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活了这么大,火灾现场我的确是第一次见到。

虽然眼前的“火灾现场”,大概跟小时候母亲做饭时烧起来之后的样子差不了多少。

“这真的是火灾现场,不是鞭炮遗留吗?”

我摊了摊手,揶揄地看着磨坊主。

磨坊主也有些汗颜,摸了摸后脑勺道:“的,的确是小了点,不过这里确实是刚发生了火灾的来着。”

眼前的民居外墙上,确实有着火焰灼烧的暗色痕迹,地上的干草也燃尽了一些,只是规模实在太小,让人很难承认它是一场火灾而已。

“阿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青青目不能视,仰起头嗅了嗅空气中的淡淡焦臭味,然后说道。

果然物以类聚,智商在一个层次的人是会自然聚集到一起的。

“火灾的根源是墙壁。”阿漓毫不迟疑地答道。

“不错,墙上有什么?”青青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阿漓这次没有马上回答,跨过地上燃烧过的草叶,走到墙边仔细看了几眼,一边凑近了观察墙壁,一边说道:“看不太清楚,不过似乎是……”

“是颜料吧?”牧月忽然开口道。

很好,我就要成为三人中智商脱节的那一个了。

“是。”阿漓转头对牧月笑了笑,“这面墙不仅与旁边没有烧过的墙壁颜色不一样,它上面的不同位置也有隐约可以分辨的不同颜色。”

“别试图听懂了。”魍魉不知何时凑到了我身边,笑眯眯地说道,“我们乖乖听命就好了,让聪明人去动脑子。”

“你还真是乐观啊。”我苦笑着说道。

“人贵有自知之明。”魍魉一摊手。

“自知之明……我看是懒得多想。”嘴里吐槽着,注意力又一次集中到了阿漓和牧月的对话上。

“颜料出现在墙上的原因不多,尤其是这样数种不同的颜色的颜料,”牧月捏着自己的下把,一脸沉思,“我不是很了解……”

墙上的颜料因为火灾的原因,现在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粗一看似乎是一整块乌黑的痕迹。凑近前去细细看,却能够分辨出不同的颜色——绿色,红色,蓝色之类简单的类别,它们之间的界限也模糊的很,根本看不出上面的颜料本来是什么样子。

“老板,附近有玩涂鸦的年轻人吗?”正当我有些困惑时,青青忽然开口道。

这样说来,倒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如果是涂鸦的话,的确很好的解释了为何会在郊区的民房墙上,出现了几种不同颜色的颜料。

但是,涂鸦又跟火灾有什么关系呢?

“没听说过。”磨坊主一脸迷茫,“我住在这里二十几年了,从来没见过涂鸦,附近一向安全的很。”

所以,涂鸦已经成为动乱的象征之一了吗?

不过,附近没有人涂鸦的话,涂鸦的推论就显得很奇怪了吧。

这样想着,我转头看向青青,却发现她反而笑了起来。

“没有的话,就说得通了。”青青自信地笑着说道,然后转身往回走去,“走吧,这里离磨坊可真是够远的了,回去还得二十分钟。”

说起来,从磨坊到这边的确几乎跨过了这整个一片郊区的村子,从一端到了另一端。

如果真的是有人涂鸦的话,应该不会费那么大劲特意跑到村子的一端来吧?也就是说,涂鸦者大概就住在这一片地方。

我扫了一眼周围颇为不少的民房,无奈放弃了一家家搜索的笨办法。

青青刚才的那笑容……果然,还是让聪明人去动脑子吧。

 

回到磨坊门口,与磨坊主道别的时候,青青要了一份磨坊的工作人员名单,之后便很爽快地告辞了。

“那个,请问什么时候可以过来驱魔?”磨坊主临别时还是有些担心地问道,“现在这个样子,磨坊都很难工作下去。”

“明天吧。”青青想了想,“下午三点。”

磨坊主大喜,连忙凑上前去,塞了一个鼓鼓的信封:“太谢谢了!这是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请收下吧。”

“没事。”明明收了人家的钱,青青却一脸坦然,好像那本就是磨坊主欠她的一样,“那,明天见了。”

这下好了,明天是真的可以见识到青青的驱魔了。

 

离开磨坊,回到店里,老张做了些小菜,配着隔夜米饭和,又是该死的桂花糕,总算是随意解决了晚饭。

晚饭过后,青青和阿漓出去散步了,剩下的四人则打起了桥牌,一直到接近午夜,阿漓和青青才回到店里。

“魍魉,你来。”青青刚一回来便将魍魉叫到她身边。

魍魉眼睛一亮,把手里的牌一扔,期待多时般充满干劲地走了过去。

“大姐头,有何吩咐,小的赴汤蹈火,在所……”

魍魉还没说完,青青便附到他耳边,花了几十秒才讲完,然后魍魉一脸兴奋地冲上楼拿起了自己的包,然后旋风般冲出了门。

“等他回来再睡。”青青淡然说道,“耽误你们一小时休息时间。”

居然连“不介意吧?”都没说——但我只能点点头,并没有任何怨言,因为我实在是很好奇魍魉到底出去做了什么。

很快我就知道了,这次则比上次的多,因为他直接拎了一个人回来。

“大姐头,人带回来了。”魍魉光着脚冲了进来,将手中那个黑黝黝的人丢到我身边的沙发上,从他空中拿出一只臭袜子,然后满不在乎地穿到了自己光着的那只脚上。

还真是简单粗暴的作风啊……

我定睛一看,眼前的人居然有些熟悉。

“你是那个,”牧月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惊恐地年轻人,“磨坊里的那个年轻人?”

对了,白天在磨坊见过这年轻人,似乎还是他搬来摄像机的设备给我们看的。

“你们是谁?为什么绑架我出来?小心我报警!”年轻人大声道,眼神中却满是害怕——这大概就是最标准的“做贼心虚”了。

“偷糯米粉的小朋友,我给你两个选择。”青青在老张的搀扶下走到那年轻人面前,居高临地说道。

“什么糯米粉?我根本就不知道。”那年轻人嘴上很硬,眼睛却不自在地偏到了一边。

“涂鸦的小家伙,我是什么都知道了哦。”青青笑了笑,“我再说一次,我给你两个选择。”

涂鸦?所以在火灾的地方的确有人涂鸦,而涂鸦的也是这个年轻人?

这次年轻人没有说出话来,瞠目结舌地看着青青。

“一,我明天带你去见你老板,把你干的这些事全部抖出来,看看他会怎么对待你。”

青青饶有兴味地“看”着那年轻人,缓缓说道。

“不不不,千万不要!”年轻人反应颇大,一脸抗拒,“我招,我都招,千万不要……”

“那就选二吧。”青青打断了年轻人的话,

“跟着他们俩出去,听命办事,你不会有事的。”

“我选二,选二。”年轻人这就投降了,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看着青青把老张和魍魉叫去吩咐了几句,然后抗拒着魍魉,和他又一次脱下来的臭袜子。

这要是在战争期间,魍魉应该会因为虐待俘虏而被枪毙的吧?

直到魍魉和老张带着那“俘虏”消失在门外,我才反应过来——青青这是已经找到了犯人了?

“为什么要给他选择?”我如实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知道他是犯人,为什么不当场指认给磨坊主,这件事情不久解决了吗?”

不是么?按照青青当时的表现,下午从火灾现场回到磨坊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犯人,按照我的想法,只要当场指认出来,这件事情应该就算是结束了。

可是,青青却选择了麻烦的多的做法,不仅等到晚上,避开了磨坊主,强行把犯人带出来,还不知道让犯人去做了什么样的事情——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你记住了,”青青笑着说道,“很多时候,指认犯人是最差的解决方式。”

“驱魔是服务业。”

虽然她脸上笑着,我却感觉她的话里无比认真。

驱魔是服务业?

 

次日下午,见到青青时,我吓了一跳。

“好,好大的阵仗啊。”

如果不是青青那现代化的脸庞,看着眼前这穿着道袍,拿着各种驱魔器具的家伙,我简直怀疑自己回到了古代日本,或者古代中国哪个驱魔业鼎盛的时期。

“我们是专业驱魔师,当然得有阵仗。”魍魉撇了撇嘴,替青青理好了背后的几条白布,“行了,出发吧。”

“噗。”我看着青青一身臃肿的服装,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现在看着,真是……”

“真是太臃肿了?”青青准确地猜到了我心中的用词,不在意般答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穿的轻松些,只是古人遗留的东西,总是不能被忘却的太快了。”

是,我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只是……哈哈哈,看起来实在臃肿得像个企鹅啊。

 

于是老张和魍魉扶着企鹅,我们三人跟着企鹅,在临近三点的时候准时到达了磨坊。

“欢迎!”磨坊主看到青青缓缓踱步走来,一脸肃穆,深深鞠了个躬,将我们迎接进了屋里。

“去库房,现在是驱魔最好的时机,不可错过了。”青青一本正经地说道。

下午三点,阳光从库房的窗口照射进来,正好照射在昨天看过的,用来存放糯米粉的缸上方和房间里其它几个位置。

到了库房,青青没有马上开始所谓的驱魔,而是开口解释道:“昨夜我与邪魔简单沟通了一下,付了些代价给他,达成了协议,他会将糯米粉都归还,以后也不回来骚扰你们了,请放心。”

所……所以为什么邪魔要偷糯米粉?他家里需要做桂花糕了吗?

我努力憋着笑,磨坊主却一脸感恩戴德:“多谢仙人!”

“不用看了,现在还不在里面。”阿漓忽然对一个正往那个本来装着糯米粉的缸里看去的,大约是磨坊工作人员的人道。

说起来,阿漓和牧月都还在我旁边,魍魉和老张是几时消失的?

“确实不在。”那人愣了愣,仍旧往缸里看了一眼,然后跳了下来,走到磨坊主身边不说话了。

磨坊主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满面笑容地转向青青:“仙人,可以开始了吧?”

好吧,青青已经从店主升级成为仙人了,可喜可贺。

青青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一杆怪模怪样的令旗往库房的中心,用力地踏向了库房的东南方。

关于驱魔,不同地区自然十分不同,但无非是踏步,吟唱,撒香料以及其它一些偏门做法罢了,青青现在踏着的步伐,我这外行人自然是无法辨认出门道了。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阴霾倒是……令人意外啊。

忽然之间,房间里的光线暗淡了下来,明明刚才窗外下午的阳光还从几扇窗户里照射进来,现在却是一屋子的阴沉。

这,大概就是“邪魔”被召唤而来的迹象了吧?

将信将疑,我看着青青开始开口吟唱,一边加快着踏步的速度,一边用清脆的嗓音吟唱着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不,每个字都听得懂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咒文,然后房间里越来越阴沉,青青的脚步越来越快。

我忙里偷闲看了看不远处的磨坊主,发现他已经一脸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了。

对于他来说,眼前的已经可以被称为“神迹”了。

然后,当脚步的速度到达最高点,咒文的吟唱到达最高昂出,房间里已经几乎是阴风阵阵的时候,一切忽然戛然而止。

房间恢复了最初的祥和和光明,咒文的吟唱停止了,脚步停止了,只剩下连同我在内的一众目瞪口呆者,和用令旗杆撑着地板,在屋子中央微微喘气的青青。

“好了。”青青喘了几口气,站起身来,“邪魔已经归还了糯米粉,以后也不回来了……愣着干什么,来扶一下我。”

我这才意识到魍魉和老张早已消失多时,青青需要人扶着走,如梦初醒,赶紧上去扶着像个企鹅似的青青走回了库房里的座椅上。

“老板!糯米粉真的都回来了!”那工作人员冲了过去,不可置信地看着缸里,惊喜地说道,“都回来了!满满一缸!”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连我也感觉不可思议了起来。明明一刻钟前还看过,说是空着的缸,现在是怎么被填满的?

忍不住走了几步过去看,果然是满满一缸的,白花花的糯米粉。

磨坊主凑过来看了一眼,一脸欣喜:“太,太谢谢仙人了!”就差没给青青跪下了。

“不用谢,说好的报酬给我就行。”青青倒是直接,完全不扭捏做作,直接要起钱来了,“这次的代价不小,还希望……”

“当然,当然,双倍给仙人!”磨坊主一挥手,旁边的工作人员马上递来一个牛皮袋,里面自然装着说好的报酬了。

“好。”青青结果,看都没看就递给了我,随后站起身来,“没事的话,我们就走了。”

“好嘞,送你们出去,慢走。”磨坊主客客气气地说道,跟在我们身后往外走去。

走出库房前,我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房梁上魍魉正朝我挤眉弄眼,很没正经地做着鬼脸。

 

“你去问阿漓。”

被我追问真相时,青青毫不迟疑地把我推给了阿漓,“我累了,回去补觉。”

“我?”本来在客厅的桌边看手机的阿漓抬起头来,有些无奈地放下手机,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笨蛋竹子,坐下来吧。”

能知道真相的话,被叫一声笨蛋好像也不是很吃亏了。

“首先呢,这里面是没有任何邪魔存在的。”阿漓坐在我身边,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但是要怎么解释摄像头什么都没拍到?”

废话,当然不会有邪魔存在,不然还需要什么解释嘛。

“我知道,可是,我恰好不想说诶。”阿漓眼珠转了转,有些狡黠地笑了起来,“说着太累了。”

“好好好,你躺着吧。”我无奈道,并拢了双腿。

还在六艺学院的时候,每次阿漓说自己累了,意思就是要躺到我腿上来。

“嘻嘻,那我躺啦。”阿漓很开心地躺了下来,然后笑嘻嘻地面朝上看着我。

“看,看什么啊。”我莫名脸红了起来,转开头,“快说啊。”

“嘁。”不远处传来了某人的声音,“那些我又不是不知道……”

牧月,你难道也想……

“别乱想,我只是碰巧有点想确认我的猜测而已,”牧月放下手里的杂志,一脸不快地走了过来,“并不是想膝枕,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嗯,一点关系都没有,”阿漓还是笑嘻嘻地躺着,一脸揶揄地重复了一遍,“一点关系都没有哦!”

“不,不重要!”牧月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道,“总之,我来猜猜看这次的这几件事情吧,应该八九不离十。”

“嗯嗯!”阿漓在我腿上转了个角度,饶有兴味地看着牧月,“说吧说吧。”

“……”

“不说吗?”

“你,你能不能先坐起来啊?”牧月扭开头说道。

“也是啊,现在都不是你讲了,你也不用累着了,为什么还要躺我腿上呢?”我只得附和道。

“我才不管,躺都躺下去了,我懒得坐起来。”阿漓依旧笑眯眯的,眼睛一直看着牧月。

所以说!

拖了这么久,你们两个倒是说说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