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真正的黑暗终于降临，所有的生命都会于此归为虚无，而后迎来寂静的终焉——一切的结果都与演算中无异，正如无数次重复，无数次循环，无数次萦绕在脑海里的梦魇，将无尽的绝望展现眼前。
48小时，这是侵蚀蔓延至全世界的时间，亦是留给他们的最后时间。但她很清楚人类所做的一切挣扎都只是徒劳，那团紫黑色的怪物终究会到达“世界的中心”，敲响末日的丧钟。
只不过唯有一点，唯有一个至今仍无定论、同样也是最后机会的奇点，正等待在命运的前方，但或许，那是以生命为赌注的转机。
淡蓝的光柱；
锈黑的匕首。
如同是在观看老旧的电视屏，不曾目睹却又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光景在花白噪点的笼罩下，不断闪现。
倚靠着粗糙的树干，她置身阴影之中，任凭不安的晚风吹动衣襟，拨乱发丝，仅是缄默地微闭双眼。
染血的袖口；
鼓泡的针筒；
破碎的门。
然而杂乱的记忆非但没有消失，反倒更加频繁地浮现，压榨尚存的理性。只不过少女没有任何动摇，被同样的手段折磨了一整年的她对此早已麻木。
随着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不断接近，最终在不远处停止，她重新睁开双眼，冰冷地注视着前方那名拥有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外貌、却在气质上截然不同的少女。
“不得体的打扮，难道连羞耻心都被‘黑色’吞噬了吗。”
她将枪管垂在身侧，刻意用一种不温不火的口吻做出挑衅。
回以一声轻蔑的冷笑，抬起右手贴着脸颊，被一袭漆黑包裹的少女——“蜂鸟”伸出舌头舔了下自己的小指，而后带着妖媚的表情仰头藐视。
“我倒觉得非常自在。羞耻心？那种东西有何意义？不如，你就带着它去死如何？”
应和着她的话语，“蜂鸟”身上的羽衣散发出不祥的乌黑气体，随后变化成数条黑色的丝带，如同活物般在半空中浮动。
稍稍叹了口气，艾丽丝抬起枪管，对准了“蜂鸟”的头部。
“看来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但这样也好，把你消灭之后一切都会回归正轨。再见了，我的另一半。”
语毕，几张青色的魔法阵在枪管周围展开，数倍于音速的无形子弹从枪口迸发而出，飞向“蜂鸟”的脑袋。可疾驰的风之弹未能击中目标，而是被轻松地止于半空，被那些变换自如的黑色条带。
但这只是佯攻，事先架设在周围的几把狙击枪被灵力的激活，一齐射出威力巨大的子弹，却同样被条带防住。下一秒钟，转守为攻的条带化成尖矛，沿着射击的轨迹刺碎了所有的枪械。
“无力，弱小，从我们上次见面起就没有改变呢~”
“蜂鸟”抬起右手，接着一把被形如血管的漆黑纹路缠绕外壳的枪刃从虚空中显现。
“所以，最终消失的只会是你，沉溺在幸福里的可怜虫。”
话虽如此，“蜂鸟”却没有做出进一步行动。既然记忆互通，她自然知晓眼下部署在周围的无数陷阱，并且都是知道存在也无法彻底拆除或躲避的类型，例如地表之下遍布着的浮游炸弹。
几乎所有陷阱都是可以连环触发的类型，不得不说对方的准备着实棘手，可惜还远未达到无法应付的程度。
见“蜂鸟”停下了动作，艾丽丝没有贸然发动第二次进攻，而是警惕地凝视着那些飘忽不定的黑烟，拟定新的策略。子弹被挡下全在意料之中，却不想会如此轻松，包裹着“蜂鸟”的负面远比想象中的还要浓重，要击溃她必须有效地利用陷阱。同时，她也在“蜂鸟”身上搜寻着某个东西。
“你是想找它吗？”
只不过“蜂鸟”轻易地看穿了她的想法，随手一抬，从飘舞着的其中一条黑带里侧冒出了那根泛着淡蓝光晕的半透明棱柱。确认艾丽丝看清它的样子后，“蜂鸟”收回左手，棱柱又再度沉入暗影。
“很遗憾，拉刻西斯之心即使到了赝品手里也不会发挥作用，而且这些陷阱呐——”
说着，黑色的烟雾在“蜂鸟”脚底凝聚，化成一团漆黑的阴影。
“你以为真的有用？”
话音落地的即刻，那滩阴影突然如荆棘般向四面八方蔓延，绕着场地围成一个规整的圆形，而落入其中的艾丽丝设下的地雷开始间歇性地发光，仿佛倒映于黑夜里的繁星，静谧却又不祥。
目睹此景的艾丽丝眉头微皱，立即向后一跃，同时对着脚下的地面开了一枪，借由反作用力逃脱原地。几乎是在同时，部署于地表下的地雷溢出刺眼的光芒，并在下个瞬间全数引爆，将地皮炸得粉碎。
漫天的沙尘霎时间将视野遮蔽，接着就有几发子弹穿透尘雾朝她精准地射来，但“蜂鸟”的攻击早在计算之中，提前扭转身体的艾丽丝轻松躲开了这几发子弹。
落地的即刻，她再度拉长距离，借着遮蔽藏进掩体，从缝隙向外侧窥视。
虽然数目繁多的陷阱都只是障眼法，用以牵制的地雷却反被利用，这令她产生了微小的动摇，不能排除真正的杀手锏也被觉察的可能性。
但这只是噩梦的开始，正当她试图用术式锁定“蜂鸟”之际，突然间一股阴冷的声音从脑海里冒出，打破了她努力维持的冷静。
“用这么多陷阱做伪装，就是为了隐藏这个蹩脚的结界？别太让我失望了，我的影子！”
形似“念话”却又截然不同的原理，比起声音传进脑海里，倒更像是直接从自己心底冒出对方的想法，无比近似于意识侵蚀的传话令艾丽丝心中一颤。
“为什么、你会——”
“呵，事到如今还需要做这些幼稚的解释？”
“蜂鸟”打断了她的话语，与此同时艾丽丝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设下结界正在碎裂，愈感焦虑。不留任何喘息之机，“蜂鸟”接着又说道：
“好好收下吧~我送给你的‘甜点’！”
艾丽丝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句话的含义，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回望天空，只见沙尘的对侧，她们的正上方绽放出几朵耀眼的烈焰之花——这是寻求支援的信号。
从时间上看毫无疑问是方才擦身而过的那几枚子弹，其实对方的目标打一开始就是天空，但目的又是什么？是想让这里变得混乱？还是想招来之前的那些同党？
不，不存在这种可能。正因为同样是“她”，对方一定也很清楚这是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了断。
“你在谋划些什么！”
“你会知道的。”
从心里再度传来“蜂鸟”阴险又明晰的冷笑，令艾丽丝萌生出不能让她得逞的预感，但对方的位置依旧无法把握，由于那些负面阴影的干扰，沙尘的另一端在探知术式下犹如一个无底的黑洞。
只不过并非无计可施，只要根据反击的轨迹计算出对方的方位。凭借着在脑海中模拟出的空间，她朝着“蜂鸟”可能所在的方位射出三发无声的风之弹，并在同时转移至下个掩体。
风之弹穿透沙尘，堕入了无声的静谧，她不认为“蜂鸟”会因此受伤——果不其然，反击仅在转瞬之间，伴随着两声枪响，一发子弹仅差分毫，击中了她脚边的水泥。
西南48度，不，弹道显然被第二枚子弹偏转。
算上声响的间隔与子弹速度，“蜂鸟”的位置便得以锁定。机会只有一次，必须要切实射穿黑带的防御以及“蜂鸟”的心脏，她屏住了呼吸，彻底抹去了自身的气息。
另一方面，“蜂鸟”坐在由负面凝结成的座椅上，泰然等待烟尘散尽。即使位置暴露，她也丝毫不忌惮另一半藏有的手牌——不存在能够穿透黑洞的攻击。何况她对另一半的“侵蚀”更胜一筹，身体能力亦远占上风，唯有的问题在于“超演算”的结果——她没能看到杀死对方的景象。
所有的未来都以一片耀眼的光芒作为结局，那夺目的光辉让她看不到任何东西，亦无法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坚信活下来并恢复完整的一定是自己，但有必要做出些改变，为此她决定采用从未使用过的方法。
随后，在艾丽丝即将扣下扳机的时刻，逐渐接近的窸窣声响打破了原有的沉寂，并且从气息上可以判断，来者并非同伴。
直至这时，她才终于猜测出“蜂鸟”的恐怖意图，却在攻击之前突然被过往的记忆侵蚀视野——敲下确认按键、实行“维纳斯计划”的瞬间；被当作背叛者、遭受曾经同伴枪击的瞬间……
一度尝试忘却的光景再次折磨起她的精神，她毫不犹豫地咬破嘴唇，借由疼痛转移注意，但短暂的空当已经让“蜂鸟”有机可趁，一道漆黑的斩击由地表飞速掠过，接着拔地而起形成一堵墙壁，将她隔绝于外侧。
至于不速的造访者，几名身穿生化防护服、手持大型步枪的战士，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被漆黑的墙壁包围，而后一名娇小的少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眼前，可与那美丽的外表截然相反，她所散发出的气息只让人感觉到彻骨的阴寒。
反应较为迅速的一人立即抬起枪口对准“蜂鸟”，却在射击之前被切去了半个手臂，惨叫声霎时间响彻四周，但这仅是屠杀的开始，接着就有一枚子弹射中第二人的腹部，而受害者被击中的部位随即剧烈鼓胀、炸裂，将肉块与血沫洒遍空间。
惊恐压倒愤恨，“蜂鸟”却没有给予任何怜悯，尽情上演杀戮的盛宴，吮吸恐惧，品味绝望，将余下的几人拖入炼狱。
画面仍在闪动，一手捂着干扰仍未散去的左眼，重新锁定“蜂鸟”的艾丽丝隔着黑墙射出两枪，可惜力量被削减的冲击再度被黑带吸收，透过弹孔，转动视线的“蜂鸟”并未看向她，望向了她的身后，直至这时艾丽丝才注意到另一波接近的小队，正因为刚才的骚动警惕地滞留在烟雾外侧。
“等——你们快逃！”
艾丽丝朝他们喊道，同时预判轨迹再度射出几枪，却没能牵制“蜂鸟”的行动，反被翻腾而来的黑烟包围在内。
听见警告的降灵师们再度提高了警觉，并尝试用术式探明烟雾内部的情况，但就在他们因一片黑暗的结果而困惑之际，一阵夹带着寒光的狂风呼啸掠过，仅在不足眨眼的一瞬，三人的身体便从中间开裂，倒进血泉之中。
唯一的幸存者终于目睹袭击者的真身之时，已经失去了双腿躺倒在地。陶醉在他的尖叫与挣扎中，“蜂鸟”操纵黑带将其拎至半空，同时漫不经心地朝斜后方开了一枪，挡住了挣脱束缚的艾丽丝的追击。
“住手——！”
艾丽丝的呼喊没能起到任何效果，她仅能看着“蜂鸟”于一片殷红之中扭曲地哂笑，抬手贯穿了幸存者的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害无辜的人！”
艾丽丝无法平息心中的愤怒，拿着枪管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可早已失去负罪感的“蜂鸟”只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舔舐着沾染指尖的鲜血，品味着因汲取负面而再度增长的力量，她朝艾丽丝缓缓踱步。
回忆不止让人多愁善感，还勾起了艾丽丝心底里不该出现在此刻的善良，这是足以致命的错误，因为情感会影响理智与判断。但艾丽丝没能注意到自己的变化——这份“蜂鸟”刻意诱导出的变化。
“你与我不同，残忍无道，你的罪孽，会让你付出代价！”
说着艾丽丝再度抬手，并在开枪的同时甩出几张灵符，赤红的火球划过变幻莫测的轨迹，与子弹一同飞向“蜂鸟”。她知道“蜂鸟”一定会自负的接下所有攻击，对方也确实如她所愿。
全数命中的攻击掀起连环的爆炸，借助尘雾匿去身形，她以极快的速度逼近“蜂鸟”，并且再度触发陷阱，从数个方向发动佯攻。
“代价？”
紧接着尘雾被一阵狂风切开，丝毫不在意佯攻的“蜂鸟”高抬枪刃，朝艾丽丝劈下迅猛一刀。金属相撞的清脆声响猝然响起，夹带着四溢的刺眼火星。那一瞬间，更多的片段涌进脑海。
凄凉的荒野；飞舞的碎石；冰冷的双目；
猩红的墙壁；污浊的深渊；破壳的茧。
以及——
复仇！
复仇！
复仇！
吞噬了一切理性的怨念与憎恨。
既源于“她”，又属于她的情感，不断冲撞着胸口，像是要撕裂灵魂一般疯狂躁动。连双眼所见都变得扭曲，逐渐染上污浊的灰黑。
相互共通的记忆让两人的动作都产生了短暂的停滞，但艾丽丝更快一步拉回意识，抬起左手的第二根枪管，于咫尺之间射出一枪，却同样被“蜂鸟”侧头躲开。不过连她自身都属于佯攻的一部分，子弹落空的即刻，从对侧的死角刺出两根锐利的石柱，可惜连携的袭击依旧被黑带粉碎。
“只要‘拯救’了世界还会有什么代价！”
应和着“蜂鸟”喊声，数条黑带疯狂地舞动，以肉眼看不清的超速发动斩击。即便艾丽丝完全计算出了它们的轨迹，身体的速度却落于下风，几道斩击掠过身体，撕裂衣襟，在她的身上留下细小的血痕。
“怎么了？不是要让我体验到所谓的代价吗！”
“蜂鸟”的利刃最终切开了枪管的铁壁。瞄准艾丽丝腾不出手臂的刹那，所有的黑带一齐朝她的身体刺去。
但艾丽丝同样在等待着这个机会，在尖刺即将触及身体的前一刻发动术式，数条青色的锁链从脚下迅猛射出，立即束缚住了本该形体不定的黑带。
“这就是代价！”
“什——！”
下个瞬间，一道青色的闪光从天而降，方才故意射偏的攻击完美地贴合时机就此发动，朝“蜂鸟”坠下致命的一击。
“骗你的。”
可挂在“蜂鸟”脸上的惊愕随即转变成哂笑，紧接着落下的攻击以咫尺的偏差堕入了旁边的地面。
“被多余的情感干扰计算的赝品是不可能战胜我的，再见，哦不，永别了~”
破釜沉舟的计策反倒将自己逼入绝境，艾丽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带在“蜂鸟”左右重新生成，向她的胸口刺来，将她的心脏贯穿——本应如此。
本不存在于计算中的一道光辉从天而降，令“蜂鸟”不得不放弃了制胜的一刻。但即便飞快地做出规避，用以防御的黑带依旧被火焰触及，转眼间燃烧殆尽。
相隔烧灼着地面的苍白火焰，这名迟来的不速之客令“蜂鸟”不由得咂了下嘴。
“看来你确实该好好学习一下，何为‘情调’，以及破坏别人的‘情调’会有什么后果！千羽茜！”
PART 5
抡圆斧头将沙尘扫尽，护在艾丽丝身前的千羽茜显然被对方的言语刺激，扯开嗓门喊道：
“说什么呐！人家可是文雅端庄的淑女，怎么可能不懂得情、情调！”
虽然不小心咬到了舌头，但她立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把比她的身体还要大上一圈的巨大双刃斧扛至肩头。
“这就是你之前一直没精神的原因？看上去……确实和你……”
说着她忍不住打量起“蜂鸟”那身暴露并且妖娆的装扮，转头又偷偷瞄了眼裹得严严实实的艾丽丝。
丝毫没有听进她的话语，艾丽丝抓着她的肩膀把她用力拽向一边，同时在面前造出一堵石墙。下一秒钟，超过一米厚的墙壁在爆炸的冲击中化成碎块。
“做、做什么啦！竟然偷袭！”
“离开这里，这是属于我自己的问题。”
诧然回过神来的千羽茜努力表达着自己的不悦，但艾丽丝只是轻描淡写地将其带过。
“唔……”
将自己当作累赘的态度令千羽茜鼓起脸颊，无视艾丽丝的劝住拎起大斧便朝“蜂鸟”冲去。
虽然不明白她是怎么绕开演算出现于此，“蜂鸟”对自己的“好事”被破坏极为不快。从记忆中的情报来看这名矮个子少女的破坏力不容小觑，但也仅限于此，头脑简单只会使用蛮力的对手与野兽无异。
没有选择正面交锋，“蜂鸟”向后拉开距离，并朝着追来的千羽茜射出一发空气爆弹。不出所料，千羽茜毫不犹豫地从正面相迎，用斧头斩向子弹。
强劲的冲击在利刃触及弹壳的瞬间全数释放，借着狂风她飞速退至湖面中央，以微小到不易被发觉的动作对着水底射出几发特殊子弹。慢上半拍从爆炸中蹿出的千羽茜意外的毫发无伤，而那把巨斧周围此刻正燃着与方才相同的苍色烈焰。
不过“蜂鸟”并不担心，对方那迟缓的动作不可能追上自己。
明白自己的速度处于劣势，千羽茜并非瞄准“蜂鸟”，而是对着湖面用力劈下大斧。
“炎狱！”
在斧刃接触湖面的刹那，苍色的火焰不仅没有熄灭，反倒像是将水面点燃，在一阵爆起的水雾中沿着湖边向两旁飞快蔓延，转眼封锁了整片水域。
“这下你就跑不掉了！”
落在熊熊烈火的前端，千羽茜带着得意的表情把双刃斧拉到腰部后方。
连小孩都看得出她是在凝聚力量，如计算中的一样，她接下来正是要使用最得意的招式——范围大约二十米的放出型攻击，“辉破”。攻击力极强却也破绽极大的一击，只要有情报要应对简直易如反掌，故意使用嘲笑的口吻，“蜂鸟”再度挑衅道：
“学会了猴子都能掌握的招式，就觉得可以打倒我吗？”
听到这里，千羽茜立即涨红了脸颊，恼怒地张口大喊：
“你、你你你你你……！烧成灰烬后跪下来道歉吧！辉——嗷！疼……”
但就在她即将挥出双刃斧之时，用力敲在头顶的黑色枪管令她停止了进攻。
“干、干嘛啦！”
一想到自己这副丢人的嗅态，千羽茜的双眼噙满泪花，摆出想要逮人就咬的架势。至于千钧一发之际阻止她的艾丽丝，依旧板着脸沉默地从她身边走过，随手指了指湖面下方，被青色光链捆住了三枚弹药。
终于意识到等待着自己的陷阱，千羽茜停止了闹腾，警惕地注视着“蜂鸟”的一举一动。
“一个一个的，只知道破坏别人的心情吗！”
计划再度被阻碍的“蜂鸟”愤恨地谩骂了一句，但转眼之后，原本狰狞的表情回归平静——她从眼神中知晓了另一半的念头。虽然很不愉快，对她而言能够不费力地排除不安定因素也算捞到了好处，于是她挥动手臂在身后造出一把座椅，翘着二郎腿恬然就座。
“身为赝品的你自己清楚，给你们十秒钟时间。”
“你！太目中无人了吧！”
被激怒的千羽茜想要发起攻击，却被艾丽丝再次拦下。
“够了。”
稍微愣了一小会儿，千羽茜终于放弃地垂下肩膀，紧紧地凝视着艾丽丝的双眼，用责备般的语气说道：
“这可不像你平时的样子。你在害怕什么呢？”
“……”
一反常态的口吻与立场打乱了艾丽丝的思绪，让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却不知、或者说不愿回答。但千羽茜没有等待下去：
“你就是你。”
简单却又直白，寥寥几字的话语将最为真挚的情感清楚地传到了艾丽丝的心中。
是啊，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呢？是在害怕会被同化成和对方一样残暴？还是害怕赎罪的觉悟被复仇的执念所取代？真是杞人忧天，那些来自“蜂鸟”的记忆同样也是她、是艾丽丝·埃尔迪兰的记忆，即使相互重叠，曾经铭刻在心底的情感也不会消失，正如“他”所鼓舞的那样。
“又不会被别的东西，或者别的什么人，比如对面那个黑黑色色的女人替——”
“谢谢你。”
那一瞬间，从她的嘴边无意间流露出了由衷的浅笑。这前所未见的画面与答谢让千羽茜傻傻地愣在了原地，不自觉地张大嘴巴瞪圆眼睛。
“你、你果然是——”
“但是你该走了，这里不是你该留下来的地方。”
盖过她惊慌失措的话语，艾丽丝指了指更为骚乱的远方，“终焉”所在的方向。
“你的力量应该发挥在真正需要你的地方，去吧。”
即便理解了她的意思，明白了她的苦心，千羽茜依旧有所不舍，用力地握着斧柄，任凭寒铁的纹路嵌进皮肤。冥冥之中她有种不安的念头，总觉得这一去就将是诀别，但她最终还是将忧虑舍弃，为了她们固有的职责。
“好吧……那、你可绝对不要死了！绝对哦！”
最后朝“蜂鸟”使劲做了个鬼脸，千羽茜用力一跳，跃向了艾丽丝指引的未来。仅剩下的两人屹立在湖面的两端，远远相望。
泰然自若地站起身子，手握枪刃的“蜂鸟”带着讽刺先行开口：
“真是作呕的善良，就这么不希望那孩子死掉吗？还是说，单纯只是不希望自己死去的丑态被别人看见？天真，明明两个人的话还会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无需多虑，会消失的，是你那边！”
秉承着各自的意志与觉悟，交错的命运再次转动。但已然踏入被奇点扭曲的轨迹，她们的未来里，彼此都看不到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