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或许对于旁人来讲,他们眼中的费雷杰·奥尔森几乎布满了缺点。但是对于我来说,那是一个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忽视的缺点。首先,我有些太过于重视那些我打算放弃的东西了。

会这样说,完全是因为几天前和恐怖分子发生的战斗。

钢铁的穹顶隔绝了月球和宇宙,哈斯塔德在这个钢铁的球体上面,没有死角的安装了自动迎击的炮台。除了应对袭向月球的陨石以外,更多的时候是要拦截从地球发射的导弹。

地球所蕴含的淡水中,其中超过三分之二是冰川水。而哈斯塔德离开地球的时候,带走了其中四分之一的冰川水。就像是人体里面走了一部分血脉一样,哈斯塔德的行动完全不计后果的影响了整个地球的生态。

因此,那些被留在地球的国家和人类,对于哈斯塔德有着强烈的憎恨。

即使没有移民宇宙的技术,但是早在哈斯塔德移民月球之前就已经有不少国家掌握了向宇宙发射导弹的技术。

反正是要试验探索宇宙的能力,那么发射卫星火箭和炸药其实也没有什么差别吧?满载着对于哈斯塔德的憎恨,几乎每一天都有导弹从地球的各个角落向月球发射。

可以说那片钢铁的穹顶对于哈斯塔德来说就是最好的保护伞。就算是说那个钢铁的穹顶是月球上的哈斯塔德人能够正常生活的保障,也一点都不夸张。

钢铁的穹顶给人带来的压迫感是绝望的,作为殖民地被留在宇宙的诺亚级移民舰,成为了特厄维斯向哈斯塔德输入恐怖分子的途径。

恐怖分子们有着自己的主张,那就是对于哈斯塔德过去罪行的控诉。还有对于地球被战火席卷,弱者被强者无情吞噬,将地球上发生的种种告知给现在生活在哈斯塔德的人。

但是,作为和恐怖分子接触最多的人来说,我知道他们只不过是用这样的借口来主张自己的正当性罢了。

他们用偏激为自己编织出虚假的正义,然后在这个虚伪的旗帜下又聚集了更多激进的人。这些家伙,只是将自己人生中所遭遇到的所有不幸推到了哈斯塔德的身上。不知从何时起,他们自己开始对这个欺骗自己的谎言深信不疑了。

当恐怖分子将自己的枪口对准平民的时候,他们的主张……还有他们想要诉说的正当性,在我的眼中就已经变成了一文不值的欺骗。

那天所经历的事情,也是这样。

作为星体,月球本身是不存在边境这个概念的。但是过往的生活国家这个概念深入人们的骨髓,所以人们通过偏见习惯将三艘移民舰称为边境。

四艘诺亚级移民舰在很久以前承载了哈斯塔德的全部人口和大量从地球带来的资源,其体积可想而知。现在的战舰和方舟级移民舰比起来,大小上面的差距就像是旧时代的航空母舰和民用船之间的差距一样大。

留在移民舰里面的人在钢铁的船腹中建造了城市和乡镇,它们也自然而然的被称为边境城市。

边境是我驻扎的地方,也是恐怖分子活动最为猖獗的地区。这一次,我所要面对的是五台闯进边境城市进行破坏活动的SA……也就是平时他们最常见、被揶揄成武僧的那种机体。

被极大限度模组化的这台机体,在拆解后会以一种完全分辨不出本来面目的形态被运送进移民舰。

尽管是旧时代机体,但是操纵系统和电脑还是根据时代的需求进行了更新。

作为被派遣应战的驾驶员,我很快就和他们发生了交火。虽然人口稀少,但毕竟是在城市中作战。驾驶着隐雾的我也没有办法随便在城市中开火,只能寻找合适的机会进行反击。

相比之下,对面的家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们可以在城市中随意的进行破坏。

靠着这样有些卑鄙的手段和数量上的优势,即使在性能上面不占优势,他们还是凑齐了能够和隐雾相互角力的条件。

没有办法将建筑物当做掩体,隐雾只能够在空中躲避对方的攻击。就在我和他们进行周旋的时候,一台武僧突然将枪口转向了别处,把枪弹射向了医院。

武僧具有自动锁定的功能,只要开启了这项功能,他们的枪口就只会指向天空,捕捉着不可能追上的隐雾的身影。子弹会射向医院,就证明那是明显带有恶意的行为。

就算我将他们逮捕,他们只要主张由于机体的老旧而产生的意外,最终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处罚。……至少,比起被他们杀死的人来说,那是太过于轻微的处理。

完全被他们的行为所激怒的我选择了一种最为简单的方式——直接攻击他们的驾驶舱。如果是在制伏他们的过程中不小心将他们击毙的话,无论是谁都会认为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了吧?

利用骤停引导自动锁定系统做出错误的预判,子弹几乎擦着隐雾驾驶舱的外部装甲飞了过去。预判速度做出的提前射击,完全被我所驾驶的隐雾的动作所欺骗。

趁着对方校正弹道的时候,隐雾一口气缩短了双方的距离,枪口抵在了武僧的驾驶舱上面。

“等等……”在公用的通讯频道中,能够听到恐怖分子的声音。在对方说出投降的话之前,我扣动了扳机。

机动人型装甲所用的霰弹枪在近距离射击,现在这样的凶器对着武僧的驾驶舱吐出了火苗。

双方的战斗被拖入了混战,被直击的那台武僧变成了一滩带着血迹散落在地面上的零件。

“该死,到底在干什么!”公用的通讯频道里面能够听到对方的谩骂声,能够感受到这些恐怖分子因为我突如其来的进攻变得有些慌乱。

胡乱开枪有可能打到自己的同伴,有了这种想法的话,即使只是片刻也会让行动迟缓下来。这种时候只有一个人的作战就显得从容很多,因为对于我来说,除了自己的隐雾以外,其他的机体都是敌人。

刺出的剑轻松的穿透了武僧驾驶舱的装甲,另一只手拿着的霰弹枪也在同时射出了弹丸,又有两台武僧在我的进攻下变成了废铁。

最初有五台的武僧如今只剩下两台,用数量弥补性能而产生的均势如今已经荡然无存。

说到底这些人不过是一群恐怖分子并不是专业的军人,一次突袭造成意料外的损伤就给他们带来了如此大的动摇。当然,会造成如此大的损伤也是因为从一开始选择的队形并不合理,如果他们真的有队形的话……

由地球上的老兵们组成的佣兵部队和宇宙海贼就要显得更加冷静一些了,如果是他们的话,恐怕在付出了第一台机体的损失以后,就会立即重整队形了吧。

第四台武僧丢下了自己的枪械想要用接近战的方式来决定胜负。但是由于性能的差异,很快就被我驾驶的隐雾抓住破绽,被拦腰斩断。

机油混杂着血液变成了难看的颜色,断成两截的机体落到地面的时候发出了缺乏弹性的闷响。透过驾驶舱里面的显示器,我将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中。为了确定恐怖分子的死亡,我假意做出调整姿势的样子,让隐雾用脚踩向了断开的驾驶舱的位置。

剩下的只有刚才对着医院开枪的那台武僧站在我的面前,机械不可能反应驾驶者的情绪,但是我却感到对方驾驶的武僧有些退缩了。

两台机体面对面的站着,距离算不上远也算不上近。因为对于机动性能优秀的隐雾来说,这是只要一次加速就可以瞬间缩短的距离,但是对于旧时代的武僧来说,那是除了进攻以外没有办法做出别的选择的距离。

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隐雾,驾驶舱里的电脑发出了被锁定的警报音。如果是这个距离的话,以隐雾的性能还足够做出反应。心中保持着这样的从容,我下意识的检查了一下背后的情况。

那是一栋综合大楼,透过玻璃隐约间还能够看到人影的晃动。如果我进行回避动作的话,武僧的枪弹免不了会直接击中那栋大楼。

原来如此,不着急扣下扳机是因为我背后的大楼就是他手中的人质么从破坏了第三台武僧开始,我就已经将公用的通讯频道关闭了。这样的话,就算事后有人调查起来,也可以用没听到这样的借口搪塞过去。

我将霰弹枪扔到了地面上,想要用自己的行动引诱对方抛弃自己的枪械。霰弹枪没有办法准确的控制落弹点,原本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不太适用的枪械,因此我在将它抛弃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犹豫。

这种情况下更加适合作战的应该是冲锋枪或者是步枪,但是因为情况紧急,没有来得及更换装备。

但是对方显然没有进行一场公平决斗的打算,指着隐雾的枪口没有任何的变化。不过,看到隐雾扔弃枪械的动作还是让他产生了一些安心感。这种在战场上最不应该出现的情绪和与之而来的行动上的迟疑,这才是我真正瞄准的时机。

等到隐雾突进到武僧面前的时候,恐怖分子才想起扣动自己手中的扳机……但是已经太迟了。隐雾抬起的手臂打在了武僧握着武器的手腕上,子弹呼啸着奔向了它根本就不可能触及的移民舰甲板。

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应该用幸运还是不幸来形容,有些急于求成的我没有掌握好机体的力道。武僧的重心产生了一些偏移,本应该直接插入驾驶舱的剑,也因此略微偏离了目标。

在那之后的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侥幸逃过一命的恐怖分子在投降的时候被我射杀。

而我本人也像是被放逐了一样,成为了帮助法尔维肯公司测试新一代机体的试驾员,被打发到了现在的地方。

看着镜子上浮现出来的带有淤青的脸,费雷杰的脸上浮现出了自嘲的笑容。毕竟就在昨天,自己被这个机库里面的整备员们“那么热情”的招呼了一顿。

面对镜子反复练习,总算是恢复了平时表现出来的那副白痴一样的表情。军队的那群迂腐的老人们,一定在期待自己露出现在这样的表情吧?

“哟!”房门被打开的瞬间,门外响起了弗莱娅充满精神的声音。那张漂亮并且成熟的脸蛋上,挂着仿佛和人造光源格格不入的阳光笑容。

红色的长发被头巾包裹起来,昨天见面时穿着的时髦短裙也变成了现在有些男性化的工作服。与昨天见面的时候相比,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唯一不变的是她脸上看似阳光的笑容中,总是包含着一些恶作剧的光辉。

“昨天真是抱歉了,没想到他们会下手那么重。”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费雷杰没有在弗莱娅的脸上感到丝毫的歉意。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受到那么热烈的欢迎。”

半睁着的眼睛四下张望着,好像在从弗莱娅的身边寻找着什么东西一样。

“今天没看到圆柱体美女的身影啊。”

“圆柱体美女?”

充满活力的脸上表现出一丝疑问,弗莱娅像是复读机一样重复了一边费雷杰刚才说的话。

“我是在说斯特拉·菲利塞蒂。”

“我想她应该会在灾厄的附近,但是为什么要说她是圆柱体美女?”

“就是那个啦,她不是看起来就像那种胸围、腰围还有臀围都是相同数字的女孩么?和圆柱体也没有什么区别啦……还是说叫椭圆柱体比较好呢?”

“原来如此。”豁然开朗,然后开始觉得费雷杰说的话有些好笑,最后发现这只是对于斯特拉幼儿体型的揶揄而转变成有些生气。弗莱娅的脸上在短时间内上演了完全不同的表情。“费雷杰……你这个人的嘴巴还真是坏……”

“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被你们非法扣押了一样,这点小抱怨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与自己在哈斯塔德空军服役时期相比,这样的抱怨几乎可以用沉默来形容了。费雷杰弓着身子,向前踏出脚步。“要去工作了。”

军人的优点就是心情的转换比别人更快,毕竟在战场上已经见惯了别人的生死。很多事情也到了差不多该死心、放弃的地步了。

然而费雷杰的行动却遭到了意外的阻碍,弗莱娅站在他的身前,用手轻轻的推着他的胸膛。那并不是多大的力量,却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让费雷杰顺从的跟随着力量的方向后退,紧随而来的是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先说清楚,在我经历的22年人生里面,没有过一次受到异性欢迎的机会。所以有什么行动让我误解了的话,吃亏的人会是你自己。”

保持着表面上的懒散态度和适度的警戒心,费雷杰确认着自己的双手能够在发生紧急情况的时候做出反应。

“你平时那副懒散、白痴的态度是装出来的吧?”

弗莱娅还是平时的样子,只是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被恶作剧的表情所覆盖了。

只是一句话,费雷杰总是半睁着的眼睛在此时已经瞪大了。那平时被眼皮遮掩着没有办法看清全貌的碧绿色瞳孔,此时完整的展现在弗莱娅的面前。

真是个直觉敏锐的女孩,应该怎么办?装傻蒙混过去,还是索性坦白?

弗莱娅恶作剧的表情中能够感受到一些成年女性的妖艳,就像是料想到费雷杰的动摇一样,粉红色的嘴唇开口说道:

“这里没有军方的人,就算活的轻松一些也不会遭到报应的。”

被人冠上英雄的名号虽然外表看上去十分的风光,但是很多时候会给自己招来一些不必要的妒忌和猜疑。正因为如此,费雷杰平时才会表现出一副白痴的样子。

自己的行为完全被别人看透了,却也没有因此产生额外的不快感,是因为看透自己的人是弗莱娅·费恩么?或许就像费雷杰自己在刚才想到的坏毛病一样,对于决定放弃的事情始终会抱有迷恋才会露出自己的弱点。

好在对于费雷杰来说,弗莱娅还在安全的范围之内。

费雷杰的身份是一名军人,而且在接下来长久的日子里,依旧会保持着这个身份,而弗莱娅则是一名军火公司的技工。

尽管现在因为新机型的测试使两个人之间产生了交集,但是从时间的角度上来看,今后产生交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在这种微妙的环境下,费雷杰彻底放弃了伪装。

他点燃一只香烟以后,坐到了这个被临时分配给自己的房间的椅子上。散乱的头发被费雷杰用手理顺,身体也符合军人的形象笔直了起来,半睁着的眼睛如今能够看到属于军人的锋利光辉。

或许是因为和第一见面的时候产生了强烈的反差,看到现在的费雷杰,弗莱娅突然产生了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紧闭的嘴唇和坚毅的眼神,香烟的烟雾在房间里扩散。这个时候,费雷杰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听说过有关两个将军的故事么?”

作为问题的回应,只能看到弗莱娅面带苦笑的摇了摇头。

人类的历史太过于漫长,移民之前的事情即使在教科书里面都已经很少提到了。不过,费雷杰丝毫没有卖弄知识的打算:

“那是很久以前,人类还生活在地球上面,强大的国家被称为帝国的时代的故事。其中一个将军以祖国为起点向南毁灭了三个国家,将它们的国土献给自己的皇帝;另外一个将军以祖国为起点向东毁灭了三个国家,将它们的国土献给了自己的皇帝,让他们的国家变成了一个强大的帝国。”

费雷杰的话显得有些没有脉络,不过弗莱娅是个很好的聆听者。她没有打断费雷杰的话,而是坐到了费雷杰的床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脸。

“其中一位将军,主张自己应该得到和战功相应的地位。皇帝满足了他的要求,在几年后杀了他。另外一位将军,从来没有主张过自己的战功,只是一味的向皇帝索取一些小的奖赏。先不论他是否得到了与战功相应的地位,至少他最后是自然死亡的。”

“真是意外,费雷杰是那种很珍惜自己生命的人吗?”

夹杂着些许揶揄的语气,弗莱娅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她的双脚有些调皮在的床板下荡来荡去。

“不得不提防自己背后的枪口才是我害怕的事情。”

“很难想象这是在维格利德战役中单机俘虏特厄维斯指挥官的英雄所说的话呢。”

“以隐雾的性能来看,完全能够做到这种事情,所以我就去做了。”

“没有任何人的命令,而是自己自发的去做这种事情。”

弗莱娅想要强迫自己的语调冷静,但是声音还是出现了动摇。但是在那之后,却没有那些自以为是的说教。究竟怎么做是不对的,应该怎么去做。正是因为没有那种强迫别人接受自己观点的傲慢,才会让费雷杰感觉和她的相处十分的放松吧。

费雷杰作为军人在战场上接受的常识;弗莱娅作为一个普通人在和平的世界所接受的常识。不去触碰彼此不愿意受到指摘的部分,对话只是以闲聊的形式愉快的进行着。

不知不觉中,与弗莱娅的交谈花费了比费雷杰想象更长的时间。就像是催促着费雷杰一样,通讯器响动起来发出好像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好像让圆柱体美女等待的时间太久了一些。”

“从听说试驾员是你的时候开始,斯特拉就很期待让你坐进灾厄的驾驶舱了。”

听到费雷杰的话,弗莱娅的脸上恶作剧的笑容能加浓烈了。工作服的拉链被她拉得很低,与其说是炫耀自己的好身材,倒不如说是因为工作服的尺寸没有办法收纳她丰满的胸部。

这种程度的露出度并没有带来太多情色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活力与健康的感觉。

“不过,还是不要随便拿别人的身体特征来开玩笑。费雷杰也不希望别人说你矮吧?”

本以为费雷杰会很在意这种事情,但是挂在他脸上的却是完全错愕的表情,好像根本不知道弗莱娅在说什么的样子。

“为什么?个子比较矮的话在驾驶舱里面可以活动的空间更大,不是一件好事么?”

相当认真的表情,至少弗莱娅很难在他的身上找到任何玩笑的气息。

“现在的你,可比刚开始见面时候的那副白痴样好多了。试着把它展现给别人怎么样?”

是因为对方是弗莱娅才会让自己变成这样,还是因为这里的环境让自己变成了这样,费雷杰自己也说不清楚。在没有搞清楚之前,他不想轻率的采取行动:

“不,还是当做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好了。”

“哦?……哦。”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充满活力的声音突然出现了迟疑,弗莱娅一直低着头好像在凝视着地面。

“你先去机库好了,稍微错开一点时间比较好。”

要是别人看见我们两个人从一个房间里面出来,又一同去机库的话,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传言。话堵在弗莱娅的喉咙里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要是费雷杰真的开口询问是什么样的传言,弗莱娅根本就不知要怎么向他解释。

“只是一起去机库而已,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么?”

有一种被自己想要戏弄的对手反过来戏弄的感觉,抬头去看的时候果然看到了费雷杰的笑容。

“真是的,你这个人还是正经一些比较好。”在发出声音之前,弗莱娅的身体就已经动了起来。

“我是冬眠的狮子,只是因为在睡觉所以没有办法发挥出全力。”

又是那种奇怪的借口,昨天好像还说过自己的精神总是做好了全速前进的准备,只是身体在踩刹车这样的话。突然觉得,平时那种懒散的性格,至少有一半是认真的吧?

“狮子不会冬眠!”

“那,永眠的狮子怎么样?”

“只是一具普通的尸体了吧!”

愉快并且不会让人厌烦的互动,就这样持续了一路。

透明骨架反射着天空的光芒,黑色的装甲意外的缺乏金属的质感。好像和有关SA的概念都被颠覆了一样,灾厄就是这样一台奇怪的机体。

经过了漫长的调试之后,灾厄总算是迎来了第一次的启动试验。黑色的巨人站在试验场中,那个好像经过特殊涂装的黑色甲片好像要将光线全部吸收进去一样,和透明的骨架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怎么样?”透过通讯频道,传来了斯特拉的声音。

不只是对于她,或许对于整个法尔维肯公司还有关于机动人型装甲的概念,这都是一个重要的时刻。

“没有异常。”屏幕的光打在费雷杰的脸上,除此以外的地方依旧是暗淡的颜色,这是机体只有核心区域被启动的证明。

一旦进入了这个封闭的空间,费雷杰的心中就有着一种奇妙的舒适感。在这个所有人的视线都没有办法企及的地方,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回自己。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回答的声音里面,正透露着强烈的自信。

通过微弱的光线,费雷杰检查着驾驶舱里面的器材。因为是相同公司的产品,灾厄也在某种程度上继承了隐雾的系统,不过仔细去摸索的时候还是有着细微的不同。

尽管在操纵说明上写明了这些差异的源头,但是文字和手头多出或减少的按钮不同,只有在实际操作的时候才会有一种真实的触感。

需要的知识已经被费雷杰记在了脑子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去体会其中的不同了。

“那么,第一次启动试验开始!”

与平时懦弱的声音完全不同,现在斯特拉的声音听起来底气十足。就好像平时费雷杰所接触的那个柔弱的她变成了一种幻象一样。

听从着斯特拉的命令,费雷杰的手指点向了启动的按钮。虹光开始在灾厄表面的透明骨架上流动起来,更加上方的位置传来了因为电流而启动的声音,灾厄黯淡的双眼也转变了颜色。

驾驶舱里面的颜色也一口气明亮了起来,随后费雷杰有些惊讶的看着周围的景象。脚下、头顶、胸前、背后,费雷杰仿佛悬空坐在驾驶舱的椅子上一样,即使不去特地调整摄像头的位置,周围的情况也能够一览无余。

传统的机动人型装甲因为摄像器的限制,脚下完全是死角。而正视前方的时候,两边肩膀的位置也很难顾及到。这个时候,只能够利用雷达来进行辅助。

“怎么样,感动了么?”通讯器里面传来的是斯特拉的声音,她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

“全景显示器……”以现在人类的科技来讲,这样的技术早就已经成熟了。但是怎样将这种技术运用到机动人型装甲上面,一直是一个难点……恐怕和灾厄这台机体采用的透明骨架有关系吧。

流动的虹光像是血液一样,给黑色的巨人注入了活力。发动机正常运转的数据,就像是灾厄的心跳一样。注视着检测仪器上面的数值,所有的数字都显示在正常的范围内,有一些整备员开始变得雀跃起来。

不过,此时斯特拉却表现的格外冷静,因为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仪器数值显示正常。”透过通讯器,她向身为试驾员的费雷杰报告着自己这边的情况。任何意外都是由大意所造成的,最初的兴奋过后,周围的工作人员也开始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我这边也没有问题。”通讯器的另一端传来了费雷杰的声音。

“那么,不要使用推进器,用灾厄的双脚走起来。”斯特拉的目光不断的在仪器和灾厄之间游走着,随即下达了指令。“第一次行走试验开始。”

后脚跟离开地面,随后前脚掌也抬了起来,重心开始发生轻微的前移,双臂自然的摆动了起来。灾厄就像是一个普通人的人类一样自然的行走着,但是因为太过于自然反倒是有些不太自然了。

这是一台人造的巨人,铸成它的材料是钢铁、复合材料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东西。那些看起来有些机械化的笨拙动作,对于机动人型装甲来说才是属于它们的常识。

人体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神经电流和肌肉相互协作的结果,能够支撑这些动作的是人体大脑强大的运算能力。

坐在驾驶舱里面的费雷杰自然看不到灾厄运动起来的样子,但是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驾驶员,他凭着自己的感受就可以理解一些东西。动作十分的流畅和平稳,这是以往驾驶很难体验到的感受。灾厄就像是自己四肢的分身一样,很好的回应着自己想到的每一个动作。

带来这种截然不同体验的原因,费雷杰已经有了一些眉目。操作的系统还没有进行过个人的优化,但是和上一代的隐雾没有太大的区别,会产生如此大的差异是在于主控电脑性能上面的差异。

“灾厄的骨架是用晶烯制作的……”看到灾厄透明的骨架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幅骨架不只是驱动灾厄运作的基础,同时还分担着演算的功能。”

太奢侈了,费雷杰不由自主的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强度是钢铁的数百倍、密度却只有钢铁的三分之一,晶烯自然是极其优秀的材料。但是考虑到它对于科技的影响,通常来说不会大量的使用在机械上面。

像这种程度大小的晶烯,是很多超级电脑都难以媲美的演算机关。现在,法尔维肯公司竟然用晶烯当做是一台机体的骨架。就算是军火公司为了争夺订单会将试做机的性能适度的提高。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还有些夸张了。

“这是一台会思考的机体。”

透过通讯器,能够听到斯特拉沉静的诉说着自己的设计理念。就像斯特拉之前所说过的一样,这是一台划时代的机体。

成本之类的事情不是费雷杰这样一个普通的试驾员应该去思考的事情,很快他就开始沉浸在灾厄的表现之中。费雷杰和这种大家伙打交道消耗了自己人生中三分之一的时间,他能够理解SA的优点和缺陷。灾厄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改进了以往的不足之处。

“接下来是奔跑试验,你可以加速了。”

听到这个信号的瞬间,灾厄的身体突然向前倾斜,随后像是一个短跑运动员一样全速的奔跑了起来。脚掌踏在地面上卷起了强风,斯特拉和很多工作人员的衣服被狂风吹起,仪表上面的时速轻松超过了300公里。

“各项数据运行正常。”

不再等待斯特拉的指令,费雷杰主动做出了报告。最初对于这台机体的不快感觉逐渐消散,将这种感情冲淡的是费雷杰作为驾驶员所感觉到的兴奋。

“接下来进入回避试验。”

喂,好好听我的指令啊。没等斯特拉的抱怨说出口,灾厄就已经行动了起来。它先是向左虚晃了一下,随即立刻反方向跳开,一边迂回一边接近着不可能存在的假想敌。

如果说利用灾厄的性能将对方的锁定甩在身后,只要是一般的驾驶员就能够做到了。

然而费雷杰却将灾厄像是一个人类一样在手中操纵着,时快时慢的速度懂得利用节奏将敌人的步调打乱。灾厄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引起围观者的惊呼,就连斯特拉的心中,也逐渐被雀跃所取代。费雷杰所能做到的是将灾厄性能的极限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果然就像自己所设想的一样,费雷杰才是灾厄这台机体上面最好的零件。

“辛苦了。我看到你刚才的表现了,真是精彩啊。”

坐在机库的地面上,路过的整备员向费雷杰打着招呼。很难想象,这和昨天用拳头为自己举行欢迎会的是同一伙人。

抬头望着灾厄的样子,作为初次的启动试验来说,未免显得有些意犹未尽。没有使用推进器进行突击试验和飞行试验,对于费雷杰来说,既是遗憾也是期待。突然头上被蒙上一条毛巾,有些欠缺考虑的力道在头上胡乱的擦拭着。

“稍稍有点对你这家伙刮目相看了。”头顶上传来了弗莱娅的声音。

任由弗莱娅的手在自己的头顶上肆虐,直到结束的时候,费雷杰才用他懒散的声音发出抗议:

“你觉得我坐在驾驶舱里面,用手拉动操纵杆或者是用手指扣动按键,这种程度的运动量能出多少汗?”

“是这样么?”开朗的声音和恶作剧的笑脸,费雷杰立刻明白弗莱娅是故意的。

“去,去……”发出些许带有玩笑性质的驱逐声音,费雷杰将这个始终让自己摸不着头脑的喜欢恶作剧的女孩赶走。

作为整个机库仅有的两名女性,如果说弗莱娅有的时候带有一些让人难以看清的感觉的话,那么斯特拉就是看到第一眼就能够了解透彻的女孩了。

与机动人型装甲有关的一切都能够从斯特拉的身上感到狂热的气息,但是除此以外的地方,还是向一个懦弱的小动物一样。视线不自觉的去寻找那个矮小的身影,总算是在机库的一角看到了那位圆柱体美女,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最初的厌恶感被好奇心所取代以后,费雷杰开始变得想要了解和灾厄有关的一切。

“第一次和你们谈到这家伙的时候,你们说过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所以不能改变颜色。”手指轻轻的叩向装甲板,传达而来的却是厚重的感觉。

斯特拉像是被费雷杰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到了一样,整个人明显一怔。但是听到自己最喜欢的话题,她又立即变得兴奋起来:

“简单地说,就是隐形涂料。只有在这种颜色下的时候,效果才是最好的。”

“隐形涂料……?就是那种在旧时代战斗机上采用的技术?”应该是相当古早的技术了,在费雷杰的印象中,应该是人类还没有进入宇宙,在地球上的时候采用的技术。

“没错!”

相比于费雷杰听起来有些冷淡、懒惰的声音,斯特拉的声音显得热情洋溢。

似乎只是握紧自己的小拳头还不能让她发泄自己的狂热,她用有些笨拙的动作想要爬上一个工作台以便俯视费雷杰。但是经过几次失败之后,实在有些看不下去的费雷杰只好将她托了上去。

为了高空作业方便而存在的工作台此时还没有上升高度,就算站在工作台的上面,斯特拉也只是勉强比费雷杰高出一些而已。

双手叉腰挺着平坦的胸膛,就像是小孩子硬要装作大人的样子。不知道已经第几次用这样的语言来形容她,但是这样的语言用在斯特拉的身上,不管多少次都能够适用吧……

“有很多人认为,随着科技和雷达性能的提升,旧时代的隐形涂料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但是他们忘记了一件事情——科技的提升并不是只针对雷达一个方面而已。以现在的科技想要制作出能够欺骗雷达的涂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一个像是小学生一样的女孩站在高处,用狂妄的语气说着自己的理论。对于费雷杰来说,真是一个糟糕的情景。

随后,斯特拉开始变得亢奋,语速也越来越快。比起一开始对话的时候用得浅显词句,艰涩难懂的专业词汇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多。即使是长时间和机动人型装甲打交道的费雷杰也开始感觉有些吃不消,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早就开始厌烦了吧?

不,或许现在的斯特拉会表现的如此狂热和亢奋还有其他的原因。

灾厄是如此优秀的杰作,将它制作出来的斯特拉一定很像向别人炫耀这个由自己完成的作品。但是,这个机库里面的工作人员,每一个人都从零件的层面上理解着灾厄的性能。

这个时候,她所能炫耀的对象也只有这个机库中唯一一个身为外来者的自己。

“当我帮你赢得竞争的时候,灾厄将会成为战场上的王者。到了那个时候,你将会获得在这之上的赞美。”

作为停止斯特拉亢奋精神的话语来说,没有什么比费雷杰所说的话更有效了。像是机关枪一样的语速逐渐慢了下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费雷杰。

哈斯塔德最优秀的驾驶员说出这样的话,没有人会认为这只是一句空谈。茶色的头发在空中飘扬,女孩的脸上写满了自信:

“当然!”

“但是你真的理解么?自己所制造的东西,无论外形怎么样,它是用来剥夺生命的机器。”

总是睡眼惺忪的懒惰脸上,此时被认真的表情所覆盖。透过屏幕看到的世界,就像是一场游戏一样总是让人感觉缺乏真实感。透过它所去思考的事情,也意外的带有着一种虚幻的感觉。

第一次利用机体杀死敌人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双手沾满鲜血的时候。

随着时间的流逝,费雷杰已经开始对于这些事情变得麻木起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自己的职业是军人。

或许正因为如此,当他并不希望别人像自己一样麻木。

“创造出SA的人是什么样的结果,你应该很清楚了吧?”

看到自己创造出来的作品夺走了那么多人的生命,那个人满怀愧疚的选择用自杀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包含着不希望斯特拉变成这个样子的想法,费雷杰相当认真的看着她的脸。

“这不是用来杀死人的武器,而是用来保护人的武器!”女孩依旧向费雷杰展现着自信的笑容。

微妙的,有些偷换概念的自我安慰。

没有办法杀死敌人的话,就没有办法保护任何事情,长期和恐怖分子战斗的费雷杰最明白这一点。没有将这一点戳穿,是对于她的骄纵还是自己一时的心软,连费雷杰自己也没有办法说清楚。

“驾驶舱里面有辅助瞄准的仪器,搭载了什么远程打击的武器……”在对方用枪口对准自己之前将敌人击落,这确实是损伤最小的作战方式。“看起来没有这样的痕迹,是内置武器舱么?”

自信的面容如同假面一样出现裂痕,斯特拉脸上的笑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没有。”

“没……煤油?梅友?”包含着难以置信而不断重复的声音,最终转换成了惊讶的吼声。“没有!!!就算机体的性能再怎么优秀,没有武装的话你打算让我用拳头和厄恩瓦尔公司的新机型进行模拟战么?”

尽管不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但是费雷杰想要回去的冲动越发的强烈了。

“最基本的接近战武器还是有配备的。”

“特意做成隐形机还有什么意义……”之前试驾时候的兴奋完全被吹散,费雷杰开始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渺茫。

“原本是预定将武器收纳进背后挂载的背包模组里面,两边是一同进行生产的。但是听说了厄恩瓦尔的进度以后,就先把机体赶工完成拉到这里,背后的武器模组还没有做好。超视距的导弹、远距离的枪械什么的,全部会被收纳进那个模组。”

如同一盆冷水浇到头上,所有的热情开始冷却降温,斯特拉也恢复了平时懦弱的样子。

尽管费雷杰不是在责备她,但还是让她感受到了责任。她的声音,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小。

“那格斗弹呢?”

心存着最后一丝侥幸,费雷杰开口问道。但是很快,斯特拉的回答让希望彻底破灭:

“格斗弹也是预定安装在武器模组上面的……”

也就是说除了接近战的格斗武器以外什么都没有装备的意思么,成为进度落后一方的试驾员的时候就已经做好的面对困难的准备。但是没有想到自己面对的困难竟然会如此严峻。

既然已经上了贼船,也很难再轻易做出反悔的举动。法尔维肯公司准备的额外的奖金也是费雷杰不愿轻易放弃的理由,有那么一笔钱的话,足以将福利院翻新一遍。

无论在什么样的情绪中都能够快速振作起来,这也算是自己作为军人被培养出来的一个优点。

看着被刻画在时钟上面的数字,距离晚饭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属于自己的工作已经完成了,难得的自由时间,出去逛逛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毕竟对于费雷杰来说,已经很久没有在月球本土上面生活过了。

“我想出去转转可以吗?”带有些许请求的意味,费雷杰开口询问道。

因为斯特拉是整个计划的负责人,没有她的允许是不能随便进出机库的。带有不安的视线不断地闪烁着,娇小的女孩开口问道:

“想要逃走么?”

到底是有多不信任我啊……完全不去反思自己平时的所作所为,费雷杰在自己的内心中抱怨着:

“在你提醒我之前,我还没有过这个想法。”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没有底气的斯特拉声音越来越小,她的声音几乎快要被机库的噪音淹没了。

她就像整个人都缩小了一样,抱着头蹲在工作台上,周围的整备员大叔时不时投来带有愤怒的视线。

“这些玩笑先放在一边,这个城市里面女孩子穿红色制服的学校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维纳姆第一高中,以一个城市命名的高中却面向哈斯塔德全国招收学生。

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因为这里身为普通高中却额外开设了有关机械理论的课程。学生在这里有机会接触到军工科技方面最前端的知识,对于想要在理工方面有一番作为的人来说,维纳姆第一高中是距离成功最近的位置。

“我听父亲说,费雷杰要来这里为法尔维肯的新型机做试驾机师了。”

在二年级的教室里面有些吵闹的女孩安,走到曼德琳的身边。淡紫色的长发被她束成两条辫子,俏皮的脸上点缀着一些雀斑。尽管在性格上有着很多的不同,但不可否认,安是曼德琳最好的朋友。

黑色的头发在风中摇曳着,听到费雷杰名字的时候,曼德琳的端正、漂亮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了一丝厌恶的神色。

相貌秀丽,举止端庄,因为平时的举动,她被学校里面的男生当做女神一样追捧。这样的曼德琳,从未在人前表现出如此针对于一个人的恶意。

“什么英雄呀,那种家伙。”语言中失去了优雅,甚至感觉有些欠缺礼貌。说完的同时,曼德琳将脸扭向了窗外,她在用动作向安表明自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真好啊,曼德琳的爸爸是哈斯塔德军的上将,在宴会上见过费雷杰本人吧?”

安靠到曼德琳的身边,像猫一样的大眼睛好奇的眨着。安总是表现的像是个任性的小女孩,她的开朗又让人不自觉的会原谅她的任性。

费雷杰和曼德琳的唯一一次见面是在一年前战争结束的庆功宴上,作为上将的女儿,曼德琳也出席了那场宴会。

让曼德琳感到有些奇妙的是,尽管已经记不清宴会上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于费雷杰的厌恶却在自己的意识中生根发芽。而更加奇怪的是费雷杰在两个人见面之后的第二天,竟然放火烧毁了自己的房间。这个从未被人喜欢过的家伙也在那天彻底成为了人们厌恶的对象。

至少,对于曼德琳的父亲还有他的同僚们来说,费雷杰这个名字似乎变成了愚蠢的代名词。只有在父亲的老友口中才偶尔能够听到一些赞许之词。

作为一个国家的英雄来说,费雷杰变成今天这幅模样或许只能用凄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了。

曼德琳回想着自己与费雷杰之间的事情,按照常识来说,自己会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带有如此强烈的负面情感么?

“喂……喂……喂!”

看着曼德琳对着窗外发呆的样子,安不断的呼唤着她。好像谈到有关费雷杰的事情的时候,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曼德琳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总是表现的优雅、端庄的她,竟然对一个人恶言相向。现在,又把交谈的对象放在一边,分神在思考着其他的事情。

听到呼唤的曼德琳像是被吓到一样摇了摇头,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的黑发左右摆动着。

“是在讲费雷杰的事情对吧,我和他在宴会上面见过。”作为回答来说,就像是在应付别人强加给自己的差事一样。

看到好友如此反常的态度,安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识趣的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方面,通告上课的铃声也在这个时候适时的响起。

学生的生活,充实而又忙碌的进行着,很快一天的课程结束,到了放学的时间。曼德琳并不是本地的学生,她的父亲为她在这个城市买下了一套公寓。公寓的位置正好和安顺路,搭伴而行也成为了两个少女每天都在重复的事情。

本以为会是一成不变的放学风景,今天却出现了一些变化。并不是说离开学校的学生又或者迎接学生的人发生了变化,而是说在学校的门口出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物。

军服被整齐合体的穿在身上,金色的短发也被梳理的十分整齐,尽管隔着很远,曼德琳却知道他的瞳孔应该是碧绿色的。

“为什么这个学校门口会站着军人?”淡紫色头发的女孩有些不安的发出声音。

“费雷杰……”双方离得很远,曼德琳却一眼就认出了他,轻轻的说出了他的名字。

“诶?”为了防止报复,从事反恐作战的军人的个人信息都是机密。这里的每一个学生都知道费雷杰·奥尔森是谁,但是很少人见过他的样子。

无视于安惊讶的声音,曼德琳加快脚步,径直的向着那个男人走了过去。

心中被一种奇怪的情绪覆盖,本应该很讨厌这个人才对,但是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中却不由得溢出了一股暖流。

费雷杰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曼德琳的身影,两人的视线相对以后,他立即移开视线假装在看风景。

“你是跟踪狂么!”这个学校里面,唯一和费雷杰产生接点的人只有自己。这么想着的曼德琳忘记了平时的优雅和气度,气势汹汹的走到他的面前逼问道。表面表现的有些强势,但是内心中却有着一种奇妙的愉快感觉。

大概是完全没有想到曼德琳会径直走到他的身边吧?费雷杰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和意外。沉淀了很久的情绪,终于以声音的形式得以表达:

“请问,你是谁?”

学校的门口站着一个军人,曼德琳以不同于以往淑女的形象大闹起来,好像和日常有关的一些全部开始出现错乱。为了不让闹剧进一步扩大,安拉着两个人远离了校门。

“真是奇怪的事情啊……”

听完两个人的叙述以后,安有些难办的搔动着自己淡紫色的头发,然后擅自做出了总结。

“你记得曼德琳的相貌却完全不记得她的名字。”

“没错。”费雷杰点头作为回应。

对于费雷杰来说,曼德琳只是自己顶头上司的女儿,双方之前的见面也只限于那场宴会。即使变成现在这样的结果,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

“曼德琳记得他的相貌和名字,却完全忘记了在宴会上发生了什么。”

曼德琳在言语中表达着对费雷杰的厌恶,但是从刚才的行动来看,她对于费雷杰的感情绝不是厌恶那么简单。

“没错。”从刚才开始,元帅家的千金就像是一个小女孩一样在闹别扭。她将自己的头完全扭到了另外一边却时不时的向费雷杰送去不满的视线。

两个人的记忆同时出现的欠损,无论是费雷杰还是曼德琳,都没有办法说出宴会上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不,比起这些事情来说,安这个好奇心旺盛的女孩更加在意这两个人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在这个时候,费雷杰却抢先发出了声音,那是有些和英雄的名号不相符的,有些紧张和拘谨的声音:

“曼德琳·安德纳斯小姐!”

作为对初次见面的女性来说,这样的称呼并没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好友对这个称呼皱眉的表情却没能逃过安的眼睛。

“请问最近你的身边是否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比如说遇到跟踪狂之类的?”

曼德琳将手指放在嘴角,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说起来,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具体呢?”

“你看,我的眼前不就站着一个么?”

黑色的头发,像是钢针一样梳向后面。脸上的黑眼圈就像是他的标志一样,但是本人又没有什么缺乏精神的样子。

埃根·贝里沙揉搓着因为殴打而些许淤青的脸,走进了机库里面。对于他来说,因为新移民的身份,已经习惯被这样对待了。机库中站立着一台以蓝色和白色作为基础涂装的巨人,那是厄恩瓦尔公司生产的第七代机型,名字叫做骤雨。

高超的性能和如同童话中骑士一样帅气的设计,让埃根对它有过一丝憧憬。但是他很清楚这台机体并不属于自己。

“被打了么?”深处传来了平静的声音,如果不是相熟的人,恐怕没有办法听出声音中包含的愠怒。

“恩,遇到了一些预料之外的情况。”

埃根的声音很有特点,沙哑之中还带有一些习惯了暴力的气息。外表还是和年龄相符少年的样子,不过在踏入宇宙之前,埃根就已经在地球经历过残酷战争的洗礼了。

似乎是回想起了自己之前有些窝囊的模样,埃根稍稍皱紧眉头,将一张纸质的照片扔到了玻璃桌面的茶几上面:

“丹尼斯·安德纳斯不是我们的赞助人之一么?为什么要让我去……”

卑微的新移民少年能够和哈斯塔德空军的“头狼”产生交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要感谢厄恩瓦尔公司为他们带来的人脉。

新移民能够像这样踏上月球的土地,进入路线、身份……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丹尼斯·安德纳斯所安排的。这个实际上掌握着哈斯塔德军权的男人,为什么要让和恐怖分子立场无异的埃根、还有他的同伴踏入哈斯塔德的领土。至今埃根仍无法探究丹尼斯的真意。

在丹尼斯这种人的眼中,来自地球的少年兵能和臭虫有多大的区别呢?

“是保险?”平静的声音稍微迟疑了一阵时间,很快就改口说道,“丹尼斯·安德纳斯的独生女……有没有她注定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也许,我只是在寻找一个被出卖后可以用来发泄的替罪羊罢了。”

“注定会被出卖么?”埃根有些抱怨的瞥向黑暗中的光亮,那光亮照亮了声音的主人。深棕色的头发和英俊的少年脸庞浮现在埃根的眼前。

“无论在什么时候我们都是牺牲品。”留下了简短的回答的以后,少年再次陷入了沉默。

“是么。”埃根擅自接受了少年的解释,光源忽明忽暗,很快埃根就发现他在专注的注视着什么画面:

“你在看什么,奥尔扬?”

深棕色头发的少年叫做奥尔扬·诺尔德蒙,是厄恩瓦尔公司生产的第七代SA——骤雨的驾驶员。

“这次的对手,费雷杰·奥尔森在战场上留下的画面。”

听到奥尔扬的回答,出于好奇心,埃根也凑到了他的身边。终止了哈斯塔德和特厄维斯之间战争的英雄,费雷杰的事迹已经到了闻名遐迩的地步。即使是情报闭塞的新移民,也会在什么地方听过他的名字。

“确实配得上英雄的称号。”

短短几分钟的影像资料中,费雷杰驾驶着隐雾完成了最复杂的回避技巧和诱敌技巧。

隐雾紫色的身影在爆炸的火光中闪耀,就像是嘲笑着特厄维斯的防线在自己面前形同虚设一样。原本认为会消耗掉大量时间和金钱的战争,意外的在短时间内决出了胜负。费雷杰的行动,对于特厄维斯军来说无疑是最大的羞辱。

有人说过,只有费雷杰坐在隐雾的驾驶舱中,隐雾才算是一台完整的机体,他是一个能够让机体超过设计者预想的完美驾驶者。现在看来,这些送给费雷杰的赞誉,并非是夸大的虚言。

面对着强大的对手,埃根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同伴会输给他。

“能赢吧?”

“能赢。”奥尔扬的回答十分简洁,却包含着以往所不曾感受到的坚定。“不赢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埃根的嘴角不经意间扬起微笑,他按下按钮让整个机库变得明亮。

“曾经的他或许十分厉害,但是现在只不过是一只陷入沉睡的狮子罢了。”

一开始听到费雷杰的名字和看到影像中的表现的时候,不可否认,埃根产生了动摇。但是仔细回想起费雷杰的传言,埃根开始为自己的动摇而觉得好笑。

费雷杰的事情因为强烈的戏剧性而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他是终结了哈斯塔德和特厄维斯之间战争的英雄没错。不过,在那之后,他放火烧毁了自己的房间,又在作战会议中播放色情影像。同时,还有过醉酒出击的不良记录。

他可以说是依仗自己以往的军功恣意妄为毁掉自己前途的典型例子。按照他的功绩,本来可以得到更高的军衔。然而现在呢?费雷杰·奥尔森在哈斯塔德军队中的位置不过是一名中士而已。

为了这样一个人而感到焦躁,埃根觉得自己未免显得太过于紧张了一些。

“狮子就算睡着了依旧是一头狮子,不可能变成一条狗。只要他还是一头狮子,他的牙齿和爪子依旧锋利。”身为同伴的奥尔扬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你在说什么?”

正当埃根感觉不解的时候,画面切换到了有关费雷杰的资料被递到他的面前。

“在哈斯塔德和特厄维斯的战争结束以后,费雷杰被派遣到了诺亚级移民舰上作为驻军执行反恐任务,同样获得了非常辉煌的战绩。”

看到资料上面的照片,埃根不禁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埃根脸上的表情又转变成了笑容:

“不得不感谢命运,这次我们的对手竟然是杀死新移民最多的人。”

“我也在感谢命运。”

宇宙很广阔,但是却没有广阔到足以容纳人类这个物种,离开地球的新移民在哪里都没有容身之地。他们连最基本的生存权都没有得到保障,留给新移民的只有最低贱的职业。有能力的人成为了佣兵又或者是宇宙海贼,至于女孩子们,则是受到更加过分的对待。

回到自己的母星地球,这是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的选项。为了争夺仅剩的资源,地球每天都经历着战火的洗礼。

埃根和奥尔扬都是来自地球上面一个叫做纳斯特隆德的国家的少年兵,埃根只有17岁,奥尔扬只有16岁,但是他们都已经是历经战火的战士。驾驶SA作战的经验,丝毫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个人。

目光移向机库,骤雨的身旁还站着几台外形酷似武僧的机体。这是厄恩瓦尔公司根据回收的武僧,重新设计修改,强化了空间作战的机体。它的整体性能要比六代机更加优秀。

当骤雨能够占领市场之后,厄恩瓦尔公司打算把这些机体卖给宇宙上面的佣兵、海盗和恐怖分子。

因为是根据武僧发展出来的新机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算是武僧的后继机种。埃根满怀揶揄之意的将它称为贤者。

“给小孩子们准备的玩具,差不多到了应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