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甩了甩腦袋,強行驅走腦中的不安,扶起染道:“總之先帶你去醫療室吧,明明渾身都脫力了,剛才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把我手腕扭脫臼了。”
染還沒從驚嚇中緩過來,但還是勉強對我抱歉地笑了笑:“抱歉了,聽見身邊槍聲就會有這樣的反應,我自己是肯定控制不住的。”
“我當然知道。”和蓮子一左一右架着染往醫療室走去,我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不然我也想不到這樣的辦法救你了。”
“很聰明的反應啊。”默默跟在後面的牧月忽然道,“那種情況下,我也沒想到這樣叫醒他的方式。”
“牧月小姐要是想到了才不好呢,這傢伙力氣奇大,我手腕可是痛死了。”我換了個姿勢架着染,“如果牧月小姐被扭脫手腕,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將染送到醫療室,又耽誤了一會,等到醫師說只是脫力而已,休息兩天就好。再陪染坐了一會,確定他精神上沒有問題了,我和牧月才告辭離開。蓮子卻執意要留下來看管染,保證他不會出事情。
“啊,已經是傍晚了嗎?”走出醫療室,看着窗外海平面上的夕陽,我才意識到已經耗費了下午茶之後三個小時的時間在染髮生的事情上面,“我家裡那個傢伙也差不多該......”
口袋中的傳呼機響起,我一邊嘆息着說曹操曹操到,一邊接起了電話。
“喂,哪位?”
“我餓了。”那邊傳來了平淡的聲音。
我眼前浮現出阿離面無表情的臉,看了看身邊還等着我的牧月,小聲對着電話道:“那個,你能不能自己......”
“不能,沒錢。”
“好吧,我現在回去接你。”我知道再怎麼掙扎也沒有用,只能迅速地答應下來,掛了電話,然後向牧月解釋道:“牧月小姐,我家裡那個表妹要我回去帶她吃晚飯,這邊您可以一起去嗎?不能單獨陪着您真是太抱歉了。”
本來給我的任務是陪牧月一天,此時帶上阿離,似乎也不算是很大的不盡職責。
“可以。”牧月點了點頭,隨即轉身往電梯口走去,“走吧。”
本來以為阿離看見我帶來的牧月會問這是誰,卻沒想到阿離只是淡淡的看了牧月一眼,便扯着我的袖子不說話了。大概是命格之類的沖了,就連一邊的我都感受得到這兩人之間淡淡的,不知從何而來的火藥味。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為什麼不能和和氣氣的呢?
“阿離,這個是牧月小姐。”一時間有些尷尬,我趕緊向阿離介紹道,隨後轉向牧月:“牧月小姐,這個是我妹妹阿離,麻煩您了。”
“沒事。”牧月也瞟了阿離一眼,沒說話了。
我尷尬地笑着,不知道說些什麼好,趕緊問道:“那個,牧月小姐,晚上想吃點什麼?”
“還是去茶餐廳吧。”牧月道,微微一笑:“中午的菠蘿包很好吃。”
“好的,走吧阿離。”
“不要。”阿離忽然張口說道。
“啊?”
“我要吃墨西哥菜。”
難得聽到阿離說完整的句子,我這次卻一點欣喜之情都沒有,怕牧月生氣,我趕緊捏了捏阿離的手,“乖啦,聽牧月姐姐的,人家是姐姐又是客人。”
“我不管。”阿離看着牧月,神色里居然有一絲敵意。
牧月也看着阿離,畢竟是大小姐,此時竟慢慢散發出了一股威嚴的氣場,讓我只得噤聲。
奇怪的是,阿離在牧月的氣勢中居然毫不落下風,同樣淡淡的看着牧月。
正當兩人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的時候,牧月忽然開口道:“好吧,去吃墨西哥菜吧。”
我鬆了一口氣,趕緊打圓場道:“阿離,還不快謝謝牧月姐。”
阿離哼了一聲,轉過頭不再看向牧月,手還是拉着我的袖子。
“唉,表妹年紀小不懂事,牧月小姐不要放在心上。”我笑着道,一邊領着她們往四樓的墨西哥餐廳走去。
“牧月。”牧月忽然停下腳步說道。
“什麼?”
“叫我牧月就可以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也沒太拘泥,笑着說道:“好的,那以後就叫你牧月了。”
牧月點點頭,這才跟着往前走。
這大概是我這輩子吃過最難受的一頓晚飯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生八字不合,阿離和牧月這兩個人之間針尖對麥芒的氣氛從頭到尾都沒有消失,我完全沒有緩和氣氛的機會。
牧月點的菜,阿離都不想吃;阿離夾的菜,牧月都搶先夾走。總之就跟小孩子鬥氣一樣,這兩位大佬就這麼鬥了整整一頓飯的時間。
等到菜都快涼了,我還沒怎麼吃東西,看着仍然冷着臉的兩個人,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嘗試改變一下氛圍。
“那個,牧月,今天染的事情,你怎麼看?”我試探性地問道。
“很詭異,軍人是很少出現幻覺的。”如我所料,牧月似乎確實很感興趣這件事,一時間桌上的氣氛有些緩和。
“我也覺得,這件事情非常不對勁。”我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什麼事?”一邊的阿離破天荒地主動問道。
我愣了一下,大概講述了染今天發生的事和他自己的敘述,等着阿離發表意見。
阿離端起飲料,輕輕喝了一口,隨後道:“疑點一:染是如何從支離人手中活下來的?疑點二:支離人襲擊染的動機是什麼?疑點三:染是否真的脫離危險了?”
我愣了一下,隨後說道:“染是如何活下來的這點,我不是特別清楚,當時也沒有問他這個問題。襲擊的動機這個肯定不得而知了,而是否脫離了危險......”
我與牧月對視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微微的震動。
“如我想的沒錯,支離人昨晚襲擊染,卻因為某種原因沒能成功,所以,”阿離看了我一眼,“今晚,支離人一定會出現在醫療室里。”
我後背一涼,看向牧月,卻知道阿離的推論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阿離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巴,繼續道:“想知道這些問題,還是只能回到醫療室守着吧。”
“很有道理,那晚上我叫上蓮子一起去吧,”我看了牧月一眼,對她說道,“牧月我等下就送你回房間,不必一起摻和了,想必晚上也還有別的事情吧?”
牧月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晚上還有個會,你們多加小心。”也沒有說找她幫忙之類的話,的確,這件事情本來就與她無關。
我點點頭,剛想說些什麼,身邊的阿離卻冷笑了一身,有些嘲諷地說道:“你怕了?”
一瞬間氣氛到達了冰點,牧月竟然忍不住輕輕地拍了一下桌子,盯着阿離看着。我一度以為牧月要忍不住拍桌而起指着阿離痛罵了。
不過那好像不可能發生在牧月的身上。
僵持了一會,牧月緩緩地拿起了身邊的手機,打了個電話。
“阿草,今晚的會幫我延後到明晚,不必解釋原因。”
只說了這麼一句話,牧月便不動聲色地收起手機,繼續慢條斯理地吃着手裡的taco,烤魚與特製西紅柿醬料放在軟軟的麵餅上,看起來煞是誘人。
我背上全是冷汗。牧月大小姐來船上的第一天就遇上了詭異的事件,還因為我表妹的刺激而打算親身去險境,別說她真出了點什麼事情,就算平平安安的,估計我這小小的管家也得被炒魷魚。
彷彿看穿了我在想什麼,牧月平靜地咽下一口taco道:“不必擔心,如果他們為難你,我就把這艘船買下來。”
我一陣失語。
不愧是牧月大小姐,這樣的氣魄估計沒幾個人能做到。
不過為什麼我有種被包養了的感覺呢?
沒去細想,牧月既然心意已決,那我也只能硬着頭皮,結了賬,帶着她們兩位回到了醫療室。
帶着她們進了門,我才發現蓮子已經離開了,染自己躺在病床上看着書。
“是竹子和阿離啊,麻煩你來看我了!呃這位是......?”看見阿離和牧月一起來,染顯得很開心,放下書跟阿離打了個招呼,順便有些不確定地看着牧月。
“我叫牧月,請多指教。”牧月平靜的微微欠身。知道染不能起身,便沒有伸出手去。
“不是來看你的。”阿離轉身坐到床邊的椅子上,面無表情地掏出了隨身帶着的書看了起來。
我苦笑道:“染兄,按照我們的推測,支離人今晚肯定會再來找你,所以這兩位......”我乾咳了一聲,“就是想揭開支離人的秘密所以來蹲點的。”
聽說支離人今晚還要來,染瞬間臉色一片煞白,顯然留下了非常恐怖的心理陰影,不過他隨即還是鎮定下來道:“那也好,有你們保護我也算是又撿回一條命了。”
說到這裡,我心中一動,問道:“染,你昨晚是怎麼從支離人手中活下來的?”
染苦笑道:“我那時都嚇得呆住了,之後的事情更是一點印象都沒有,怎麼可能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我想了想,的確,這個問題問染的確不太可能得到什麼答案,便繼續道“監控錄像你有確認過嗎?現在無法確定支離人是否真的存在,所以警方那邊很難介入這件事情,如果攝像頭真的拍到了那隻飛在空中的手的話,就可以用警方的力量來保護你了。”
染搖了搖頭道:“因為我的特殊身份,我的房間里是沒有攝像頭的......這是受聘的所有在役軍人所擁有的特權。”
我很無奈地嘆了口氣,回頭望了望依然在看書的阿離和坐着用手機回信息的牧月,只得妥協道:“如此一來,就只能等着今晚支離人的出現了。”拍了拍染的肩膀,“無論怎麼想,這樣的一隻手確實有些太過詭異以至於有些超現實了,我是不怎麼相信的,不瞞你說。”
染彷彿又看到了那隻手,眼中依然帶着恐懼:“我知道你們不會相信,但我能百分之一百二十地確定那就是真的,一隻支離的手。”
我聳了聳肩膀道:“那今晚看吧,也許支離人的秘密這就能被揭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