多。想要享受夜晚片刻宁静的罗芙突然被终端发出的警报叫了起来。    

采用了更加先进的雷达和电子系统的芬里尔,会在发现异常状况的时候,自动向驾驶员发出警报,这是被伪装成佣兵机型的芬里尔额外附加的功能。

基地和战舰上的雷达能够比芬里尔侦测更远的距离,因此这样的功能在一般的军队中很难发挥作用。    

只有在地球这种可以相对落后的环境并且在佣兵这种特殊的身份下,这项功能才具有意义。 

“吵死了……有什么事情么?”    

尼尔斯以外的特厄维斯男人,总是喜欢这样傲慢并且粗鲁的语气。在地球上执行任务的家伙们,就更加如此了。这些怀有优越感的人眼中所看到的地球,科技就像是处于原始社会一样。  

身为军妓的罗芙已经习惯了把这样的家伙当做是自己的侍奉对象,如何利用和应付这些家伙,则是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学习过了。    

“有些东西在刚才从萨里赛尔凯基地离开,正在向着俄罗斯境内的方向驶去。从雷达的反应来推断,应该是纳斯特隆德最新配备的空战型机体黑耳鸢。”    

罗芙的男伴似乎对这些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他从床上爬起,将罗芙搂在了自己的怀中。轻声的对罗芙耳语道:    

“这些无聊的事情,平时听那个无能的拉尔斯团长大呼小叫就已经足够令人烦躁了。你觉得我说的对么,副团长小姐?”    

特厄维斯的男人有着身为宇宙移民的骄傲,同时也有着祖先被地球人遗弃所产生的怨恨。但即使如此,他们依旧是依靠理性生存的动物。参考佣兵团以往的行动,只会大呼小叫的所谓团长和罗芙,究竟谁更加可靠。    

只要冷静的思考,很容易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男人的手指轻佻的划过罗芙雪白平坦的小腹,带有调情意味的动作在继续向下的时候被罗芙的手所制止。    

“今天已经足够了,不是么?”罗芙扭过身,用手指轻轻抵住了男伴的嘴唇。“适当的卖人情给俄罗斯,对我们今后的行动……甚至是特厄维斯今后在地球上的行动都有好处。”    

昏暗的深夜,月光是最为可靠的光源。月光下罗芙朦胧、婀娜的身影,带着一种别样的诱惑。    

罗芙在换衣服的同时,将情报汇报给了头衔上的团长拉尔斯以及俄罗斯方面。决策并没有消耗太多的时间,在罗芙换好驾驶服的时候,俄罗斯方面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对你来说稍稍有些抱歉,不过俄罗斯那边已经发来了拦截的请求。”黑色的驾驶服让罗芙和夜融为了一体,现在的她宛若是夜的女神一样摄人心魄。    

“也就是之前在萨里赛尔凯丘陵交战过的那只叫做幽灵小队的家伙们吧?我听说少尉原来在地球上面的小情人也在那只部队里面,要是我不小心把他干掉的话,可不要怨恨我。”    

“奥尔扬不会被你这种货色干掉。”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即使不是特厄维斯出身的宇宙移民,自尊心也会让人愤怒起来。男伴咬牙切齿的用目光追逐着罗芙的身影,他的眼神像是要把眼前这的这个妖女撕碎一般。    

然而,当罗芙走到房间的床边,月光洒在她的脸上的时候。恐惧替代了愤怒,男伴燃烧起来的情绪瞬时降到了冰点。    

罗芙的皮肤很白,在月光的映照下就更加如此了。这样的白并没有让人感受到丝毫的美感,反而在表情的衬托下让人感觉毛骨悚然。罗芙在笑,但是却怎样也没有办法隐藏著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疯狂、病态,充满恶意的气息。    

“像你这样的货色,如果没有机体性能上面的优势,恐怕连击中奥尔扬都没有办法做到吧?”        

驾驶舱中不断的响起的警报声,莫滕所驾驶的白尾鹞在躲过了追兵的炮击以后,作为回击也向追击的部队进行射击。    

“见鬼,果然追上来了吗?”莫滕透过显示器看到追来的机体轻松的躲开了自己的射击。 

“喂,埃根!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因为急躁和紧张的关系,莫滕的嗓音挺起来比平时更加高亢。莫滕上一次这么兴奋,大概是自己和碧尔脱离地球的时候。    

佣兵的机体电脑中并没有存入埃根现在使用的这份作战地图,逃亡的队伍也自然而然的变成了由埃根领航的状态。    

“就在刚才,我们越过了纳斯特隆德和俄罗斯的国境线!”通讯器中传来了埃根那令人熟悉的粗暴语调。    

“那些家伙,竟然还在追我们!”    

碧尔所说的事情,正是莫滕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    

追逐着一群亡命之徒深入到交战国的领空。稍有不慎的话,就连自己的生命都会成为敌国的祭品。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值得犹豫的事情,但是莫滕却没有从这些宪兵的身上感受到任何迷惘的迹象。    

追击战中,作为被追逐的对象所面对的最大劣势就是要时刻警惕来自背后的攻击,被追逐的一方也必须要时不时的转身正面对手做出牵制。追击着奥尔扬和莫滕等人的宪兵也正是利用这一点,逐渐缩短着双方的距离。    

以幽灵小队和洛克达尔佣兵团的实力,想要歼灭一群由缺乏实战经验的驾驶员操纵的黑耳鸢并不困难。    

但是歼灭他们所消耗的时间,却是众人不愿承担的风险。    

如果在这段时间里俄罗斯方面完成了防空部署,又或者是给了拦截部队额外的反应时间。对于分秒必争的众人来说,这会增加更多的作战风险。    

宪兵所射出的枪弹击中白尾鹞的装甲擦撞出火花,长时间忍受着这种被追逐的压力让莫滕开始变得有些激动:    

“别因为我们什么都不做就得意忘形了!”    

白尾鹞在莫滕发泄的呼喊中转过身,修长、粗重的单发半自动步枪喷吐出橘色的火光。弹丸贯穿了一台正在追击的黑耳鸢的肩甲,将它的手臂扯了下来。然而这样的损失,却没有对追击部队的行动造成任何的影响。    

注意到莫滕的情绪开始愈发的变得危险,埃根只好透过通讯频道对他喊道:    

“莫滕,冷静下来!距离目标地点只有300公里了!”    

“在那之前,纳斯特隆德的宪兵就会追上来吧?”    

碧尔也用亢奋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灰泽鹞映射着自己操纵者的意识,也开始对追击部队展开猛攻。    

无论是埃根还是芙拉在被追逐的过程中,头脑中总是不断的浮现出失败之后的样子——被击坠的惨状、被纳斯特隆德宪兵抓住的样子、被俄罗斯军队抓住的样子……还有女人被俄罗斯士兵强奸的样子。    

这是一种几乎快要令人抓狂的精神压力,但是对于莫滕和碧尔来说,这样的经历大概已经是第二次了。    

埃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骨折的经验——第一次接骨的时候虽然疼得快要昏过去一样,但总算咬牙坚持了过去;但是到了第二次接骨的时候,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和痛苦的回忆,埃根在接受接骨之前就被吓得哭了出来。    

无论周围的人怎么呼喊,莫滕和碧尔两兄妹依旧表现的十分亢奋。芙拉甚至对请求这对兄妹产生了罪恶感。    

“非常抱歉,这300公里的距离,恐怕是你们永远也没有办法到达的天空的距离。”    

通用频道中突然传来的女声让所有人的情绪全部降到了冰点。莫滕和碧尔在短时间内迅速的冷静了下来,但是没有人会对这个声音的主人产生丝毫的感激之情。    

“罗芙·诺德特姆。”奥尔扬是最早认出声音主人的人。    

他驱动着自己的座驾,打算向罗芙的方向冲去,好在恢复了冷静的莫滕及时拦住了他:    

“想想我们现在被人追击、拦截到底是因为什么啊,奥尔扬。你要是在这个时候主动承担风险最大的任务,我们的行动不就变得像是白痴一样了么?我们先在这里适当的拖延上一段时间,马上就会和你们汇合。”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奥尔扬发现自己依旧没有办法想出反驳的语言,甚至就连说出一些更加简单的语言都没有办法做到。既没有道谢也没有道别,只是单纯的接受了莫滕的说法,奥尔扬、芙拉和埃根三个人安静的继续向着发射基地前进。        

被追逐的七台机体分成了两个部分,罗芙没有关注逃走的幽灵小队,而是一反常态的将视线停在了留下来的四台机体上面:    

“哦?是由工业机进行了改造的机体么?”尽管已经有了军用机的外观,但是那几台机体的身上还隐约留着工业机的影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罗芙或许应该和这些人算是“佣兵的同业者”。    

罗芙试探性的向着奥尔扬逃走的方向进行射击,弹丸却被佣兵的盾牌挡了下来。这样一个由四台机体组成的编队,除去性能的部分不做评价,这四台机体的动作要远比特厄维斯的驾驶员熟练多了。    

“洛克达尔佣兵公司,哥哥莫滕驾驶的机体叫做白尾鹞,妹妹碧尔驾驶的机体叫做灰泽鹞,其他两位成员的机体则是叫做灰鹰。真是在名字上下了不少功夫。”    

从其他成员的角度来看,罗芙的情绪始终处在一个奇怪的界点,她的自言自语还在继续:    

“拉尔斯团长,这里交给我一个人来应付就足够了。请您和其他的成员一同去拦截刚才逃走的幽灵小队吧。”    

“我才是这个佣兵团的团长,别命令我!”最近,比起自己佣兵团的成员们更愿意去依赖身为副团长的罗芙。这其中或许也有被那个下贱的地球女人的美貌所引诱想要从她的身上讨到什么好处的想法,但是身为特厄维斯人的尊严却让拉尔斯没有办法轻易的接受。    

即使是这样正确的指令,也开始让拉尔斯不自觉的想要去从罗芙的身上挑毛病。    

说到底在拉尔斯的眼中,罗芙不过是一个在军营中讨生活的妓女罢了。只是在能力上稍稍比别人强上一些,又找到了一个失势的少校做靠山,因此开始变得有些得意忘形了。    

“如果让您感到不快的话,我向您道歉,团长先生。由我单独去追击幽灵小队的成员也完全没有问题,但是眼前的这四位佣兵和追击他们的六台黑耳鸢就要交由您和其他的成员一同应付了。”    

拉尔斯虽然是个高傲并且自尊心很强的人,但也没有愚蠢到连简单的计算都没有办法做到的程度。    

尽管芬里尔的性能要远强于眼前的对手,然而以他们的能力要应付十台机体,还是一件十分危险的工作:    

“等等,你只要做好眼前的事情就可以了。拦截幽灵小队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祝你顺利,团长先生。”只有一个人的驾驶室中,任谁也没有办法看到罗芙现在的表情。罗芙的脸上挂着笑容,就像她的别称黑死蝶一样,美丽又让人感受到危险的笑容。“奥尔扬,你总是能够实现的愿望。我想要一个玩不坏的玩具的时候;我想要成为一个女人的时候……然后今天,你也会实现我的愿望吧?”    

望着拉尔斯所驾驶的芬里尔离去的背影,罗芙的眼神中写满了怜悯。除此之外,剩下的只有欢欣和喜悦。莫滕和碧尔想要挡住拉尔斯等人追击的路线,但是在罗芙的攻击下,佣兵团的成员只能无奈的看着三台芬里尔的推进器闪烁的光芒在视野中越变越小。    

反击的枪声突然响起,罗芙如同蝴蝶般轻巧的避开了来自佣兵的攻击。    

“奥尔扬将从这里走上宇宙,然后成为新移民的希望。你也是新移民的话,就不要来碍事!”逃亡的焦躁在碧尔的心中逐渐发酵,在她发泄着自己的情绪的同时,灰泽鹞向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芬里尔发动了攻击。    

前裙甲上带有凤尾蝶图案的芬里尔,驾驶它的人是在佣兵界有名的罗芙·诺德特姆。洛克达尔佣兵公司的人早就在之前的内利默攻略战中见识过她的能力。    

宛如真的蝴蝶在战场上翩翩起舞一样,罗芙用优雅的动作回避开来自碧尔的进攻。    

莫滕和其他两位成员,三人同时进行的射击追逐着芬里尔的回避路线。弹道追逐着芬里尔背后的推进器的尾焰并逐渐被拉开距离,最终成为了这只在夜间舞动的蝴蝶的玩物。    

“她在和我们玩乐……在戏耍我们么?”    

面对着眼前的强敌,莫滕第一次有了不甘心的想法。无论是驾驶者的能力还是机体的性能,眼前的这个敌人都远远超过了自己的能力范围。多少能够让人感觉到命运的不公平。    

“真是厉害啊,奥尔扬的前女友。那家伙似乎对强势的女人情有独钟啊。”    

“这样的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莫滕先生。”碧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    

兄妹两人想要用这种闲聊的方式来让自己紧张的情绪得到一定程度上的缓解,拖住眼前这个怪物和追来的宪兵部队,然后再在一个合适的时机脱离战场到发射基地与奥尔扬等人汇合一同前往宇宙。    

这个世界恐怕还没有天真到连这种无理难题都可以让人心想事成的地步。    

唯一能够让莫滕感到幸运的是,因为眼前突然发生的交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宪兵表现的有些不知所措。这也是缺乏实战经验的士兵经常出现的问题。    

没有在战场上经历过战火考验的军人,无论有过多少年的军龄也不过是一个新兵罢了。过去的前辈总是喜欢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莫滕现在有些理解他的意思了。    

“哼哼,你们又懂奥尔扬的什么?”罗芙带有哼笑着发出质问,声音中充满了轻蔑。    

芬里尔背后的滑膛炮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完成展开,呼啸而来的炮弹让莫滕仓皇的进行着回避动作。    

多少带有一些幸运的成分,莫滕所驾驶的白尾鹞在千钧一发的情况下避开了罗芙的炮击。但是在莫滕身后有宪兵驾驶的黑耳鸢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只是简单的擦弹而已,那台黑耳鸢就被毁掉大半个身体。    

青白色的电火花和被烧红的金属在夜色中格外的惹眼,紧随而来的就是那台黑耳鸢在空中的爆炸和解体。    

“先击落一机。”    

数字的计算和随着攻击而减少的敌机,对于罗芙来说这样的行为中带有娱乐的性质。    

一台黑耳鸢被击落以后,很快其他的黑耳鸢就将罗芙的芬里尔认定成为敌人并且展开了攻击。    

相当迅速的应对,很难想象这些家伙刚才还在为自己应该做什么而感到不知所措。    

三方的混战让场面开始变得混乱起来,而随着需要面对的敌人数量的增多,也开始不断的有子弹和芬里尔的装甲擦撞出火花。芬里尔让过灰鹰刺出的剑,随后将粗重的炮管当做铁棒将那台机体扫开。想要进行反击的时候,却又不得不回避来自其他方向的射击。    

见识过滑膛炮的威力之后,似乎有不少人对它产生了忌惮。    

罗芙用漆黑的炮口当做诱导,逼迫着一台黑耳鸢做出横向的回避动作,很快这台黑耳鸢就被芬里尔射出的格斗弹击坠。    

莫滕和碧尔两兄妹充满默契的合力对罗芙发起进攻,莫滕利用自身机体的特点进行着火力支援,碧尔则是一边射击一边接近,试图将战斗拖入到接近战。另外两台灰鹰则是和追击的黑耳鸢部队相互牵制着。    

罗芙利用加速轻松的将试图进行接近战的灰泽鹞甩在身后,滑膛炮和格斗弹一同发射,两台黑耳鸢在狼狈的进行了几次回避以后,也成为了射击的牺牲品。      

还有一台灰鹰,因为距离爆炸点很近的缘故,失去了一条机械手臂和一段小腿。    

“奥尔扬究竟有什么样的理由要为了一群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奋斗?只是因为你们期望他这样做么?你们太弱了,奥尔扬的身边不需要你们这样货色。”    

如同银铃般的欢快声音中,却能够感受到罗芙这个女人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妖女。因为机体的损伤,灰鹰开始很难在空中保持自己的动作。伴随着轰鸣的声音,它就这样在芬里尔的炮击下变成了在空中飘落的碎屑。    

“他只要成为只属于我的奥尔扬就好了。”    

“你这个婊子!”肮脏的咒骂在公共频道中响起,只是单纯的发泄情绪,罗芙并没有过多的在意。    

最后的两发炮弹被莫滕和碧尔回避之后,罗芙将厚重的滑膛炮和芬里尔的本体分离用来减轻机体的重量。    

“奥尔扬可不是你的玩具!”失去了伴侣让莫滕彻底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的攻击也变得十分单纯。白尾鹞挥舞而来的剑,被芬里尔轻松的躲过。    

“不然他还能是什么?”罗芙对于莫滕的愤怒无动于衷,在用完芬里尔最后两颗格斗弹之后,她抽出剑向着白尾鹞的驾驶舱刺了过去。    

巨大的凶刃像是死神用来收割生命的器具,时间好像无限的被拉长。莫滕只能透过显示器看着罗芙刺出的剑在上面不断接近,身体却没有办法做出任何的反应。不,是时间根本没有充裕到做出反应的程度了吧?    

剑突然在驾驶舱门附加的装甲中停下,金属撕裂金属而产生的难听和尖锐刺耳的声音只响起一瞬就戛然而止。    

灰泽鹞从背后的射击,迫使芬里尔利用突然提升高度的方式紧急做出了回避动作。莫滕的座驾白尾鹞的驾驶舱内已经一片狼藉,显示器出现了些许的裂痕,但勉强还能够正常使用。    

莫滕在感谢自己的妹妹碧尔的同时,也在感叹这个被称为黑死蝶的女人竟然在那么短的距离内避开了碧尔从背后的射击。    

“奥尔扬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为什么要背负上你的期待活下去?”    

“没错,人类会按照自己的意识行动。但是从另外一个意义上来说,不就是最好的玩具么?”碧尔的话并没有让罗芙产生任何的动摇,反而她的情绪变得越发的高涨了。“我们果然是在指责别人的时候才是最正确的生物啊!那么奥尔扬究竟有什么必要回应你的期待呢?碧尔·洛克达尔小姐!”    

意识在高扬的律动着,身体在不由自主的散发着热气。一说到有关奥尔扬的事情,罗芙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认真起来。    

就像是回应着操纵者的情绪一样,芬里尔的推进器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如同其魔狼之名的战争巨兽,再次开动了起来。    

“好快!”    

莫滕在感叹的时候,罗芙所驾驶的芬里尔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如同条件反射一样挥出的剑被芬里尔轻松的俯身躲过,莫滕再想要寻找那台机体的身影的时候,却发现它已经在自己的面前消失了。    

“该死!躲到哪里去了!”白尾鹞反映着主人的焦躁,不断的左顾右看。坐在驾驶舱里面的莫滕,似乎也忘记了仪表和雷达的存在。    

“在你的身后!莫滕!”碧尔大声的提醒着自己的哥哥,身体已经没有办法跟上头脑的想法。    

一些都已经太迟了,在白尾鹞转身的瞬间,芬里尔的剑斜着劈下。通讯频道中能够清晰的听到莫滕的惨叫声,以及金属在巨大的压迫下变硬或者被撕裂的声音。    

芬里尔的剑劈开了白尾鹞的胸前装甲,深深的嵌进了白尾鹞的身体里面。    

“稍稍有些难拔出来啊。”    

通讯频道里面传来的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声音,施虐的欲望得到满足的罗芙完全沉溺在了快乐之中。为了将剑从白尾鹞的身上抽出,芬里尔不断的摇动着握在手中的剑柄。金属相互摩擦的声音刺耳而让人烦躁,其中明显包含着名为恶意的玩乐心。    

罗芙的行为,在碧尔等人的眼中就像是在她们的心脏中反复戳刺一样。碧尔说着一些难听的话,咒骂总是象征着弱者的行为,罗芙对于此也总是一笑置之。    

如果罗芙的这么做的目的是激怒自己的敌人的话,那么她做的已经足够好了。仅剩下的一台灰泽鹞和一台灰鹰,完全不顾后果的冲向了罗芙所驾驶的芬里尔。    

罗芙真正让人感觉可怕的地方是尽管看似沉浸于享乐之中,但实际上她依旧保持着冷静以及对周围的观察。芬里尔迅速舍弃了难以抽出的剑,以毫厘之差躲开了灰泽鹞的剑锋。惯性干扰着灰泽鹞的操作,让机体没有办法忠实的按照碧尔的意愿行动。    

悬挂在武器挂架上的自动步枪开始松脱,芬里尔将它从背后抽了出来。回避和更换武器的动作在一瞬间同时完成,等到碧尔察觉的时候,罗芙已经绕到了两个人的身后。    

“决定自己面对的对手有十台机体的时候,我还觉得会是一个不错的消遣呢。真是遗憾。”罗芙黏腻的声音如同柏油包裹住身体。    

宣告着死亡的声音似乎有着别样的诱惑,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结。自动步枪的枪口绽放着令人熟悉的死亡之花,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噪音,千疮百孔的灰鹰伴随浓烟一同落下。        

罗芙的突然出现让战场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奥尔扬等人虽然摆脱了来自宪兵队的追赶,但是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莫滕和碧尔等人被留下拖住敌人是一个方面,而更加棘手的是追击者变成了由俄罗斯雇佣的佣兵。    

战场总是充满了变化,无论是奥尔扬还是芙拉和埃根,对于这些早就已经习惯了才对。作为被追赶一方而产生的焦躁,还是逐渐的侵蚀着他们的精神。    

最为主要的原因,恐怕是追兵正在利用芬里尔在性能上面的优势,逐渐缩短着与奥尔扬等人驾驶着的黑耳鸢之间的差距。    

“变得越来越近了!”    

情绪最容易产生波动的埃根最先发出了声音,声音中能够感受到他的急躁。事实上,就连芙拉也没有办法在敌人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中做到泰然自若。来自背后的子弹几乎擦着黑耳鸢的装甲从众人的身边掠过。    

黑耳鸢是一台为了追求轻量化和机动性从一定程度上放弃了装甲的机体。以黑耳鸢脆弱的复合材料装甲,如果遭到子弹的直击恐怕也没有办法坚持太长的时间。    

“明明就差100公里了!”埃根的声音中充满了悔恨和不甘。    

语言背后所蕴含的意义,芙拉已经隐约的有了一些预感。她只是强迫自己不要向那个方向思考,好让消极的情绪不会蔓延到自己的身上:    

“埃根,你应该说只差100公里了!”    

“没错,只差100公里了。你们就这样继续前进,然后镇压俄罗斯的发射基地。”    

奥尔扬的声音就像是将冷气灌入了毛孔里一样,不可思议的是芙拉感觉自己知道他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她想要出声制止,却发现奥尔扬所驾驶的黑耳鸢已经率先行动了起来:    

“住手,我们的行动可都是为了救你。如果这个时候让你承担风险的话,我们不是变得像是白痴一样了么?”    

“芙拉,你这么说就错了。现有的三台黑耳鸢中,能够在一部分性能上面和对方对抗的只有我这台经过改造过的黑耳鸢。”    

奥尔扬总是这样,他总是用一种好像什么都和自己无关的语气逼迫着别人接受自己的决断,有的时候这样的方法很难让人接受。    

芙拉和埃根两姐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任由自己的机体继续向前飞行。    

“等等,前面的机体,动作有些奇怪!”就在团员做出提醒的时候,奥尔扬的机体突然拉升了自己的高度,做出了大弧度的迂回动作绕到了三台芬里尔的背后。    

“该死!!”在拉尔斯的命令下,三台芬里尔就像是受惊的猫一样分散开来。“散开!”    

三台机体同时将目标对准了奥尔扬所驾驶的黑耳鸢,攻击却全部被他成功回避。    

不只是那台黑耳鸢刚才做出来的动作,它的加速和机动能力全部成为特厄维斯人惊讶的地方。长期以来,利用芬里尔的优异性能在地球上横行无忌的他们,第一次见到了在性能上足以和芬里尔的性能媲美的机体。    

坐在黑耳鸢驾驶舱里面的奥尔扬并不好过。这台机体在进行改造的时候并没有顾虑到驾驶员的安全。刚才的迂回动作是奥尔扬第一次尝试全力驱动这台钢铁的烈马、其结果,就是奥尔扬右下侧的肋部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隐隐作痛。    

不停的进行着的回避动作就像是同时被来自不同方向的力量撕扯一样,全身仿佛都在发出悲鸣。    

奥尔扬知道自己没有向谁抱怨的资格,因为这台机体是整备师根据自己的要求进行改造出来的怪物。同时,奥尔扬也在为这台超出自己预想的钢铁怪物而感到欣喜。    

黑耳鸢在进行回避的同时,也在进行着反击。自动步枪的子弹击中芬里尔的装甲,凌晨的天空被几丝火星点亮,很快又重新陷入黑暗。    

每一次回避都要消耗掉奥尔扬大量的体力,如果这种被动回避的时间被拖长,对与奥尔扬来说只会增加自己被击落的可能。

奥尔扬突然向相反的方向拉动操纵杆,惯性和反向的加速让奥尔扬和黑耳鸢的身体一同发出了悲鸣一样的响动。    

机体的突然变向让芬里尔主控电脑的自动锁定系统发生了误判,瞄准的准星再次想要追逐黑耳鸢的身影的时候,却已经完全被它近乎暴力的加速度甩在了身后。黑耳鸢的尾焰在空中画着不规则的弧形,不断的缩短着双方的距离。    

“利用速度将它甩开,再从视距外进行攻击!”    

名为焦躁的热意在身体中蔓延,拉尔斯做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三台芬里尔突然散开,将背后的推进器展现给奥尔扬的姿态就像是仓惶逃走的败兵一样。对于自认为比地球人和新移民更加优秀的特厄维斯人来说,这样的行动象征着耻辱。    

但是他们的行动在奥尔扬看来却十分的愚蠢:    

“芬里尔的体型、重量、出力全部在黑耳鸢之上,如果利用这些优势和我展开接近战的话就麻烦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指挥官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与其说是没有才能,倒不如说是连基础的部分都没有做好。马上就会陷入慌张的敌人,弱小的敌人,这些对于奥尔扬来说,反倒是求之不得的东西。    

“在那里散开的时候包围我,或者进行夹击就麻烦了。”包含着对自己的反省,奥尔扬也在分析着敌人的动作。    

“拉……拉尔斯,那台机体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已经完全被咬住了,根本没有办法拉开距离。”    

被追逐而产生的负面情绪,这一次轮到特厄维斯的士兵们来体会这种情绪。背后突然传来被锁定的警报声,等到开始察觉的时候,奥尔扬射出的弹丸已经击中推进器,芬里尔在浓烟中不断的降低着自己的高度。    

“被……被干掉了么!该死,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另外一名士兵突然大叫着让芬里尔转过自己的身体,将自动步枪的子弹和芬里尔内置的格斗弹全部倾注到黑耳鸢的方向。    

“额……!”早就察觉到的奥尔扬强硬的让机体做出近乎直角的转向,突然下降的高度让他发出呻吟一样的声音。他的视野开始变红,小臂和手指也开始出现了麻痹的症状。弹丸几乎和黑耳鸢擦身而过。    

战斗不能再拖延下去,奥尔扬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和眼前的敌人进行消耗战的能力。    

他立即调整黑耳鸢的角度再次向敌人冲了过去,开始变得模糊的视野让奥尔扬没有办法搞清楚自己挥出的剑究竟造成了什么样的损伤。但是击中敌人的手感还有从对方完全没有了动静来看,应该是造成了足以让机体坠毁的伤害。    

“是那个叫做奥尔扬的小鬼么!”透过接近战的动作,拉尔斯认出了曾经和自己交战的奥尔扬。他咒骂着,右脚像是在发泄一样用力的踩跺着驾驶舱中的地板。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被围困住的野兽的眼神。“很好,我要在这里宰了你!”    

拉尔斯操纵着芬里尔,将子弹已经用尽的步枪丢弃,在拔出剑的同时大幅度的转向,向着奥尔扬的方向冲了过来。剑刃与剑刃在空中交错,迸射的火花照亮了两台机体之间的黑暗。    

“果然,重量和出力上面的差距太大了……”    

奥尔扬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上肢麻木的感觉开始扩散到双手的指尖。尽管如此,他还是能够明确的感受到,黑耳鸢正逐渐被芬里尔用蛮力推开。    

这种单纯意义上的角力黑耳鸢必然会成为败者,奥尔扬操纵着黑耳鸢侧向移动,想要借此避开与芬里尔正面的对峙。然而双方在身形交错的瞬间,芬里尔突然利用喷口调整自己的姿势,向黑耳鸢撞了过来。    

芬里尔的自身重量和推力都强于黑耳鸢,这样的做法十分的奏效。    

震动透过装甲传达到了驾驶舱,奥尔扬像是在小箱子中被甩动的破布一样,向前倾倒之后又很快撞上了自己的座椅。剧烈的晕厥感让奥尔扬开始怀疑血液有没有很好的传递给自己的大脑。开始变得急促的呼吸,让奥尔扬知道眼前的不适并不只是因为刚才的撞击。    

“别以为我在吃到苦头以后,没有吸取任何教训!”拉尔斯像是发疯了一样在驾驶舱中大喊。 

在他的眼里,这样的进攻方式肮脏、粗俗……如同是路边的野狗般没有丝毫的优雅可言。然而,越是这样的攻击,在实战中越能够发挥它的作用。    

芬里尔突然停止前进,黑耳鸢则因为惯性的缘故又向前窜出了一段距离。如果挥剑进行斩击的话,眼前的距离无疑是最佳的时机,然而芬里尔挥出的剑却只发出划破空气的声音。奥尔扬操纵着黑耳鸢在千钧一发的时机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如果身体的状况更好一些的话,奥尔扬或许能够更早的做出反应,但是眼前的糟糕状况逼迫着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剑从芬里尔的斜侧方刺了过来,触碰到坚硬的装甲之后便轻松的被弹开了。双方都没有退让,两柄剑很快又碰撞到一起。    

不知道奥尔扬是不是学乖了,剑被弹开的瞬间黑耳鸢立即变换方向,不再给芬里尔轻易施展冲撞的机会。为了调整机体的状态,双方重新拉开距离。随后,很快又像骑士一样向彼此发出冲锋,剑刃也再次交汇到一起。    

剑与剑之间的碰撞不知道究竟重复了多少次的时候,铸造武器所使用的材料上面的差距逐渐显现了出来。黑耳鸢的剑在碰撞中应声折断,奥尔扬却好像早就料到了会发生这种事情一般,做出了最好的应对。    

他操纵着黑耳鸢轻盈的避开剑锋,随后转身一脚踢向了芬里尔的机腹。    

虽然黑耳鸢的重量不大,发动机的出力也没有办法和芬里尔的发动机相提并论。但如果只是扰乱机体的平衡,这种程度的事情黑耳鸢还是能够做到的。    

机体操纵程序高度自动化的劣势在这个意想不到的时候显现了出来。芬里尔的主控电脑擅自将掌握平衡当做是当前的第一要务,喷口不断的调整着芬里尔的姿势,同时也干扰了它的动作。    

对于奥尔扬来说或许只是凑巧,黑耳鸢的断剑刺进芬里尔装甲的缝隙之中,它的装甲很快被奥尔扬剥了下来。    

混乱并且没有章法的攻击不断的击打在芬里尔的身上,涂层剥落金属的伤痕在芬里尔的骨架和装甲上开始变得越来越多。奥尔扬现在的身体状态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刻意的追求攻击的精度,“击中”这样的事实能够不断的累积就已经足够了。    

动力管被砍断,芬里尔的一部分身体已经没有办法回应操作。紧接着液压管也出现了破裂,由它所链接的肢体也像是人偶一样无力的垂下。    

“该死!动起来啊!!”坐在驾驶舱里面的团长像是发疯了一样拼命了拉着手中的操纵杆,机体没有办法再回应他的操作,在空中翻滚也没能如愿的将黑耳鸢从自己的身上甩开。    

恐惧击碎了傲慢的面具,或许是早就预知到了死亡的到来,止不住的颤抖开始在全身蔓延。即使如此,想要放弃挣扎和对于生存的渴望,依旧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浓烟包裹住了芬里尔,机体不受控制的向下坠落。当黑耳鸢想要为它送上最后一击的时候,以凤尾蝶作为装饰的芬里尔出现在面前,它的手中还提着灰泽鹞的残骸。   

“原来如此,我被利用了么……”    

奥尔扬注视的眼前发生的一切,相处六年的时间,接受了相同的教育,罗芙会采用的手段奥尔扬再熟悉不过。即使没有办法很好的掌握眼前所发生的全部状况,但是做出推断并不困难。    

“罗芙,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现在还是我的敌人么?”    

“当然了,不然我为什么要为你准备一份见面礼呢?”响应着罗芙的声音,带着凤尾蝶图案的芬里尔将灰泽鹞的残骸举到了面前。“快看,现在还活着呢!还是新鲜的呢!”    

十分亢奋的声音,罗芙在用各种拷问折磨奥尔扬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声音。因为太过于熟悉,奥尔扬甚至能够想象罗芙现在的表情。    

透过通讯频道,能够听到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悲鸣声。奥尔扬能够分辨出来,声音的主人是碧尔。    

“其他的人都被你杀了吗?”    

奥尔扬在思考,自己应该憎恨罗芙么?    

他原本也是一个表情丰富,会把自己的想法表现在脸上的人。但是当遭遇到罗芙不断的遭受她的折磨之后,理性告诉奥尔扬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只会让罗芙变得更加兴奋。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奥尔扬就开始不断的扼杀自己的感情了。    

按照常识,甚至是自己的理性都在告诉奥尔扬应该憎恨眼前这个女人。然而真的想要去这么做的时候,奥尔扬却发现这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罗芙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在奥尔扬和罗芙两个人的默契中,这样的沉默等同于是默认。奥尔扬试着在头脑中回想了一些有关莫滕的事情,第一次见面差点把他射杀还有一同在蓝湖温泉淋浴的经历。握住操纵杆的手稍稍加重了力道,但是很快又放松了下来。    

“我们之间已经玩过很多种花样了。有一种虽然以前玩过,不过现在我想要再玩一次。”芬里尔突然提起剑,抵在了灰泽鹞的残骸上面。“如果你选择死亡,我会放这个女孩和你的同伴一同前往宇宙。如果你选择对这个女孩见死不救,我也不会对你进行追击。三年的时间,让我看看你究竟变成了什么样了吧。”    

“把你杀掉,然后两个人一起前往宇宙也是一种选择。”握住操纵杆的手已经失去了知觉,想要保持清醒似乎还要消耗额外的体力,奥尔扬还是用坚决的口气做出回答。    

罗芙则是用带有嘲笑的语调说道:    

“以前的你可是只会从别人给你的两种选项里做出选择的人。”奥尔扬的所有想法似乎都被她看穿,黑耳鸢想要做出动作的时候,灰泽鹞的残骸挡在了两人的中间。“但是对于你来说,这真的算得上是成长么?现在的环境正在让你失去你的无情和锋芒。”    

“奥尔扬!”罗芙和奥尔扬的对话中突然混入了别的杂音,那是极其亢奋的声音。“我们已经掌握了俄罗斯的发射基地,现在立即过来。运输机会在十分钟之后发射!”    

“埃根等等……”    

奥尔扬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埃根强硬的打断,听得出来他已经十分急躁了:    

“没法再等了!俄罗斯已经开始部署防空部队。如果超过10分钟的话,我们的运输机会在起飞的同时被打成碎片!”    

“前往……宇宙吧……奥尔扬,你一定能……成为新移民的希……望。”不知道是不是埃根的大嗓门吵醒了晕厥的碧尔,她用奄奄一息的声音呼唤着奥尔扬。“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已经……活不久了。”  

 奥尔扬以为自己犹豫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从旁人的角度来看,那恐怕只是很短的一瞬。些许的犹豫过后,奥尔扬向着发射基地的方向离开了。 

“没错奥尔扬,你要前往宇宙然后变得更强。到了那时候,杀死你或者被你杀死都是一种期待。”望着黑耳鸢逐渐远去的背影,罗芙坐在驾驶舱中喃喃自语着。“然后,你也没用了,碧尔·洛克达尔小姐。”    

芬里尔的利爪放松了力道,失去了支撑的灰泽鹞残骸向着地面坠落。罗芙只是用像是看着垃圾一样的眼神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前往发射基地的路上,奥尔扬正好和俄罗斯部署的机动部队遭遇。身体已经糟糕到了极点的奥尔扬已经没有精力再和它们纠缠,于是利用速度上的差距将它们甩在了身后。    

“红视症……身体的其他地方也出现了高G力下的不适反应!奥尔扬,你到底是有多乱来啊!”奥尔扬在运输机中与芙拉、埃根等人再会的时候,率先听到的就是芙拉充满担忧的声音。 

做出回应都让奥尔扬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他背靠着运输机驾驶室的隔断瘫软的坐到了地板上。

驾驶室里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按钮和开关,但是和奥尔扬等人驾驶的黑耳鸢比起来,应该算是简洁了。难以形容的和黑耳鸢的驾驶舱有着相似的地方,也让人有了一种额外的安心感。    

小型的运输机没有运载SA的能力,因此奥尔扬的黑耳鸢被扔在了外面。如果芙拉现在看到那台黑耳鸢破烂的模样,一定会更加惊讶吧。

“莫滕和碧尔……大概洛克达尔佣兵公司的人都被罗芙干掉了。”    

“不管怎么样,你还活着就太好了。”埃根的视线和奥尔扬相对,但是很快又移开了视线。从他的反应来看,埃根应该已经知道洛克达尔佣兵公司的人被罗芙全灭的事情了。    

“点火开始,距离发射还有30秒。30、29……”突然响起的无机质电子音让埃根和芙拉姐弟两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们急躁的按着通讯按钮,让奥尔扬察觉到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喂!你还留在管制塔里面吧?”背景的提示数字不断减少,埃根的声量也变得比平时更大了一些。通过对话,奥尔扬也开始意识到,有人被留在了控制发射的管制塔里面。“赶快停止发射!”    

仔细回想起来,洛克达尔佣兵公司的整备员是乘坐的是埃根的黑耳鸢。    

“已经停止不下来了。”声音透过通讯频道传了过来,那是已经彻底放弃挣扎、任由命运摆布的人才会发出的声音。    

“为什么不设置成定时点火啊!”芙拉从埃根的手里抢过了话筒。她完全失去了冷静和从容的样子,在奥尔扬的印象中很少见。    

“芙拉小姐,你是让我在几分钟的时间里面只把这些俄国佬留在管制塔里面么?谁知道他们会想出什么样的方法来阻止你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俄罗斯人会怎么样对待战俘,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说出这句话之前,奥尔扬犹豫了一段时间。运输机的发动已经没有办法更改,就算整备师反悔也没有登上这架运输机的方法。那么说出这种令人不安的事情,究竟算不算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时间的感觉似乎在变得错乱,倒数的时间至今还没有到10,沉默却好像持续了很长的时间。

“听声音,应该是奥尔扬先生吧?”错乱的时间仿佛突然回到了正轨,倒计时的数字照常的轮转着。“虽然碧尔一直说你有着能够成为新移民的希望的能力,老实讲我和其他的成员包括莫滕先生,都没有这样的想法。不过现在这些并不重要了,你是整个洛克达尔佣兵公司拼上性命也想要拯救的人。如果你真的能够回应这些期待,对于死去的人来说或许是最好的救赎……”    

喷射的杂音淹没了听觉,巨大的运输机在加速装置的运作下通过滑轨升上了天空。        

“真是难看啊,团长。真想让佣兵团的其他成员也好好瞻仰一下你现在的样子。”通信频道中,突然传来了那个妖女令人憎恶的声音。    

“罗芙,你既然在附近的话,还不赶快来救援!”    

拉尔斯完全把自己被奥尔扬击落而产生的火气发泄到了罗芙的身上。身体本能的想要通过仪表来确认罗芙的具体位置,但是在看到仪表的瞬间,他不由得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本应该被击落的两台芬里尔依旧被显示在仪表上,透过显示器,可以看到两台芬里尔缓缓的升空然后聚集到罗芙的身边。    

“你这是什么意思?罗芙·诺德特姆!”       

“我们的团长先生在这里和敌人勇猛的作战,但是因为实力上的差距不幸身亡。简单的说,这是已经发生的事情。”罗芙的声音听起来还没有从刚才的战斗所带来的兴奋中恢复过来。    

“你再说什么傻话!我就知道新移民的人一点都信不过。”受伤的野兽不断的吼叫着,但是他的叫声已经没有办法吓住任何人了。    

“实际上不被信任的人是你,我的团长先生。不然的话,你的部下不会站在我的身边,而是应该不惜一切的营救你。”    

仿佛是来自深渊的底部一般,罗芙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恐惧。    

“我们敬爱的团长先生恪守自己的岗位,即使是不堪的工作,依旧在为特厄维斯的繁荣贡献自己的力量。不幸的是在地球的极北之地遭遇到强敌,结束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这番话从罗芙的嘴里说出,似乎显得格外的讽刺。    

“很遗憾,罗芙·诺德特姆小姐你没有办法做到这件事情。如果你现在解除敌我识别系统会在芬里尔主控电脑中留下记录,回到特厄维斯只要稍作检查,你的罪行就会暴露。”    

操纵数据会被记录到主控电脑的特别存储单元中,这个存储单元的功能和性质类似于旧时代的黑匣子。以他们带来的整备师的能力,没有办法更改里面的数据。过去被他当做是累赘的机能,如今却成了他紧握在手中的救命稻草。    

“真是的,团长先生总是这么健忘呢。您的机体被强大的敌人击落,已经到了没有办法继续启动的地步。为了保证特厄维斯的机密不会外流,我们才不得已启动了芬里尔内置的自爆装置。” 

罗芙黏腻的声音就像是来自一个污秽的水渠,她的回答让团长脸色煞白。但是很快,无力感转变成了愤怒:    

“你竟然敢算计我!”    

罗芙显然对他的回应并没有什么兴趣,他的咒骂很快就被淹没在了爆炸的声浪中。        

运输机不断的提升的高度,黑暗并且广阔的海展现在了奥尔扬、芙拉和埃根三个人的面前。自己曾经觉得丑陋并且重复着战斗的地方,从高处看下去也不过是一颗蔚蓝的球体罢了。    

只在资料中见过的世界在眼前铺陈开来,在芙拉和埃根的搀扶下奥尔扬也走到了窗边,视线不自觉的望向了月球的方向。    

“那就是钢铁之穹。”芙拉指着被钢铁的球体包裹着的月球的表面。

初次登上宇宙的兴奋感很快被愧疚感所取代,伴随而来的还有众人对于宇宙生活的不安。

“莫滕和碧尔已经不在了,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埃根的问题虽然有些扫兴,确实众人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碧尔和整备师的话在奥尔扬的脑海中不断的回响着,沉默了一段时间以后他才开口说道:

“我想试着回应一下别人的期待……”

奥尔扬等人在来到宇宙之后没过多久,为了确保火星与地球之间的航路,特厄维斯对哈斯塔德的基地进行了攻击,很快演变成了两个国家的全面战争。    

然而这场曾经被认为会僵持上很久的全面战争,因为哈斯塔德空军王牌驾驶员费雷杰·奥尔森的活跃表现,很快以特厄维斯的战败落下了帷幕。    

没有办法确保航路,技术又陷入瓶颈的核电池很快成为了特厄维斯的弃子。失去了罗芙等人从中协助的俄罗斯面对着来自南方的威胁,在反战派的推动下和纳斯特隆德缔结了停战协议。    

俄罗斯归还占领的纳斯特隆德土地,纳斯特隆德赔偿俄罗斯的经济损失。对于纳斯特隆德来说,其本质与投降无异。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年的时间……    

哈斯塔德所属方舟级移民舰——含,这艘携带着哈斯塔德国民开启宇宙移民时代的巨船在完成了使命以后,继续以殖民地的形式存在着。以往属于哈斯塔德国民的街道上,如今被新移民所充斥着。    

他们离开了曾经居住的阴暗角落,走到了被光芒所照耀的地方。在众人的瞩目下,奥尔扬·诺尔德蒙走上了演讲台。    

经历了一段沉默以后,奥尔扬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拳,大声的说道:    

“经历了无数的流血与牺牲,我们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容身之地。奥尔扬·诺尔德蒙在此宣言,新移民自治区——含正式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