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确认了在临时营地遭遇的可疑敌机没有追上来以后,幽灵小队的三台黑耳鸢和瓦利、巴德尔两个人驾驶的渡鸦,决定在萨里赛尔凯丘陵的一处山谷中稍作停歇。    

黑耳鸢降落到地面上的瞬间,芙拉突然用枪口对准了瓦利所驾驶的渡鸦的驾驶舱门。同时,通讯频道中传来了她冰冷的警告声音:    

“瓦利·尼尔森中士,请你立即离开渡鸦的驾驶舱。这是警告,如果你有什么可疑的举动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奥尔扬和埃根顺着黑耳鸢驾驶舱旁垂下的缆绳降落到地面。即使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奥尔扬的脸上依旧缺乏变化。与奥尔扬相反,埃根的脸上带有一丝愁容。    

“等等,你们想要做什么!”    

尽管提出了这样的疑问,但是巴德尔的心中已经或多或少的知道了答案。他用身体挡在了奥尔扬的面前,试图用这样的行为来阻止奥尔扬和埃根走向瓦利的渡鸦。    

“你有些碍事了。”这样的行为显然并没有收到任何的成效,在听到奥尔扬冰冷并且简短的回应之后,巴德尔就被他打到在地面上了。    

瓦利狼狈的从驾驶舱里面爬了出来,降落到地面上以后,便立即瘫坐在了那里。只从反应上来看,他的状态更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    

奥尔扬不由分说的将瓦利的双手反剪在背后,同时掏出手枪对准了他的脑袋。完全被奥尔扬拘束起来的瓦利看着从他旁边迈过脚步的埃根,用如同祈求一般的声音对埃根说道:    

“埃根,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帮帮我。”    

听到瓦利哀求的声音,埃根没有能够忍住自己的叹息。他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而是继续向前,直到抓住渡鸦垂下来的缆绳:    

“瓦利,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我会向你保证我的公正。”    

缆绳带着埃根的身体逐渐上升到渡鸦驾驶舱的高度,在巴德尔的眼中,那是将瓦利送往地狱的道路。    

“瓦利·尼尔森中士,请你复述一遍《纳斯特隆德现役军人法》中第一百六十四条的规定。”    

军人既不是警察也不是律师,即使对法律没有太多的了解也能够完成自己的工作。然而,芙拉要求瓦利复述的却是对于纳斯特隆德现役军人来说,上至将校下至一般士兵都必须要知道的一条法律。    

“不听从指挥命令者,可由现场指挥官根据战场的情况当场射杀。”或许是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瓦利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复述着这条法律。    

“瓦利·尼尔森中士的渡鸦,通讯设备没有任何的损坏。”像是在判决着瓦利的命运一样,渡鸦的驾驶舱中传来了埃根的声音。    

芙拉也顺着缆绳从自己的黑耳鸢上面降落下来,她姣好的面容额外增添了一丝冷艳:    

“那么,回答我的问题,瓦利·尼尔森中士。在我第一次下达撤退命令的时候,你听到了我的命令对吗?”    

无论是黑耳鸢还是渡鸦都没有办法在性能上超过那几台可疑的敌机,幽灵小队和纳尔弗小队的败局是早就已经注定好的事情。芙拉并没有将作战的失败归结在瓦利的身上,但是他擅自的行动让那些本应该有机会活下来的人失去了机会。    

虽然对于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拯救瓦利的纳尔弗来说有些遗憾,但这是瓦利必须要负担起来的责任。当生活在只有强盗和小偷的世界里时,圣人也不过只是没有办法适应环境的弱者罢了。  

“住手,瓦利只是因为同伴的死而变得有些混乱了而已。”    

被奥尔扬打倒的巴德尔挣扎着从地面上站了起来,他试图用自己的方式说服芙拉来拯救瓦利的生命。    

然而瓦利却好像是认识到自己的责任一样,轻声的回答道:    “是的,芙拉·贝里沙中尉,我听到了你的撤退命令。”    

“不要!!!!!”    

伴随着巴德尔撕心裂肺的呼喊,奥尔扬扣动了手中的扳机。弹丸贯穿了瓦利的头部,枪声在萨里赛尔凯丘陵的山谷中回荡着。    

幽灵小队和巴德尔一行人回到了萨里赛尔凯基地以后,芙拉对马尔科·拉乌尔森少校进行的简单的作战汇报。    

突然出现的、可能来源于宇宙的高性能机体;纳尔弗和尼奥尔德的战死还有射杀瓦利的经过,芙拉也全部用简短的语言对马尔科进行了汇报。唯独隐藏了有关于罗芙·诺德特姆这个女人的情报。    

芙拉很难猜测自己这样做的用意究竟是什么,但是总感觉如果有关罗芙的情报被公开的话,可能会让奥尔扬现在的处境变得更加的尴尬。    

奥尔扬和罗芙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在这样的想法的驱动下,芙拉推开了奥尔扬和埃根宿舍的门。可以被称得上是家具的东西被简单的罗列在一起,相比于女性军官的宿舍,这里多少缺乏了一些情趣。    

奥尔扬和埃根两个人正坐在各自的床上面面相觑,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僵持着。    

推开门的声音让这两个人同时将视线转移到了芙拉的身上,看到来者是芙拉以后,僵硬的气氛稍稍有了一些缓和。    

“芙拉,你来的正是时候。”奥尔扬似乎早就看透了芙拉此行的目的,他的双目笔直的注视着芙拉的眼睛。他总是摆出这样的态度,看似坦诚的背后,很难看透奥尔扬真正的想法。    

犹豫了一段时间以后,芙拉选择坐到了自己的弟弟埃根的身边。    

“芙拉、埃根,你们有什么问题,我会一一向你们解答。”    

“那个叫做罗芙的女人是什么人?你似乎和她认识,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芙拉和埃根的问题像是连珠炮一样被抛给了奥尔扬。    

“这种事情……实际上要说起来的时候,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好像这件事情完全和自己无关一样,奥尔扬用平淡的声调开始叙述起来。“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做罗芙·诺德特姆,恐怖分子训练营中,曾经是我的搭档。”    

“诶?这就完了?”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埃根发现这就是奥尔扬所说的全部。“应该还有什么更加具体的事情吧,比如说她的相貌还有你们的经历之类的事情。”    

罗芙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让芙拉很难不去产生更多的遐想。对于芙拉来说,要说不在意罗芙和奥尔扬之间的关系,即使是用来欺骗自己的谎言,也显得太过于虚假。    

听到埃根的提问的时候,芙拉也如同应和一般颔首。    

“罗芙·诺德特姆,女性……好像是比我大四岁来着?”以奥尔扬来说,很少能够听到他说出这种带有疑问的回答。分别的三年时间,有很多事情变成了未知和不确定。    

“和我分开的时候身高是160cm,现在应该有170cm了吧?”不知道自己的疑问究竟是抛给谁,奥尔扬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发色是黑色,目光锐利,在恐怖分子训练营的时候,既是我的搭档也是我的上司。妊娠史……我认为是没有。”    

芙拉专注的听着奥尔扬的叙述,不知道什么时候埃根已经将视线放在了自己的姐姐身上。因为埃根发现,奥尔扬所用的这些简单、质朴的形容词,同样也可以套用到芙拉的身上。    

“罗芙喜欢用蝴蝶作为标志自己的图案,她的身上也有着蝴蝶图案的纹身。就是那种,你们在敌机上面看到的蝴蝶。”    

“你是说凤尾蝶么?”芙拉的声音突然充满了攻击性,她的眉头也紧锁在了一起。    

罗芙的身体上有着凤尾蝶图案的纹身,奥尔扬知道这件事情。这意味着罗芙将自己纹身的事情告诉了奥尔扬,又或者是奥尔扬看过她的身体。    

“那种蝴蝶叫做凤尾蝶么?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奥尔扬完全没有察觉到芙拉现在的情绪,那种坦然的态度也让芙拉变得更加生气。    

“还是继续说你和罗芙是怎么认识的吧。”芙拉正在释放着一种危险的讯号,奥尔扬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埃根却已经发现了。他有些慌忙的转移了话题。    

“训练营的……教官,将男女一对分成一个小组。在战斗训练方面,男女的训练课程是完全一样的。在战斗训练进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开始出现一些特别训练的方面,男女的训练开始出现差异。女孩会被训练怎样利用的自己的身体诱惑异性,在训练营里面她们训练的对象通常是男性搭档和男性教官,男孩则是开始接受忍耐拷问的训练。”    

奥尔扬的话意味着他长时间和罗芙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肉体关系,但同时芙拉也从奥尔扬的话中找到了一些矛盾:    

“罗芙的年龄比你大四岁,你怎么会和她成为搭档?”    

“实际上罗芙的搭档究竟是谁,对于教官来说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大多数男孩在第一次接受拷问训练的时候,就会被罗芙折磨死。我想教官可能是不想让已经接受了多年训练的孩子成为罗芙的牺牲品吧?毕竟损失一个和罗芙同龄的孩子,消耗的时间成本太大了。”    

“所以,像奥尔扬一样刚进入训练营的小孩子成为了满足这个妖女施虐兴趣的牺牲品?”    

这绝对算不上什么振奋人心的话题,埃根紧绷着自己的脸。每当自己认为开始了解奥尔扬这个人的时候,他总是能够刷新自己的对他的认知。就像芙拉曾经说过的一样,奥尔扬曾经生活在真正的地狱里面。    

“在我之前,已经有三个孩子死在了罗芙的手里。”不知道是因为昔日的搭档被埃根称为妖女,还是回想起了自己在训练营时候的经历,奥尔扬稍稍皱了一下眉头。    

对于很少将自己的表情写在脸上的奥尔扬来说,这是十分少见的情况。    

“而你活下来了。”芙拉望着奥尔扬的脸,他就活生生的坐在那里,一同生活的三年时间也并不是幻影。    

“我的身上也留下了很多被罗芙拷问的时候留下的伤疤。”奥尔扬的身上留有很多看上去并不像是战斗留下的伤疤,现在芙拉和埃根两个人总算是知道这些伤疤的来源了。    

“纳斯特隆德的军队把你们从恐怖分子的训练营里面带了出来,如果那样的生活持续下去,天知道你能不能活到现在的年龄。”    

芙拉知道奥尔扬之后的命运,这样的命运对于即使到现在依旧算是一位少年的奥尔扬来说,绝对算不上是幸运。    

像奥尔扬这样的孩子从小被当做恐怖分子养大,他们的身体里或许被深深地烙印上了反纳斯特隆德的思想。他们是恐怖组织的受害者,同时也是纳斯特隆德社会的不稳定因素。这些只受过战争教育的孩子,不可能适应现在的社会。    

于是一场名为作战的屠杀开始了。这些孩子被军队接管成为军人,军队也只会指派给他们死亡率最高的任务,奥尔扬几乎是这些孩子中仅剩的幸存者。    

因为过去的经历,尽管奥尔扬到现在立下了足够多的战功,却依旧只能够以二等兵的身份留在军队中。    

“三年前,我被纳斯特隆德的军队从训练营里带了出来,至于罗芙的经历我就不清楚了。艰难的战争让我没有心思再去估计其他同伴的事情。”    

奥尔扬从来没有猜测过罗芙已经死去的可能性——像自己这样在训练营中不成器的家伙都能够活下来的战场,身为佼佼者的罗芙又怎么可能成为它的牺牲品呢?    

现在看来,罗芙大概是从什么地方夺取了运输机以后才到达宇宙的。    

对于罗芙,这个在自己的人生中留下重要印记的女人,奥尔扬有着一种复杂的感情。这并不是憎恶或者喜欢这样单纯的情感,而是更加复杂难以说清楚的什么东西。    

对话在这里戛然而止,芙拉和埃根也陷入到沉默之中。        

特厄维斯的佣兵团回到俄罗斯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什么礼遇,这样的遭遇并没让罗芙感到太多的意外。虽说成功的击落了纳斯特隆德军队的两台渡鸦,但是面对关键的幽灵小队,除了收获黑耳鸢的一条手臂意外,他们再也没有其他能够拿得出手的战绩。    

与之相对应的,是拉尔斯的座驾头部被开了一个大洞,那台芬里尔还有一条手臂被奥尔扬切断了。当然,那些残余的零件有可能泄露特厄维斯的技术,所以被佣兵们回收了。    

从结果上来看,罗芙还有特厄维斯的佣兵团是以失败者的身份回到了俄罗斯的圣彼得堡。    

这座俄罗斯第二大城市,同时也是俄罗斯距离纳斯特隆德最近的大城市。俄罗斯官员在圣彼得堡为佣兵团准备的住处丝毫不比莫斯科寒酸,只是他们的态度中没有了最初的热情和主动。    

壁炉一面的墙上挂着驯鹿头部的标本,这种有着造型独特的角的生物如今只能在动物园中见到了。    

罗芙坐在檀木制作的圆桌前面,桌上精美的浮雕似乎丝毫没有引起她的兴趣,此时的她正注视着眼前的屏幕。透过影像,能够看到一个金发的青年坐在屏幕的对面。    

影像里面的青年留着一头短发,眉宇间带着一种失意者的气息。    

“猎杀幽灵小队的任务失败了么……”作为纳斯特隆德的高级军官,当他听到罗芙的报告的时候,脸上反倒是带着一些欣喜。“地球到火星之间的航道全部被月球……哈斯塔德掌握着。如果交易成功,我们为了确保俄罗斯和特厄维斯之间的航道,势必要和哈斯塔德发生战争。”    

“以现在特厄维斯的军事能力来讲,恐怕会输给哈斯塔德。”    

通常来讲,特厄维斯的男人总是骄傲并且自大的生物,罗芙在和他们相处的时候也总是需要慎重的斟酌词句。不过当面对眼前这个人的时候,罗芙也会产生一种能够直言不讳带来的畅快感。 

这个男人的名字叫做尼尔斯·奥尔斯兰德,在特厄维斯军中担任少校的军衔。    

他主张应该主动吸收新移民中的人材,并且让他们为特厄维斯贡献他们的力量。在罗芙看来是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建议,但是对于差别意识很强的特厄维斯人来说,这样的想法简直是大逆不道。    

尼尔斯·奥尔斯兰德也因为他的失言,从军队炙手可热,20岁出头就已经成为高级军官的希望之星,变成了军队上层眼中的麻烦制造者。    

管理军妓和在地球的战争中获取利益的佣兵团还有资助针对哈斯塔德的恐怖分子,这些上不了台面,甚至可以说是特厄维斯这个最为阴暗的部分,全被被交到了这个曾经年轻有为的青年将校手里。    

这样的变动对于曾经有着宏图大志的尼尔斯来说,是一件坏事,但也不全是坏事。    

他很清楚那些特厄维斯军队最底层食物链的新移民需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能够给予这些军妓她们想要的东西。    

尼尔斯挑选着这些在战火中成长,坚强、美丽又十分堕落的女性们,成为她们的情人,他因此也拥有了一只完全效忠于自己的军事力量。罗芙,就是这些军妓中的一个。    

即使只是虚假的感情也好,对于这些生活在底层的女人们来说真实是一种奢望。将虚假重复上一百遍的时候,女人们也有了欺骗自己的理由。    

尼尔斯需要这些女人们的力量,同时这些女人也从尼尔斯那里得到了仿佛是精神上的毒品一样的东西。女人们知道自己正在被尼尔斯利用,但是只有面对尼尔斯的时候,她们才会感觉到自己作为人的尊严。    

“哈斯塔德掌握着火星到地球之间的所有航道和宇宙基地,感觉我们都快要被赶出地球圈了。他们有着内太阳系里面最好的科技能力,同时也有着像费雷杰这样优秀的驾驶员。”    

听到尼尔斯谈及费雷杰名字的时候,罗芙又想起了和幽灵小队作战时候的事情。回想起三年前离开时,奥尔扬年幼的模样,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是男人么?你的笑容是这么告诉我的。”尼尔斯和很多女人保持着身体上的关系,但是却没有很强的控制欲。这种态度也让罗芙这样的女人和他相处的时候,感觉十分的放松。    

“恩,大概是初恋吧。”罗芙从容的回答着尼尔斯的问题,同时用一种怪腔怪调的语气说道。“另外一件会让你感到遗憾的事,哈斯塔德和特厄维斯之间的战争似乎是没有办法避免了。俄罗斯方面提出,如果我们能够协助俄罗斯军队守住内利默,他们愿意重新考虑交易的问题。”  

对于尼尔斯来说,这或许算不上什么好消息。不过,他的脸上还是保留着原本的从容和优雅:    

“没关系,或许一次失败能够让上面的人更加务实一些。”当然,前提是那些老年人的头脑没有彻底腐朽的话。考虑到自己的想法可能会让很多士兵丧命,尼尔斯还不忘补充一句:“虽然对死去的士兵可能有些残酷。”    

如果特厄维斯和哈斯塔德发生战争,特厄维斯会成为失败者,但也仅此而已。    

哈斯塔德部队装备的SA最多不会超过2500台,即使能够战胜科技实力稍逊一筹的特厄维斯,也没有能力将战线蔓延到火星圈附近。战争的长时间僵持和战线的延长,足以拖垮哈斯塔德。    

毕竟,与火星还有地球比起来,哈斯塔德所在月球是在是太小了。所以,哈斯塔德才会接近贪婪的占领了地球与火星之间的所有有价值的宇宙基地。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略微弥补月球在物质资源上面的劣势。    

相反,就算特厄维斯获得了胜利,恐怕也没有办法将战火烧到哈斯塔德的本土——月球。    

哈斯塔德利用轨道电梯的构想用一个巨大的空心金属球体包裹住了月球,用这个巨大的金属球体来防止月球上的空气泄露到宇宙中去。金属球体中搭载有四个可控式核融合反应炉,既是为了给整个系统运行提供电力,也是为了给月球提供模拟的太阳能。    

球体的表面布满了炮台和导弹发射架,主要目的是为了击落那些可能撞到月球表面的陨石,还有就是地球饱含着对哈斯塔德这个国家憎意而发射弹道导弹。    

这是世界上最优秀的自动迎击系统,哈斯塔德人充满骄傲的将这个金属球体称为钢铁之穹。 

“那么,内利默的防卫作战我要怎么做呢?”与其说是尼尔斯的言语有些暧昧难懂,倒不如说是罗芙对于他的主张和行动没有丝毫的兴趣。眼前所发生的东西叫做战争,在战场上可以遇到奥尔扬,对于罗芙来讲现在的状况就已经让她足够满意了。    

罗芙离开纳斯特隆德不是因为自己厌倦了战争,而是因为自己想要见识一下宇宙的样子;成为尼尔斯的情人不是因为爱和尊重,而是因为这样能够让自己回到战场。大多数时候,罗芙都是在以自己的想法来进行行动的。    

“做你自己就好了,罗芙·诺德特姆。”尼尔斯摆出了一副不会去强求结果的样子,恐怕是因为无论作战是成功还是失败对于自己的计划都没有太大影响的关系吧。    

妖艳的笑容浮现在罗芙的脸上,尼尔斯知道每一次她表现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总会有人遭殃:    

“还有一件事,尼尔斯。你给我安排的那个团长有些太烦人了。身手还算中规中矩,但是除此以外的地方全部没有起到团长该有的作用。”    

尼尔斯和罗芙两个人沉默了一段时间,又十分默契的在相同的时间笑了起来:    

“我说过了,罗芙·诺德特姆,做你自己就好了。”        

“为了提升速度,再减轻一些装甲的重量就好了。让一部分骨架外露出来也没有关系,没有了装甲的干涉,动作也会变得更加灵活。”在奥尔扬的指示下,整备员们开始尝试着对他的黑耳鸢进行着改造。    

自从在萨里赛尔凯基地与罗芙那群人相遇以后,奥尔扬就一直在酝酿着改造自己机体这样的想法。    

对方机体的性能实在是太过于优异,即使没有办法在整体上接近对方的水平,也至少要在一个方面达到能够和对方角力的程度。没有必要超过对方的性能,甚至没有必要达到和对方相同的性能,只要能够达到接近的水平就可以了。就算是要牺牲机体其他方面的性能也是一样。    

进一步减少装甲的覆盖面积让原本装甲就十分薄弱的黑耳鸢有更多的弱点暴露了出来。加大发动机的推力也让奥尔扬要承受更多加速时产生的G力,机体的可持续作战时间也会大幅减少。 

失去的性能远比得到要多,但是奥尔扬却觉得这样的牺牲是有必要的。    

保证强大是在这个世界里面能够生存下去的秘诀,奥尔扬的生存就像是一场赌博,为了生存下去必须要时刻面对风险。    

与其说是热心的提醒,倒不如说是一种在看热闹的心态。带头的整备师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这台黑耳鸢再继续改造下去,我没有办法保证你下次作战回来的时候能够活着走出驾驶舱。”    

“没关系,我没有一次作战能保证自己活着走出驾驶舱。”    

奥尔扬并不知道对方是在嘲讽自己,又或者是在说着什么冷笑话,只是冷着一张脸做出回答。    

“这会变成一匹烈马,你可别被自己的坐骑摔伤喽。”整备员依旧喋喋不休的说着一些风凉话,看得出来机库里面的人对于奥尔扬的敌视情绪好像变得更加强烈了。“杀平民、杀同僚,下一次我们的恐怖分子少年还想要杀谁?”    

“可快别说了,要不待会死的人就是你了。”另外一个整备师似乎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这很快引起了整个机库的哄堂大笑。    

面对着奚落和嘲讽,奥尔扬还是那张平静的如同水面般的脸。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以后,他似乎明白了整备师们的隐喻:    

“烈马能不能被驯服,要看骑手的本事。”奥尔扬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整备员对他的奚落,对话带着一种风马牛不相及的气氛,没有办法很好的咬合在一起。    

尽管不知道奥尔扬是不是故意在装傻,但是他这样的态度显然是对嘲讽最好的回击方式。    

奥尔扬一点都不恼怒的样子让带头的整备员讨了个没趣,他一副有气撒不出的样子啐了一口以后,开始继续改装奥尔扬的黑耳鸢。    

这里的人基本上已经摸清了奥尔扬的习惯,面对暴力,奥尔扬会用更加残酷的暴力作为回敬。而语言的挑逗,无论怎么过火奥尔扬都很少做出回应。从来没有人想过在奥尔扬的座驾上面动手脚,尽管看不惯奥尔扬的行为,但是他们自觉自己还没有堕落到那种程度。    

整备师有着自己的职业精神,无论是多么恶劣的士兵,他们都会保证士兵能够驾驶着整备妥善的机体出击。奥尔扬从来不必为他们的职业素养感到担忧,提出了整改意见以后剩下的事情就应该交给整备员们去自由发挥。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记得把黑耳鸢的装甲板清理干净就好。”    

整备员向黑耳鸢的装甲上吐痰这种行为并没有让奥尔扬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这也让他的行动透着一股小丑的滑稽。奥尔扬的话引来了整个机库哄笑的声音,但是很快这种笑声就变成了另外一种嘈杂的声音。    

奥尔扬并不在意这种嘈杂的变化,径直的前往通向地面的梯子。很快,他就发现了这些嘈杂声音的源头。    

紫色的军服装饰着白色的条纹,这样的服装风格显然不是在前线作战的士兵的穿衣风格。机库敞开的大门外面,还能够隐约的看到黑耳鸢的身影。华丽的军服和最新锐的机体,这些都是纳斯特隆德宪兵的标志。    

三年前奥尔扬作为恐怖分子被纳斯特隆德接收的时候,就已经和这些人打过交道了。    

纳斯特隆德的宪兵即是军队中的警察,也在某种程度上分摊了一部分对内情报的职责,大多数士兵都很难对这种人产生好感。    

事实上,在初战表现惊艳的奥尔扬,也曾经收到过宪兵队的劝诱。经过一番取舍以后,奥尔扬还是选择成为陆军作战部直属的作战部队中的一员。或多或少,奥尔扬还是觉得前线更适合自己一些。    

不过,像奥尔扬这样几乎全身都是污点的人,如果到了比任何地方都更加重视忠诚的宪兵队,恐怕日子会比现在更加难过吧。    

不同于随时面对死亡的前线部队,宪兵直接参与战争的可能性很小,宪兵大部分人的年龄构成是青年。在奥尔扬注意到宪兵的同时,宪兵的领头人同时也注意到了奥尔扬。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优雅的弧度,同时将目光转到了奥尔扬的身上:    

“请问,您是奥尔扬·诺尔德蒙二等兵么?”这个领头人的动作保持着礼貌,奥尔扬却发现他的视线像是在盯着猎物。    

“是的,你们要找的对象是我?”奥尔扬坦白的回答着问题,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地方招惹到这群吃着同伴腐肉的鬣狗了。    

“谢天谢地,我们到了机库以后没用多长时间就找到您了。”    

领头人依旧保持着礼貌,但是其他的宪兵迅速的跑上来围住了奥尔扬,这也让他的行动看起来有些做作。已经和他们打过交道的奥尔扬很清楚他们的做派,对于很多士兵来说,这些紫衣鬣狗是不得不提防的来自背后的枪口。    

“真希望你们在冰岛的时候也能表现的这么迅速!”    

“是因为奥尔扬抢了你们的工作吗?你们快他妈失业了,到时候跑到军营里面卖屁眼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里的大多数人,恐怕是讨厌奥尔扬的。他们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或许只是因为宪兵队让他们更加厌恶罢了。除了肃清军队中的不安定分子,保证军队的纪律性以外,宪兵还承担着对内镇压的职能。这两件事情,奥尔扬都已经做过了。    

机库里面的士兵们的指责让领头人撕破了优雅的面具,他用锐利的眼神扫过机库,周围就立即恢复了安静。    

“那么,宪兵队要将我拘提的理由是什么?”只会将枪口对准自己人的视线或许能够吓到一般的士兵,但是却没有办法威吓住奥尔扬。他用一副好像自己置身事外一样的态度开口问道。    

“不不不,奥尔扬先生,我希望您不要误会。我们到这里来并不是要对您做些什么。”领头人又换上了优雅的笑容,不过在经历过刚才的事情以后,这个笑容看起来十分的虚伪。“奥尔扬先生,请问是您射杀了瓦利·尼尔森中士么?”    

“是的,因为在作战中瓦利·尼尔森中士违反命令的行为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出击的成员差点因为他的行动而全军覆没。”    

奥尔扬在宪兵的簇拥中走下通道,从宪兵的行为来看,他们已经把奥尔扬当做是一个罪犯来对待了。只是这样的行为还没有表面化、公开化。    

“没错,我们只是想要向您询问有关这件事情的具体细节。请奥尔扬先生不要用拘提这样可怕的字眼。”    

领头人虚伪狡猾的腔调让整备员发出了哼笑的声音,只是进行询问的话,有什么必要把黑耳鸢带到身为前线的萨里赛尔凯基地呢?其他宪兵脸上如同应对着吃人的猛兽一样的表情,也会让人觉得这件事情没有宪兵所表达出来的那么简单。    

很多时候人们根本不知道奥尔扬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甚至连他是什么样的性格都很难说清楚。他总是给人一种凶猛的感觉,但是大多数时候却又平静的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    

奥尔扬什么都没有说,连对自己行为的申辩都没有做。就这样毫无抵抗的在宪兵们的包围中安静的离开了机库。    

机库里面的大多数人是知道的,奥尔扬从小作为恐怖分子接受了近乎残忍的训练。宪兵这种以忠诚心作为第一考量同时缺乏实战经验的军人,就算再来几个也很难制伏他。    

整备员望着奥尔扬离开的身影,开口向自己的上司询问到: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是继续拆装甲还是把拆下来的装甲装上?我们的主顾可能明天就不见了。”奥尔扬这一次恐怕是惹上大麻烦了,机库里的人在心中都明白这件事情,然而现在却被人挑明了。    

上司用力的拧着扳手,又有一片装甲从黑耳鸢的身上被剥落下来。这个上司,就是刚才奚落奥尔扬的那个人:    

“那个驾驶员还能驾驶机体出击吧?那就继续干。剩下的事,等他真的死了以后再想。”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奥尔扬是陆军作战部直属部队的成员,宪兵怎么能够随便拘捕?”在马尔科的办公室里面,芙拉焦躁的拍打着桌子,这样的态度对于她来说十分的罕见。    

宪兵可以拘捕任何人,只要这个人在军队里面,并且他的军衔没有高于宪兵两级。马尔科和芙拉都很清楚这件事情。    

马尔科知道芙拉只是在向自己抱怨,要不然的话,她现在应该出现在宪兵队的面前,而不是基地指挥官的办公室里面。    

“而您,马尔科·拉乌尔森少校,您竟然向宪兵提供了拘押自己部下的房间。”芙拉已经明显的将马尔科当做了自己迁怒的对象,她刚才还在说奥尔扬是直属于陆军作战部的军人,现在又开始说奥尔扬是马尔科的部下。    

恐怕芙拉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个矛盾,现在的她只是想要找个人痛骂一顿罢了。    

“他们只是想要对奥尔扬进行一些询问罢了。”被人称为狐狸的马尔科,就算是被人痛骂的时候,也不会将喜怒表现在自己的脸上。    

然而,宪兵队向萨里赛尔凯基地借用的是禁闭室,他们真正的目的已经不言自明。    

“还有什么可询问的?瓦利·尼尔森中士因为违反了我的命令,所以我根据《纳斯特隆德现役军人法》第一百六十四条命令奥尔扬射杀他。奥尔扬·诺尔德蒙二等兵只是听从了身为现场指挥官的我的命令而已!”    

一向冷静的芙拉,如今正表现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作为事件的亲身经历者来说,她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么的荒唐:    

“我的报告都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渡鸦的电脑资料也摆在那里,这些事情还有什么可询问的?就算宪兵想要找一个人为瓦利中士的死负责,那个人也应该是身为现场指挥官的我,芙拉·贝里沙中尉!”    

“被杀死的瓦利可是政界巨头尼尔森家的公子,恐怕是尼尔森家对军方施加了什么压力吧?”不同于情绪激昂的芙拉,马尔科表现的十分冷静。细眯的眼睛和微微翘起的嘴角,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在观赏着小丑的表演。    

“见鬼了!见鬼的尼尔森家!纳斯特隆德、哈斯塔德、特厄维斯,这三个国家里面每十个人里面就有两个人姓尼尔森!”    

芙拉疯狂的发泄着,尽管她知道她在说的事情已经演变成了毫无道理的指责。应对一个失去了理智的人,算不上简单,但也绝对算不上困难,对话几乎在芙拉的嘶吼中毫无进展。    

不过,马尔科适当的向芙拉透露了一些消息,才让芙拉离开了办公室。    

“奥尔扬的事情,怎么样了?”    

芙拉一回到房间,埃根便立即凑过来询问有关奥尔扬的事情。芙拉也将自己在办公室中和马尔科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复述给了埃根。随着转述的内容越来越充实,埃根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真讽刺,军队的动作竟然由一群连他妈怎么开枪都不会的人而改变。”埃根无奈的摇着头,脸上带着自嘲的笑容。    

以收复内利默的为目标的作战迫在眉睫,那是能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能够影响到纳斯特隆德和俄罗斯两国战局的重要作战。所有前线的士兵都在等待着内利默收复作战的实施,与内利默近在咫尺的萨里赛尔凯基地甚至可能成为这次作战的参与者。    

宪兵出现在这里,显然是一个错误的时机。    

“军方的人也不是白痴,他们不会让一个政治家的申诉过多的打击到士气。奥尔扬受到的处罚最多不过是一段漫长的禁闭,马尔科少校向我保证过了。”    

“那只狐狸说的话值得相信么?”    

质疑过后,埃根迅速冷静了下来。就算对芙拉说出再多的抱怨,奥尔扬的处境也不会因此而改善。毫无疑问,马尔科是狡猾的一个人,而他真正狡猾的地方在于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诚实的,因为这会让他的谎言变得防不胜防。    

芙拉和埃根只能强迫自己相信马尔科,并不是因为他值得相信,只是因为想不到说谎对于马尔科来说有什么好处。    

“结果,军方还是会让奥尔扬被判‘有罪’,尽管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经过一天的奔波和歇斯底里的嘶吼,芙拉感觉到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她从来没有在别人的面前表现的如此激动过。“他只是执行了我的命令而已,如果真的有罪的话,那个人应该是下达了命令的我才对。” 

芙拉正在为一种强烈的自责感包裹着,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已经忘记了奥尔扬在纳斯特隆德军队中尴尬的地位。    

如果射杀瓦利的人是自己或者埃根,就算有政治方面的干涉,军队也会用两个人的军衔进行一些反驳。然而奥尔扬不行,他只是一个士兵,一个背负着难以抹灭污点的士兵。    

芙拉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任由它变得愈发的低落。    

奥尔扬总是表现的比任何一名军人称职,也比任何一名士兵都更加优秀。以致于芙拉几乎快要忘记了,奥尔扬只是一个二等兵,是整个军队食物链中的最底层。    

“别再想了,总之奥尔扬能够活着就好。”    

埃根及时察觉到了自己姐姐在情绪上面的变化,并且用自己的方式鼓励着芙拉。    

禁闭室封闭的环境中,浑浊的空气和寂静的周遭,对于奥尔扬来说这就是他最近生活的全部。和他共享这片空间的除了空气和微弱的光线以外,很难再找到其他的东西了。    

奥尔扬已经习惯了被人孤立的感觉,由于罗芙的缘故,同龄的孩子都不愿意接近奥尔扬。即使后来到了纳斯特隆德,因为特殊的身份,奥尔扬也经常体验到相同的感觉。    

没有了战火的轰鸣声,这让奥尔扬感觉有些不太适应。除此以外的事情,似乎和外面的世界没有太大的区别。    

东侧的墙壁上,一块只能够称为木板的东西便是奥尔扬的床铺。木板的两端,由两根铁链进行着三点固定。虽然看上去有些单薄,实际上却十分牢靠。这样的环境,多少能够让奥尔扬回想起在训练营居住的日子。    

在只有自己的呼吸声相伴的静寂中,任何的杂音都变得清晰起来。脚步声穿过走廊,刺透了厚重的门板传到了奥尔扬的房间里。那是傲慢的长靴敲打在地面上的声音,不经常参与实战的宪兵才会穿这种靴子。    

脚步的声音很沉重,以致于几乎快要掩盖住另外一种脚步的声音。    

那个声音很轻,应该是类似于厚底防滑鞋落在地面上的声音。这个基地的驾驶员和整备员喜欢穿这样的鞋子。因为这可以保障自己在充满油污的机库中,不至于滑到。    

“嘿!”宪兵粗暴的叩响厚重的门板,门板上狭小的窗户让奥尔扬没有办法看到他的身影。“有人来看你了。”    

声音微妙的产生了中断,宪兵似乎将自己对话的对象转移到了那个被他带来的人身上,声调中还是带着难以掩盖的狂傲:    

“把想说的话说完以后,自己走出去就好了。”    

丢下这句话以后,高傲的靴子敲打地面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透过门板上的小窗,有一个侧脸在奥尔扬的视野中逐渐变得完整起来。那张侧脸冷冷的斜视着坐在床上的奥尔扬,脸上则是写满了憎恶:“我们又见面了,奥尔扬·诺尔德蒙。”    

奥尔扬很熟悉那张侧脸,几天前还在和自己一起执行作战任务的同伴,奥尔扬没有会把他忘记的理由:“你说的没错,巴德尔二等兵。”    

巴德尔似乎不太喜欢奥尔扬的回答,稍稍皱起了自己的眉头,冷冷的说道:    

“对于被你杀死的瓦利·尼尔森中士,你有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奥尔扬坐在木板床上仔细的想了想才用自己往常平淡的声音说道:    

“因为瓦利中士没有听从现场指挥官命令的缘故,本应该活下来的纳尔弗·特吕伊鲁上士牺牲了。纳尔弗上士原本不会死在那个地方的,所以我根据《纳斯特隆德现役军人法》第一百六十四条射杀瓦利中士是一个正确的判断。”    

比起回答,奥尔扬的话更像是在解释自己之前的行动。这样的行为,无疑触动了巴德尔最为敏感的神经。    

巴德尔紧紧的抓住竖在小窗上的铁棍,他的脸因为愤怒和压迫而变得格外狰狞:    

“瓦利中士在死前还在为你辩解!在作战开始前,他还希望我们放下对你的偏见!面对这样为你着想的人,你所做的报答就是用一颗子弹射穿了他的脑袋么?”    

巴德尔的脑门狠狠的撞在隔绝着自己与奥尔扬之间的钢铁门板,巨大的撞击声响彻走廊。    

“我之所以射杀瓦利中士,不是因为我想杀他,而是因为他犯下了应该被枪杀的错误。”巴德尔火热的情绪丝毫没有影响到奥尔扬,他平淡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如同无机物一般的冰冷。    

“你竟然敢这么说,奥尔扬·诺尔德蒙!我会把你送上死刑台的,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就算宪兵把你从禁闭室里面放出来,我也要杀了你!我会在你的背后射出子弹,就像你曾经做过的那样!”    

“谢谢。”    

如此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恶意,对于不善于分析别人感情的奥尔扬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大多数时候,人们所想要表达的感情都太过于暧昧,这和奥尔扬那种只能用是与否来评定的性格显得格格不入。巴德尔这种坦白直率表达自己感情的方式,显然更加适合奥尔扬这种人。    

撞击铁门的巨大声响引来了看守宪兵的注意,高昂的情绪在他们的眼中似乎是某种危险的信号。    

直到巴德尔被宪兵强硬的拖走,他还在用最肮脏的语言咒骂着奥尔扬。        

奥尔扬被关进禁闭室中已经过了七天的时间,既没有对他进行审判也没有释放的态度让人感到焦躁。在收复内利默的作战已经迫在眉睫的情况下,为了保证幽灵小队能够保持战力,陆军作战部从其他战线调来了里格·彼得森中士补充现在的人员空缺。    

里格·彼得森是在南瓦朗厄尔战线出名的王牌驾驶员,有着一头亮眼的金发和瘦高的身材,年龄在20岁左右。    

纳斯特隆德的军人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一般会在15岁左右参军。前线军人……特别是驾驶员,能够活到20岁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情。这也足以证明里格中士有着可以令人期待的实力。    

“哦?这就是纳斯特隆德军采用的最新锐机体——黑耳鸢么?”踏进机库的里格中士,用一种轻佻的语调感叹道。    

黑耳鸢并没有配备到南瓦朗厄尔战线,这是里格中士第一次看到黑耳鸢实物的样子。    

“黑色头发像是钢针一样的少年,黑色长发的美女。”    

里格用手点指着埃根和芙拉,随后将视线移到了没有主人的那台黑耳鸢身上。这台黑耳鸢和其他两台有着很大的差别,甚至已经有些快要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这台机体有大量的骨架裸露在外面,放眼望去,能够看到不少的液压管和动力管的影子。整备员们已经按照奥尔扬的意思,将这台黑耳鸢整备完毕。    

“我们按照前一位驾驶员的一件改装了这台机体,削减了大量的装甲来减轻机体的重量,同时还让我们解除了发动机控制程序中的安全装置,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在提升机体的加速和绝对速度。”    

整备员站在里格的旁边对他进行着讲解。    

“黑耳鸢原本就不太牢靠的防御,现在变得更加脆弱了。而且改造以后的加速和绝对速度已经完全超越了机体本身能够承受的范围,这台机体随时可能因为承受不住加速带来的负荷而在空中散架。”    

“真是一匹烈马。”望着自己的新机体,里格由衷的感叹道,“真想知道,这台机体之前的驾驶员是个什么样的人。要么是对自己的身手有着绝对的自信,要么就是一个单纯的傻子。”    

奥尔扬被拘禁之后的日子,无论里格的本意如何,这样的话听起来就像是一种讽刺。    

“埃根·贝里沙上士,继续你手中的工作。”看到埃根攥紧了拳头,似乎想要上前和里格理论,芙拉及时出声制止了他。    

“怎么样?想要将这台黑耳鸢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恐怕要花费上一段时间,如果只是把机体的性能调整到安全范围之内,倒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已经改造好的机体在改造回原来的样子,对于整备员们来说,毫无疑问这是一件麻烦事。水准越高的驾驶员对于机体的要求接越是细致,根据操纵习惯的不同改造的风格也截然不同。    

“那倒是没有什么必要,正因为自己眼前是一匹烈马,征服并且熟练驾驭的快感才会更加强烈。”里格满腹自信的回复着整备员。    

自信是一件好事,但是盲目自信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芙拉感觉自己差不多该出来给里格浇上一盆冷水了:    

“空中战和地面战有着很大的差异,里格·彼得森中士。请问你有过空中作战的经验么?”  

轻佻的笑容依旧挂在里格的脸上,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感到为难一样。他做出了思考的样子,同时还用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沉默了一段时间以后才开口说道:    

“好像有那么一次吧?我坐到了运输机的驾驶室里面。”    

“里格中士,这可算不上是作战。内利默的收复作战已经临近,我们不会要求你习惯空中作战,但是至少应该做到适应吧?对于你自己来说,这样做也没有任何的坏处。”    

说着,芙拉将黑耳鸢专用的驾驶服扔给了里格·彼得森。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尽快适应空中战。”    

望着芙拉婀娜的背影,里格轻轻的吹响一声口哨:    

“帅气的女人,正和我的胃口。”    

听到里格的话,站在一旁的整备员吐槽到:“你还是省省吧,我看她好像只对奥尔扬感兴趣。”整备员的话丝毫没有让里格感到为难,他的脸上依旧挂着自信的笑容:“奥尔扬是谁?” 

“这台黑耳鸢原来的主人。”整备员用手轻轻的拍打着黑耳鸢的装甲。    

内利默收复作战如期进行,对于纳斯特隆德的来说,这或许是一场能够在短时间内缓解自身颓势的战争。南部战线的大部分兵力都被投入了战场,没有了奥尔扬的幽灵小队也作为预备兵力参与了这场战斗。    

但是作战却没有像纳斯特隆德陆军作战部所预想的那样将战线继续向着俄罗斯的方向推进。 

由SA组成的装甲部队兵力损失超过两成,步兵作战部队损失达到六成,空中部队的损失也达到了三成,作战以纳斯特隆德的溃败而告终。不仅没能收复内利默,就连已经夺回的伊瓦洛也重新落入了俄罗斯的手中。    

原本和本队一同参与内利默夺回作战的佣兵莫滕和碧尔等人,也作为败残兵回到了萨里赛尔凯基地。    

作战以俄罗斯方面派遣出四台未知机体开始,胜负的天平就开始逐渐俄罗斯一方倾斜。    

看过有关内利默夺回作战简报的芙拉和埃根一眼就认出了这几台机体。显然,出现在改变了内利默战局的这些人,就是在萨里赛尔凯丘陵中用陷阱伏击幽灵小队的那伙人。    

有着更加广博见闻的佣兵们很快的确认了这些机体叫做芬里尔,罗芙·诺德特姆的名字也重新被搬上了台面。    

而这个名字的出现,也让原本对奥尔扬态度有些软化的军队高层重新出现了分歧。    

“我早就和你们说过,这些作为恐怖分子被教导长大的孩子根本就不可信!他们在脑子里想的,还是颠覆纳斯特隆德,即使离开地球走上宇宙也是一样!”    

在军队高层的会议中,一位少将粗暴的拍打着厚重的会议桌。光头和粗壮的身体,让他看起来满足了军人需要的一些暴力要素,大理石的桌面被他拍打的砰砰作响。    

青筋暴露在这位少将的脸上,即使隔着几个人的位置,埃利亚斯·克罗克中将依旧能够隐隐的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与这位光头少将相比,埃利亚斯似乎显得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他有着一头鲜艳的红色头发,因为带着眼镜看上去带有浓郁的书生气息。    

“那个叫做罗芙·诺德特姆的女人,明显已经成为了我们的阻碍。即使现在还留在军中的那批训练营中的孩子,也应该被视作不稳定分子。”另外一个将军也在附和着,尽管声音沉稳,但似乎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    

“我想,我们不应该因为一个人的行动而去否定一个族群。”人群中传来了理性的声音,但是很快又被反驳的声浪所淹没。    

“难道我们还要等到他们给纳斯特隆德带来毁灭性的后果以后再制裁他们么?他们从小就接受着反纳斯特隆德的教育,怎么会因为几年军队中的生活就轻易改变了呢?”    

“事实上,他们中已经有人挡在我们的面前了!”    

嘈杂的声音在埃利亚斯中将的眼中就像是猴子们的争吵,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苦笑。作为陆军作战部长出席这样的会议,多少让他感觉有些无奈。    

在一场以中年人为主的高级军官会议上,看上去只有20岁出头的埃利亚斯格外的显眼。    

能够如此迅速的爬升到现在的位置,除了克罗克家族的人脉以外,也因为埃利亚斯有着让上层没有办法忽视的重要战功。    

“说起来,之前被宪兵拘禁的那个训练营的少年兵……是叫奥尔扬来着,不就是你的直属部下么?”    

一点瑕疵都可以用来作为派系斗争的理由,空军作战部长咄咄逼人指着埃利亚斯的鼻子。看起来,他还在为前一段时间黑耳鸢被陆军拿到的事情而感到气愤。“你们陆军总是喜欢养一些没用的人。”    

“奥尔扬·诺尔德蒙二等兵,三年的时间击落了超过百台敌机,这恐怕比空军这三年击落的SA总和还要多了。”埃利亚斯从容的进行着应答。    

被愤怒蒙蔽了双眼的人总是很容易应付,但是空军作战部长的脸上却写着狡诈。    

“空军的武器很难对SA厚重的装甲造成太大的伤害,以机动性为主的战斗机也没有办法像人型那样做出精密的动作。你这样的计算方法有失公允。”不愧是掌管着一国空军的统帅,反驳也充满了条理。但是从中还是能够隐约感受到黑耳鸢被夺走的怨恨。    

“听说奥尔扬·诺尔德蒙被拘禁的理由是射杀了己方军人。”    

“被射杀的瓦利·尼尔森中士违反了《纳斯特隆德现役军人法》第一百六十四条,他的行动险些让出击成员全军覆没。所以,奥尔扬遵从现场指挥官的命令射杀了他。”    

埃利亚斯所说的所有事情全都符合法律和道理,然而有些遗憾的是这里并不是谈论这些事情的地方。在这里,法律和道理可以根据军人和国家的利益随意扭曲。    

“但是,他还是被宪兵拘禁了。”    

“只是做做样子给那些政治家看看罢了。”埃利亚斯表面表现的十分平静,内心中却已经泛起了波澜。这些空军混蛋正打算利用罗芙·诺德特姆的事情做些文章。    

“没有必要演戏给政治家看了,有罪才是对于我们来说有利的判罚。”说着,空军作战部长将两份文件递到了埃利亚斯的面前。“这是陆军军官比尔吉尔·冈纳森中校希望处死奥尔扬·诺尔德蒙的陈情书,还有参与作战的巴德尔二等兵的证言记录。”    

埃利亚斯一页一页的翻阅着空军作战部长送来的资料,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向着对奥尔扬不利的方向发展。让私怨影响到对一个人的客观评价是一件愚蠢的事情,然而现在,这件事就发生在埃利亚斯的面前。    

“没错!向他这样的不安因子应该早一点被排除!”    

“也省得我们再为他罗织罪名了!”会议室中,每一双充血的眼睛都像是来自于一只嗜血的野兽。    

扭曲的会议像是埃利亚斯也没有办法阻止的车轮,最终埃利亚斯还是向其他将军妥协,接受了他们处死奥尔扬的要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回到了陆军作战部,埃利亚斯立即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开心的笑了起来。一直跟在埃利亚斯身旁的秘书也同他一起参加了会议,看到长官现在的样子,多少产生了一些担忧。    

但是这样的笑声,却又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和自暴自弃联系到一起。    

“将军,埃利亚斯·克罗克中将。”笑声似乎没有中断的迹象,秘书也只好用自己的方式叫住了埃利亚斯。    

“什么事?”埃利亚斯突然停止了大笑,随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向她提问。    

“您不是很欣赏奥尔扬·诺尔德蒙么?为什么在决定处死奥尔扬之后会笑得这么开心呢?” 

“我在为未来感到欣喜。”埃利亚斯此时的笑容,似乎还有着别的深意。        

上层的会议很快被传达到宪兵本部和萨里赛尔凯基地,尽管只是一场从最初就决定奥尔扬有罪的审判,但是高层的人们却希望这场审判至少在表民和程序上包含有“正义”这种巧妙的谎言。   

幽灵小队的成员,正确的说,是奥尔扬还在时候的幽灵小队的成员——芙拉和埃根被一同叫到了马尔科的办公室。    

马尔科向这两个人传达了军方高层的想法。    

“你是想让我们说谎,好让我们将那个曾经和我们并肩作战的奥尔扬送上死刑台么?少校先生!”埃根原本就是一个给人粗鲁印象的家伙,怒不可遏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好像比平时还更加狰狞。    

不过这样低俗的恐吓,对于马尔科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准确的说,应该不是我,而是整个纳斯特隆德军的高层。你似乎搞错了一些事情,埃根贝里沙上士。不是有谁希望你们去这么做,而是军队在命令你们用你们的证言将奥尔用送上死刑台。”    

“奥尔扬是无罪的,他只是执行了我的命令而已。如果真的想要从他的行为中追究什么责任的话,那么被送上死刑台的人应该是我才对!”芙拉近乎哀求的向马尔科解释着。    

尽管她知道做出决定的人并不是马尔科,却还是产生了一种想要将他的脖子拧断的冲动。    

芙拉觉得自己第一次感受到了奥尔扬所体会的绝望,敌人不只是在战场上举起武器向自己进攻的家伙,整个纳斯特隆德也没有一个人站在奥尔扬的一边。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芙拉贝里沙中尉。但是这些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军队的高层在渴望着奥尔扬的死。”马尔科冰冷的做出回答。    

“命令?我们听从过你们的命令,然而我们的枪口对准的是自己国家的平民!”    

“埃根上士,有人的地方就会存在分歧。如果只是因为细小的分歧就选择妥协的话,这个世界会被分裂成40亿个不同的国家。这不叫主张,而是单纯的自私罢了。”    

马尔科突然拍响了自己的办公桌,看着一向笑里藏刀的他表现出狂野的一面的时候,埃根和芙拉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说话的声调尽管只是比以往有所提高,但却让他的语言显得魄力十足:    

“让你们的证言成为处死奥尔扬的证据,这是命令不是请求。我没有其他想要和你们说的事情,你们可以离开了。”    

只是留下冷酷的话语之后,让人感受到一阵从身体内部迸发出的恶寒,埃根和芙拉被赶出了马尔科的办公室。对于没有办法改变现状的无力感和绝望感,涌上这对姐弟的心头。    

“看到了吗,奥尔扬?这个国家没有被你守护的价值。”    

然后两个人也开始明白,对于处决掉奥尔扬表现出抗拒的自己,早晚也会成为军队中大人物们怀疑的对象。他们能够舍弃奥尔扬,同样也能够舍弃自己。    

上面的大人物也和那些肮脏的政治家一样,他们从来没有爱过这个国家,也没有为守护这个国家的士兵尽到任何的义务。他们真正爱着的只有自己还有自己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