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Dream of the world for me and“fantasia”
忐忑不安的心情。
成为警察已经将近一年了,这样的紧急出警早已是家常便饭。真不知道这不可名状的不安是从何而来的。
仔细想来,第一次出警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忐忑吧。
邢治不知道自己这些莫名其妙的不安是从哪里来的。从警校毕业,成为刑警之后,他一直把自己想象成一块金属,一把武器。工作时锋芒出鞘,平时则是蓄势待发。
他是少有的把自己揶揄成“国家的暴力机器”的人,这份奇妙的幽默感,他认为来自于自己的老师,“暴力机器生产工厂”“生产流水线”“标准件检验”,这些都是他老师的常用词汇。
这个时代是人类历史中犯罪的高峰期,魔高一尺,道就需要高一丈。需要更多的兵源投入到对抗犯罪的战争之中,公安系统做了不少的调整,比如缩短警校培训周期,比如提高警察的薪资待遇。
邢治认为,像自己一样,出于纯粹的维护社会秩序的责任感而选择成为警察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都瞄准了优厚的待遇,不过不可否认的是,那确实是能配得上相应的高风险的诱惑。
在纷繁复杂的思绪中,邢治总算找到了不安的症结所在。
自己考虑了不应该考虑的事情。
就在这一次紧急出警之前,二叔突然来拜访。
一番寒暄之后才知道二叔是来有求于他这个刑警的,“阿治,我就是想来问问,看你能不能帮忙给我的档案上添上点犯罪记录。”
邢治当时就愣住了,不太能理解这番话的意思。
话说开了才知道,二叔是打算购买犯罪保险,但是,保险公司的评定结果给出了极低的赔付率。本来二叔就是一个与犯罪无缘的普通老百姓。
如果邢治能活动一下,帮二叔添上点犯罪记录,二叔就能获取利润可观的保险金,毕竟与犯罪无缘的二叔是不会想心思在保期内犯罪的。虽然有点诈取保险金的嫌疑,但是似乎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邢治却总觉得有一种怪异感,心里纠结不堪,更有一丝丝迷茫升腾而起。
二叔看邢治一副犹豫的表情,渐渐失去了耐心,最后直接撂下话走人了,“阿治要是觉得难办的话,我也不为难了。我也只好自己去做了,到时候还是要麻烦邢警官照顾啊。”
然后邢治被叫出来出警。
他现在想明白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二叔是打算用最简单的方法添加犯罪记录吧,只要去犯罪,被抓捕就好了。
但是自己确实考虑了多余的事情,他想到。
自己应该是社会秩序的末端,犯罪保险也好,诈取保险金也好,这些都是与秩序相违背的。
机器是不需要多余的思考的,只需要运转就好了。既然身为维持秩序的暴力机器,那么所以破坏秩序的存在都需要被清扫。
那个时候,自己不应该纠结,更不该有哪怕一丝迷茫。那样就否定了自己身为暴力机器的事实。
应该果断拒绝。这样才算的上合格。
——只有秩序才是最高的正义。邢治回想起了自己老师的座右铭。
——秩序之外皆是私刑,与罪同毒。
这是后半句。
突然地,邢治抓住了一线灵光。
这不是推论而是结论——犯罪保险是诱导犯罪的社会毒瘤。
邢治的思路非常明晰:犯罪保险就像一场赌局、一场恶魔的游戏,金钱的诱惑摆在那里,但是需要用犯罪当入场券,这是第一重诱导犯罪,从内而外地诱导。更不用说进入赌局后,买保险的商人身为庄家,身为主持的恶魔,他们是不会吃亏的,他们必然会赢,这是第二重诱导犯罪,从外而内地诱导。
甚至第二重犯罪诱导已经被证实了,只可惜被那帮狡猾的狐狸钻空子溜掉了。
——秩序之外皆需制裁!
此刻的邢治,运转情况良好。
◇
在无尽的沮丧、失落、绝望之中不断开导自己,升起又落下,从释怀跌落叹息只要一瞬,从自暴自弃爬升到开朗只要一息之间。
在这样的混沌中,我究竟挣扎了多久呢?
最终拯救自己与崩溃边缘的是对自己说的一句“卷土重来就好”,以及些许被遗忘在记忆角落的“资源”。
被搜查过的房间杂乱无比,警察行事也是毫不讲究。
翻找出电子钟,回来的时候是接近中午,现在已经夜晚了。日期还没有变更,自己恢复的还是蛮迅速的。
从电子钟的小机关里取出一把钥匙,我衣衫褴褛地走出公寓门,内衣的肩带很明显地露在外面。
衣着打扮最能反映一个人的精神状态,不过现在为了节约时间,同时又只是在公寓大楼内部移动,所以就没怎么在意。
向上爬了两层楼,这种时候两腿比电梯来得快。
用刚取得的钥匙打开了作为安全屋的公寓的门。这里算是伙伴们留下的私产吧。
简单的淋浴,冲去了脸上的泪痕。身上的衣服里里外外都换了个遍,能找到的合身的外衣就只有一套红色的运动服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初中时候的秋季校服,大概是设计的很像吧。
然后就是重头戏了,我循着稍微游戏模糊的记忆,笨拙地把房间内的暗格一一打开,把那些“资源”暴露在空气中。
进行到一半,水滴从湿漉漉的长发上滴下来时才想起来安迪说过的话“她们都是珍贵的道具,要好好爱惜,尤其要保持干燥避免潮湿。”只好先停一下,没有找到电吹风,只好把先把头发盘起来用毛巾包住。
一番忙碌之后才发现自己做过头了。
房间的地板上铺满了枪支、弹药还有爆炸物。是的,那些“资源”就是这些暴力道具。既然暴力可以维持秩序,那么同样的,暴力也可以成就正义。
我还要继续自己的正义,金钱能够完成的救赎,有足够的力量的话,大概同样也能完成吧。至少部分是可以做到的。
至少做着试一下吧。
整理了一下装备,挑选了用着顺手的武器。这里藏匿的枪支大概包含了安迪的一部分收藏吧,各式各样的,不认识的居多。没有试枪的条件,所以“用着顺手的武器”也只能从叫得出名字的里选。还要考虑隐蔽性,毕竟自己是要带着这堆危险品上街的。
最后选定一把五四式手枪,一把雷明顿M870,再加上一颗震撼弹。本来我是不情愿带上多余的武装的,一把手枪就足够的,在我看来,绝大多数战斗只要一颗子弹就可以解决问题,在足够近的距离、无法回避的方向上开火就好了。不过在整理武器的时候找到了三脚架包和单反包。霰弹枪可以放在三脚架包里,单反包则用来装震撼弹和弹药。第一次用自己不熟悉的方法,多一点准备也是好的吧。
服装方面就是那一套运动服了,运动服足以藏住那把五四式了,为了更方便运动,我把运动长裤换成了紧身五分裤。
全副武装之后,照照镜子,自己就像是刚入报社的新人记者,那种怀揣着新闻梦想的小女生,满大街拍新闻直到深夜才算有点收获。
就这样踏入黑暗中的城市吧,今夜的我,大概会和虚构作品中的超级英雄一样,成为正义的伙伴吧。
夜晚的城市收敛了光影,地面上的灯火夺取了星辉。即使是城市,这个时间的夜晚也应该是很安静的,不过在这个时代,仔细听的话总会听到若有若无的警笛声,这也是一种时代特色吧。
初夏的晚风,很舒服。难得的满月被黑云遮挡。这算什么呢?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犯罪之夜?这个时代,那一夜不是犯罪之夜呢?
漫无目的地在无人的街道上游荡了快半个小时了。
总算稍微清醒了一点,发热的大脑渐渐退去了亢奋,晚风果然很舒服啊。
是啊,仔细想想的话,那种基于暴力制裁邪恶的正义,根本不是我的正义啊。自始至终我的正义只有一种,拯救本不该走上犯罪道路的绝境之人,这是我提出犯罪保险的初衷。这已经算是忘记初衷了吧。还是自己的大脑在潜意识的作用下转移注意力,以免自己走上极端?
要怎么用这堆火药去拯救走投无路的人呢?他们需要的是金钱和信任,依靠暴力的话,至少我是没有方法在不触及犯罪这条底线的情况下给予他们金钱与信任的救赎的。
回去吧,好好睡一觉再考虑一下未来的事情吧。
转身欲走,却在路灯下发现一个落寞的背影。
“喔,是仓小姐啊,真巧啊,在这个时间碰上。”背影也发现了我。
是不久前才见过的万泉河。无法想象他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晚上好。”我摸不着头脑地打了声招呼。
“可以听我讲一个故事吗?不,仓小姐的话,请务必听我讲这个故事。”
“愿闻其详。应该是你自己的故事吧?”
“是啊,我自己的故事,”万泉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呀,经营着一家小的零件工厂,生意不景气订单一天比一天少。这个时候,来了个年轻人,他带来了一笔大单子,三倍于平常的数量。不过他开出了一个条件,将一部分股份转让给他。如果不接下这笔单子的话,说实话,工厂就会这样倒闭了。所以不得不接。同时为了吃下这笔单子,我还借了一笔钱来作为流动资金顺便更新了一下设备。当然是找那帮吸血虫借的,银行那种晴天借伞,雨天收伞的地方是不会这么‘好心’的。”
“结果那个年轻人在接收股份之后就把你一脚踢开,你不仅失去了工厂还背上了债务”故事已经很明晰了,我直接说出了自己想象中的结局。
“不愧是仓小姐,想我这样的可怜人,您见得多了吧?不过我得补充一下,那个年轻人是和吸血虫们勾结的。”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我已经帮你走出了那个深渊,已经没必要再回望过去了。”这种时候,回望过去是大忌。
“大恩不言谢。不过,我还是放不下。实际上那天我并没有像您说的一样打算去抢劫银行,我不觉得一次能够得手那个数额。我只是想上街找到那个年轻人,开车撞上去,不仅要撞,碾碎他,来回碾碾成肉泥。”
我嗅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从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仇恨、私欲、恶念、绝望混在杂一起。乖戾的让人心塞让人作呕。
“就算被您救下来了,我还是无法释怀,我必须做点什么才能解心头只恨。”万泉河继续说道。
“你难道想……”
“是啊。”万泉河说着,抽出了一把手枪,“我花时间稍微调查了一下,每天这个时间,他都要喝个咛叮大醉从这里经过。”
一时间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也抽出自己的五四式,无论如何,必须阻止他犯罪。
“你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啊,仇恨是没有意义的!”我不知道枪口该对准何处,只好低垂着手里的武器。
“不,仇恨是有意义的。至少我现在很……轻松?”
“呃?”我不太能理解这句话。
“因为我已经做了。结束了。”他说着,指了指路灯的阴影处。
一具尸体,一滩鲜血,一枚弹壳。已经结束了。
“不!”我下意识地抬起了枪口。他应该是被拯救了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了仇恨而犯罪?难道背负罪孽活难道是让人轻松的事么?
开枪吧,我现在是一个需要制裁的罪人。不是需要拯救的可怜人,因为已经被拯救过了。”万泉河把枪丢在一边,“不过我得提醒一下,警察快要来了,估计附近有个监控探头吧。警笛声已经很近了。”
◇
邢治很快到达了现场。
他拔出七七式配枪,缓缓靠近两名嫌疑人。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女孩子持有枪械并对准了男子,似乎起了内讧,冰冷的尸体就躺在一边,所有证据都齐活了。
突然,女孩子调转了枪口,指向邢治,大喊道:“别过来!这里没你的事!”
这一瞬间,发生了很多事。
“别!”万泉河看到仓红的过激表现,立即用身体去阻止仓红的行动。
邢治则立即判断出,可以开枪。因为目标是两个人,所以直接扣空了弹匣。
九发子弹被万泉河挡下了八发,也终结了他的生命。还有一发贯穿了万泉河的手掌,射入仓红的右眼。
“已击毙嫌疑人。”邢治通过对讲机汇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