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弱又无能,除了感叹不幸带来不幸之外一无是处。

自私自利,唯有自身的缺陷一览无余。

我一定是个败者,但即便如此,我依然认为我能够保护些什么。

※爱梦游的少年自白

HIT – 1

……啊,挥空了。

硕大的龙类怪物挪动笨重的身体,从我的锤子前面悠然自得的走掉,即便是一个新人玩家都能简单杀死的怪物,却让我陷入了苦战,我可能没有玩动作类游戏的天赋。

长时间摆成C型不断操作按键的手指也开始酸疼,如果不是陪别人玩,我是不会在游戏里浪费这么多时间的。

九月的最后一天,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形影不离的红色雨伞挂在一旁,时不时的用呼吸温暖快要冻僵的手指。

“太笨了,汝这样都打不到它!”

寒意渗透了心肺,即便是穿着厚重的大衣,也依旧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天空盘旋着低气压,随时随刻都可能刮起大风。

身边的女性看上去一点也不觉得冷,还不时用爽朗的笑容来嘲笑我的无能。

我微微动弹一下僵住的面部,展露丑陋的苦笑。

“不过多亏了牠老是看汝,根本不来攻击咱家,才让咱家能造成这么多的伤害,不知道是该说汝倒霉还是咱家太走运了!”

“……”

运气差是没办法的。

“呋呋呋,这一锤子下去跟挠痒痒一样啊……咱家要上咯!”

“……”

力量太微小是没办法的。

“汝差不多也该记住牠的攻击方式咯,那尾巴就交给汝了,没问题吧?”

“……”

没天赋是没办法的。

 

——运气是一切。

——力量是绝对。

——天赋是实力。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主张,介于我很少跟别人交流,其他人内心的想法是怎样的我并不清楚,这仅仅是我自己的想法,也是我自身的生活准则而已,并不具备一般性。

运气这种东西难以言喻,跟科学毫无关联,不管用多么深奥复杂的知识理论都无法解释运气带来的结果,同样运气也无法左右科学产生的结论,这就像是超自然现象与科学的关系一样。

人类之所以还停留在这个星球上,也足以证明科学并不是万能的。

“运气差的话做什么都会绊手绊脚,无法证明自己的价值,人就会变得颓废。”

好运的主角总是能捡到神奇的道具,披荆斩棘的通过许多难关,即便是宣称不幸的主人公,也会有无数的女主人公围绕在他身边,成为他的精神支柱。

但实际上又是如何呢?

“事实上,现实残酷到可以说运气可以替代实力的全部。”

“可是,汝没想过凡事都是有特例,通过努力去学习,去记忆,去争取的话,至少实力并不需要天赋的加成,或者说是努力的话就会有成果的不是嘛。”

特例,或许是这样没错,听着耳边有些性感成熟的声音不断对我的思绪产生反论,我也有些急躁的打断了她。

“游戏里不管怎么努力,最后的结果都是看运气吧?我觉得这用在现实也可以说的通。”

现实跟游戏完全不同,这我还是知道的,这样说完全是死鸭子嘴硬。

“……”这一次她没有反驳我,可能是因为我们正在玩游戏的缘故。

尽管我并非废柴级的玩家,真正实际操作过的游戏也屈指可数,玩完的就更少了,可在许多的游戏里的经历也让我总结了不少的经验。

感触最深的,是不论我怎么努力的去按技能进行攻击伤害,认真走位躲避技能减少治疗职业的负担。最后从最为直观的数字上看不论哪一项成绩都不如那些装备好的人,而我的努力跟勤奋,网络对面的人又不知道,他们只会认为我没有做到最好,大部分的人是不会管第一位之后的人是如何,更不要说十以后的人了。

当然,这不能作为完全的论证来证明运气的重要性。

但我想一定有很多人跟我一样遇到过那种在跟同伴们付出了相同的艰辛,齐心协力推倒Boss后却没得到一件属于自己的装备、道具、任务物品的事情,这种时候会有多少人能保持冷静,去分析这个问题到底出在哪,我觉得世界上还不存在这样冷静的家伙,至少在网络游戏里玩家很少会有。

我想有着宗教信仰的人一定会说“我还不够虔诚”,而没有信仰的我只能归结到运气上面。这样的事情遭遇个一两次,人的耐性可能还会保持平常心,就算是小心眼到极致的我、就算是还记得幼儿园的小伙伴偷吃了我午餐的鸡蛋的我、就算是到现在还记恨着婴儿时期的妹妹在我的内衣上画满了草莓的我,在面对那么一两次的“倒霉”“不走运”也能淡然的处置,不会大发雷霆的去摔手柄,真的没有哦,我第一次的时候肯定没有。

可世界上就有些事是绝对的、百分之一百的、绝无例外的。

 

“这是第二十条了吧?”

游戏中总有一些道具是不可以交易的,这些道具不仅仅稀少,还非常珍贵,这是游戏制作商的阴谋还是什么的我不知道,但我清楚一件事,只要有这样的道具,就一定不会落到我的道具栏里。

“是二十一条。”

关掉PSP的电源,我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身边坏笑的女性。

从拘留处出来我稍微回家了一趟后,就跟她坐在这里打发无聊的时间了,并不是我们闲着没事干。倒不如说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想到明天就是黄金周长假,反而有些不习惯。不过,这也不是我们在这里打游戏的主要原因。

“虽然汝是这么说,但相互帮助总是没错吧,就算不是朋友——比如咱家跟汝两个人,还是可以做到相互之间帮助一下吧?”

这我倒是不否认,但这也是运气。

遇到这个人也是运气。运气是一种偶然性,然而其中的必然也是存在的,譬如后来我知道她跟我非常熟悉的一个人有所牵连这件事,但那些都是后话。

帮助本身也是一种运气的表现,没有好运的人,就连乞求受到别人帮助的想法也是非常奢侈的。

“表面上看的确是这样没错。”

可我并不完全同意这个观点,因为相互帮助是不可能建立在没天赋的人身上的。

“表面上……那内在是什么样的?”

黑色的长发微微泛红,如同血液凝固之后的颜色,透明的刘海后面是一双夜色般的双眸,她蹙起红黑色的眉毛静静等待我打算说下去的话。

“也不能说是内在,我只是想说本质上相互帮助是不能建立在没有力量的人身上的……帮助这个词首先就具有一定的地位关系,帮助他人的人必须拥有能够帮助他人的立场才行,同情怜悯这样的行为根本就是虚假的善良,是伪善。”

身怀力量的人才有资格帮助别人,但那也不是出于本心的,而是力量赋予的责任心在作祟。人类是一种跟动物不同的,富有力量的同时就会获得责任心的生物。说难听点,责任心就是虚荣心的一种表现,正因为有责任才会想要履行,这也是对力量和立场的“炫耀”。

“力量的概念还真是广博呢,就连关系都是一种力量啊。”

人际关系当然是一种力量,抽象性的力量在人之间作用,产生了联系,这种力量中“运气”占有绝对的地位,运气不好的话这些关系会毁掉一个人,运气好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至于我,不管是朋友、亲人、亲戚都没有,所以在关系的方面,除了眼前的女性外,没什么可提的。

不过,敌人的话可能还是有那么两个。

“如果用计量单位来计算,大概是Z罩杯。“

“警察局就在那边。”

嘴上这么说,她却毫不在意的挺起了胸部,像是在夸耀。可恶,我竟然觉得有些可爱,这女人的年龄都快比我大上一轮了,我到底在兴奋个什么。

“归根结底,汝到底想说什么?打不到需要的素材,做不出想要的装备,咱家好心帮汝,汝却想说咱家其实只是出于责任心吗?”

“是啊。”

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想当然耳,柔软的拳头重重的敲在后脑勺上。

“有点痛啊。”

“痛吗?”

一点都不。

“汝可真是混蛋啊。说歪理可头头是道。”

理的确是歪理,但也有道理不是么。

运气太重要了,幸运的人就算是天灾也会避开他,不幸的人会成为天灾。

 

……人最幸福的时刻,不就是在忙碌的了一天过后,回到家在床上打滚的时候吗?

 

我实在是不想把我自己的故事说的那么有戏剧性,因为不过是在随便的说了真实想法后,就看到自己的床如同宣告胜利的战旗(Flag)一样,插在公寓残骸堆成的小丘顶端而已。

说真的,我并没有那么惊讶。

“帮助在马路边突然昏倒的老爷爷时看到一只窜到路中央的流浪猫,贪心的想要两边都救,结果被卷入了交通事故,虽然没受伤却正好遭遇了抢劫……那最后私闯民宅看到女学生在洗澡,跟想要侵犯她的继父大打出手,遭到她母亲的阻拦,逃到对门撞见了偷情的男人挂在阳台上……这一连串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巡警的话,咱家都会怀疑这是汝在信口雌黄了。”

“这……这跟现在的话题没关系吧?!”不由得就把音量拔高了。

“没有力量跟天赋,天生倒霉的汝又为什么想要去帮助别人呢?说到底,汝才是最应该被人帮助的那个吧……钱包、手机、公文包、工作的数据……就连住的地方都消失了,这样的状态,汝居然还要想着助人为乐,说不定,汝其实是个好人?”、

怎么可能?!

我很想这么反驳,但做过的事情被这么总结下来发现,我不仅可能被扣上烂好人的帽子,还会被当成白痴。

“——对了,资料跟公文包一起丢了,但你也不要忘了上交报告哦,不然扣工资。”

“你是鬼吗?”

“我都帮你延期到黄金周之后了。”

这个非法雇佣未成年人做一些不明正体工作的女人,活脱就是一个南北战争时期奴役外来务工人员的牛仔农场主。

“我是生物学上的鬼,不是灵异学上的鬼。”

……这两者的区别在哪?

这只名副其实的鬼微笑着结束了话题,她看了一眼落魄如狗的我,露出了看到玩具时小孩子那种想方设法往坏里面玩的表情。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咱家有些口渴啊,而且身体也差不多开始觉得冷了,咱家命令汝作为新时代的绅士去帮咱家买奶茶回来,要最贵的那种。还有,别忘了‘那个’,如果没有就吸干你。”

“果然,运气是实力的全部——”

遇到困难的时候正好有个朋友打你的电话,又或者失散多年的亲生父亲是富豪,没有女朋友的时候隔壁住的可爱青梅竹马突然告白,要不然就是房子被莫名其妙的力量撕的粉碎的时候有一间豪宅等着继承,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人必须学会自救。

不然——

“为什么我现在这么落魄还非要请你喝热奶茶……嗯?嗯嗯嗯?好像——身上的钱只够买一杯了。”

只能喝同一杯奶茶了,现实有时也不一定完全无情无义。

无视了身后“别忘了啊,咱家可是好久都没有收集了!”的唏嘘,我从长椅上站起来朝奶茶店走去。

‘那个’指的是这家奶茶店特有的小礼品,出自店主之手的玩偶,由于造型独特而且是纯手工制作,在女生间很有人气,就连年龄不详(三十岁往上)的女性们都非常喜爱。可是我却不怎么能够理解,为什么一个把嘴咧到耳根,明显就心怀鬼胎的笑容的猫会那么有人气,如果我笑的话不是更可爱一点吗?

“哈哈……我在想什么……”

不知是因为寒流的突袭把清晨外出穿着单薄衣物的人们赶回家了,还是说因为明天的长假让原本勤劳的市民惰性大发,平日里这个时间人来人往的公园此刻却空无一人,就连不论是刮风下雨冰雹大雪都会带着孩子来这里谈笑的夫人们今天都没见踪影。

站在吧台后面的少女用灿烂的笑容迎接我,虽说一有时间我就会往这里跑给她添麻烦,但她却没有表现出讨厌的样子,真该感叹服务业的工作要求越来越普及。要我说,这样漂亮的营业式笑容对我而言简直就像挂在暴发户家里的高级艺术品一样,实在是太过暴殄天物。

面对微笑的少女,我搜索了一下口袋。

里面居然还幸存了张红色的一百元钞票,这样不管我要多贵的奶茶都不可能跟她喝一杯了,要不然干脆直接要个四五杯喝掉——不行,这也太明目张胆了,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方法……

思来想去都没有好主意我只能垂头丧气的点了两杯奶茶。

“两杯茶萃奶盖烘焙双份巧克力鲜奶热茶,还有……嗯……【咧嘴猫】最新款,拜托了。”

“马上就好,猫猫们你先拿着。”

接过穿着夏威夷草裙【咧嘴猫】,我低下头叹气。

真是不幸。

就在那位可爱的少女帮我冲泡奶茶的时候,我突然感觉一股极强的力量扯住了我的肩膀,在我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一撇华丽的白色出现在视线的死角。

把我拥入怀中的人有着一股我既熟悉又憎恶的味道。

……我的一百元钱,好像忘在了吧台上。

 

HIT – 2

即便是完全静止的状态,人的大脑也可以完美的判断出所处的环境。

少年被丢在地上,如同丧服的黑色大衣松松垮垮的盖着身体,他一边缓慢的从突如其来的袭击中反应过来,一边把视线转向了坐在三米开外座位上的女性身上。

纤细的手指上嵌着粉色的指甲,柔软的指肚有节奏在笔记本计算机的键盘上按出细微的声响,正是这种微妙的“噪音”让少年察觉自己正在一辆匀速行驶的加长轿车上,身体几乎察觉不到的颠簸,也因为安静的原因显得异常的明显。

“你不这么认为吗?”

那位女性抛出了一个缺失主语的问题,少年惊奇的瞪大了眼睛。女性像是被逗乐了,不带感情的丢掉放在腿上的笔记本计算机,微微向前探出身子。交迭在一起的双腿上流淌过外面的灯光,像是刷了一层荧光粉。膝盖上隐约能看到一条与汽车装饰一致的精美毛毯。

“实力至上主义的人认为,弱者不该被同情,强者则是追寻更强的力量,对于他们而言意义才是一切,不过运气是实力的全部,这对那些努力家而言始终亵渎哦,毕竟超越运气的实力还是存在的,没听过一句话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技巧都是徒劳的,即便运气可以占很大比重,也不该将力量的作为完全抹杀。”

溢出的美丽,饱满的美丽,都不够形容她的外貌,少年客观的判断,这位敌人的美貌程度可以称之为“源头”或是“本体”。她的美丽不能只摘取五官或身材来单独形容,从头到脚这都是一个整体,而这种完整性足以让其他的美丽变成残渣——残留在视网膜上的幻影。

然而,敌人就是敌人,少年直起腰来,在车窗外灯光的照耀下,他满头的黑发与女性形似海浪的纯白长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力量是一种武器,武器却也是道具,菜刀可以杀人但本质上牠其实是用来帮助人类更好的烹饪的道具,这与导弹、枪械只是存在类型上的差别。”

女性纤长的双腿被覆盖在斜开叉的晚礼服之中,她把手交错在膝上,手指骚弄着毯子上的绒毛。

少年瞪着自己的敌人,语气强硬的说道:

“但是跟菜刀不一样,导弹和枪械是纯粹的兵器,制作出来的时候就是为了彼此伤害的目的,而且牠们可不能用来做饭。”

少年冷冷的回了她一句。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对话是如何被听到的,但在遭到反驳后还是会相当不爽。

“在野战排,很多士兵都会用枪械的火药来作为点燃篝火的媒介哦。导弹的壳子说不定可以用来煮饭。”

“前面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后面那个肯定是假的吧!”

提高音量反驳后,发现自己有些冲动,少年回到了一开始的淡漠表情。

看到了少年感情波动,女性呵呵笑了两声之后,接上了话。

“帮助不帮助人跟有没有力量无关,即便是枪械跟导弹,用法正确……抱歉,订正一下,应该是使用的人正确的话,也是守护别人的力量,这些完全都取决于人格,跟武器本身无关,跟力量也无关。不过你不会懂吧,一个无法分辨善恶的你,把全人类一视同仁的你是不能够理解的。”

被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看透了似的,少年缩了缩肩膀,嘴硬想要反驳什么,但他不允许自己跟这个女性说话,便继续保持着沉默。

“人性,也就是灵魂的性质依旧无法用科学来解释。同样,有力量不使用,跟没有力量却渴望力量的人是不同。作为人,前者是可耻的,后者则是值得赞扬。仔细想想也真不公平,强大的一方必须承担严苛的要求,弱小的一方却可以得到无止境的宽容跟谅解。”

女性不开心的撇了撇嘴,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少年,而少年也始终不敢看她。

“可最令人无法接受的,应该是你的歪理了吧?不履行力量是可耻的,履行力量也被你解释成虚荣心,我觉得不管有没有力量,逃避才是最可耻的——比如你这种无法面对现实的人。”

这句话激怒了少年,他一瞬间捏紧了拳头,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不满的撅起嘴。

“是啦,我的确无法面对现实,谁让现实那么残酷嘛,又不是每个人都会在下班回家的时候看到自己家变成平地,再说了……我又没有力量,也就不存在责任心,而羞耻心也早就扔的不知道去哪了。”

“嗯……”

女性瞇起眼睛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后,突然没有预兆的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看到蠢侄子还是蠢侄子,我就放心多了。就是这样,不努力、不上进、不思考、不辩论、不妥协,这才是你嘛。”

女性——姑姑对少年——宫逸寻的评价是非常中肯的,作为到去年为止距离宫逸寻最近的女性——宫琼珊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宫逸寻的人,也正是因为了解,宫逸寻才把她当做绝不可能友好相处的敌人。

“怎么,只是家被弄得不成样子,就逃走了吗?”

“我可没有逃走,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肯定会选择比较熟悉的路线闲逛啊……”

“那跟逃走没什么两样。”

论歪理,姑姑跟侄子也没什么两样。

“……你也没有资格说我吧,你还不是一样吗?”

打量了一下姑姑身上的装束,熟悉她行为做派跟日常生活每个细节的宫逸寻哼了一声。

“又从宴会上逃走了吧?”

原本脸谱一样的巍峨不动的表情,此刻带有一丝慌乱,她赶忙抱住胳膊。

“哼,那种无聊的宴会有什么参加的,不就是一群除了钱就是油的商人跟除了钱就是权的政客在一起‘嘻嘻嘻哈哈哈’的假笑吗?连中学同学聚会都比他们真心。”

虽然很想念她一两句关于中学同学的美好聚会为什么会跟那种宴会放到一起作比较,但宫逸寻现在可没时间跟她闲聊。

“你把我抓来干嘛?”

还损失了一百元钱。

“嗯?什么……哦!啊啊啊,对了对了……”

歪着头半天才反应过来宫逸寻话的意思,宫琼珊拍了拍手。

“喂。”

宫逸寻不止一次的怀疑,这个人平时一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

“善解人意的我从小雪那里知道你住的公寓被毁了,所以就赶紧跑过来找你了,毕竟能够帮你渡过难关的,除了我以外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最让人生气的是我居然没办法反驳这件事。”

宫琼珊用拿下一局的表情鼓了鼓鼻翼。

“我正好知道一个很久都没人住的地方,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那里的,不过就是交通不便利,加上那是个住进去就不想出来的舒服地方,所以我还是很犹豫要不要交给你。”

既然犹豫的话就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

心思纤细的宫逸寻受伤的想。

“但是我这么慈悲为怀,怎么可能放着宫宫不管呢,所以赶快感谢我吧,把这种好地方介绍给了你。”

“好不好要我看过才说了算,你就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满意的话要怎么办吗?”

“嗯……没有。”

居然能够毫无歉意明目张胆的承认,这个是不是太过分了?!

宫逸寻气的差点跳起来。

“让我住你家可不是解决方案,我才刚刚搬出来,不可能回去的。”

“我才不会做那种引狼入室的事情呢,我是你的救星,自然会给你一个最好的结果咯。”

“那么,报酬呢?”

“嗯?”

“别装!你不可能什么都不要就来帮我的,这次又想要我干嘛?”

“牟牟牟牟牟——姑姑我好伤心,做长辈的担心晚辈风餐露宿有什么不对吗?”

宫琼珊把嘴抿成w。

“居然怀疑我的善意,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就……”

刷——她的眼睛变成了星星的形状,宫逸寻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左手,在那里的是两只坏笑的【咧笑猫】。

“这个?”

………………………………

“想要?”

看——瞟——瞅——盯——

宫逸寻举起两个玩偶左右晃了晃,宫琼珊纹丝不动的头开始左摇右摆,然后她惊觉自己正在干嘛,故作镇静的咳嗽了两声。

“咳咳……用这种小孩子气的东西来抵消也不是不可以。”

 

HIT – 3

几分钟后。

“嘿嘿嘿嘿嘿……”

完美无缺的脸此刻浮现出了跟【咧笑猫】一模一样的表情,还带有几分痴态。

“快四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这么幼稚。”

宫逸寻耸了耸肩,摊开手的姿态冷笑道。

“哼,你懂什么,就算是天界的天使,地狱的魔神,或者异世界的兽人国王,手持宝剑的圣者都无法抗拒妮可妮可的萌度。”

萌度是什么?妮可妮可?这玩意儿不是叫【咧笑猫】吗?都能想到这只猫如果拟人一定是个很爱笑的恶心帅声线的猫头,穿着厂胸休闲装的摇滚歌手,在角色个人介绍那里,还要增加一条女人捕食者的设定。

“如果是那样,这个世界还是毁了算了。”

得到的答案是短暂的沉默,宫琼珊收起【咧笑猫】,平静的伸出手敲了敲与驾驶座相隔的玻璃,之后若无其事的把安全带系在了腰上,斜在胸前的带子把丰硕的双峰硬是勒出了一道沟壑,这让宫逸寻不自然的撇开视线。

接着,加长轿车突然一个右转弯,宫逸寻感到一股惯性把他扔了出去,他撞开车门顺势飞了出去。还好汽车原本的速度就不算太快,他双手护住脑袋在地上滚了两圈就停下了,身上连擦伤都没有。

“你……你是想杀人吗……”

气若游丝的趴在地上,宫逸寻对从车上走下来的宫琼珊抱怨道。

“没有死的话就不算杀人,是交通事故。”

她的高跟鞋啪嗒一声落在宫逸寻身边,抬起头直视前方。

“好了,别装死了,我知道这种程度伤不了你啦,看那个——”

宫逸寻爬起来朝身后望去。

“怎么样?”

宫琼珊兴奋地问。

“这是什么……个鬼……”

蜿蜒数十米的柏油路两旁是黑漆漆的树木,张牙舞爪的枝桠相互交错在一起,树冠到树干都是黑色的,平摊的土壤上没有生长显眼的杂草,但依然能够看出这片土地的沧桑。黑压压的林子释放着强烈气息,穿其而过的大路尽头耸立着一幢壮观的洋馆。

两翼别馆与中央主馆形成了哥特式特有集合多边形结构,圆顶下方的露台几乎遍布每层,一楼的落地窗户足有六米之高,上面虽布满了藤蔓,却也不难看到原来装饰在窗框上的华丽的浮雕。

——坡道之上的闹鬼洋馆。

不知道幸还是不幸,孤陋寡闻的宫逸寻居然听说过这里。

愣愣的看着洋馆,就连姑姑不怀好意的笑脸都没能注意到的宫逸寻发出了冗长的呼声。

“这里的原主人可是个好人,有求必应,不管是什么样的难事他都会出手相助,相对的他除了继承了这幢洋馆之外也没有什么出色的才华,凭借自身的努力不断地向前,通过帮助别人建立起了复杂的人际关系,到现在她还有许许多多的朋友没有帮助过。不过在不久前,她就因为一些私事不得不离开这里,现在这儿已经完全荒废了,我跟她是老朋友,所以这里就交给我处置了,你正好缺个地方住,反正你每天早上起床的时间也很早,就算是去上……班也不会迟到。怎么样,还不错吧?”

宫逸寻完全忘记了怎么开口,他支支吾吾的瞪着那大到不可思议的洋馆,反应的像个青蛙。

“不……就算你跟我说要我住,我也不可能……”

“到现在了你还有选择的权利吗?听说这里聚集了挺多恶灵怨灵什么的,反正你也不怕这些鬼怪……应该是不信吧,所以就拜托你咯,喂,给点反应啊,蠢侄子,你摔了一下脑子摔了吗?”

“……那个……”

宫逸寻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洋馆所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他喘不过起来,天空已经蒙上了一层黑色,冬季的提前让夜晚也变得有些仓促,在这个还算不上夜晚的时间里,夜色已经迫不及待的把这座山丘淹没。

身后是灯火辉煌的城市,但这座山与洋馆却如同异界一样,仿佛会从那黑影之中蹦出些什么。不可思议的是,宫逸寻的视网膜上浮现出了以到温暖的色彩,那是跟眼前的景象无缘的某种幻觉。

“那就这样,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之后的事情我会派人帮你的……啊,差点忘了,钥匙给你。”

宫琼珊扔下钥匙之后便钻进香槟色的轿车之中,口气根本不像是送给他人一件珍贵的礼物,反而有点把烫手的山芋或是定时炸弹赶紧丢掉的急促。

“最后再嘱咐你一句……记得不要随便打开上锁的房间哦。”

——说不准会跑出什么来。

视线被钉住的宫逸寻完全没有发现已经离开的女人。

时间无情的流逝,过了很久他才“啊!”的一声发现自己被遗弃在了这个地方。

 

※提前的冬季与过去的债务

HIT - 4

丘上的清晨比地上来的要早些,天从东边开始泛白,抹掉夜晚的沉重。初日的光芒洒在被滕蔓缠绕的黑色洋馆上,让原本黑漆漆的建筑看上去像是镀了一层白金,几只叫不上名字的小鸟还在房顶上依偎,不知是已经进食完毕,还是等待着森林里发出昆虫的香味。

十月的第三天已经过去五个小时,算得上夏日的季节才过去不到一个月,寒冷便已经迫不及待的降临在了这廖无人烟的僻静之处。

这样的季节,温暖了一夜的被窝是任何一个人都不想离开的安乐乡,上班的人会按掉闹钟,而学生们则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沉眠。

“呼……呼——”

洋馆的后院连接着森林的腹地,茂密生长的常青树并不是常见的松柏,宫逸寻也不太清楚是什么。

“这就第五百下了。”

本打算睡一个好觉,却被清晨无情的寒风冻醒,宫逸寻现在的心情堪比新奥尔良上空的等压线,抬头纹都挤到了一起。

“这么多的量,够五六天用的了吧。”

放置在地下室储藏间里的斧子帮助宫逸寻成功的制造了一大堆柴火。

替代了每日清晨的锻炼身体,劈柴火这种新鲜的体验,他倒是第一次尝试。

“前后差异还真是蛮大的,哈……学会了一件现代人完全不必要的技能。”

抱着劈好的柴火回到洋馆,把先前已经收拾好的壁炉栅栏踢开,宫逸寻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腰部,环顾着自己的战斗成果。

布满灰尘的桌椅窗台已是一尘不染,大理石的地面变得凈可照人,东南两侧三米高的窗户多达二十四块玻璃,也能够正常的接收阳光,把室内变成了温暖的金黄色。

四座沙发围绕的茶几摆放在一块赶紧漂亮的波斯毯上,这是宫逸寻的前房东托人送来的高级货,宫逸寻虽然没法识别,但脚踩上去的确松软温馨,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如同置身于云端一样的漂浮感,叫宫逸寻舒适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真是难以置信,居然就花了三天就把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而且连家具都焕然一新了。”

洋馆主楼共有四层,最顶层是一间被古旧铜锁锁住的阁楼,外面有两扇天窗可以直接窥探内部,夜晚的采光一定很棒。三楼也有类似的储物间,但依旧是被锁住,没法打开。宫逸寻再三叮咛说这些房间最好不要打开,他倒不是多怕宫琼珊的危言耸听,。

洋馆大抵被分成了主馆以及东西两别馆,从正门进来,大厅有一条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以及两根漆着棕红色木皮的柱子,在楼梯旁边的墙上挂着的辨认不出图像的旧油画。那些油画现在已经被宫逸寻以低廉的价格卖给了商店街收字画的老板,据说那些画的画布有着很久远的历史,宫逸寻不太关心画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如果真的是很珍奇的宝贝,宫琼珊肯定第一个就把那些东西拿走了,她可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环游世界宝物猎人,怎么可能放着真(珍)物不管。

大厅左右两侧分别有一扇通往别馆的通路,走廊外墙的一面都有四扇三米长六米高的双页玻璃窗,让走廊不管是在白天还是夜里,不用点灯都不缺少亮光。

进门的左侧的走廊通往宫逸寻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客厅的通道,右侧则是通往餐厅跟厨房的通道,不过这两边都没有通往二楼的路径。不如说餐厅和食堂的高度占据了二楼的一部分空间,导致二楼上去之后的两个卧房对面就是可以出去的半月式阳台。

宫逸寻把壁炉的火点着,拍了拍手便朝厨房走去。

 

HIT – 5

酒足饭饱的宫逸寻进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

“呼哈~好闲啊~不用工作真是太好了。”

高中生年纪的少年说出了大多数上班族的心声。

还没决定好要住哪间卧室,宫逸寻姑且是把房东从废墟里找回的一些行李全都堆在了客厅的角落。

洋馆阴郁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飘落大雪,上午的金色太阳不知去向。宫逸寻祈祷这场雪能够留到十二月下,毕竟白色圣诞节都已经有五六年没见过了,与浪漫无缘的黑色孤狼偶尔也想要一个人在圣诞节上街走走,如果只是普通的街景也只会徒增他对街头巷尾那些情侣的嫌恶罢了。

“好暖和,好幸福……”

橘黄色的炉火把温度逐渐扩散到了整个客厅,供暖的管道从地底下蔓延整个洋馆。原本像是这样的大型的古建筑,设计师都会在餐厅、大厅多设计几个壁炉,但这幢洋馆却只有这一个壁炉。

虽然宫逸寻本能的不喜欢动危险的东西,但火焰好像一直都是不怎么会欺负他的一种自然现象。

“呀吼!一想到可以连休一个星期就感觉神清气爽!”

发出第二者看到都会觉得有神经病的欢呼声,宫逸寻用已经温暖的手指抓起茶壶,把茶水倒进杯子里。

所幸公寓发生的灾害虽然有些超自然,但并不是让所有东西都难以挽回的火灾,因此宫逸寻珍藏的书籍都还健在,他打开封的严严纸箱,挑出了几本没看过的名著,摞在茶几上,之后,宫逸寻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躺在沙发上的抱枕丛里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阅读了起来。

“‘生活中就有这样的事:你接连数月每天都碰到一个人,于是你同他的关系便十分亲密起来,你当时甚至会想没有了这个人还不知怎么生活呢。随后两人分离了,但一切仍按先前的格局进行着。你原先认为一刻也离不开的伙伴,此时却变得可有可无,日复一日,久而久之,你甚至连想都不想他了。’……这种事情还真是深有体会啊,不过我是被遗忘的那一个就是了。”

读书时人总是会感到时间过得飞快,身体也会逐渐放松,三天里积累的疲劳也不留情面的浮出水面,拿著书的手不知多少次力不从心的用书拍打了鼻梁之后,宫逸寻的眼皮终于不堪负重的落下,意识也逐渐陷入黑暗。

 

“咕——————————噗——————————!”

 

“嗯嗯嗯?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一股来自下半身的剧烈冲击引发的残暴炙热,将宫逸寻的意识从漆黑一片的梦境中扯了回来,眼前的雪花仿佛是老旧电视失去信号之后的画面,耳朵里也充盈着“滋滋滋”的噪声,他甚至没办法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道黑色的身影降临在他的身上。

那冲击一定是它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