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馆的一天
HIT – 18
对于一年到头无所事事的人而言，睡眠似乎是非常浪费时间的一件事。
十月初的清晨却能呼出白色哈气的硬冷气温，无情的把温度计的显示数值拉到了接近零的位置。
洋馆的二楼分为南北两面，一面是面积较小的储物间，在最东面有一条通往三层的楼梯，北面是用来住人的卧室，二楼的卧室一共有四间，其中有一间被牢牢的死锁，另外两间卧室夹着卫生间，卫生间的对面是有着能容纳数人大浴池的盥洗室。
在盥洗室的另一侧则是洋馆现在的主人宫逸寻的房间。他此时正沉浸在无人打扰的梦里，不管梦到的是什么，在这个时间一定正是最精彩的时候。偶尔还能看到他抱着被子吧唧嘴，要不然就是用脸蹭着枕头傻笑。
“原来男生的房间是这样的啊？！”
没有敲门声，充满好奇心的声音破门而入。
“嗯？居然还没起，真是让人受不了的男人啊，作为士兵应该早睡早起不然怎么打仗？快，跟我去后院切磋一下吧，我看到好多好玩的东西可以用来试试手！”
“…………真是一个穷酸的房间，凡人快点起床，我饿了。”
“怠惰是罪，一旦休息过头了就会让人变得懒惰，荷弥认为冰河世纪就是因为星球怠惰造成的，顺带一提，我虽然是机器人，但仍需要补充热量跟营养要素。”
在三个人唧唧喳喳的的同时，距离门口四米远的一张单人床上，蒙在青色被子里的某个东西蠕动了一下，她们却没注意到这个现象，开始在房间里四处走动起来。
经过千锤百炼的钢铁战靴、穿着白色丝袜的合成树脂、皮质的绑带高跟鞋。
哒哒哒——
时间是早上五点，就连上班族学生当都还没有起床，只有短暂劳动后可以回家睡觉的早餐摊夫妇、扫大街的大爷大妈、开着垃圾车的司机这些职业才会在这个时间到外面，即便是职业要求，寒冷的天气还是会让他们感到一丝丝不满。
哒哒哒——
这个时间，对很多人来说是美好的梦渐入佳境的时候。
这个时间，是现实被抛弃在舒适的枕头之外的时候。
这个时间，被窝的温暖魔力像是磁石一样牢牢将人的灵魂锁在黑暗中的时候。
（再睡一个小时——）
麻醉剂般的倦意充盈着大脑，蠕动的那一团青色物体一点都没有苏醒的迹象。
“唔，快点起来了，这真不象样！”
一把沉重的圣剑落在枕边，放在平时这会让人吓破胆。
“……我饿了，再不起床我就会从你的指头开始吞噬。”
一条龙萝的威胁如果放在平时铁定能教人浑身发凉。
“立刻起床，不然的话荷弥就会对你发射‘哈米吉多顿’了。”
平板的声音并没有开玩笑，放在平时这一定会让人大汗淋漓。
“………………………………”
然而眼下，睡意代表了一切。
“………………啊——————？！”
——宛如来自地狱的怒喝。
这一声低吟让卧室的空气瞬间冻结。
青色的被窝停止了蠕动，从它的顶端在那东西上有一对冒着漆黑光泽的空洞，让人汗毛倒立皮肤刺痛的压力，仿佛是用锋利的小刀在皮肤上缓缓游走，冰冷爬满了全身深入血脉。
杀气融入到空气里，不胫而走。
………………
——门缓缓地关上。
房间趋于平静。
盘旋在空气中的低气压随着那股黑暗的消失而平复。
此时，红头发的女仆正站在厨房品尝着自己熬的鲜奶汤，哼唱着没人听过的歌曲。
HIT – 19
生活在都市里的人醒来的都早的宫逸寻，这一天居然睡到了快要八点的时候才睁开惺忪的双眼，他寻找着平时放在枕边的手机，打算确认一下有没有未接来电或是短信，这样简单的动作今天却因为反馈到全身的镇痛，而瞬间扫空了他体内的倦怠。
“咕唔唔唔！！！”
触电般的麻痹感还有肌肉被撕扯的疼痛，不是一口气而从指尖开始针扎一样朝身体重心蔓延，这让他差点哭出声来。
“早上好，逸寻少爷……盯——————”
外面的天已经全亮，宫逸寻伸手把窗帘拉开，为了缓解身上的疼痛而让身体陷入柔软的床垫里，眼睛则静静的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林。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不是那么难受了，便准备从床上起来。
“我无视了妳那么久，居然还能保持这个动作，真是了不起的毅力，菲尤。”
宫逸寻没有及时起床的原因，便是为了躲开这个闭着眼把上半身探出来的女仆。
“多半是能猜到……但我还是问一下，你这是在干嘛？”
“索吻。”
菲尤涅轻描淡写的回答。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
“服侍主人起床是女仆的职责，顺便说一下我现在这个动作实在索吻。”
……你不是说自己是魔女吗？
眼前的景象证明了宫逸寻昨天那怪力乱神的遭遇并不是一场梦，这是另一个宫逸寻不想起床的原因。
从壁炉里突然出现的少女们，还有原来住在这里能够实现他们心愿的圣诞老人，这些听上去荒唐无稽的事情，如果有可能宫逸寻也不是很愿意相信，可事实上撇开圣诞老人的存在，这个洋馆里现在应该有包括红头发女仆在内的四个用通常的道理解释不通的少女。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看来是真的累了，我说妳能不能出去一下，我要换衣服了。”
“逸寻少爷。”
不知为何，菲尤涅的声音显得很委屈。
“怎么了？”
“我也是会感到寂寞的，我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耶。”
“那妳要我怎么办？”
“这种事情要女孩子亲口说出来非常的不合理吧，我也是可以害羞的啊！不对……我也是会害羞的，真是过分！我生气了！”
“嗯……那妳赶紧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看到菲尤涅停止假哭的杵在原地，宫逸寻微感疲惫的叹了口气。
“我以为以妳的个性会不管我愿不愿意就吻上来呢——虽然过后我肯定会给你好看。”
“哼哼，会这么说，说明逸寻少爷还是不够了解我，朝夕相处这么久了，居然连我是个被动的人都不知道吗？作为男性真是失格。”
“从昨天我认识妳到现在还没过十二个小时，这里姑且算是包含了‘一朝’和‘一夕’，复数词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情场老手的话即便是刚刚认识也可以准确的抓住少女的心，掌握她们的嗜好。”
“（（（我不敢一个人去！）））”
“愿意陪同，荷弥跟你一起去。”
“……不要丢下艾戈丽特一个人。”
“牟呣！”
“我看上去像是妳说的情场老手吗…………稍等，菲尤，妳能听见吗？外面怎么那么吵？”
一直都被菲尤涅吸引着注意力，没有注意到房间外面嘈杂的争吵，当房间安静下来之后两人才听到了外面三个人断断续续的对话。
洋馆的卧室隔音很好，就算半夜有人在外面唱歌也不见得会传到房间里面来，门还是实心的，连这样的隔音墙都能穿透，足见外面的吵闹声到底有多大。
“她们几个怎么了？吵架了吗？”
“啊啊……不是不是，她们估计在说昨天晚上的事情。”
HIT – 20
“幽灵？”
餐桌上，宫逸寻拿起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位于洋馆东侧的餐厅是古典欧式的餐厅，距离地面六米高的天花板，四扇八格长玻璃窗，头顶上一排水晶吊灯，还有挂在米色墙纸上的一幅幅笔画，在这种地方用餐的不是皇宫贵族就是富豪政客，反正像宫逸寻这样的小市民光是走进这个房间就会觉得呼吸困难，浑身紧绷，反观坐在能容纳十三个人长桌前面熟练使用刀叉的三位少女，宫逸寻真的好想从壁炉钻进去。
值得一提的是，最应该设置壁炉的餐厅现在却冷的像冰窖一样。
“你们说的幽灵是那个幽灵吗——人死后因为留恋人世而冤魂不散的鬼魂？”
“幽灵的概念不就是这一个吗？”
坚持不在宫逸寻就餐时间上餐桌的菲尤涅站在他椅子后面，尽管菲尤涅不说话的时候就如空气一般稀薄，但当她偶尔开口时就会吓得宫逸寻一激灵，而且有好几次他都认为菲尤涅是故意为之。
刚坐下吃早餐的宫逸寻就被这几个少女劈头盖脸的告知了洋馆昨晚闹鬼的事情。
……土豆炸的有点油大了，没有碳酸饮料配上吃起来还真是腻。
做早餐的是宫逸寻，今天发挥的不算太好，可能是肌肉拉伤的缘故，让他用不上力。但见其他几个人吃的津津有味，他也就没说啥。
餐桌上就餐的有三个人，宫逸寻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们吃饭的样子，倒不是有什么变态的兴趣，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音恋跟艾戈丽特算得上是生物，能吃人类的食物这点还可以接受，可连荷弥身为一个机器人都在一口牛奶一口香肠的吃着早餐，宫逸寻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了，但他还是懒得去管这些琐碎的事情。
……总觉得冰箱里的东西少了好多啊，是我昨天太累记错了吗？
对于幽灵出现这件事，宫逸寻没怎么上心。
“幽灵的概念倒是很多啦。不过你们真的见到了幽灵吗？不会是什么风吹树干的声音，要不然是谁晚上睡觉没关严门窗，要不就是某个自称魔女的人的恶作剧吧？”
推开在身后摇晃椅子靠背的菲尤涅，宫逸寻叉了一根烤肠放到嘴里。
“……我昨天晚上真的看到幽宁鲁～呜呜……”
艾戈丽特咬到了舌头，一旁的音恋赶紧温柔的给她递过去水。
“幽灵啊……”
这么大的洋馆就算跑出一两条幽灵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在餐桌上坐着的没有一个人类这件事也足以说明这栋建筑的异常性，可是幽灵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而且像是鬼片里面那种浑身惨白到处鲜血的形象一般都是为了吓人而特意搞出来的，如果这个洋馆真的存在这种东西，宫逸寻倒是想要见见它能在这几个人面前撑多久。
“情报提供，昨夜荷弥也观测到了类似的灵异事件发生，推测可能是老宅常出现的骚灵现象。电磁波雷达扫描到了很强烈的引力磁场，排除掉壁炉的引力波现象之外，还有几个房间出现了类似的波动。”
“一台高科技的兵器说出‘骚灵现象’几个字的时候就有种电视诈骗的味道，既然妳都这么说了，我也不随便否定妳们了。”
艾戈丽特还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希纟雫好像没在她怀里，宫逸寻到处找了一下，发现那只小蜥蜴正在吊环上站着。估计是细心的菲尤涅专门准备的吧。
她们说的话有些信息引起了宫逸寻的注意，昨天他睡着的时候都快凌晨了，菲尤涅是什么时候去准备这些东西的呢？
嗯……？等一下……
“艾戈丽特，妳昨天晚上是什么时候看到幽灵的啊？”
“……不问我幽灵长什么样子吗？”
“嗯？妳不是会怕吗？我一会儿问荷弥好了……我是比较想知道妳是什么时候见到幽灵的。”
艾戈丽特好像真的很害怕，说到幽灵两个字的时候眼睛里浮现出泪水。不过宫逸寻温柔的处理方式让她感到很安心，原本战战兢兢的语气也缓和下来了，而在一旁的音恋则是罕见的脱掉了手套抚摸着她的头。
“恨恨恨恨恨恨恨——”
宫逸寻好像听到身后有人咬手帕的声音但他决定无视。
“………………是在天快亮的时候，听到的。”
“天快亮啊，现在天亮的已经很晚了，妳们为什么会那么晚还没睡……听到的？不是看到？”
宫逸寻挑起一边的眉毛确认。
“……嗯，在出来…………找吃的时候。”
“是妳吗？！吃了吗？！全部吗？！一个人？！＂
宫逸寻蹦了起来朝着艾戈丽特大发雷霆，原来昨天买回来的食材数量并不是他记错了，而是这个小龙萝大半夜饿了给吃了，这时他又感到纳闷，这么小的女孩子会吃掉大半个冰箱里的食物吗？
“不要责备艾戈丽特一个人，我也在去洗手间之后感到腹中空空如也，去搜索了一些食物！幽灵也是我跟艾戈丽特搬运食物的时候听到的——咿！！不要突然站起来用叉子丢我！”
“妳是共犯吗？！我就说不可能是她一个人吃那么多！你居然把我买回来的所有熟肉都吃完了，还有柠檬跟肉松，那都是我要做早餐用的啊！还有，你为啥偷吃了东西还那么理直气壮！”
“做出否定，实际上荷弥也有份。”
“妳们三个没有午饭！”
三个人瞪大了眼睛僵在座位上，原本大口大口吃下去的早餐，现在也变成了细嚼慢咽，她们似乎把宫逸寻生气的玩笑话当真了。
“逸寻少爷……还在说幽灵的事。”
菲尤涅在身后提醒道。
“呼……呼……呼……妳们继续说。”
“一开始只是听到了奇怪的嗡嗡声，后来我们通过外面的走廊想找到声源的时候，见到了菲尤涅她正在你的房间前面不知道干什么……”
“琴琴琴璃！请妳说重点！”
“琴璃，把刚才的事情仔细说一遍。”
话题就这样毫无进展的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宫逸寻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全貌。艾戈丽特她们三个因为住哪间卧室争论到了凌晨时感到饥肠辘辘，偷吃东西被发现肯定会被骂得很惨，可如果三个人一起吃掉的话，到时候就能一起挨骂，说不定还会让宫逸寻觉得罪不责众而从轻处罚——这样的从众思想给她们壮胆，让她们一夜之间就把冰箱里的食物一扫而空，只留下最低限度的材料。
至于幽灵，大可以推测是菲尤涅又在搞什么鬼，白光和嗡嗡声到底是啥，宫逸寻实在懒得去想了。
餐盘里的食物吃的所剩无几之后，宫逸寻为了避免今天晚上再发生这种事情，当务之急是解决她们之所以到了凌晨还没睡觉的主要原因。
因此，宫逸寻做出了一项决定。
“猜拳来决定谁住哪个房间吧。”
他这个时候被身为洋馆主人这件事冲昏了头脑，完全忘了自己会吸引“不幸”这件事。
HIT – 21
“呜呜……我要求加赛……这根本就是天灾。”
把行李跟床铺搬到不知为何又能打开的阁楼时，已经是晚上了，宫逸寻哭丧着脸不断对自己变幻“石头剪刀布”的右手发出黑色的诅咒。
猜拳分配房间的结果，几乎没有任何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宫逸寻126负0胜。吃完早饭后就一直在猜拳，结果快到中午了还没有放弃，不认输的这股任性就连菲尤涅都差点没承受得住。最后直到艾戈丽特和希纟雫彻底昏厥，宫逸寻才老实的承认自己的败北。
艾戈丽特的卧室是一楼阳面正厅内侧的卧室，正好夹在储物室跟书房之间，是洋馆最大的房间了，相当于宫逸寻原来住的那间卧室的两倍。
“逸寻少爷～等一下！还有个东西没搬进去呢！”
正打算关上门的宫逸寻看到菲尤涅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很明显里面没穿任何衣服，便无情的关上了房门。
“睡觉吧。”
蒙住头把全身都包在被窝里之后，砰砰砸门的声音很快就变成了悦耳的催眠曲。
还要再说一遍，洋馆卧室的隔音真的很好。
HIT – 22
——嗡嗡嗡。
到了十二点左右，失去手机的宫逸寻只能靠生物钟来判断时间，不过应该差不多，平时以秒为单位生活的他，对时间是非常敏感的。
一般来说十点他就会睡着，但今天却因为特殊的原因迟迟未能入睡。
原因就是那个艾戈丽特她们说的“幽灵”。
“就算想当成听不到……这根本睡不了觉嘛。”
宫逸寻愤愤的用枕头捂住脑袋，声音来自他下面的房间，好像是用焊接枪不断地对墙壁门窗喷火时产生那种音效，墙纸迸裂的劈里啪啦声伴随着静电摩擦时独有的嗡嗡声，这两个声音一起出现实在不是什么能够忍着不去管也可以安然入睡的声音。
本以为是菲尤涅在搞鬼，但后来想想菲尤涅的房间在二楼，就算她多么喜欢恶作剧也没必要跑到三楼来给宫逸寻添麻烦才对，不然一旦被发现下场可以预见。
“啊啊啊啊……真是够了！”
宫逸寻拿起枕头往地上准备砸去，突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很轻微，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与此同时楼下嗡嗡嗡的噪音也停了下来，仿佛睡着了一般。
“欸？等一下，难道说……”
他盯着自己的房门维持着举起枕头的姿态，此刻脑子里前一天还抱有的某些桃色幻想霎时间染上了灰白，宫逸寻感觉房间里的气温突然变得很低，穿着睡衣却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难道就是有名的鬼敲门？”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了，宫逸寻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没想到身后就是床，自己也跌倒在了上面。月光从倾斜的天窗之中撒入房间，在地上铺开森林水面倒影一般平静的亮银色，被切割成一块块的月色又把房间里高低错落的摆设变成黑白相间树林，在地上拖出一条条阴影。
“什么？什么？为什么？平时行善积德的宫逸寻先生为什么要被幽灵敲门，这种事情一般不是会找住在我楼下的那几个家伙去吗？”
咚咚咚咚咚——
敲门的频率高了一倍，房间的温度也越来越低，宫逸寻能感觉到聚集在门前的那股积怨也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堆积的越来越高。
“我才不会开门，这种桥段都是开了门之后门外没东西，等我安心下来躺在床上的时候头顶突然出现一张鬼脸，第二天我冰冷的尸体被那几个家伙无情的烧毁，她们就可以独享这间洋馆。我才不要！我才不想让这种事情变为现实，所以我死都不会开门的！”
鬼要敲门这个设定本来还觉得很滑稽，但一想不光是亚洲的鬼，欧洲的吸血鬼传说很多也是必须要房间的主人邀请才能进门的。
相比之下人类就无礼的多了。
……别说敲门了，干脆就是硬闯！
似乎是想把宫逸寻的想法付诸现实，阁楼那扇看起来无比寒酸的木门从边缘处开始结冰，白色的冰花并不是那种自然的冻结，而是从内部开始生长出霜刺，最后变成一整块冰渣做成的屏障。
这样的屏障，只需要吹一口气就会散掉。
门外一阵尖锐的嘶鸣让房里的玻璃疯狂的摇晃，宫逸寻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风呼的把所有的冰都吹进了屋里，木质的地板在月光的照耀下变成宛如下过雪的平原，厚厚的积雪把宫逸寻丢在地上的鞋子和行李全都掩埋在了底下，唯一幸免的是靠着墙壁摆放的书桌跟卧床。坐在床上的宫逸寻也没被这冰雪的风暴波及。
走廊上的灯光把门口那幽灵的身影投影在地上，拉成了张牙舞爪的形状。还没等宫逸寻发出悲鸣，幽灵先开口了。
“……为什么不开门。”
穿着缀满花边的蓝色连衣裙睡衣的艾戈丽特眼角噙着泪水，哀怨的看着宫逸寻。虽然早就猜到是四个人的其中之一，但没想到是最不好惹的那条龙萝，宫逸寻感觉到自己的不幸指数正在升高。
“公主殿下，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我敲了好多下，手很疼。”
艾戈丽特或许是出来觅食时突然听到了嗡嗡声，被吓得不敢回去才来找他的，然而却被他当成了幽灵关在门外，怪不得会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温下降的那么快，真不愧是操纵苍蓝那什么的龙族。
由于她每次都换说辞，宫逸寻也没记住具体设定。
视线下移，还想希纟雫那么黏艾戈丽特居然没跟来，然而蓝色的羽毛翅膀正在紧握的手中无力的摇晃，被捏住脖子的蜥蜴已然奄奄一息。
……希、希纟雫！
宫逸寻朝自己的心灵之友扑了过去。
HIT – 18
为了安抚暴躁的龙萝，全身到处都是咬痕的宫逸寻没有采取应对菲尤涅时使用的驱赶法，龙大概也不会像苍蝇一样用手挥一挥就轻而易举的走掉，不然屠龙勇士还不早就量产成一个新生兵种了。
艾戈丽特好像还是很戒备宫逸寻，就像是刚刚接触到人类的小猫似的，用警惕拘谨的眼神盯着他，而在她脚边趴着的希纟雫则是好几次都想靠近宫逸寻，却被主人用物理的方式钉在了身边。
“很害怕幽灵吗？妳既然是龙族的话，那应该见过很多怪物吧？”
宫逸寻便找了一个自己也能聊的话题，现实中的龙是不是跟游戏和书本里说的一样，他也没有艾戈丽特生活环境的常识，姑且还算玩过一些游戏的宫逸寻放开胆子挑战了一下这个话题。
……绝对不能跟她说游戏的名字叫什么《勇者斗恶龙》。
把被子给了艾戈丽特，宫逸寻裹着大衣抱着膝盖坐在床下靠着窗台，他背后是一轮上弦月，房间里的雪还没化掉，晶莹剔透的雪把房间的亮度提高了一些，也能让宫逸寻看到艾戈丽特的脸。
“……有形体的怪物根本不可怕，看不到的东西就很吓人了。”
“有形体的怪物？比如？”
“……独眼巨人、食人魔、腐尸怪、咆哮鸟、剑脊猪、半兽人、鬼蜘蟹、巴尔诺格黑甲蚁、尤文山葵甲虫、豪雨杀人蜂、皮环虫、夜发尸罗、铁巨人、邪炎石像鬼、渊口魔蛙、开山巨象、八翅魔犬、雀首鹏、蝇头怪、金色大衍狼……有在听吗？”
老实说后半段就已经走神了。
艾戈丽特嘴里冒出的那些名词让他的大脑开始分泌麻醉剂，由于一个词都听不懂，宫逸寻赶紧岔开话题。
“呃……这些怪物听上去好像都比幽灵要厉害的多啊？”
这些怪物的名字虽然没听过，但奇妙的是竟然能够想象得到他们都是些什么样子。不知道是壁炉传送过来的时候提供的知识让她找到了合适的语言给那些未知的怪物起名，还是不同的世界之间也有相似之处。
“……绝对是走神了。哼，幽灵跟鬼火、电光精灵、树精一样非常的烦，变成龙的时候不管怎么制造领域都会有这些东西钻进来，幽灵有的时候会飞到眼睛旁边，一睁开眼睛就会看到。”
真不愿意联想那个画面。
“不过，我还不知道龙睡醒的时候也会被奇怪的东西吓到啊。”
“…………”
艾戈丽特突然不说话了。
“怎么了？”
“……其他人类睡醒的样子都像你一样吗？”
对其他人就不是“凡人”了啊。
“嗯？……啊！难道妳在我还没睡醒的时候进我房间了？＂
艾戈丽特害怕的点了点头，让宫逸寻感到有些羞愧。
“对不起啊，我睡眠质量很差，而且……以前的房子都被毁了，喜欢的床也没了，枕头啊，被子啊，褥子啊都被卷进去了……所以这个身体要适应新的换进还要一段时间，抱歉哦，吓到妳了。”
“……就是因为凡人起床的时候吓别人，老天才会惩罚你。”
或许是回想起了那一幕，艾戈丽特抖的更厉害了，但嘴上却还是在逞强的数落宫逸寻。
宫逸寻为了避免让她的心理阴影加重，赶紧切换了话题。
“虽然问起来挺别扭的，但我还是好奇……艾戈丽特，妳真的会变成龙吗？”
“…………不相信的话我现在就变给你看，希纟雫！希纟雫！有个不相信我们可以变成龙的家伙在，我们把他的房子踩扁好不好？”
“它、它都睡着了你就别把它叫醒了！多可怜啊！”
宫逸寻赶紧阻止了艾戈丽特的暴行，且不说她能不能变成足以踩扁洋馆的龙，至少这个房间肯定保不住了，这是用自己的失败换来的珍贵财富，他才不会轻易让其毁灭呢。
又过了好一会儿，宫逸寻才平息了龙萝的怒气，他趴在床边跟艾戈丽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艾戈丽特多数时间都是在聊着她居住地方的怪物们的事情，宫逸寻完全听不懂。
“艾戈丽特……妳不想家人吗？”
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感在作祟，宫逸寻没由头的问道。
“呼……呼……呼……”
床上的女孩儿没有反应，传来的是微不可察的均匀呼吸，刺激鼻腔的寒气在宫逸寻的鼻腔的黏膜上结了一层薄霜。宫逸寻的单人床在女孩儿的衬托下像是一张双人床，艾戈丽特蜷曲着手脚，腹部的位置上小小的希纟雫把巨大的翅膀盖在她的臀部，冰雕般的双腿从裙子下面伸了出来。
跟睡前的样子相比，睡着的艾戈丽特太过无防备了，纯真的睡脸就像是她放出的寒冰一样无垢净洁，伸出来的舌尖舔了一下嘴唇，粉色的薄唇立刻变得水嫩发亮。
宫逸寻感到脸有些发烫，他慌乱的把被子盖在女孩儿身上，整个动作是在闭着气的情况下完成的，因自己对一个看上去只有九岁的小女孩动了心这件事感到愧疚，宫逸寻在堆坐到床下气喘吁吁的看着睡着的艾戈丽特，满心都是罪恶感。
（我是不是脑残了啊？！）
“逸寻……少爷？”
“咿——！”
“吓——！”
“（（（咦？！）））”
“等等，您冷静下来，刚才那一瞬间我以为某个铁疙瘩上来了！”
门口菲尤涅穿着性感睡衣的丰满姿态出现了，出现的多么是时候。
房门被艾戈丽特破坏了，因此菲尤涅不需要敲门就能进来，她进来的时候丝毫不在意地上的皑皑白雪，光着的脚咯吱咯吱的在雪地上留下一排脚印，从背后接近了坐在地上的宫逸寻，她原本还想对着坐在地上的宫逸寻发起突然袭击的，可是看到床上的身影时，菲尤涅僵住了。
“那个……菲尤，你听我解释……这里面是有非————非常深厚的理由的，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明白。”
不等宫逸寻进一步的解释，菲尤涅闭着眼睛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对主人的肯定。
“是嘛？能想明白真是太好了，不愧是了解我的菲尤，我们都朝夕相处这么久了……”
“少爷身上的敏感带有几处我都知道。”
“那是胡扯。”
“逸寻少爷，出于我自身的考虑我不得不问您……”
“嗯？”
“是在玩新式的忍耐Play吗？”
“你这不是根本没明白我在干嘛吗？！”
害怕吵醒艾戈丽特的宫逸寻不敢大声喊，但是又无法痛快的吐槽，而憋的脸红脖子粗的，这个样子看上去的确像是在忍耐什么，想想在菲尤涅来之前他好像也是一脸通红的盘腿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来着。
宫逸寻费了很大的劲才跟她解释完艾戈丽特会出现在床上的原由，听完，菲尤涅点了点头说道：
“逸寻少爷，这个家有我在，您完全不必自我发电，请尽情的使用我就好了，我可以接受任何玩法，不管多新颖多鬼畜！”
“都说我没有做那种事情啦，艾戈丽特是因为下面鬼叫鬼闹的睡不着来找我的，不是我把她给抓来的啊！”
“欸……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怎么可能瞒得过我这位谎言大师呢？”
“我就说你是个骗子，冒牌女仆！伪劣魔女！”
“！！！！”
“不许摆出一副很爽快的样子，这让骂人我立场怎么办啊？”
菲尤涅满足的看了一眼肩膀上下浮动的宫逸寻。
“妈妈……”
床上少女用微弱的鼻息吐露出梦话，她的表情看上去很柔和，是平时绝对见不到的，真正的“表情”，见到这一幕不管是宫逸寻还是菲尤涅都安静了下来，他俩对着床上幼小的龙萝展现微小。
以为差点把她弄醒，那么凶暴的龙就算是在电玩里也很少见吧。滑坐回到床边，宫逸寻长舒了一口气，这时他感觉到肩膀上多了一道压力。
脸颊飞红的把身体倚在了宫逸寻的肩头，没等他反抗，菲尤涅就用略带湿气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谢谢您，逸寻少爷。”
“？”
被出乎意料的话惊到，宫逸寻感到纳闷。感谢？为什么？宫逸寻还什么都没做，只是想把她赶出卧室啊，这样也会被人道谢吗？
“我没有记忆……”
以这句足够让宫逸寻呆滞几分钟的话为开场白，菲尤涅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擅自说起话来：
“我很害怕自己想起什么来，所以脑子里的片段和空白都好好的管理着，人的脑子很奇特，管理过去经验和人生遭遇的经历记忆区和管理着学到的知识、了解的情报的意义记忆区，这两块是不同的地方，但我不是人类……跟一般的记忆丧失还有些不同，我记得自己出现在什么地方，有着怎样的力量，也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但是我并不知道我存在的理由，生命的价值，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
手指转动着火焰形状的卷曲发梢，但她的力道却好像是要把头发拽下来一样。
“最初的时候，有好多个名字在我的脑袋里浮现，但是光念出这些名字我就觉得很痛苦，仿佛身体在灼烧，不单单是肉体就连灵魂都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炙热的把我烤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可是我不管怎么叫身边的人都不会理我，也不会看我一眼，那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我只是这个世界上魔法师们使用魔法的时候留下的渣滓，也是那些死去的魔法师们死前未完成的心愿凭借魔力聚集起来的一块‘不幸’的冤魂。”
不幸这个词扎痛了宫逸寻，他认真的看着菲尤涅敷着月光的侧脸，喘息也忘记了。
“您是我第一个‘遇到’的人。在我认为周围而一切都是一场噪声，而我像是孤身一人呆在电影院里看一场电影的观众时，我收到了召唤，然后来到了您的身边。我明明没看过电影就连电影的具体概念都不清楚，可我却知道那种感觉。被黑暗包围眼前的东西能够看到却无法触摸，不论是喜怒哀乐都只是自己在一边演戏，根本没人看得到。”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可是你不是说你身上的女仆装是你的恩人给你的吗？”
“我的恩人并不是人类，他类似一种共同意志体一样，是跟我相处对立面比我早出生一些的‘前辈’而已，我看不到他的样子，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是却能够理解他的思想加入他的思考，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大概就像是在网络上聊天一样，彼此看不到对方的脸，却能够顺利的交流感情一样。”
网络聊天这样的知识也是壁炉教给她的吧，宫逸寻心想。他还是有很多无法理解的事情，比如菲尤涅的恩人是怎样的存在，如果那个恩人代表着的是“帮助”她的善意，那么处于对立面的菲尤涅又代表着什么，他不想把之前听到的“噪声”联系起来想，也是内心无法接受眼前这位少女可能并不是“善意”的思念体这件事。
菲尤涅靠着宫逸寻聊了很久，她分享了自己在那个只有她看得到别人，没人知道她的存在的那个世界里所见的、所闻的许多有趣的事情，尽管对很多东西无法深入的了解，但宫逸寻还是隐约的发觉了，菲尤涅深深的爱着那个魔法的世界。她跟着那个世界的人烦恼、快乐、惆怅。
这让原本对魔法毫无兴趣，也没有实感的宫逸寻也仿佛置身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了一般。
宫逸寻问菲尤涅想不想原来的世界，但菲尤涅却摇了摇头，用活泼的声音回答他自己现在感到很快乐。
“魔法就是每个人‘心’的形状，魔法师们通过把心愿付诸实践，通过意志跟精神来改变和控制世间的法则，他们比任何人活的都要自由——不是为了金钱，不是为了权利，每个魔法师都有着自己执着的信念，而这个信念就是构成他们魔法的全部力量……我有时候在想，我的心愿是不是毁掉一切？”
宫逸寻屏住呼吸，在他肩头的少女声音颤抖着带有某种强烈的憎恶跟痛苦，那是他从没听到过的。
“我的魔法是火焰，是爆炸，是能够把一切的形状全都华为灰烬，变成残渣的毁灭之形。不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都会先将其粉碎，为什么我一定要这样，那些讯息在我的心里到底制造了怎样的‘现实’……每次一想到我可能是为了毁灭而诞生的，我就觉得好可怕。”
“不是的！”
不由得拔高了一个声调。
菲尤涅吓得倒吸了一口气，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被月色笼罩，在肩膀和头顶上浮现一片光晕的少年，那不是冰冷的光芒而是一种直达内心的刺眼射线。
“你的‘形状’一定是热情和温暖。”
宫逸寻斩钉截铁不容质疑的说道。
可能的确如菲尤涅所说，她的魔法带有的毁灭性才能是毋庸置疑的，真正挨过那一下攻击的宫逸寻说出这话比任何人都有说服力，可是那并不能代表那个魔法的真正意图，更不能证明菲尤涅的存在的意义。
力量就是力量，单纯的道具，即便是内心形状的代言，也不一定就是恶的意义。
宫逸寻决不允许有人在自己身边，将他们的命运往“不幸＂的方向解读。
……不幸的人只要一个就够了。
没有力量没有天赋没有能耐的宫逸寻能够做到的事情少之又少，他持有的力量不过是简单的“吸收与覆盖”。除了把攻击和不幸化解掉之外没有任何奇特的能力，但是宫逸寻一直没有说，他看到了，看到菲尤涅所描述的那个世界的样子。
在菲尤涅的火球打中他的时候，记忆——包含着内心深处最痛苦最不幸的那份记忆决堤般的拥入了脑袋里面，无法拒绝无法抵抗，宛如撕开别人的伤疤在窥视里面鲜红的血肉一样，那种感觉宫逸寻不会个任何人说明。
与菲尤涅描述的出的那五彩缤纷的世界不同，那个充满了噪声魔力还有纯粹的影子地方就像是用密码打出来的文字信息，根本无法分辨人还是物。每个人都像是用丝线和雪花制造的，他们的说话声也是噪音般的声响。但即便是那样的世界菲尤涅还是将其美化成了令宫逸寻不禁妄想的美丽画卷。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追求着毁灭？
宫逸寻闭上眼睛沉思，旁边的菲尤涅一定还是用那青金石色的眼睛看着自己吧，所以宫逸寻必须给出答案。
短暂的接触与交流，得到的快乐却是在过去的数十年里从未感受过的，宫逸寻第一次觉得生命之中看到了某种发亮的东西。既然不能实现她们的愿望，那接受她们的一切就好了。
在心里的某处，少年如此的决断。
“即使在最孤独、最冷漠的地方，你的内心仍然是火焰的形状，是灯的形状，就像是你的头发一样点燃了黑暗，烧尽寒冷，给迷惘的人们指引方向才对，我不是也被你给……啊啊啊啊，不要逼我在说这种肉麻的话了，而且你也不是这种角色吧！你不是应该更白痴一点才对嘛？”
“真是失礼，我哪里白痴了？”
“哪里不白痴了？”
菲尤涅发出不满的喘息声，一拳打在了宫逸寻的侧腹部，但是一点都不疼。
“逸寻少爷，真的很谢谢您，而且不只是我，就连艾戈丽特和那两个铁皮女肯定也都很感谢你，我能感觉到，当您没有继续盘问我们的过去的时候，她们三个都松了一口气，所以……”——就让我在这里替她们谢谢你。
气氛从严肃悲伤突然转化为热情，宫逸寻能够感受到从菲尤涅手臂上传来的体温。热病一样的温度令宫逸寻警觉了起来，但当他要离开菲尤涅的时候，时机已经晚了。
“哈？！”
红色头发从天上垂下，不知什么时候怎么地宫逸寻居然被菲尤涅压在了身底下，后背贴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体的重心遭到柔软的压力，双手也被她牢牢的扣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宫逸寻从嘴里发出不成声的质问：
“里料淦神末？！”
“我听不懂这个世界的外语哦……”
“咬舌头了……我说，你要干什么？”
“诶嘿嘿，这种事情真的要我说我也会害羞的啊，其实就是——逸寻少爷我好像喜欢上您了……喜欢上您了——喜·欢·上·您·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喜欢啊，就是那个喜欢，见到您心会砰砰跳，听到您说话会变得很热，晚上想到您的脸手就会往下一直不停地……”
“哇啊啊啊啊啊啊！心怦怦跳那是生物反应！会变得很热是冬季缺水浮躁的过！想起我的脸你肯定是很难讨厌对吧！对吧！对吧！我可说好了，那边还睡着一个未成年龙萝，而且我也未成年，你无论如何都得想好了在说，不然这段死活都不能播！”
“呵呵，您在说什么呢……我可是听不懂哦！”
为了舒服睡眠而设计的睡裙不可能设计成贴身的款式，比手指还细的肩带下面垂着的不过是一件围成筒状的宽松丝布而已，宫逸寻不敢低头看那件几乎垂到自己胸前的薄衣。
菲尤涅的胸部真的很大，就算不刻意去观察也能看到那垂下来贴着她上臂的柔软部分。
“别脱我的衣服！扣子，扣子要飞出去了！”
宫逸寻手被按着身体被压在菲尤涅下面也不敢大力的挣扎，他最怕的还是会把艾戈丽特弄醒，那只龙萝见到两个“大人”这个姿势，可能会做出什么，光是想想就脊背发凉。
既然她能说出“恋兽癖”这个词，那知道“交配”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别闹了！”
“哎呀，我可是认真！”
弓起来的膝盖顶到了菲尤涅的腹部，她“呀～♪”的叫了一声。宫逸寻停止了动作，三半规管里响起了警报。
散在宫逸寻前襟和额头上的发丝被菲尤涅轻柔的顺到耳朵后面，那张妖精般的脸庞真的像是幽灵一样缺少人类的色彩，青金石色的眼睛湿润明亮，仿佛要把人内心深处的最丑恶最纯粹的一面照耀出来似的，宫逸寻感觉自己理性就像是一根绷直了的皮筋，正在一把吹毛立断的刀刃上晃动，随时都可能被切断。
“逸寻少爷……”
“有！”
尖锐而紧张的叫声让菲尤涅嘻嘻的笑了起来。
“不用回答那么正式啦，艾戈丽特睡得那么香不管我们做什么她都不会醒来的。”
要做什么？这种话宫逸寻根本问不出来，菲尤涅像是胜券在握似的舔了舔嘴唇。
“我们来做羞羞的事情吧，虽然我是第一次，但还请您粗暴一点！”
………………
“——非常乐意。”
回答的声音平板且不带任何感情，却仍能感受到快要满出来的愤怒。
两人同时仰起头朝声源望去。
数以百计的银色光线穿过玻璃窗，在菲尤涅跟宫逸寻身上落下，沿着激光往上，是铺天盖地的长条状阴影，一直蔓延到平流层的大小枪炮遮蔽了夜晚的上弦月。
黑色混沌，蠕动的长发变成了触手，发梢雷光交错。
漫天光斑，炮口附近的气体被分解成电子与阳离子。
钢铁舞动，那遮蔽了弦月的机械羽翼下方喷射光轮。
咔咔——
咔咔咔——
咔咔咔咔——
“荷弥会代替那边那个男人回应你的愿望，粗暴的对待你的，敬请期待吧，现充。”
结满了冰霜的窗户被热流熔化。
死亡天使——荷弥——背对着星空飘然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