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体穿过窗户从空中坠落,失去了生命。

不清楚在过程中是以什么心情来面对即将迎向她的结局,但落地后我看到的,她所呈现给我的,只有那种倾向于欣慰的笑容。

——     ——

1. 

刑期是五年,我将要在一个地方住上五年的时间。

本来以为自己面对的会是监狱,结果来到的却是我从未听说过的设施。

后来我才知道这里是少年犯管教所,也就是少管所。

跟学校一样,每天都要早起做体操,但这里没有宽容。没有去做体操的人会受罚,规定基本上是一天不准吃饭,至于更重一点的惩罚,我就不太清楚了。

除了做体操,他们也安排我适当做一些劳动。大多是帮一些工厂生产玩具,电子产品之类的,并不算辛苦。睡觉的地方有宿舍,也有教室可以受到教育,与学校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有着四道灰色高墙严严实实的将少管所包围起来。

起初跟这里的其他人相处还算不差,直到他们知道我的罪行后,就被排斥了。明明同样是少年犯,其中也不乏杀过人的,可他们却用恶心的眼神看着我。

仿佛除了我,他们都是清白的一样。

其实也算是我自作自受,因为我犯下了就算是他们也绝不会做出的一件事情。

我的罪行,是杀死了自己的妹妹。

这是世间最不可原谅的罪行,他们排斥我,觉得我恶心也是理所当然。

——对不起。

拆开信封后就看到很醒目的“对不起”三个字,以及充满歉意的内容。

这是她寄来的信,那是在进少管所之后,过了一年,她寄来的第一封信。

然后在那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寄信过来。

只是渐渐地,寄信没有起初那么勤快了。照这样的情况,预想到她会停止给我写信那也是理所当然。

不是她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是我在回信中写了伤害到她的话。

不论是我,还是她。

都不想再回忆起当时发生的事。

希望她能忘记一切。

从心底希望她能够忘记,而不是在每封信上面都写着满满的歉意。

死的不是她而是我妹妹,才一直道歉吗?

我没有怪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但她还在认为是她的错,明明我都已经告诉过她,我才是凶手。

真的,完全都是我的错。

再次希望,她能够忘记一切。

如果她不能将过去忘记,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就算我对她的印象随着时间流逝,变得很模糊,甚至完全想不起来她的样子都没有关系。

只要她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其他的都不重要。

 

读小学的时候,一个跟我很像的女孩被杀死了。从教室内被推出窗户掉了下去,就这样被杀死了。

犯人叫功平风,死去的女孩叫功凉红,他们是兄妹。

在警察还没有发现尸体之前,他就自首了。

因为未成年,他被送去了少管所。

并不是担心这一点,唯一的顾忌只有她。想起她那张跟我长得一样的脸,我会感到恐惧,就像看见自己死去时的景象。

在她从窗户掉落下去的那一刻,曾怀疑。

就连自己都承认了她跟我长得同样一张脸,所以曾怀疑,那时掉下去的人到底是她,还是我。

每当深思这件事情的时候,都会觉得很困惑。

只能逼迫自己不要乱想,最好将这件事情彻底遗忘,将她遗忘掉。我想我是做到了,跟正常人一样生活度过了五年,

当我天真以为死亡事件再也不会发生在自己面前时,命运就像在嘲笑我一样。

父亲因为食物中毒死去了。

在医护车运走父亲之后,警察突然来到了家里。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肯定有什么原因。

当我走到楼梯口时,发现了母亲在楼下抽泣着。

穿着警服的年轻男人在安慰母亲,同时也在询问事情经过。

再怎么询问,母亲对警察也是说不出父亲有什么异常行为。昨晚是跟平常一样,一家人吃了顿晚餐,再也没有其他活动。虽然中途的时候父亲有感到肚子有点难受,不过很快就没事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母亲便发现父亲可笑的死在了身旁。

这种事情应该是很悲伤的吧,看到母亲的表现就知道了,她低下头小声哭着,如果没有警察在场,肯定已经嚎啕大哭了。

摸着扶梯慢慢走下去,回忆了父亲。

明明尸体才刚刚被运走,我却已经在回忆着父亲了。

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除了你的丈夫,还有什么让你觉得需要在意的地方吗?”穿着警服的年轻男人向母亲露出和蔼的笑容,试图问出什么。

“丈夫食物中毒而死,是吃了我准备的晚餐?很可笑吧!”母亲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的身体弯了下去,发出哽咽的声音:“警官,你说在意的地方,是说我……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吗?”

听到母亲这么说,男人尴尬笑了笑,摇了摇头。

“不,有可能是谋杀。”

“谋杀?”母亲双手颤抖着,眼神中除了疑惑还出现了惊恐。

“嗯,谋杀。”

男人的表情严肃起来,又温和了下去。

这个警官在功平风被送进少管所一年后,跟另外一个姓石的警官来找过我。

询问母亲同时露出同情目光,安慰着母亲的这个警官。

是该感谢他呢,还是要为他做些什么呢?

父亲食物中毒死亡的事实,在他们面前也不过是众多案件中的其中一件吧。

也许是我想太多了,他很快就会从这个家里离开吧。

试想着让母亲压抑住情绪的警官离开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其实想也没用,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反正,正常的词汇再次从我身上消失了。

并且这次,他没有在我身旁。

本来以为随着时间流逝,把那件事情彻底遗忘之后就会迎来永远的平静。没想到,仅仅只是过了五年半的时间,命运又将我拉回到了那个时候,她死去那一天。

又让我想起了她。

在她死去之前,还发生了很多事情,不太好的事情。

他们的父母去世了,不是正常死亡或是发生事故之类的。是被人杀死的,父亲和母亲全都一样,在家里的时候被人杀死了。

然后仿佛是报应,现在轮到我父亲了。

会知道吗?他会知道我的父亲已经死去了吗?

如果他发现了,我失去父亲这件事。那他就应该明白,我现在非常需要他。

必须要跟他见一面才行。

 

五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今天正是离开少管所的日子。

“去庆祝一下吧!”

在我离开少管所的时候,一个中年人出现在面前。他身材高大,穿着大衣,脸上露着温和的笑容。

我认识他,是那时候的警官。

他带我来到了一家拉面馆。

“庆祝?”我很疑惑。

“嗯?啊,请你吃面。”

“为什么?”

“有事情想问你。”

他从服务员接过一碗面推到我面前,小声的说:“是关于五年前那件案子的。”

“……你想问什么?”

“确实很惊人,当时的案件。”

“我杀了妹妹这件事?”

当说出这话时,他沉默了,我也没有继续说话。直到服务员把第二碗面端上来,他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口面,盯住我,然后又低下头吃着面条。

结果在吃完之前,我们都没有继续谈话。

“抱歉,对自己当初的行为感到非常抱歉。”他突然向我鞠躬。

这是在离开拉面馆之后的事情了,他向我道歉。

“为什么?”我很疑惑。

他站直身体,脸上出现慌张,但是没有说出道歉的理由。

我们决定了利用在路上走的时间来交谈。

“记得当时你说的话吗?”他突然开口。

“去自首的时候吗?”

他抬起了头,仿佛在思考,接着又看了看我,然后说道:“妹妹被杀死了,我是凶手,也是唯一的目击者。”

准确说出了连我都已经忘记的话,那是当时我自首时所讲的台词。他记得非常清楚。

“很奇怪吗?”双手插进衣服口袋里,发出了笑声。勉强着自己不要表现出慌张:“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我始终想不懂你杀人的动机。”

“父亲和母亲都被人杀死了,如果让妹妹活下去的话,会跟我一起吃苦的,所以杀了她。”

听到我的回答,他皱起眉头看向我,没有再说话。

我们再次沉默下去。

在两边都栽满树木的小道上,和他就这么走着。在旁人看来,可能像父子,却是警察与犯人。

也不算是犯人,服完刑期的我,已经算是脱离犯人这个标签了。

有关于那个案件的事情,也该全部结束了。

“我察觉到了,就是你,为什么要说你是唯一的目击者的理由。”

先开口的是他,就像孩童发现宝物一样,用着他那张老脸对我笑着。

使我顿时慌张起来,一时间完全想不到任何词汇来回答他,如果不回答他,牺牲五年隐藏起来的秘密,就会功亏一篑。

这样下去可不行。

“小孩子不是很喜欢模仿影视剧里的台词吗?那时候的我也是一样,唯一的目击者,唯一的凶手,唯一的英雄之类的,小孩子不是都很喜欢的吗?石警官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总归找了一些词汇和想法敷衍过去,希望他能相信我。

“嗯,是吗?不过除了你的证词,就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你是凶手了。”

“啊?呵哈哈,难道石警官认为我是无辜的,并不是凶手?我可是已经牺牲了五年哦,不觉得现在才说这种话有点太晚了吗?刚才你向我鞠躬道歉的意思就是这个吧?可惜让你失望了。”

我摆出认真的表情:“杀死妹妹的凶手就是我。”

他表现出惊慌,身体往后退去,苍老脸庞上的眼神闪烁不定,仿佛不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东西。

突然,察觉到了,他并不是感到惊恐或是慌张,仅仅是在可怜我而已。

他到底是怎么看我的,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事情。

此时,让我感到很不安。

“啊!”他喊了起来,像那种想起自己突然忘记了什么的模样。

盯着我许久许久。

“你是保护着什么才成为凶手的吧?”

当时,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任何疑惑,更多的是肯定。

虽然他失去了当年的锐气,眼神跟平常老人没有差别。

但他始终是警察。

 

“妹妹,被杀死了。”

男孩冲进警局。

他一定是跑来的,所以才弯下身体喘着粗气。

想着不需要去在意,只用眼角瞥了他一眼,大概又是什么恶作剧之类的。就算不是恶作剧,现在也没有精力去关注这种事情。

我的心情需要调整,没人规定警察不能因为私事而感到困扰吧?

妻子不久前去世了,在别人看来却也不是重要的事情。

有个女人死掉了。

只是这样而已。

可恶,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失去妻子有多悲伤。当然,他们不知道,所以才会有这一类恶作剧。妹妹被杀死了,倒是说说杀死你妹妹的人是谁啊?

“我是凶手。”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男孩全身在颤抖。

跟我共事的阿金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向他露出担忧的表情。

阿金肯定以为男孩吓坏了,想安慰他,可这只不过是小孩的恶作剧。把大人们拉到案发现场,扮演死者的小孩突然从地上站起来跟其他小孩一起喊道:“哈哈,被我们骗啦!”

这种恶作剧,这种骗局。

虽然这样想着,但实际上还没有碰到过这种恶作剧,难道只是我在妄想?我是完全不相信,一个男孩来自首,说妹妹被杀了,凶手是他自己。

男孩看起来才十五岁不到,甚至更小。

心不在焉的跟在阿金后面,而他被男孩拉着走向案发现场。

我们来到一所小学,因为是周末,所以很安静。也许有一些教学人员藏在办公室里,偷偷看着我们走进学校,但没有人出来迎接。有人被杀死了,学校里没有人还好说,如果还有人留在学校里,难道就没有人发现一点动静吗?

就算没被人发现,男孩所说的话也是假的。

要是他说的是实话呢?难道就不应该去调查以探求事情的真实性吗?妻子死去导致对任何人都产生不信任的态度,才让我对这个男孩产生怀疑吗?

还真有一具尸体,男孩停下脚步后,我和阿金都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女孩。检查后,确信了没有生命迹象。

致命伤在头部,根据损伤程度和身体歪扭着变成奇怪形状,是从高空坠落而死。

这个时候,我们重新审视了眼前的男孩。

不,阿金从开始到现在为止一直相信着男孩,应该是我重新考虑了男孩说的话。

“喂,小孩。”

走到男孩面前盯住了他:你真的杀了自己的妹妹?”

“是我杀的。”

男孩有着坚定的眼神。或许是装出来的,他的双手在颤抖着:“我是唯一的目击者,也是凶手。”

“知道杀人会受到惩罚吗?”

“知道。”男孩点点头。

听到回答后,我沉默了。

“前辈?”阿金脸上露无奈的表情,看着我。

“先把尸体带回去吧。”

“请不要这样做!”

凶恶的声音从男孩嘴里响起,他站在女孩尸体旁边,张开了手臂。

当然,我很疑惑。

“妹妹……”

他突然低下头,语气里充满了不甘心:“不要带走妹妹。”

不要带走妹妹吗?

稍微能理解他的心情。

妻子的尸体,我也不想让其他人触碰。

没有办法,就把尸体埋了吧。之后再想办法找到凶手,抓到凶手,可眼前的男孩不就是凶手了吗?

这不就可以说这起那件相当于结束了,也不用调查。

以现在的状态,也提不起劲去调查女孩是不是男孩杀的。

审问男孩只是形式上的,基本是提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当问起为什么要杀死女孩的时候。

“我就是凶手。”男孩这么说道。

除了男孩自首,这起案件还有一个地方让我们觉得方便。虽然很残酷,事实上让我们处理这起案件,省了不少麻烦。

就是他们的父母已经去世了。

 

暂时寄宿在了石警官的家里,这是他知道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之后,做的决定。

还有,会给我介绍工作,他这样说着。

确实他算是一个挺好的人?

第一个晚上,感觉很奇妙,不是在少管所的宿舍也不是在家里,而是在一个警官的家里,并且以后的日子也会跟他生活一段时间。

多少会有一些可笑,我这么觉得。

早上他很少会在家里,晚上他也很少回来。

我知道他出去调查什么,只是在无用功而已,那件事情绝对不能让他发现。

在我刑期服满之前他就已经退休了,调查的事情完全是靠着他自身的意志。不管是什么理由,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只能满足一时,代价则是会导致她的人生会再次产生巨大变化。

必须要阻止才行。

为了能掌握他得到的情报,在适当的时机加以阻止,必须忍耐跟他在一起的时间。

每天待在屋子里,没有任何娱乐性活动。没有在冰箱里准备食物,也不会烧菜,跟他住在一起只能天天吃外卖,有时候会出去吃,他不在的时候只好拿家里的钱去买杯面。

即使是这样的日子,也已经在他家里居住了半年之久。

花了半年的时间,他居然真的帮我安排好工作了。去面试就可以录用,他胸有成竹说着,可以跟正常人一样开始新生活了,将这个消息告诉我。

真的吗?能跟正常人一样。

“你为什么要杀掉自己的妹妹呢?”

他再次问了我这个问题,我沉默着没有回答。不仅是身体还没有完全清醒,还有他说出来的语气就像是在质疑我,这种气氛使我完全不想回答,也不能回答。

“当时没有进行调查就逮捕了你,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他叹着气,看起来很失落:“因为啊,当时妻子遭受到意外事故去世了,是摔死的,很傻吧?”

说出口后,他露出了悲伤又无奈的神情。

虽然很不愿打扰他的心情,但我也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石警官,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从床上坐起来,希望他能够答应我的请求。

听到我这么说,他安静下来,考虑着。

大概沉默了几秒钟,他开口说:“如果不违法的话,我可以帮你。”

“那太好了,帮我调查那些父亲很有钱的人吧。”

“父亲很有钱?”

“嗯,就是像少爷一样的人物,年纪要跟我相近的,以前是警察的你,这点小事情应该能办到吗?”

“是没有多少难度,不过你的理由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在这个世间里生存啊,像我这种失去了一切的人,如果交到了厉害的朋友,人生也许会产生什么改变吧。”

“是吗?”

“石警官,你不相信?”

“并不是觉得你有其他的意图。”

“那就拜托了!”

“好吧。”他叹着气:“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就帮你调查吧。”

到最后,他还是没有相信我。

没有办法,我是一个杀死了妹妹的罪人。

尽管如此,他还是完成了我请求的事情,这让我很欣慰。接下来找个时间,去一下石警官介绍的工作地点参加面试好了,毕竟是我开始新生活的关键。

就算是我,也不能一直赖在别人家里。还有,这是我对自己微小的请求。

现在就让我为了自己去行动一次吧。

可是没想到,在我要去参加面试的前一天,发生了突发事件。

让我感到非常意外,她联系我了。

收到她寄来的信。

这代表石警官介绍的工作,不能去参加面试了。

我没有怨言,在必须要做的事情面前,其他的都不重要。

拆开信封后,里面只有一句话。

“希望你能再次向我露出笑容。”

2.

日期是周六,地点约在小学五年三班的教室见面。

联系到他之后,我们就决定了,需要找一个地方好好谈谈。

走进教室后,看到了他。他正坐在讲台桌上,看着眼前的黑板发呆。

“雨红。”他察觉到了我,将头转了过来:“还顺利吗?父亲死了之后的生活。”

“嗯,除了已经不能再依靠母亲,一切都还算顺利。”

“太心急了啊,你才高中。”

他神情很凝重,手伸了过来:“把那张照片给我。”

那张照片,是父亲跟他父亲的合影。从身上拿出照片,递给了他。

“呵哈哈!”

看到照片后他突然笑起来,脸色苍白下来:“好可怕。”

“红,你不觉得你这个父亲很可怕吗?”

没有回答,在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全都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他父母死去的理由,以及凶手是谁。

我回答不了他的提问。

“警察发现什么了吗?”

“暂时还没有,但……好像被怀疑了,食物中毒这件事情。”

“果然……”他好像放弃了什么,低下头叹气:“我还是去自首吧。”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自首,明明不会有事情的。

“他们迟早会调查出那天晚上去过你家里的那个人是我。”

“不,去自首还远远不够,必须要让我们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得到确认,才能让事情彻底结束。”

“听好了,我们只是普通的小学同学。”他笑着说:“跟以前一样,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已经帮你想好了退路,只要你……”他从讲台桌上跳了下来,看着我。

他拿出了一张男人的照片,从装束来看是一个成熟男人。不过年纪上几乎可以肯定跟我们相近,算是同龄人。

“你以后就跟他结婚吧,我会安排你们相遇的。”

“结婚?”我愣住了。

“他父亲是N集团的大股东,而且是独生子,他很适合。”

“很适合什么?跟我结婚吗?”

“没错。”

立马拍开他拿着照片的手,眼神充满愤怒:“难道你……要决定我的人生?”

他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露出了一脸很不情愿的表情。

“红,相信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幸福。”

“幸福?你又知道的幸福是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说什么都是为了我的幸福。

我的幸福,是他。

从一开始,就只想跟他在一起。在与跟我拥有相同面容的女孩出现的那一刻起,这种想法更加强烈了。

可是看着他恳求的模样,我不禁流下了眼泪。

他急忙伸出手用指头抹去了那道泪水,就这样在我脸上抚摸着。

“红,相信我。”

 

从男孩进入少管所之后,已经过了一年。

明明是在发现尸体之前,他就已经自首了。我却从那时候开始到现在,一直被这个案件困扰着。

准确的说从那时候开始,妻子死去之后开始,我就变得不对劲了。

妻子是被人杀死的,在这一年间,时常这么想。

可能是我还没适应已经失去了妻子,不仅日常生活很糟糕,搜查行动也经常犯错误。因此不少人劝我早点退休,只有阿金没有把已经四十七岁的我当做废物。

“阿金,重新调查那起案件吧?”

他明白我说的是什么,这个要求很过份,阿金还是答应我了。

不管是不是男孩杀死了自己妹妹,我们已经将他送进少管所了。如果要重新调查这起案件,我还是希望希望以他是凶手的出发点来进行。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单纯期望着功平风是凶手。

真要说出什么原因,那不是很简单吗。如果他不是凶手,那就摊上麻烦事了。

我才不想惹上麻烦。

那么是为什么想重新调查这起案件呢,明明是不想惹上麻烦。

可能是,那个时候的事情吧。

现在才说起来可能有点唐突,那是在我发现妻子死去之前,发生的事情。

一年前,男孩的父母在家里被人杀死了。

屋里很杂乱,有一些地方很明显缺少了某种物品。就像一张围着四张凳子,然后桌子消失了,就是这样的感觉。

不是说丢失的是桌子,事实上消失的是更为实用的家具,而且,在这个家里也找不到任何现金。

我们一致决定,这是一起抢劫杀人案。

从结果来看,并没有抓到凶手。

当时男孩和妹妹正在学校里上课,放学回家后他们只能看到我们清理后的现场。没有准备好晚餐的母亲,也没有故作严肃的父亲,等待着他们的只是空荡荡的房子。

他们不断地在我们面前哭喊着。

把父母还给他们?我有这个能力的话,是很愿意。

面对小孩无力的请求,我们选择了陈述事实,但绝对不会带他们去见父母的尸体。

这样就产生了一件很微妙的事情。

小孩放学回家,父母莫名其妙消失,警察说父母已经被人杀死了。

这么一来,在男孩和妹妹心里,肯定是以为我们警察夺走了他们的父母。甚至认定我才是夺走他们父母的人,因为我是第一个跟他们说父母被人杀死了。

突然想起这个案件也没有什么用处,只是觉得很没用,发生在男孩和妹妹两个人身上的案件,不管是父母被杀死还是妹妹被杀死,我都没有将真相调查出来的能力。

现在才会执着于男孩杀死妹妹的案件。

男孩已经被判了五年的刑期,现在才去调查案件的真相,到底有什么用呢?

只会让人更加不幸。

 

站在当时发生命案的五年三班教室门口,阿金从一间教室办公室向我走来,手上好像拿着某个文件。

“前辈,这是学生名册。”

听到阿金这么一说,下意识接过文件翻开看,在名册下一页有对应的照片,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孩,接着就看到了男孩。“把学生名册还回去吧,没什么用处。”

我表现的很丧气。

“好吧。”阿金合上学生名册就转身朝教室办公室走去。

“喂,阿金!”

“怎么了?”

听到我的叫唤后,阿金将身体转向回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住他,只是看完学生名册后总觉得有一丝异样。

“男孩是五年级的吧,然后他妹妹是四年级的。”

“嗯,是啊。”阿金回答道。

“他妹妹是四年级的啊。”

“前辈,怎么了?”

“总觉得我们遗漏了什么。”

总感觉很奇怪,男孩杀了自己的妹妹,案发现场在五年三班教室内,他说过自己是凶手也是唯一的目击者,妹妹叫功凉红,比男孩低一个年级,读的是四年级。阿金拿来了五年三班的学生名册,里面贴着他们兄妹的照片。

他说自己是唯一的目击者?这也可能只是说辞问题,并不是什么线索。

“等等!阿金你手上是五年三班的学生名册?”

面对我的质疑,他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似乎在担心我。

他指了指学生名册着班级的地方,示意我去看。

我看了一眼,的确是五年三班。

“里面有男孩和妹妹的照片对吧!”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有啊。”阿金回答。

我们再次翻开学生名册,找到了他们的照片。

“但这是五年三班!”

阿金听我这么一说,恍然大悟般瞪大了眼睛。

我们发觉了,这起案件的关键点已经出现了。

男孩是五年级的,他妹妹是四年级的,不可能会出现在同一本学生名册里面。从五年三班的学生名册里,我们在里面找到的照片根本就不是他妹妹,而是一个叫雪雨红的女孩。

死去的女孩,有可能是雪雨红,男孩的妹妹还活着。

还活着,拥有同样面容的女孩,其中一人还活着。不管活着的是不是男孩的妹妹,他们三个人之间肯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很庆幸只是过了一年时间,她还作为六年级的学生在这个学校里。我和阿金调查了地址,特地守在女孩从家里通往学校的路上。

等待着女孩出现。

“阿金,拦住她。”

女孩出现了,面容比照片上相对要成熟。

“不好意思,我是警察。”阿金追上去后,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女孩先是表现出慌张,然后镇定下来点了点头:“哦……”

“你认识一个叫功平风的男孩吗?”

或许是之前我们从学生名册里找到突破点后,使阿金表现得很迫切:“就是一年前杀死自己妹妹的那个男孩,怎么样?有印象吗?”

面对阿金的提问,女孩没有产生任何细微的表情。

“男孩?”她说。

“跟你是同一个班级的,你肯定认识吧?”我这个时候也赶了上去,站在阿金变身,弯下腰向她露出奸诈笑容,想以这个行为让女孩觉得我很可怕。

“不认识哦。”

可是,她依旧没有产生任何细微的表情。

 

在他面前的是谁呢,突然这么想,他认为站在他面前的我是谁呢?

是她呢,还是我呢?

或者都不是,是她还是我,都不重要,他只是需要像我们一样的存在。

质疑着他的我,又认为他是谁呢?

与他见面之后已经过了很久,一直思考这这些问题。

最后,思考出只有我能做的事情。

来让这一切结束吧。

“金警官,父亲食物中毒致死的案件,我有话想跟你说。”电话接通后,他没有发出声音,只好先开口。

“你是?”他先是犹豫了,然后突然明白一样:“啊,是你啊,你是女儿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母亲?”

“你母亲声音可没你好听,而且之前你不是说了是父亲吗?”

被他这么一夸,有点高兴,其实他的声音也挺轻快的,不像警察的声音。

“也是。”我突然笑出声

“那么,你想说什么?”

“父亲为什么会死,其实我知道。”

“不是食物中毒?”

“电话里不好说话。”

“嗯,约个地方见面吧,我不会以警察身份去的。”

“好。”

约定地点在一家餐厅,当我走进店里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坐在里面了。这个时间段店里没有多少客人,我想,是他故意这么做的。总之很庆幸,不会在众人面前讨论父亲被杀死的话题。

之前,在功平风被送少管所一年后,金警官跟另外一个警官来找过我,当时因为某种原因没有配合他们的工作。

这次必须要配合他才行。

“首先,回答你四年前问过我的问题,当时我没有理会你,今天我给出答案,没错,我认识功平风。”微微一笑,控制住情绪:“不过我们只是小学同学,而且……”

“而且?”

“我并没有主动接近过他。”

他抬起了头,仿佛在思考,然后开口道:“原来是这样啊!”

“那你对那件事情应该有印象吧?他在小学的时候就进了少管所,因为杀了人。”

“嗯,有听大人提起过。”

“听说他死去的妹妹跟你长得很像。”

“这我不太清楚,可能吧。”

“好吧,你真的不知道那个案件?这样我就不深究了,免得让人生厌。”

我的回答,他没有完全确信,说话始终带着怀疑的态度:“那么,你找我要说什么,关于你父亲食物中毒死亡的案件,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嗯。”

我表情严肃起来:“父亲是被杀死的。”

“有证据吗?或者你知道些什么?”

“父亲出事前一个晚上,功平风袭击了我,拍了一些照片来威胁我,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做,就会在学校里到处贴上那些照片,当时我很害怕,只能顺从他。”

“……嗯,他让你做了什么?”

“只是让我明明知道父亲喝的水里掺了毒药,却眼睁睁看着他喝下去。”

“掺了毒药?”他出现惊讶的表情。

“嗯,虽然杯子是父亲专用的,但事先他动过手脚。”

“他怎么拿到那个杯子的?”

“那天晚上他也在,杯子是我给他的。”

“哦?你把杯子拿给他,还让他跟你们一起吃晚餐?”

“我是被他威胁的啊,不然他就……”

捂住脸哭了起来:“不然他就会在学校里到处贴上那些照片,我也是没办法。”

“金警官,你一定要帮助我。”露出一脸恳求的样子看着他。

希望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他眼神中充满了同情,就像当时安慰母亲的时候一样:“请放心,我一定会抓到杀死你父亲的凶手。”

“那真是太好了。”

向他露出喜悦的笑容:“功平风就是杀死我父亲的犯人,请你一定要抓到他。”

3.

每次转过头,坐在后排的那个男孩总是会惊喜地向我露出笑容。

当我想做出回应时,他马上就尴尬着低下了头。每一次都是这样,躲着我的目光。

不知不觉中,我变得喜欢上了,他这种反应。

刚开始会觉得讨厌,久了之后却渐渐适应了,甚至希望他能一直向我露出笑容。

最好不要躲开我的目光。

“为什么?”

赌气一般说出口,看向低着头的他。

“对不起。”他开口说,声音没有产生任何波动。

始终低着头,表现出不太想理我的气氛。我猜想他是不敢跟我正面对视。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我自己也不明白。

总之这让对话没能继续下去,就这样结束了。

直到见到了她,才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躲开我的目光。

看到她的时候,仿佛从镜子内看见了自己。尽管很不可思议,但我不清楚自己该表现出什么样的心情。

和我一样,她也只是站在我面前,看着我。

任何的行为和语言,都不能解释我们看见对方时所产生的感觉。

“这是我妹妹。”

非常平淡,声音依旧没有产生任何波动。感觉他只是将这句话读出来。

她是他的妹妹,对我露出笑容是把我当成了妹妹。

我是一个和他妹妹拥有相同面容的人,他会向我露出笑容,这完全是出于他对待妹妹的本能。

在他眼里看见的不是我。

我经常趴在教室窗户上,注视着他和妹妹并肩走在路上的画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自己也不明白。

到底是为什么呢?

想要的是什么呢?为什么想要呢?

“做朋友吧。”为了接近他,我终于行动了。

他看着我发呆,嘴角渐渐向上扬起,仿佛要形成笑脸。

“放学后,我们会去公园。”他开口说。

“我们”指的是他和妹妹。向我坦露行踪是代表了答应和我做朋友吧?

我会去公园的,哪怕只有我一个人。

“你来了啊。”

看见我之后,喊了起来,是他声音。和他妹妹一起,站在树下。

走近之后,发现除了那棵树,还有着另外的东西,一张残破的长椅。

支架式用铁管组成,木制坐面。不知道的是人为还是自然产生,长椅坐面消失了一大截,铁架子完全暴露出来。

“是我弄坏的。”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思绪,他开口说。

“啊?”

“这样就没有人会坐这张椅子了。”

“为什么?”我疑惑。

“为了我们自己。”

开口的是妹妹。

棕色上衣,灰裙子,是学校的制服。

与他一样,我也是这样穿着,

她站在他边上,就仿佛是我站在他身旁一样。事实上她是她,我是我,只不过面容碰巧相同。

“……”

“来玩鬼抓人吧。”她突然提出来,又接着说:“你当鬼。”

说的时候直直指向了我,很明显是要让我当鬼。

“当鬼?嗯……好。”

为了不引起冲突,赞同她的意见会比较好。

从一至一百,慢慢的数完后。把闭上的眼睛睁开,面前已经没有了他们的身影。

仿佛被抛弃了一样。

独自站在原地,什么都不想做。

这是一条用石砖铺成,弯曲的小道。过道两侧都种着树,很多树。两棵树之间有着相当远的距离,每一个间隔中还固定设置一张长椅。面前那张残破的长椅也不例外,也是存在于两棵树之间。

为什么要弄坏长椅呢?

弄坏长椅导致没有人会坐在上面,理由则是为了他们自己。为了在他们到来之前,这个地点不会被人抢占去而实施的行为吗?

我理解不了其中缘由。

也不想承认他只是在做坏事,为了独占这张长椅,以及这个地点。

将长椅破坏虽然不能完全导致没有人会坐上去,也不能杜绝靠在树上的人。事实上,就算不能导致任何结果,也没有关系。

如果这是他的想法,那就足够了。不管有没有造成效果,他已经这么做了。为了自己,做出破坏的行为。

“回家吧。”

这个声音,是他。

带着惊喜,以及理所当然的表情,来到我面前。这个时候忽然感到了不妙,忘记了自己正作为鬼,要去抓住他们这件事。

不过,他说回家吧,是什么意思呢?

“不是妹妹哦。”

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我,内心里有一些失望,还有一些嫉妒。

知道我不是妹妹后,他再次低下了头,露出尴尬表情。

当时很难理解他为什么会喊我回家,现在想起来,果然是把我当成妹妹了吧。

说实话,不怎么愉快。

是呢,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呢。

幸运的是,以今天为契机,和他成为了朋友。公园为地点,每天放学后都会在那张残破的长椅边上集合。

有时候只是单纯说说话,更多的时候则是他妹妹会提出消遣的方法或是游戏。

我负责在场,他负责顺从。

这些都不重要,我想要实现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愿望。

希望,他不会再把我当成妹妹。

“雨红。”

“嗯。”我回应。

他靠在树上,眼神中透露出想跟我谈一谈。

要对我说什么呢,在妹妹还没有过来之前,他想要说什么呢?

“对我来说,你很重要。”

尽管他喊了名字,还是要确认一下比较好,万一他真的又把我认成妹妹,那该怎么办。

“不是妹妹哦。”

“嗯,我知道。”他发出的声音很小,不过我还是能听见。

他知道吗?我不是妹妹。没有认错人吗?他明白自己现在是跟一个叫雪雨红的女孩说话吗?

总之难以置信,他会没有把我当成妹妹。

“为什么?觉得我重要。”

“不明白。”

“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没有把你当成妹妹,也没有把你当成任何人,只是单纯的觉得你很重要。”

说着话,将头低下去的他,似乎在考虑什么。

这不重要,他已经对我讲出了自己的心意,现在需要回应他的,应该是我吧。

他抬起头,看向我:“很奇怪吗?”

这是第一次见到,他皱着眉头的表情。

“不会啊,没有感到奇怪。”

还有,这也是第一次,跟他真正的说上话:“我很高兴。”

再次希望,他不会把我当成妹妹。

那是因为有时候,他不会很快就分辨出我不是妹妹。

不过由于这个原因导致了我跟他的关系会越来越好,这正是我所期望的结果吗?

这种结果真的好吗?

如果不是结束的那一天到来,和他的关系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呢?

那一天,只有我独自在公园里。

他说和妹妹有事情需要先回家,要晚一些才能过来。可是过了很久,他们还是没有出现。

躲着我吧?一定是这样。

没来由的气愤,从内心喷发出来。这个时候在旁人看来,是一个表情凶恶的人吧。这也是事实,我很生气,脸色非常差。

全身心都在愤怒,使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接近,

结果犯下了大错。

“没有关系吗?”

对我说话的人语气很温柔,像从成年女性嘴里发出来的声音。

她只是一个想要帮助我的好人,如果当时我能发现这一点,或许能让之后发生的事情产生细微变化吧。

见我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木偶一样在原地,她做出了行动。

由于体型上的差距,能感觉到她为了更加接近我,以蹲下为目的,缓慢地弯下腰。

“发生了难过的事情吧?”她再次开口,语气更加温柔了。

“烦死了!”

大喊着挥动手臂,撞倒那个成年女性,导致她身体往后摔倒。

就这样,发生了惨剧。

就凭我是没有办法让一个成年女性摔倒,主要原因是她正准备蹲下来导致身体暂时失去了平衡能力,手臂才能轻易撞倒她。

只是摔倒,她站起来就没事了。

本来是这样想着的,可是……

那张残破的长椅仿佛从我注意到它那一刻开始,就盯上了我,让这种天真的想法彻底消散了。

支架是用铁管组成,木制坐面。

因为他做出了破坏行为,长椅面积消失了一大截,铁架子完全暴露出来。

我站在长椅前方,那个成年女性则是在很微妙的位置。

在事情发生,眼前出现可怕的结果之后,我才发现长椅支架并不是光滑的表面,而是往上突起,如果单独分离出来,就像一根根铁管插在地上。

她撞到了铁架上,突起的部分刺穿了脖子,身体像玩具一样挂在上面。

我杀了人,面对这种场景,恐惧还是压制住了罪恶感,一心只考虑着要逃离这里。

就在准备逃跑的时候,我发现了。

他正在看着我。

被他看到了,我杀死了一个人。

是什么感觉呢,被他看见我杀了人这件事。或许现在会试着想着他怎么看待我,不过在当时我只是害怕的连发出声音都不敢。

蹲在地上抱住膝盖,全身发出冷汗,脸上布满惊恐。

“没有关系。”是他的声音。

我杀了人,他什么都没有问。看着我,脸上渐渐地露出笑容。

“没有关系,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呢,我可是杀了人。

我抬起了头,看向他。

又是理所当然的表情,上次把我认成妹妹,这次也是吗?

他将手伸了过来,抚摸着我的脸。

“红,相信我。”

相信他吗?

听从他的指示,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完全忘记,即使警察来询问,也要相信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女人死去的事情。让我竭力使自己与事情撇开关系,他却在到处散布着谣言,告诉人们那个女人死去的消息。

这样的行为会造成什么结果,我不明白。

不管会发生什么,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相信他。

“那是警察的妻子。”

某一天,他突然正经的说:“死去的女人。”

那个时候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消散,他说的是那个女人。尽管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还是疑惑着。到底在疑惑什么,我自己也不明白。

“怎么会……”

我会被抓吗?毕竟是警察的妻子,肯定不会放过我吧?

“害怕吗?”

“有点……”点了点头,向他流露出求助的表情。

“没有关系,人死去是正常的,被人杀死也是正常的。”

“我不明白?”

“那个女人死去的那一天,父亲和母亲正好也被人杀死了。”

“……”

“那是?”

“是你父亲杀的。”

他看我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情感波动,话里的内容却让我震惊。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父亲是杀死他父母的凶手,我却没有对他产生怀疑,完全信任他。

我明白,我在意的不是真相,而是他怎么认为。

你父亲是杀人犯,你也杀了人。我觉得,这是他想对我说的话。

明白了自己的罪行之后,我认为他和妹妹如果对我产生厌恶感,那也将会是理所当然。

尽管我并不想承认这一点。

“雨红,是朋友吧。”

在五年三班的教室内。

我站在窗户边上,她从教室门外走了进来。

在到达我面前之后,她开口说:“雨红,是朋友吧?”

除了眼神,其余的大概都跟我一模一样,她的脸。

“当然了。”我回答。

“哥哥的朋友?还是我的朋友呢?”她歪起了头,摆出疑惑的表情。

“我不明白?”

“哥哥和我,你只能选一个。”

“……”

这个问题难住了我,只能苦笑着。

“当然是喜欢跟我做朋友吧。”

她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自说自话表现得很高兴的样子:“哥哥,那种人,雨红是不会喜欢的对吧。”

“对吧?”我不明白,她在确认什么,她到底要说什么。

“……嗯。”是这样吗?“嗯。”

我只能赞同她。

听见我的回答后,她盯住了我,渐渐地露出笑脸:“那么就不要再接近哥哥了。”

“……”

这一瞬间,她散发出厌恶和仇视,使我很难开口回应。

“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却和哥哥那么亲密,真恶心。”

面对充满恶意的她,只能感到恐惧:“讨厌我吗?”

“没有啦。”她露出抱歉的表情:“喜欢哥哥,也喜欢你,但是讨厌你们在一起。”

“为什么……”我很害怕,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让我们很为难呢。”

“为难?”

“对于这件事情,哥哥也痛苦着呢。”

“痛苦?”

“因为我吗?”

“是啊,因为你的出现,我和哥哥都痛苦着呢。”

“怎么会。”我露出很难看的表情。

“所以你……”

她皱起了眉头,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抬起了手朝我推了过来:“消失最好了。”

推动着我,她也向前倒去。脚被倒在地上的椅子绊住,整个身体扑了过来。

不是故意的,推开我之后,她脸上就露出了害怕的表情。那是因为,她已经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了懊悔。

只要放弃抓住窗沿,身体失去支撑点,就会穿过窗户从空中坠落,失去生命。

这样做能让我赎罪的话,我会感到非常庆幸与欣慰。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