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像那樣造作、虛浮地渡過整個人生的話,
不如就此盛大的死去吧。
即使生活在窄小的籠子中,
我也渴望狹隘的自由……
螻蟻般死去
時間是初冬的下午。
寒流自鄂霍次克海南下,拍着窗戶,從老舊木造公寓的縫隙里鑽進來。我點起火盆,一邊想着這具身軀的不便利性,一邊蜷在火炭邊打盹。
“真理!(mari)”母親的尖叫聲似乎就要在耳邊響起來,但是今天她不在家,所以像這樣放肆一些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母親是個目不識丁的漁婦,自從在上個月的飯桌上偶爾和她說起學校教材中講述的關於一氧化碳中毒的知識,她就開始對火盆極為抵觸。
“不要含着米飯說話!”記得她當時這樣尖刻地指着我,“沒有教養。”我囫圇吞下飯,淡淡地說起火盆中毒的事。實際上,在我提到“中毒”這個詞之前,她都只是順耳聽聽的態度,但那之後表情完全變了。“中毒?像是河豚毒那樣的?”她大呼小叫,這並不奇怪,因為才在前年,伯父就因為食用河豚中毒而去世了,入殮前的屍體扭曲得很難看,幾乎失去了生者本來的面目。她對着火盆一臉鐵青,我試圖向她解釋一氧化碳和河豚毒是不同的東西,卻收效甚微。在她眼裡,這兩樣東西帶來的“中毒”的結局是一樣的,況且學校課本上說的是科學的東西,她喜歡新興的技術,只要帶着“科學”這個詞,就會讓她打心底里崇拜。
她在我那個寫做“永野真理”的名字里,毫無保留地訴說著她的渴望。因此,國中畢業后,我並沒有在當地就業而是進學,目前正是時髦的女高中生。
碰碰。
迷迷糊糊中聽到大門晃動的聲音,沒有人會在寒流南下的大風天來訪,那應該是風捶動門的聲音。
我默默地抱怨起公寓的老舊。
碰、碰碰。
撞門聲更急促了,而且帶着節奏。難道真是有訪客嗎?我在火盆邊懶懶地滾動,提起耳朵去判斷那聲音。大門還是持續發出響動,拍門的力道越來越大。
啊……果然是客人嗎?我不情願地爬坐起來。只要稍微遠離火盆,那從牆縫鑽進房間的冰冷空氣就會讓人發顫。
“來了,來了。”
小跑到門口,捶門聲依舊持續着,真是個沒禮貌的客人。
舊式的拉門被捶得有些脫軌,我一口氣使勁拉開,來客拍門的手差一些就直接招呼到我臉上。
唉?那是……
比我稍微年長几歲的面熟女人站在那裡,穿着有些不合時宜的簡單套裝——秋裝。北海道冬季的大風天里,這簡直就像在尋死一樣。
“Mary!(瑪麗)”
我還沒有認出她,對方就急急地扶住我的肩膀大喊。她因為驚恐而扭曲變形的臉孔倒映在我的眼裡,像個瘋子……
“啊?你是……哦……是你……”
沒有多少新陳代謝的緣故,即使急促地拍了很久的門,也不見明顯疲憊的喘息聲。她並沒有因為我認出她而有什麼稍微安心之類的變化,而是幾乎哭喪着臉看着我。
來人是箇舊識,是個同我一樣,從事某個說出來不太像話的工作的同僚。許久未見,她居然能好好的認出我來,讓我稍微吃驚。
然後,她讓我更吃驚了。
她,顫抖着縮起身子,大哭起來。
“瑪麗……我……”
“我不想像螻蟻般死去!”
我看着她坐在茶桌對側,淺淺的吮着茶水。
讓她勉強鎮定下來花了我很大功夫,扭着手掙扎時打翻的橘子滾的滿地都是,我跪着一個個拾起來,抱在懷裡的橘子偶爾滑落一兩個,我手忙腳亂地去收攏臂縫,卻惹得橘子們更歡脫地跑出來。
啪嗒啪嗒啪嗒。
黃橙的球彈跳着,看着這樣狼狽的我,她帶着淺淺的不屑嗤笑。
“你像黑蟲子一樣在爬呢,瑪麗。”
“比你剛才的模樣好多了,阿迪。”
聽着“剛才的模樣”,她不滿地眯起眼睛。
我回想着她哭倒在門前,由我扶着肩膀扛進屋子的狼狽模樣。當時她幾乎失神地癱軟手腳,讓我花費了相當大的力氣搬運她,中途還踢翻了一個矮櫃,從裡面灑出不少紙片。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人到了我的房間后還同屍體般不斷發散陰氣,我很想當下就去收拾好側翻的矮櫃。如果母親回來看到這景象,不知會如何發牢騷。
說起來,母親要什麼時候回來呢?我不大希望母親見到這個訪客,但要是……要是這傢伙就這麼滯留到全家人都回來的時間,該怎麼介紹呢?
名字叫Alfredy(阿爾弗雷迪),除此之外,我一時想不到該如何繼續描述。碧色眼珠白金髮色的異國人,國籍呢?至少不能說她是蘇聯人,而我也不大想說她是美國人,那大概會導致母親瘋狂追問起阿波羅登月的事,對了,或許還有麥克阿瑟,那已經退流行多少年了,況且已經是個死人,以阿迪那張約摸20上下的臉,如何也不該談起那些陳年舊事。
但母親是個例外。
她總會向父親表達“想到遠方去”,這般的夢想,她自出生以來就被捆縛在這個極東而又極北的彈丸之地,直到收音機打開了她的窗戶。這或許也是她堅持我升學的原因,“成為大學生吧。”她對我這麼說的時候,父親會略微不快:“只要有一個在外的人就夠了。”
我放棄了撿回所有橘子的打算,在桌邊坐下選了一個剝開,阿迪默默地看着我揉搓着橘子,接着,用指尖戳破皮。
噗。
酸酸的氣味從橘皮里漏出來。
“啊,死了。”
她呆看着我單方面的廝殺,同情起果子。
“這是——橘子。知道嗎?”
這傢伙,不食人間煙火。
“知道,別把我當那麼健忘。”
“這東西,從樹上被摘下的時候,就已經死了那,之後都只是漂亮的屍體。”
“是嗎?”
“但是它裡面有種子,會發芽,生成一棵新的樹。”
我嚼着一瓣,吐出兩粒軟核,放在橘皮里。
“你到底要說什麼?”
她頹然看過來。
“是要糾正你那該死的生死觀。”
她看着我,表情難以形容的畸變着,最後揪成一團。
“那又有什麼用!”
她絞成一團的面孔重新淌起淚來:“你知道吧,Grabyss(格拉比斯)大人死了!”
我看着她,她也回看我,時間就這樣靜止着。
“嗯,我知道。”
“為什麼你能這麼冷靜?”
“啊……第一次聽說的時候我也很驚訝,但畢竟已經過去一陣子了。”
我翻翻回憶,第一次聽說格拉比斯先生死去的時候,我,還有當時在場的人,無不是目瞪口呆,那樣偉大又久遠的存在死去,對任何人都直如天方夜譚。“真的死去了嗎?”甚至這樣的懷疑都持續了很多年,直到他的繼承人——那個白衣白髮的少年來訪,這個疑問才被確證下來。
“所以……”她咬着嘴唇,“連那樣強大的人都無聲無息輕易死了,我們……我該怎麼辦?”
“我一定會被簡簡單單就殺死的,像螻蟻一樣被殺死的!瑪麗!”
她尖叫起來,讓我不知如何是好。
“有誰能殺了你呢?”我乾巴巴的反問她。
“和誰無關!我不要被殺,我不要就那樣死去!”
她給我一點精神失常的癲狂感,讓我不想理了,她是個累贅,就是個累贅,我一開始就不該多事的關照她。
“可是,被生下來,就註定有死去的那天,這是因果啊。”
區別是有些人豁達的面對終有一天會來臨的結束,另一些人中的極端則是瘋狂追求不死,阿迪她,必然不會是前者。
“……我只是,不想就這樣死去……”她慢慢的說,“有誰知道格拉比斯大人的死因呢?她是怎麼死去的,被誰殺死的?”
這答案大概是無法探究了。
“喂!瑪麗,不覺得可怕嗎?有什麼力量在慢慢成長,等待着把我們殺死……”
“你不要有太多妄想!那位先生的死亡也只是必然的事,只是巧合的,在我們這一代時候死去了!”
“但你不覺得這個時代有些不對勁嗎?”
“你睡的太久了,阿迪!”
我稍微惱怒地吞下一瓣橘子,有一點涼的汁水在喉頭漫開。
“格拉比斯先生也是,總是在沉睡,結果一睡就死去了,這個時代那個時代什麼的,明明你們什麼都不懂!”
“但是,瑪麗!人類,爬上月亮了!”
我心一怔,想着,原來這個人不是一睡不起,什麼都不了解啊。這麼說來,她說的“時代不對勁”也不算是她純粹的神經過敏。
電視報道的那天,母親興奮的對我喊了很多次,人類登上月亮了!人類登上月亮了!月亮上沒有白兔搗年糕呢!讓我過了幾個月依然記憶猶新。
但是,我並沒有因此對人類感到害怕。
要說這個時代,確實是被趕着那樣,跑得飛快。彩電、機車,突然就從什麼都沒有的地方蹦了出來,讓人嚇一跳的快。
“瑪麗!”
她又喊了一聲,斷了我的思緒。
“你不覺得,人類很快就會擺脫這個世界的因果,就這樣全部跑上月亮去,高高俯視着,把我們全部殺掉嗎?”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我開始猜測起多年未見的她,在這大風天造訪的理由了。
“格拉比斯大人死了!我們也一定會死!我不想像螻蟻一樣被殺死!”
她重返瘋狂,大哭起來。一開始從她身上感到的違和感,像陰魂一樣沿着我的後背爬上來。
“那又怎樣?為什麼一定會被殺呢?”
“Mary!!”她半吊著腦袋,頓時像極了幽靈,“你明白,我們沒有生老疾病……”
“……確實……”
“這樣的話……我們、只有被殺才會死去啊!瑪麗……我不想,像螻蟻一樣被殺!!”
“人類……正在變強……瑪麗!那樣的傢伙們,會變得越來越大,總有一天會把螻蟻一樣的我們踩扁……”
“夠了!阿迪!”她以幾乎要掀翻茶桌的氣勢揮舞起手腳,“你到底……”
“殺死他們吧,瑪麗!把威脅我們的東西全部殺死吧!”
啊,我突然明白了,她一定是為了尋找殺死全人類的共犯而來。
在這個冰冷的大風天里,寒冷和殺意有着相似的氣味。何等離譜,何等藐視、踐踏生命!我眼前浮現起無數生靈呱呱墜地又隨着時光流轉一個個被收割的歷程,生命是可畏的,但不是因為他們在進化發展才恐怖。
“我……我絕不會,像螻蟻那樣去死!”
“但是!你並不是螻蟻!!”
我的上身越過暖桌,張開臂膀,用力搖着她的肩。
無非是某人的死亡,居然會荒謬到連神的睿智也這樣掠奪殆盡了嗎?
“你不是螻蟻!”我再一次,再一次地喊,“你是神!光之神,Alfredy(阿爾弗雷迪)!是凌駕眾生的神,光之阿爾弗雷迪!”
“你,不是螻蟻!阿迪!”
她慎慎地抬頭看着我,面對自己的名號,露出像破殼的雛般敬畏的表情。
我那從事着不太像話的工作的同僚——正神第四位,光神,阿爾弗雷迪。她是沉睡了太久,以致於忘記了自己的本分,還是在庸庸碌碌的漫長歲月里,偏離了航向奔着其他坐標而去了呢?
我略微明白這種心情,有着與人類幾近一致外表的我們,對着外形相似的他們,難免會產生一些共感。時而嚮往,時而敬畏,時而藐視。而當我產生這些感情的時候,那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便從止水般的時間裡脫離出來。
我在這之中誕生了慈愛,而她卻產下了恐懼和殺意……
是的,我、我們,曾經也是人類,在冠上神之名,超脫時間的禁律成為世界守則的管理者之前,也曾經是人類。也會誕生這樣那樣複雜又扭曲的情感,在那樣的情感中或喜或悲。
神明和人類。
那麼飛禽走獸,魚群爬蟲,或者緘默着搖動樹冠的植被們呢?
無論何者,都是抱着各式的感動生存的!時而是花與月,時而是白刃與荊棘。我們與他們,就這樣各自走着各自的康庄大道。然而,即使道路不同,也絕無貴賤之分。作為神明,在經年累月地眺望眾生中,我也逐漸明白,正是因為知曉抱着花的芬芳,才明白了懷着刃的苦痛。
唯一的不同是我們活的太久……時間會把某一種感觸磨礪地尤其尖銳,過於叛經離道的管理者會被剝奪職權,這就是神的死亡和終結。
這個人正把自己孤立出生命的範疇,走向虛妄之塔……
那是滅亡之途。
“為什麼要覺得自己是螻蟻呢?”
看着她就這樣獨自遠去,我做不到,我拚命地追上去,用現世的規則去再一次綁住她。
“只有自認為是螻蟻,才會那樣羞恥地苟活,”我站起來俯視她,“蜉蝣會因為朝生暮死的短暫生命而絕望嗎?紅杉會因為屹立千年的孤獨而嘆息嗎?”
“螻蟻會自認為自己‘軟弱’,而放棄生存嗎?”
我努力地轉移她的視角,想要儘可能的消去她一點恐懼。
“給其他個體貼上‘強’或‘弱’的標籤,這只是旁觀者的評價,作為那個個體的存在意義,只有那個個體自己才能真正決定!對於我們,也是一樣的!”
啊,啊!正是如此,生命之輪才循環往複地滾動着。懷抱着作為“個體”的小小孤獨,調製出屬於自己的獨特色彩,在生命的長卷里留下一筆,無數的“一筆”交匯出絢爛的彩卷。短暫也好,漫長也好,甜蜜也好,傷痛也好……有光即有影,有生即有死,正是這樣才是世界,才是生命。
沒有哪一個是低賤的,是不被需要的,在偉大的歷史長河裡,一切都只是一筆,短短而又必須的一筆。
“你很強大,非常強大,你並不是你想象中的螻蟻。格拉比斯先生的死,一定是天命的定數,存在之物終有一日回歸虛無。”
“我……強嗎?”她擦掉下顎的眼淚。
“嗯,是啊,”我走到她身邊,慢慢坐下,食指和中指按在她胸口上,“感到了嗎?你的心臟重重地跳着呢。阿迪,你難道不是自以為軟弱,才覺得自己像蟲蟻一樣嗎?”
“不!我……”
“格拉比斯先生的力量很強,與我們相比,他的確非常強。但並不因為這樣,我們就是軟弱的一無是處的東西,每個生命都有他獨特的價值,獨特的強大的地方。”
“吶,螻蟻,也是偉大的活着的啊,阿迪……”她在我的攻勢下,想要辯護什麼,我微笑着堵住了她的反駁,“背着比自己重幾倍的東西,建造出對它們而言就像山一樣的城堡,是非常強大的生物啊?”
“現在的你,難道是像螻蟻那樣,強大的活着嗎?”
她的臉上,露出恍惚悵然的樣子……我看她至少不再哭喊着想開始屠殺,於是懷着一絲狡黠的滿足站起來。
環顧四周,殘餘的幾個橙子四下里散着,之前打翻的矮櫃里飛散出紙張和印鑒。我看看掛鐘,母親,大概是快要回來了吧?快收拾殘局,把那傢伙打發走吧。
然而生命的意義,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用短短几句就說的明白的……
我撿起印鑒,放進馬口鐵的盒子里。
不知在哪裡悄悄死去的Grabyss(格拉比斯)先生,是微笑着看着生命的餘燼倒下的嗎?
闔上盒蓋的時候,我看到斜躺在馬口鐵盒子陰暗角落的印章上,現在這個肉體的主人——永野真理,母親的名字。
生命,真是太有趣了。這裡的人類,把名字刻在硬塑膠上,關在小小的盒子里。
這個印章的主人,或許一生都會封在這個小小的盒子里——這個凍土的北方島嶼上。但是我似乎看到,母親的心,在遼遠的大空里翱翔。
——下次,一起去札幌吧。
——念高中吧,真理!
她還會不顧父親的反對,在親族會議上和叔父們據理力爭。
——什麼日本國滅亡!我們真理要上高中、念大學,現在可不是只有你們男人的時代了!
她不知道,她的“孩子”正以旅行的觀測者的視點,看着、記錄著她。不過,即使這樣,我也覺得溫暖有趣。
這正是某一種的生命啊。
◇
Mary(瑪麗)她背向我離開了。
在乾草味地板上匍匐着的我,卑微的,連螻蟻都不如……
瑪麗她是這麼說的。
她不畏懼人類,也不畏懼死亡。
我抬頭看她的背影,多麼高大、多麼自由,我感到一陣似乎隨時都會把我碾斃的威壓。
我不是螻蟻。
瑪麗說。
不是螻蟻!
我是神!對了,我是光之神。只有同等地位的存在或是高於一切的因果才能殺死我們……我絕不會輕易被殺死,不是螻蟻,我不是螻蟻!
我強嗎?我想要確認……想要確認!
“Mary!!!”我從坐墊上踉蹌地站起來,哽咽着喘着粗氣,大跨步向那個背影衝過去。
咕呲——
我一邊向前沖,一邊握緊右拳向她的後背猛擊。
咕呲——咔嘰——
拳頭上傳來溫熱黏稠的觸感,人類的身軀脆弱的像泡沫一樣,我一擊就洞穿了她的胸膛。血液的銹鐵味和橘子酸甜的氣味一起蕩漾在漏風的小屋裡。
我隨意地抽出手,瑪麗的身體像破布一樣倒下來,雙目大張,一顫一顫地動着嘴。
肺部被穿透,就不能像樣的發出聲音了。
“啊哈哈哈!瑪麗!你現在,簡直就像螻蟻一樣啊!”我大笑,看着她瞳中的光芒逐漸暗淡,沉沒在黑暗裡。
“你死的,像螻蟻一樣!”
我仰頭高呼,我很強,我很強!我並不是螻蟻!活着的充實感前所未有的強烈地向我襲來。啊,如此這樣,可能會將我殺死的威脅,就少一個了!
同伴的屍體躺在我的腳邊,我用被鮮紅色浸潤的腳碾她的頭。
正神第十四位,意志之神——Mary(瑪麗)。這個愚蠢的女人,為了尋求絕大的世界意志而在無數的生命體內巡遊,最後連自己真正的身體都不知遺失在何處。
“所以,你才會這麼容易就被殺死!”
我最後看了一眼她凄慘的屍體,笑着離開了。
啊,好痛,胸口很冷,空空的。
快!快拋棄這個身體,去下一個地方寄宿吧!
可是,為什麼?出不來?空間被其他力量隔斷了,我的靈魂無法脫離……
啊,好痛,好痛……
——去念大學吧,真理!
母親……這個身體主人生母的聲音,不合時宜地在腦海里回蕩起來。
——對了,去東京,去東大吧!到時候,帶媽媽去看看銀座吧!
我曾經用其他身體去過那裡,不過如今的銀座是怎樣的?
——去看櫻花吧!
嗯……上野的櫻花,很美。
——去吧,真理,去吧。
那是個被嚴冬凍壞了腳趾的殘疾女人,一跛一跛地,在冰封的土地上行走,可是有時候,我覺得她在飛翔。
嗯,好的。
母親……
我將要……
1969年11月21日下午4時23分,永野真理(Mary),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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唧唧歪歪的PS:
1969是個很特別的年份,當然那個年份我還沒出生,只能參照部分史料去估測那個年代。
幸好出場的角色都不是人!讓她們的價值觀不接地氣一點問題也不大。
1969呢,是全世界科技騰飛的年代,泡沫經濟,革*命、還有戰爭的餘波,各種各樣的東西混雜在一起的瘋狂而又不安的年代。
阿波羅登月,日本恐怖*組織“赤軍”的誕生,在東京轟轟烈烈學生運動,美國尼克松總統上任,中蘇珍寶島戰爭。把日本這個小國推上一個及其動蕩的地位。在“赤軍”影響下,產生了親中的革*命氛圍,但是親美派的勢力依舊巨大……的,這樣的年代。
北海道因為靠近蘇聯掌控北方四島,對毛子的怨氣非常重,這裡出現的是一個穩健親美派漁民家族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