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冲天的光芒足足持续了数秒之久,之后逐渐黯淡、消失。待四周终于回归寂静,飘舞的雪花重新落至鼻尖,在场的三人这才从余韵中回过神来,松出一大口气。

受到光流直击的卡尔最终连灰烬都没有剩下,与装置一同消失至虚无。他最后那拼尽全力的举动,不禁让光毅感到了敬畏与胆寒,只不过,为什么濒死阻止他的同时,目睹这道光芒的卡尔反倒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直至最后,他也没能彻底理解这个人;其战斗至今的理由,亦无从得知。

为了已然逝去的荣耀?为了发泄意犹未尽的仇恨?大概,他只是为了将自己的信念、将自己的职责贯彻到最后。

即使身为敌人,即使作为企图杀死数百万性命的恶人,不知为何对他怎么都萌生不出痛恨的情感。

又最后瞥了眼已经成为尸体的坤梯,他收起“青夜”朝另外两人走去。

至于大白,差点将脑袋撕裂的疼痛虽然已经停止,但余韵现在还令耳朵嗡嗡作响。更为关键的是,在那无比漫长的一秒钟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封锁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就此打开。

“白色的研究室”,“无感情的孩童”,“名为‘维纳斯之核’的球体”……

陌生的景象令大脑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但将其归咎于装置带来的幻觉,他干脆向后一仰,整个人躺倒在雪地上。

虽说最终拯救世界的不是他,装置也没能破除掉,但心里并没有多少不甘、或者遗憾的情感,只是单纯地充斥着因为能活下来而萌发出的释然。

原本就是没心没肺的人,大概这样也没什么不妥。

同样精疲力竭的司空自远则一边抱怨着“要不是因为通宵所以身体欠佳”、“要是能用‘黑蚀’至少不会这么惨呐”一边解除了结界,在向从远处赶来的救援组挥手示意的同时,蹲坐在旁边。

相视的三人,在几秒钟后爆发出一阵傻笑。

“一段时间不见,没想到能成长这么多,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啊你。”

“是吗?毕竟是跟随着你父亲,经历了地狱式的历练啊……”

不禁回想起那些深居山谷里的日子、每天都在接受鞭笞的日子,他不寒而栗地颤抖了几下。

“感觉能理解……”

只是听到这里,司空自远便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自己正是因为承受不了那样的训练,才在后来被父亲无视。

“最后的那个啥,挺霸气的那道光,剑刃解放?Blade Liberation?这中二的名字是你自己起的?”

侧过脑袋,依旧躺在地上不愿动弹的大白用带有鄙夷的目光看向光毅。

“怎、怎么了?我自己觉得还不错啊。”

被他刻意这么一说,光毅才顿觉心虚,而且想到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狂吼出招式的名称,难以遏制的羞耻感油然而生。

“总之,大家今晚都辛苦啦~”

尝试着帮忙解围后,司空自远都引导着话题又随意地寒暄了几句。久违的舒心让光毅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不过,这也是最后一点安稳的时间了吧,大概马上就得投入新的战斗。

但在那之前……

“班……雨馨那边,还得和她好好地谈一次吧……”

曾经的初恋竟然向自己告白了,而自己竟然又拒绝了,总觉得非常对不起一直照顾自己的她。并且这件事绝对会被妹妹知道,甚至今晚就会知道。前途多舛的未来,单是想象就觉得胃疼。

而在他揉着肚子的时候,终于想起什么的司空自远起身走到他身边,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对光毅耳语:

“不过……你回来的有些太晚了。”

对方忽然阴沉下来的脸色让光毅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的那位小姐失踪了。”

“诶?”

一时间无法理解,但紧接着剧烈运转的思维便得出了答案,不愿相信,也不愿接受的答案。

“失踪了是——”

然而在他充斥着忧虑的疑惑道出口之前,阴冷、诡异、而又不带情感的声响传入耳中:

“代号‘坤提’,已无本名,2107年入伍,2110年在执行剿灭任务中被‘反叛者’炸断下身,自此接受改造手术全身80%机械化,2114年归队,任务成功率80%。”

“卡尔·戴维斯,代号‘巨熊’,2101年入伍,2105年开始担任‘歼灭军2师287部队’队长,2114年入选‘梵·盖德部队’队长,任务成功率95%。”

倘若将雪地定义为“白”,那么这名包裹于一身漆黑风衣内、朝他们悠然踱步而来男性,便无疑是绝对的“黑”。而这无比扎眼的对比,却近乎于虚无的存在感,唤醒了光毅过去的记忆。

“他们呐,虽然性格多少有些问题,要么太沉闷刻板,要么太激进莽撞,但原本都是很不错的人呐……同时也都是——”

下一秒钟,故作忧伤的声音突然转变成毛骨悚然的哂笑。

“不错的棋子啊!只可惜,就差一点,还是没能实现最后的价值。”

“凌雪是在你们那里吗!”

光毅朝仍旧遮掩着面容的男性——布莱尔·海默德发出怒吼,然而对方依旧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一手压低帽檐,发出阴冷的笑声。

“年轻的降灵师,强大,坚定,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出乎意料的巨大成长。你,令我很满意啊。”

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光毅已经冲刺到布莱尔的跟前,朝着他的腰部挥过横斩。然而命中的触感并未传来,黑色的利刃切进对方的身体、掠过、斩出,最终落进空气。

而那具漆黑的残影则仅是随着黑剑扫过的轨迹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到原样。

光毅愤恨地紧咬着牙,却没有再发动攻击,因为无论怎么挥砍,虚像也不可能受到伤害。

目睹他的反应,阴影下的笑容咧得更高。

“为了少女甘心舍弃一切,为了爱情自愿献出灵魂,这样的你,真是令人期待啊!”

他抬起头,嗤笑着,将少年的身姿深深地映入那双蕴含着无限疯狂的青色眼眸。

“在得知真相之后,在得知作为行进动力的这份恋情,从最开始就是人造的伪物,你,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呢?”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