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呃呃,TEST、TEST,喂喂喂,有人在听吗?”

这不是在敏感时刻值得感叹的事情,但是,这所废校园的广播竟然不是摆设!

埋头睡觉吧,反正也是一些大人们在说一些旨在完成工作义务的事情?对不关照到自己的事情不去听也无所谓吧?同学们的吵闹声已经够烦人了,再去听一遍考试注意事项、放假注意事项之类的官方演讲,我可要为没有好好把时间利用好而懊悔死了。以前,都是这样子的想法。不过想来真是有趣,我现在很怀念这种身处在集体中却总抱怨着集体种种不是的时光。没错,现实残酷过度接受不了的时候,人总愿意把过去美化一班,然后从虚假的回忆中获得慰藉、减轻现实中的压力呢。

要不然呢?难道比看着眼前电锯钢片上的凶光中倒映着自己的愁容好?

红娘对我的追逐只剩下挥下电锯就可以和我达成到肉的接触了。

“来自一年二班的通知。”

什么,校园广播的使用权有下放到‘班’的?

理解到这段插播的广播有多么的不正经,我不可避免地又被讨走一些本应该放在和红娘对峙上的注意力。

“啊~~”

啊?红娘啊~~了一声。身体竟然有些摇晃。

我发现了情况有异。

这个孩子,现在是保持一个举着重物的状态的啊?有着明显的颤抖的声音加成,她的双手止不住地显示它们力有不逮的顽强。

“嗯嗯呃呃……”

连脚步也快坚持不住下去的样子呢,明明已经是一副快砍到我的态势,现在反到是我很担心红娘会不会就这样失势向后倒去。我的双手不禁伸出,这是一个要拉住红娘,但避开了电锯垂直平面往前倾的动作。

“哔哔————”

什么,这广播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快点说些什么啊?你可把一个气势汹汹的人逼成一脸气呼呼的了诶?

“哔——啊,喂喂,抱歉,好久没有用这个了,有点坏坏的呢。嘿嘿!”

‘嘿嘿?’原来你是来聊天的啊?

话说,这个声音和我最近听的那些很熟悉诶?虽然最近几天听见的就只有那几个。

“嘿…嘿…”

看来这边的小个子红娘就快不行了,她的表情完全不像之前想要我皮开肉绽般凶神恶煞,勉强的苦楚脸上清晰可见。我确定她是想继续保持那个状态的,不然也就没必要死活让自己加上电锯的整体身高超过我之上。可就是执意要保持自己的气势才会变成这样尴尬的吧?

这孩子就没有半点自己的形象工程已经崩毁的自觉么?

女孩子的尊严原来是憋着呼吸难过也要守护的东西,我又学到新东西了。

“那个……要不,我帮你?”

我发出自己也不明所以的邀请。

明明是骚动的中心人物,忽然间身份从被害者变成旁观者的落差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咕…咕…嗯…呜…”

到底是要不要,我没有聪慧到可以用呻吟和女孩子心灵相通啊?

“哈…呼呜呜…哈啊…”

我判断,红娘接近崩溃。

变成这样的话,犹豫什么也不妨碍我萌生同情的心意主动上前去帮她一把了。

“……你,不要动啊……”

红娘看着就已经暴露了她小孩子的原型,身体较小却很好脸皮,很好,在我即将的介入下,这一切将作为一场闹剧完结。慢慢地,只要把她的电锯顺走……

难得一切似乎可以平安地结束了。

“啊哎哎,喂喂……哔哔……哔哔……可恶,这老古董,好吵啊!”

但是广播中的自言自语让人很不安。这边很忙的,拜托不要添乱了!

我是知道的,每个使用过有线广播或多或少都有过的那个经验,我们拿起话筒,在调试声音的时候,那些发出断断续续声音的音响,往往会抓住当事人为此而烦躁的意志不甚集中的机会,恶作剧地用爆发出刺耳的声音轰鸣在场所有人的听力。

神啊,不要,请恕我现在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

————————哔————————

貌似是电流击穿了耳膜般的一阵痛苦,我和红娘被强大的过激的生理反应夺取了瞬间的身体控制权。

我闭上了眼睛,缩起来脖颈。红娘也是一样,只是多了一道挥甩的手部动作而已。

有什么,打破了我和红娘之间的距离。

……

“hello,终于不哔哔哔了呢,喂喂,还有人在走廊吗?这里有一则很重要的通知哦……”

放学后的学校,播放着没人听的广播。

“……最近呢,在特别教室保管的物品出现了严重的遗漏事故,已经丢失了狩猎弩、匕首和电锯等在列很多物品……”

这个广播的内容,很不妙。

“……所以啊,今天在这里久违地做这个广播呢,是希望同学能切身做好防盗工作,保护好私人物品,不要让学校保管室的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

哪里有这样的盗窃事件来提醒学生防盗安全的啦?话说,这么危险的管制物品是学校这种地方随随便便能保管的吗?这里的真的是一所学校么?

来自广播出发点怪异的警告,我吓得从地上爬了起来。

爬?

这里可是学校走廊诶?

对了,是这样的,由于刚刚的广播爆音,然后红娘失去平衡,电锯终于不负众望劈向了我……

我看了一眼就在自己叉成八字形的裤裆前静躺着电锯。很平静的一个画面,我的身体却像充满发动机熄火后的余温,保留的温度依然在一个烫的程度。

“……呜呜呜。”

目光往前一些,是我那摔了个脸朝地的红娘同学。她也被放倒了呢。作为一个以良心为卖点的男生,心疼这个女孩子的遭遇应是我本分,但是听见其略显狼狈痛苦的低吟我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骂了声活该。

另外,也是看在她聪明地双手撑地把屁股翘起来的模仿四足动物的表演份上,我才满足了自己的怨气,省去幸灾乐祸的口齿。

“对了——红娘。”

我叫了她的名字。

她注意到,抬起脸,让我看到一个眼睛发红还不停揉着鼻子的弱女子形象。虽然她本就是个会变成这个形象的女孩子,虽然她这个状况下也是会变成这样形象,但是看起来就像我欺负了她?不过这本来是她的自作自孽把?不好不好,仅仅是因为她变成弱女孩的形象,我们之间的立场就要变换了啊!!

既然这样,我的行动要更加迅速才行了。要,彻底纠正我们之间的迫害与被迫害关系。只要把关键的部分修改,不能再是我被追着打了。

是的,要做的事情很明确!

“啊!”

揉着鼻子的那个人为我的行动发出了失败者才有的惊讶。

我强忍着身体对这把凶器光是一碰就绽放在皮肤上的种种恶心,连滚带爬冲上前把它掌控到了自己手掌中,这下子我和红娘之间的立场算是调换过来了,但是放心,做着危险的事情伤害别人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哈哈哈,你就给我安分点吧,在我手中这东西可没那么沉,至少不会让我失重摔倒。

“你看到了吧,我现在已经没有需要害怕你的理由了!”

做出这样的宣言,试图挫败红娘的锐气。要是能顺利的话,接下来就要撬开她的嘴巴,给我的心惊肉跳一个交代,但是‘恶作剧’这种借口我是不打算再接受的,动用到真家伙的现在已经不是笑嘻嘻就能让我放下警惕。想要在太阳下山前回家,就好好向我揭开你和你的伙伴们的真面目吧。

我做出不会放手电锯的决心,只是举起来摆凶相逼人。毕竟是危险系数不减分毫的凶器,我真好奇红娘怎么可以有勇气拿着这种东西对着人追砍。伤害到别人的状况对她来说是可以忽视的事情么?

“啊?”

似乎我的警告,红娘就是可以轻松就忽视的样子。

她依然小可怜地揉着鼻子,眼中闪烁着疼痛所激发的液体,眼神极力地向原来恐怖的模样恢复,但是这个姿势中的她看起来就是在生闷气的小狗。而小动物的特性就是你不知道她究竟有在听你说的话,摆出的神情总是随心而为。

看来我们之间还需要一些沟通。

“我是说,你给我放弃吧,没有拿这种东西来吓唬人的你已经没有和我较劲的资本了,知道了吗?”

说得这么清楚了,这孩子应该变得弱气了才是。

但是我从未见过有女孩子面对此情形还如此诡异。

她不仅不害怕我拿着的东西,还贪婪着自己原来的强者立场对我的劝解全然不顾,继续着对我的逼迫。

她爬了过。

啊,怎么回事嘛,不要爬过来,明明现在是我拿着电锯了,她却依然做着那个主动靠近过来的人。我是不会伤害人,但是你也不要这么不顾自己的安危,你是对我的安全性是多么崇高的信任啦?一个错手把你……不不不,就是把电锯扔了减低自己的气场我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堕入伤害到别人的境地啊……等等等等,难道这个人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故意这么做的吗,就知道我不可能像她一样凶气逼人才大胆往前走的吗?不要小看人啊,你这个胆大又心细的家伙啊!

“喂喂喂喂喂——说真的,不要再靠近过来啊。”

然而她还是眼露凶光,不用沟通我就知道她想做些什么,她伸出一只手直勾勾地向我双手逼过来,这是多么单纯的孩子,她竟然还想要回自己的东西,虽然你就是说出来我也不会给你,但是这种忽视沟通就像从人手中强要的行为,我是被你当成透明人了?我要说你没家教了啊!

我不得不把对战利品的处置从炫耀变成了往身后掩藏,我竟然改动持有电锯的动作。

所以,这个人还要这个样子多久啊,这电锯在谁身上都让我这么不幸啦??

扔了啊喂——我更夸张地把电锯往后放,心里默念着自己也不希望实现的话。然而红娘一再逼迫,以毫无威胁之身向我表达继续缠斗的意志,这份意志真是令人生畏。

这个忽然变得一根筋的家伙,不知道过度的刺激只有过度的回应么?

“啊——真是够你啦!!!!!!!!!!!”

不得不说一下,我的个人意志也是固执的、坚不可摧的,虽然我害怕红娘这份不怕死不怕疼的冲劲,但这并不表示我会任由自己的意志被削弱,在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认输的对抗意志下,我可是豁得出去的哦!

我动手了。

我真的把,电锯,给扔掉了。就用坐在地上的姿势,把它用力地向后上甩去。

这里是二楼,所以,它,唰的一声响中,掉进教学楼旁的草丛中时,我心中确认到,这场闹剧已经度过它的高潮了。

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样啊,电锯少女?让你那么执着的东西已经没有了,你还能继续发疯么?

“啊……”

红娘给我的反馈还是少得可怜,虽然还是一脸怒目,但至少这一次她从气势上稍微显示出了自己的衰弱。我听见的是她彻底失意的叹息。这一声叹息,漫长又动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等等,有什么不对劲。

这叹息,好像长过头了?

“那个,没事吧?”

不知道这是我今天第几次为自己的敌人操心。

“你……你个……”

除了‘啊’之外终于听到红娘其他的人类用语,但我感觉不听也罢。从她一路坚持下来不变的脸色判断,其内在一层不变,说出来的话对我来说肯定只是一堆干扰信号而已。

“……我个?”

“……你个,你个不良少年……”

果然,别说相互理解,就是如何单方面走进红娘的内心世界,都将预定成为我以后人生中的十大难题之一。

“什么欺负?是谁举着电锯追着我……啊诶诶???”

从进入黄昏开始从未变得正常的红娘,她终于往我身上扑过来?而且她是以一个绝对会倾倒的前冲袭击过来,完全把我当成预设好的肉垫,丝毫没有掌控伏在地上的姿势一瞬间蹬出来的力量对我的影响。

“等等啊————!!!”

我的腹部,确确实实的感受冲击的力量,然后从这份力量里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她预料到我不会让她倒在地上的小心思,以及,她推倒了我并整个人坐上来的不妙状况。

疼痛使我瞬间眨眼十数次。

好痛,想要对她这过分的心机抗议些狠话。

但是,我们之间的纠缠似乎还没轮到唇枪的登场,而这还是红娘单方面决定的——我刚想说些什么,她却开始了真正的小孩子模式,拳头一把一把地往我身上砸,毫无逻辑性的攻击使我的防备十分被动。

“喂,你到底……啊,痛……我的脸……下下下下面……”

我奋力地回击,用尽反应力的全部,用手掌心抵住红娘的每一个散漫的锤拳。相对于这么认真的我,她却像是丧失了理智一般不知轻重。正常秩序下,就算是以尽量给予对方伤害最大化的打架,也会选择避开要害,这样既能方便给予对方更多的痛苦却不至于让自己附上太多伤人代价——但很明显红娘没有很清楚这个道理,她连自己坐到我下半身上都毫无知觉,别说考虑到打架要考虑部位这么深刻的事情了。

这个家伙,完全是个新手啊?

“诶呀——诶呀啊啊——”

她只会笨拙地挥舞只为浪费体力的拳头。和打架完全不搭调的叫喊声更是在出卖她对打架一窍不通的事实。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甚至觉得这种时刻的她看起来比较可爱真实?

“到底还要打多久啦,我的腰很累的啊!”

虽没有很多精力可以分给大脑去想想有什么解决矛盾的方法,但凭借着息事宁人万岁的做派,我还是努力地尽了自己的努力去阻止红娘变了味道的无理取闹,作为手段我捉住了她的双手,用自己唯一站上风的男性力气夺取她的自由,就这样下去一点点压回去,让我们之间的姿势摆得好看些——没错,都怪红娘不忌讳身体触碰、越靠越近,我不得不僵持住半撑的上半身好让她达成把我压在地上打的成就。这个过程拿去和肌肉碰撞的摔跤相比也不输多少观赏性了,而现在我就扮演着将对手推回去、即将获胜的一方。

“嗯嗯嗯嗯嗯嗯啊啊啊啊啊啊。”

拜托了,安分一点。

我是占据了上风不假,红娘不服输的韧劲也是令人钦佩。她甩着被我包裹住手腕的胳膊,用尽声音力气,用尽了羞耻,用尽了气质,脸上的汗水那么清晰,往外渗出来一点点唾液和鼻水正在修筑成可见的长渍,啊啊啊诶诶诶?女孩子打架真的是要付出这么沉重的形象代价的么?还是说只是这个人太特别了?

真的拜托了,亲爱的红娘同学,不要再,再变得这么有趣啦,我要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事情啦???

“三声!”

那最没有用的交涉来解决争端吧。

我用更大的声音换来红娘对边的注意。没错没错,我有话要说,你给我乖乖听好。

很好,似乎起好了效果,她挣扎得没那么用力了。

“我数三声然后放开你,你给我冷静下来不要再乱来了啊?知道了吗?”

她只是咬着嘴唇盯着我。

“有没有听我说的话啦,点个头也行啊?”

到底是有什么好坚持的啦,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你不是个很聪明的家伙吗?和我做个聪明的交易不就解脱了吗?

嘎咕咕咕咕我知道了,这家伙真实底下果然就是一个较真的小孩子!故意什么不听别人的话让人苦难,这就是你吧?

啊啊啊啊,是这样呢,红娘是不会主动参与解决纠纷的人呢……我得自己决定要不要放开她了……

“你这个人真是……”

我松开了一点手上的力气试探试探。

“很好……我们就这样……啊啊啊?”

“哼哼,哈哈哈!”

有什么,把即将分离的我们又紧紧连接到了一起。

这个死性不改的家伙。

啊,啊啊啊,我怎么可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打架可是一件掺杂了智慧的暴力行为啊,对自己的体型优势过于自信放松了警惕,这可是大忌啊……

现在,这个大忌让我十几年来第一次知道了被女孩子用双腿夹住腰部是个什么感受了。

 

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这样真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腰,我的腰,被强有力的双腿圈起来了。它在向我用力,等等,痛痛痛痛痛痛痒痒痒痒痒痒痒痒什么奇妙的身体反应啦,这真的是摔跤而不是普通的打架啊喂???这个女孩子,她她她她,怎么可以这么粗鲁???

“嗯嗯嗯嗯嗯嗯啊啊啊啊啊啊。”

现在轮到我咿咿呀呀不成语句了。

不妙不妙啊,一番你推我往,我发现自己和红娘始终在微弱地调整着的身体,终于,变成了最不堪入目的姿势了。

“等等啦,听听听我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身体被触发了超过用手挠痒痒可以达成的全新的全身不自在状态,我忍不住地笑,不带情绪的、机械式、伤肺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想说,现在的男上女下的姿势有点不雅观,拜托,让我好好说出这句话啊混蛋!

“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啊啊啊啊真是够了别以为我搞不定你只是我太绅士你个混蛋啊啊啊啊啊——”

解放了红娘的双手,我改将抓住的地方转移到她该死的双腿上,让你这么胡搞蛮缠,我从来还没试过一边打架还笑得和个傻子一样,但是转念一想笑成这幅德行的一瞬间我们之间其实也已经变得不像在打架了不是吗?

“啊啊啊————”

不行不行,我要把笑出来的傻气变成杀气转嫁到这双腿上!

我做得到的,不就是一双女孩子的腿嘛,我可是有一年复一年让妹妹骑在肩上经验的人呢,我才不怕抓着红娘的腿呢,看我用力,用力啊——就这么把你掰开,来啊,看这边啊,我也是很认真的,既然你这么过分就别想我会在这里放过你!

“啊啊啊,怎么样,虽然不知道你固执的点在哪里,到了这个地步可以请你说‘放弃’了吗?”

“绝——不!”

回答很坚决!

这姑娘真有骨气!

“你脑子刚才摔坏了是吧?”

“把那个扔楼下的你脑子才坏了啊?”

“啊啊啊啊行行行你的脑子是好的请你用那个好的脑子和我说话好吗?”

“我的脑子一直都是好的咧——”

“等等,你抓哪里呢。”

红娘借助了我抓住她双腿的机会,挺起了腰伸出双手勾搭到了我的肩膀。

糟糕,这不屈不挠的人又在盘算着会让我苦不能言的事情。

我想想,她可能会撞过来。

不,她就是想要撞上来,用自己的头……

“等等等等,身为一个女孩子你已经做得……”

“啊啊哈——”

我可怜的额头被嵌入了一声很响亮的‘咣当’。然后,我们终于分开了。

……

……

……

时间很宝贵,让我从清醒准确地摸到自己疼的是额头的那一段为起点说起吧。

“啊痛痛痛痛痛痛,你这个不爱惜自己的自虐狂!不要擅自给自己宝贵的头盖骨做这种苦差啊!!”

我摸着额头的一角对红娘说教。

“我才不要被你说教呢,不良!”

坐在地上的红娘摸着额头的一角拒绝我的说教。

这么一对比下谁才是不良啦?我们之间肯定缺乏很多重要的常识性的共识。

“又是拿电锯对我追着打又是骂我不良的,这就是你对转学就快一个星期的新同学的欢迎方式么?之前的还没有玩够么?”

“才不是在玩。”

“什么,你确信你们真有一次是对我玩真的?”

“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什么,你还想打吗?住手吧,你看你已经把我一个男生搞得这么狼狈,但做到这个地步的已经累得不行了吧?啊?快说你很累了,不行了,然后我们就此停手了如何?”

事实上要停手的人只是红娘而已,我一开始到现在没脱离过自己的被动状态。

故意说成双方都有错的样子,这已经是我最有诚意的让步了。要是她这样还不懂得领情面的话,我……我就无能为力去挽救这个小女孩的脑回路了。

于是,我以为只是要等她给一个答复,没想到她却有很多话说。

“你以为我们搞那么大场面的闹剧真的只是玩?虽然做的事情可能没那么光彩,但是,你觉得要把这么繁杂的事情做得那么完美,以一个随便应付的心态能做得到吗?我们啊,可是超级认真的啊——比起因为自己被恶作剧了心情不爽就把别人不当一回事,我们一言一行中的意义全都要比你肤浅的想法要深刻得多啦!!!”

为什么,我要被说成这样啦?好像红娘是在说一些很正确的事情,但是,这和导致现在的状况是有什么从因到果的关系么?不要高估我猜谜的能力好不好?

“你到底在说什么啦?逻辑上讲得通的话并不意味着现在讲出来就能令人理解啊喂?”

是有什么后续演讲等着解答我的疑惑么?

“你是理解不了的,我们做这些自己也觉得恶心的恶作剧的意义究竟在哪里,虽然很恶心但是用了心去做,虽然很恶心但是一直坚持在做,啊,就是这样的啊,你也看得出来的吧?我们这几天给你看的不都是这样子的事情吗?那你觉得这样的事情会有什么意义吗?你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会拜倒在这么恶心的事情面前吗?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句子像是被保密积攒过的一般,我完全不能预料会与她产生这种对话,用呐喊和沉吟和我一路纠缠过来的红娘,她,真正地,展现着貌似最真实的她的面目、全力地呕出了一直以来想对我说的话。

不懂。

但是她说得很对,我至今不能理解她们所做的那些怪异的恶作剧。目的?动机?除了吓唬人这种谁也想得到的理由,我实在是没有可以去理解那些非正常行为所需要的想象力,而她们的行为确实也是诡异到需要想象力才能给予合理的解释。这是被红娘说出来之前,我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个?

“哈哈……呼呼……啊啊……”

“你看吧,我就说你已经很累了,现在连说话也不成样子了不是吗?”

“吵死了,我生气着呢。”

“……我说,不知道你们做恶作剧是有崇高理由还是苦衷什么的,这个我没有那个闲工夫去管那个,但是啊,我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忙着对你刚才做的事情生气吗?”

“不就是被电锯追着砍嘛,有什么好生气的?”

“‘生气’?难不成你还想在后面加一句‘其实这也不过是个恶作剧’吗?”

“是又怎么样?你不都习惯了嘛!?”

“习惯?啊好奇怪诶,你什么时候觉得我习惯被真家伙的电锯追着砍了?我是那种可以拿危险到皮肉的事情来嬉笑的人么?”

“我才要说你呢,你什么时候觉得我们哪一次不是用假的道具来骗人的啦!?”

诶?

我和红娘终于谈到了我们的今天最重要的矛盾点。那把电锯。

是假的?不可能不可能。打在地上铿锵有声,不可能是假的,我的耳朵没有任何健康上的问题,绝对没有。

“红……娘同学。”

“怎么?”

想起来中间我们很不斯文的厮打,心情上对要回到正常称呼一事觉得有些难堪。

“你不要对我说谎。”

“人不可能不说谎。”

“不要那这种好像很厉害的话来忽悠人啦!”

“是你提出了不合理的要求在先的。”

这家伙真烦。

“我是说,那种分量的东西,怎么可能有假?”

“要说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有假,你是忘了我们之前对你做的那些更夸张的事情了吗?”

倒也是,逼真的假人,逼真的丧尸什么的,我竟然没有对她们如何实现那些事情保持高度的好奇心!?真是惭愧,我真不配做一个普通人……

“忘了也就忘了,但这也不是你拿这种看起来就很危险的东西来吓人的理由啊!”

“吓不吓人这是由你自己决定的吧?是你自己觉得电锯很危险,给自己下了肯定会被四分五烂的心理暗示才让人得逞的好吗?是你自己过度的脑补主动在帮我的恶作剧加分的好吗?”

我自己吓自己?是因为我太害怕才弄成这总结果的?不对,这样的理由完全说不过去,欺负人的家伙怎么可用‘因为你胆小害怕才会觉得我的毛手毛脚像是在欺负人’这种理由去欺骗那些被欺负的人。

不可理喻。

“你这是歪理!”

“难道我说的有错吗?是你自己一直把电锯当真的好吗?”

“谁都会当成真的好吗?”

“要是真的,你觉得凭我的身材有能力拿着它一路奔跑吗?”

啊——

“要是真的,你觉得你能躺在地上就把它远远甩出去吗?难道你的腰看起来很健硕?”

啊——

“要是真的,你觉得学校里唯一的大人会让我们轻易地就碰倒这种东西吗?”

啊——

“你说啊,阿吾哥哥?”

最后,红娘有意无意的,恢复了比较合适的称呼方式,变回了她原本所扮演着的文明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