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天空是属于狩猎者的领域,不曾拥有翅膀的人类倘若被丢至空无一物的云巅,便只能束手就擒——这是“狮鹫”一直认定的事实。因此他调转方向,在极其高昂的自信中开始朝插翅难逃的猎物俯冲。

然而令他震惊的是,本该束手无策的对手竟突然改变轨迹,在这片没有任何支撑点的云端之上,令他这绝对命中的一击扑了个空。

是他的攻击出现了偏差?还是自己出现了错觉?待他转回方向的时候,竟看见人类仅依靠徒步在云朵间穿梭,虽然动作笨拙,却努力地试图找到反击的角度。

明明是自己制胜的一击被敌人躲开,心中却鼓动着久违且异样的兴奋,遵从于本能的“狮鹫”知道了,眼前这名少年便是自己命运中的敌手,与他尽情厮杀的话一定能填补心中的那份空虚!

“经过上次的挫败你学到了很多,已经不再是一个软弱的小伙子。”

飘浮在距离他不远的天空上,“狮鹫”俯视着哈金斯做出评价。

不过哈金斯丝毫没有在意他的话语,因为这个漫步云间的能力,其本质仅是简单的电荷相斥,为了避免云层里的电荷被中和殆尽,他只得保持着不断的移动才能避免坠落。因此他绝对不会放过“狮鹫”这一瞬的停顿。

缠绕着雷电的长枪划破云层,朝着“狮鹫”螺旋飞去。只可惜由于脚下受力点的缥缈、加之“狮鹫”敏锐到极致的反应力,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仅差分毫,遗憾地落入虚空。

但哈金斯没有为此感到分毫沮丧,几乎是确定攻击将会落空的瞬间,他便控制着磁力的强度令自己落进云层内部,并使用术式召回了长枪。

而重新恢复平衡的“狮鹫”眼见哈金斯的身影在厚重的云层的遮蔽之下忽隐忽现,无法抓准具体的位置,便再度喊出具有讽刺意味的话语:

“我也曾被内心的傲慢所支配,但是我现在支配了傲慢本身,变得强过昔日的自己。你既然自诩为一位骑士,如今仍无法支配自己的软弱?而放弃正面交锋了吗!”

他期待着对方的回话借以锁定其方位,同时握紧自己右手的刀柄,那些围绕在剑鞘周围的飘忽的黑色烟雾瞬间在刀柄上方凝聚,化成一把黑色的刀,虽似朦胧却无比锋利。

没过多久,传来了哈金斯的回应,却并非期望中的言语,而是——

伴着一声沉闷的声响,全身缠绕着电光的哈金斯前举骑士枪,突然从左前方一朵即将消散的阴云中飞驰而出。

相较于地面上的攻击,这种慢调子的突袭可以轻松防下,于是“狮鹫”扭转身体以黑刃的刀锋挡下了这记冲锋——并没有!

在长枪尖端触碰到刀身的刹那,突然爆发出剧烈的雷爆,由烟雾凝聚起来的刀刃竟扛不住这带着电荷的冲击而瞬间消散。留有一手的“狮鹫”立即熄灭喷射器让自己下落,从而避免了被贯穿心脏的结局。

全然不顾虑攻击再次落空的结果,哈金斯继续前冲径直飞进另一片云里,而原本洁白的云朵霎时间转变成浓墨似的乌云。

重启喷射器的“狮鹫”试图瞄准他的轨迹转身反击,却立即窥见从阴云中飞出的长枪。他只得放弃追击,紧急上升来躲避。然而他没有料到,在他插进上方那片白云的即刻,哈金斯已经以更快的速度逼近到自己跟前,抡出拳头。

沉重的一击正中“狮鹫”的胸口,将他整个人砸飞出去,哈金斯自身则借着反冲力以及斥力改变路径,朝另一侧的方向让自己再度没入云朵的遮蔽。

但早已支配天空许久的“狮鹫”立刻恢复了平衡,同时加大握紧刀柄的力道,于是黑色的刀刃再度凝结,并且比先前更为锋利。

“很好,很好!对你的评估有所不足是我的失职。不过——”

话未落音,哈金斯已经举着骑士枪再度冲来,但这一次攻击落了个空。预读出他的轨迹,“狮鹫”乘机绕到哈金斯的背面,同时以黑刃割开自己的掌心,接着自右向左挥出一记横劈。

急速的风压从背后袭来,凌厉到足以一击致命,但笔直的轨迹并非无从闪躲,借由长枪周围还未散去的电荷,他下压枪头强行扭转运动的轨迹。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本该从身下掠过的黑刃突然变形,从刃身周围扎出鲜红的尖刺,划破了他的左臂。

除此之外,斩击的风压亦未停止,一直延伸至视野的尽头,将沿路所到的云朵拦腰斩断,吹散,事实上这才是“狮鹫”最大的目的。

“你认为,速度快便是优势吗?敏锐地洞察对手的弱点才是致胜的先机!”

说着“狮鹫”便朝哈金斯发动掠袭,右手手腕一抖,黑色刀刃亦从刀柄的另一侧长出,俨然变化成一把双头刃。

“可恶……!”

失去立足点的哈金斯开始不受控制地下坠,而“狮鹫”的攻击亦逼近到眼前,立即在左臂的铠甲上附加磁力,他举着长枪准备好迎接对方的斩击。

下个瞬间,威力堪比炮弹的下劈正中他的长枪,将下坠的速度进一步加快。没有选择蛮力的对峙,而是以左臂抓住“狮鹫”的身体扭转一圈,哈金斯以他的身体为跳板向上跃开,勉强减缓下落的速度。

追击紧随其后,依靠喷射器的“狮鹫”在空中拥有绝对的优势,很快便调转方向再度挥下斩击。刺眼的火星持续不断地炸裂,将视野染成灼目的火红,强劲有力的冲击源源从手臂传来,令肌肉与骨骼发出沉闷的悲鸣。

就在他们交缠了几十个回合后,哈金斯突然发现了蹊跷而又不妙的地方:左臂渐渐失去力量,最初被“狮鹫”割开的位置正以一种不自然的方式开裂,即使在治疗术式的作用下仍没有丝毫结痂的迹象。

他联想到了“狮鹫”用黑刃切开掌心,让其染上自己血液的动作,大概是控制伤口或者破坏血小板的能力。但撇开失血不止这点,眼前这不断下坠的局势,如若不能尽快结束对决,无疑会以他的坠亡落下帷幕。

眼见地面上的景物不断放大,已经到了可以看见行人的程度,他不禁咬紧了牙关。

好不容易迎来一雪前耻的时刻,却不想自己拼尽了全力依旧无法逾越名为飞翔鸿沟,如今他已没有能够制胜的手段,即便不因坠地而死亡,也会在重伤状态下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坠落到地面的那一刻便意味着落败,要让他两度败于同一人之手?那还不如战死!

虽然没有胜利的可能,但却有着不会落败的方法!只要拼上自己的性命,与这家伙同归于尽!

而正当这时,从地面上传来了一声细小到几乎错觉的呼唤,虽然那话语在转瞬间被狂风的咆哮所吞没,却清晰地传至哈金斯的心中。

“不要死——!”

他朝声音的源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那名少女的身影,虽似遥远却近在身边。

——是啊,还有她……我的这条命,已经不只属于我一个人。

明明已经频临绝境,明明走到了死亡的悬崖边,那不合理的要求却唤起了沉睡于最深处的力量,令他燃起了新的斗志。

——所以,还不能、绝不能在这里死去!

——为了与她立下的诺言!

目睹他眼神的改变,“狮鹫”激昂地高吼着:

“就是这样,来吧!在迎接死亡的最后瞬间,在拼尽所能的厮杀吧!”

“抱歉了,还有人等着我,所以我还不打算死在这里!”

话音落下的即刻,“狮鹫”迅猛而又有力的斩击撕裂空间,划过一道漆黑的半弧朝哈金斯坠下。紧握长枪,苍青的电光再度涌起,在枪身周围奔腾。下个瞬间,交错的光与暗迸裂出灼眼的火光。

但与此同时,由炸裂至空中的后半部分黑刃所形成的漆黑箭矢形如暗影的流星,从四面八方倾泻而下。

既然无从闪躲,那么就放弃闪避!

用尽力量将“狮鹫”的黑刀推开,在电光缠绕全身的即刻他放手丢掉了骑士枪,看准对方因错愕与自信而发动地最后一击,任凭无数的黑刃掠过身体,撕出血口,于手中炼成短小许多的新枪,转动右腕将其穿过“狮鹫”的右肘与腋下,钳住了他的身体。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积蓄了磁力的左拳用力砸在“狮鹫”背后的喷射器上。剧烈的爆炸宛若盛放的雷鸣之花,在烟尘中将两人推向了不同的方向,彼此坠落。

忍受着利如刀刃的狂风,哈金斯睁大双眼,瞄准即将坠地的刹那,将召回手边的长枪猛地掷向地面。爆炸的风压冲向身体,勉强延缓了丝许速度,但他仍旧重重地摔进地面,炸出偌大的坑洞。

不远处“狮鹫”采用了相同的政策,亦迎来同样的结局。但他比哈金斯更快一步站了起来,举起刀柄,只不过他的刀鞘在一阵轰鸣声之后再也支撑不住,那些聚集起来的黑尘亦在重塑为刀刃之前便再度散落,与刀鞘一同炸成了齑粉。

即便如此,他仍旧一缓一顿地朝倒在地上的哈金斯走去。这时,从旁边突然跑来一个身影,大张着双手挡在了哈金斯的前方。

“住手!我不会让你杀了他的!”

“你……!”

眼前飘动着马尾的背影令哈金斯错愕到下意识地发出惊呼,却因为内脏的损伤以及沉重的胸闷喊不出话语。

而那虽带着恐惧的颤抖,却依旧不动摇挺立在原处的身姿,以及无比坚毅的眼神,令“狮鹫”泯灭了一瞬而起的杀意。

“让开,弱小的小姑娘,战场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不!我不会让开的!”

邹晨果断地予以否决,却在这时,被一双粗糙的手搭住了肩膀。

“够了,谢谢,你让开吧,这是我们的决斗。”

勉强缓过来的哈金斯忍受着贯穿全身的剧痛,摇摇晃晃地支撑起身体,却差点再度跌倒,好在被邹晨及时扶住。

“但是……”

明明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为什么还要继续战斗?邹晨不能理解他们的执念,试图再次阻止,却因为哈金斯的柔和却坚决目光而放弃了劝说。

即便只有一瞬间,她已经感受到了传至心间的无声誓言。最后紧握了一次哈金斯的右手,她默默地退到了旁边。

见碍事者终于离开,同样摇晃不定的“狮鹫”发出一声冷哼:

“呵,你的能力依旧出乎我的意料,不仅破坏了我所有的设备,连神经都可以麻痹。”

已经读不出任何敌意,实为夸赞的话语令哈金斯亦轻笑两声予以回应:

“你的能力不也很无赖!飞天的能力和让伤口无法愈合的能力,甚至还能控制自己的血、不,确切的说是控制铁。”

“没想到竟能解读至此,实为难逢的敌手,这一下,就真的是最后了!”

说着,“狮鹫”稍微压低身子,摆出近似于拳击的姿态。

“来吧!”

将已经没有知觉的左臂垂在身边,哈金斯亦举起右拳。随后,在第三者的注视下,两人踏着以重伤之躯绝不可能实现的迅捷步伐,猝然接近,交错,令彼此的拳头埋进对方的肉躯。

一瞬的静止,随后两人同时倒向了雪地。

决斗落下帷幕,邹晨急忙跑到哈金斯的身边,关切地询问。以最简短却又清晰的言语,哈金斯回应她无需担心,很快就会有救援到来。

目睹这番景象,目睹他们间深刻的信任与羁绊,“狮鹫”忽然陷入了回忆之中,并开口道:

“看到你们,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的自己,也曾有过值得依赖的人。”

哈金斯不再作声,枕着邹晨的双腿与她一同倾听“狮鹫”道出曾经的故事。

那是一名从军队退役的研究者的故事,笨拙而又苟且地活着的故事。只不过本该波澜不惊的平凡人生因为一位女性的出现而发生了改变。

那名天使般温柔并且耀眼的女性令他的生活开始出现光芒,开始令他怀抱希望。只可惜名为南希的女性实为有夫之妇,丈夫的英年早逝让她不得不艰难而又孤独地抚养自己的孩子。

即便如此,即便知道女性的心已经不可能倾向任何人,研究员仍旧道出了告白,并迎来了理所当然的结局。

但研究员已经满足了,能够道明心意,能够继续注视、辅佐女性的工作,对他而言已经是不敢再奢求更多的天堂。然而接着便发生了事故,将研究所彻底摧毁,包括他的美梦。

为了救自己,女性被掩埋在瓦砾之下,而研究员只能无力地感受到温度的离去,毫无意义地刨着地面,眼睁睁地目睹死神将女性的生命夺走,甚至不允许留下只言片语。

那悲痛的一幕仿佛再现于眼前,让“狮鹫”的眼里闪过泪光,但很显然这只是故事的开始,绝望的终焉才刚刚降临。

那之后的记忆研究者已经模糊,只记得自己拖着鳞伤的身体回到居所,却在这时记起女性遗孤。他发了疯似地跑到女性家中,带走了一无所知、也即将无依无靠的女孩,与她开始了荒野的流浪,欺骗她这是她母亲的托付。

天真的女孩没有产生任何怀疑,依赖着研究员开始野外的修行。渐渐地,天真的笑脸磨灭了研究员的悲痛,也令他开始敞开心扉。女孩则成长为少女,并继承了他原有的技巧,杀人的技巧。

为了生活他们也接过不少见不得光的工作,虽惹上了不少仇恨,却让研究者知道了被隐藏的真相——那次研究所的爆炸实为高层的阴谋,为了除去知晓过多的人员。

愤怒遮蔽了他的双眼,令他开始为复仇而行动,也令他落入了专政者的黑名单。于是,在某次即将完成复仇的行动里,在他以为已经除尽仇敌的刹那,真正的暗杀者带走了他最后的支柱,将那具幼小的身体抛进了废弃的古井。

一度燃起的希望却最终引向了更深的绝望。而不久之前,仅为一个目的而活的男人完成了他的目的,亲手贯穿了仇人的心脏。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对于死人而言,对于已经失去了一切的人而言,这样的结局又有什么意义!”

说着,“狮鹫”不知从哪爆发出力量又一次站了起来,手中再度聚集起黑色的沙尘,而其刃尖的方向,正是指着彻底无法动弹的哈金斯。

“果然,我还是只能为杀戮而生。”

“住手!你自己也会死的!”

哈金斯发出大喊,在失去装置的现在,“狮鹫”正是以自己的生命为媒介,操控那些微粒。

见此邹晨亦奋不顾身地再次挡在哈金斯身前,却无法再阻止“狮鹫”的脚步,被他推倒在一边。

然而最后的结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么,你就为杀戮而死吧,在这里。”

突然从“狮鹫”身后冒出了第四者的声音,下个瞬间,“狮鹫”的胸口多出了一把染血的匕首。

PART 4

就在哈金斯被撞飞到空中的同时,卡萝本想予以援助,却因冰墙的阻挡无从下手,只能眼见哈金斯和身穿灰黑色铠甲的不知名敌人一同消失在云巅。虽然着急,不断靠近的气息令她只得专注眼前。

提前注意到“企鹅”准备发动的偷袭,她朝着对方用力挥动几次战锤,刮去炙热的风浪。而原本打算拉近距离突刺的“企鹅”见势不妙只得跳跃着躲避,同时喘着气叫喧道:

“你的,同伴,真的,很厉害!要不是,我的,纵水模块失效!你早就,完了!”

最后实在累得不行,他打开伞迎向吹来的蒸汽,将那些迎面而来的风浪一下打散。

“……”

见攻击全部落空,紧盯着对方的卡萝试图说些什么,却又紧憋着不敢出声。与此同时,从遥远的山的另一头隐约传来持续的炮火声,稍微扰乱了这场战斗。

“不在意吗?这些炮火声意味着什么。”

卡萝不说话地摇了摇头。她很清楚这只会是决战开始的讯号,比预期提前了一天,但并不算预料外的情况。比起分心他处,她现在所能做的便是相信战友,相信哈金斯,同时专注地打倒“企鹅”救出被冰冻的人们!

虽然没得到回复,不过看到卡萝这副紧缩身子的模样,“企鹅”饶有兴致地又发问:

“哦?这样一看好像是‘害羞版’的状态,不能马上切换成‘冷酷版’么?实话说我比较喜欢那种个性呀~”

“诶?喜、喜欢什么的……能不能站着不动去死?”

慌乱之后短暂的停顿,接着卡萝的口吻触发了开关似地发生转变,霎时间透露出一股冷酷。

“很好很好,就是这样才对。”

“企鹅”高兴地拍掌说道,接着拿手扇着风散热,刚才的跳跃运动让他出了一身汗看上去很热的样子。

“不过现在开始我要认真了!”

一收手上的伞,“企鹅”使劲握住伞柄以戳刺的方式朝卡萝冲锋。

不难抵挡的一击,被卡萝的战锤轻松接下,但她随即注意到向后跃开的“企鹅”解下围巾用力一甩,那上面沾有的汗水在飞散的瞬间凝结成冰核,在伞的敲击下有如子弹般朝她射来。

眼见周围弥漫的热气来不及融化那些冰核,她加大热量,令锤子迸发出炽热的烈火,将飞来的子弹霎时蒸发。

而逃到一边的“企鹅”将围巾重新在脖子上一绕,伞尖迅速插到冰面之下,随后其脚下的冰层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变化成一条冰龙迎上卡萝的烈火,并在撞击中绽放成一小道彩虹。

“花哨的邪道。”

冷冷地注视着战场中爆发的水汽,以及在那后方朦胧的“企鹅”的身影,卡萝开始思忖解决战斗的方式。而接受评价的一方,故意装出低落的样子予以回答:

“不不不,说邪道还真是过分呐……不过要不是因为这把伞的能力大部分被刚才那小子瘫痪,我还可以让你看到更多有意思的东西呢!”

丝毫没理会对方讨好似的语气,卡萝脱下身上的外套,在“企鹅”的口哨声中将其随手甩到一边,接着低声喃语咒文。不一会儿,游绕在窈窕身体上的纹身开始发出赤红的光芒,顺着手臂直延伸到原本黝黑的锤头上,令其同样绽放出古怪的红色花纹。

“真是不错呢~但是看起来相当危险。”

正在不断溢出的热量开始融化周围的冰雪,这难以想象的热度令“企鹅”都觉察到了危机,不过他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注视着卡萝将熊熊燃烧的战锤举止头顶。

“消失吧。”

而后,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大轰鸣,砸向地面的锤子迸发出大量的火花,从卡萝脚下奔腾而出的炽热岩浆化成一条龙的形态,向“企鹅”扑去。

“居然还会用岩浆啊!我可没想到热的形态能做到这个程度。”

“企鹅”发出赞叹,看着岩浆龙迎面袭来却仍旧不为所动。

“你知道为什么我的代号叫做‘企鹅’吗?”

他把伞一收,半跪在地上用伞尖不停地戳刺地面。

“因为我不爱动弹,或者说实际上是,我擅长以静制动。”

那些冰面上被戳出来的洞开始冒出大量的寒气,并在岩浆龙冲过来的时候一口气喷发,将“企鹅”包裹在其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冰块,帮助他躲过了这次攻击。

但他没料到的是,这条岩浆龙竟可以掉头,刚从冰甲中出来的他便看见卡萝举着红热的战锤接近到了跟前,与此同时调转了方向的岩浆龙亦逼近到了身后。

双重夹击将“企鹅”彻底逼到了绝路,情急下他只得再度解开围巾朝自己身边一甩,而那围巾猝然变化成一个弧形的壁垒围绕在周围;略带灰色的透明之中,他打开伞将伞头对准地面,于手柄处用力一按。

下一秒钟,伴随着伞头发出的巨响,“企鹅”整个人飞至半空躲开了已经冲破壁垒的夹击,但也伴随着不小的代价。

那条围巾在壁垒被冲破的第一时刻就开始起火燃烧,仿佛自有生命一般发出哀鸣;而速度不及的规避使得弥漫而上的岩浆留住了他的伞,将那伞面在一瞬间烧尽,只留下材料结实的伞骨还在企鹅手中。

眼见“企鹅”脱出了自己的攻击范围,卡萝停在原地用锤子敲了下岩浆龙,那些炽热的岩浆随即熄灭,接着剩余的红热快速流回锤子里,留下的岩浆则顷刻间风化成土,为白皑的雪地染上一片黑色。

至于落到远处楼顶的“企鹅”一边右手用力甩去残存的岩浆,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而愣了一下,又低头看了一次手上的伞骨,接着爆发出一阵开心的笑声:

“没想到你还做了件好事啊!”

他狂笑着拧动伞柄,从伞骨的周围猝然冒出寒气,接着形成透明的薄膜,令伞面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我原打算利用低温来消磁,没想到你的高温做得更好!真要感谢你解除了那小子对这把伞的限制,现在你可逃不了了,嘿嘿嘿——”

说着,他举起伞用力一挥,一道强劲的寒风随即朝卡萝扑去,将沿途所到之处本被融化而裸露出的土地再度冻结。这让卡萝多了份警惕,放弃迎击而选择规避。

“和上次的可不相同,这个型号的武器伞是我父亲的遗物图纸所描绘的理想,现在已经由我带到了你的面前。至于原理,想必你也看到了,它可以控制一切水分,并且将它们凝结成冰。”

企鹅将视线移至手中的武器伞,身体微微倾斜了一点。

“你应该庆幸,刚才那小子成功破坏了控制水分的模块,不过值得你绝望的是制冷模块已经彻底恢复,成为我最棒的艺术品就是你的归宿!”

语毕,“企鹅”将伞打开用左手一接,抓住了一个胶囊形状的东西。

不过卡萝自始自终都不为所动,她的重点只有击败敌人,在“企鹅”还在高谈阔论的时候,她就已经将距离拉到了攻击范围内。猛然挥舞战锤,新的岩浆龙便蓄势待发朝“企鹅”冲去。

但“企鹅”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弹指,将那个胶囊朝炽热的岩浆龙射去,而就在它们接触的刹那,异常巨大的冰爆冷冻凝结了一切仍然在流动的东西。

冰爆的巨大范围甚至波及到卡萝原本所在的位置,令她不得不向后退开,却在这是看到了无数个朝自己飞来的胶囊。

情急中将热量转移至战锤,接着朝胶囊挥出。呼啸而去的热浪撞上胶囊成功将其引爆,然而太过庞大的凝结已经形成了一个朦胧的冰牢将卡萝困在其中。

几乎是在被束缚的同时,卡萝就在尝试着运用热度来融化冰壁,但突破如此巨大并且厚实的牢笼需要不少的时间。

“这是我自己做的急速冷冻炸弹,原本是打算代替石墨炸弹来对付设备的,不过现在看来,用来制作至上的作品好像也很不错的样子!”

带着莫名兴奋的语气,“企鹅”再度用伞尖对准冰牢,喷射出一股新的寒气,犹如灭火器般迅速填补了所有尚存的缝隙。

“这个牢笼会像冰箱一样不断抽取内部的热量,那么丰满而有冷酷的小姑娘,你究竟是会先被冻死呢?还是先窒息而死呢?”

从外头传来的无情哂笑已经模糊到听不清,早在“企鹅”发话的时候笼内本就稀少的氧气便已消耗殆尽,她已是在屏息状态下持续着融化,但很显然如果没有转机,她将会死在这里面。

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幸运女神的降临竟会如此突然:在冰的牢笼之中忽然出现一个黑色的洞,从中溢出大股明亮的火焰烧化了周围坚硬的冰壁。

紧接着一道白光从那之中逃了出来,晃了一圈落在卡萝身上,这让她的意识霎时间变得模糊,而同时视野中又出现一个小孩子的身影,正对着她微笑。

不知为什么,远处哂笑中的“企鹅”突然猝死般昏倒在地上,这让卡萝陷入了困惑,直至那个孩子和她主动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