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AGONIZE
熄灭吧，熄灭吧，瞬间的灯火。人生只不过是行走着的影子。
——《麦克白》
这个季节的樱花开得繁盛到极致。朽木白哉独自伫立在庭院里，静静地观赏花瓣亲吻水面的历程，水塘一侧的逐鹿有节奏地敲击着撞石，发出清脆的声响，掩饰了他眼角依稀可辨的颓然。
将一切变得单调，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但为何寻求变化，反而成了复杂？
“白哉大人，您……”
白发苍苍的管家先生一直在身后等待他的答复，并不敢随意打扰，然而时间久了，终是忍不住唤出声来。
白哉的身躯微微一震。
然而他没有回头。
“出发吧。去长老议事堂。”
“……是。”
管家紧跟着他的脚步，往朽木家深宅处走去。明明已经临近夏天，木头铺成的地步却凉得令人发慌，屋檐下细碎的阳光丝毫不能驱散这股寒凉，只明晃晃的刺眼睛。除开大片大片盛开的樱花林以外，这个地方的生气少得可怜，越是向里走，他越是有这样的感觉。
议事堂门口的守卫皆一动不动地握着钢叉立于正门两侧，白哉知道里面的人在等他，他却不想让他们就这样简单地如愿以偿。
“家主大人。”
“开门。”
“是。”
守卫们行礼完毕，毕恭毕敬地拉开沉重的石板门。光线不甚明亮的室内，两排坐席上坐满了衣着高贵的朽木家长老，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地集中在白哉身上。白哉没有躲避他们的视线审问，而是仰起头从容地步入最靠里的正席。
“想必各位都知道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席间一片沉默。无人应声。
“上次的对话以来一月有余，我已经慎重地考虑过了，今日只是来告知你们最后的判断。”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我仍然决定迎娶绯真为妻。这是朽木家家主做出的决定，不容更改。”
“白哉大人，请三思！”
“白哉大人！”
“老夫不能认同！”
众人的反对声如浪潮一般涌出水面。他们早已料到会是这般结局，都准备好了诸多说辞来奉劝自己的主上。很可惜，他们低估了这位个性强硬的主上心中那位流魂街女子的地位。
那位名叫绯真的女子，是白哉唯一的软肋。
“与此相对地，我不会再破坏任何规则，让你们感到为难。”白哉维持着不容置喙的语气，“仅此一次，我绝不能让步。”
“可是……”
嘈杂声略微减少，但仍有好事者不愿妥协。
“这是命令。婚礼一月后举行，一切从简。再有异议者，取缔朽木家长老的位置，以上。”
管家在没人能看见的地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朽木家的天，终是要变了。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那样一个流魂街出身的人？且不说无法给朽木家四大家族的地位任何稳固的作用，光是她毫无灵力这一点，就足以成为所有人反对这场婚姻的理由，毕竟朽木家到白哉为止，已经传下二十八代，代代家主都是护廷队队长，万里挑一的人才。若娶流魂街女子为妻，生下的孩子最坏的结果就是毫无灵力，只能送回流魂街生活，最好也不过维持普通死神的现状，难有半分突破。
而且没有灵力的人在静灵庭里根本活不了多久。她知道这一点，却还是坚持嫁进朽木家。
真真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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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在灵术院学习的第三个月很快地走向尾声。
听说已经有人因为忍受不了压力而退学，剩下的人里，原本入学时排出的名次也有了很大的波动，海晴的成绩依旧是榜首，除开尸魂界史以外都是满分，伊集院紧随其后，修兵竟然超过了虎彻清音和小椿仙太郎，排在第三的位置，后来居上，至于乔，她的分数也一直在上升，最近的一次战斗里已经拿到了越过一班及格线的点。
这个月的实战测试就是最后决定成败的机会了。
“怎么啦，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清音在宿舍里看着发呆的她，于是问道。
她拿起手边的书，翻动几页，以驱散压抑的心情：“嗯。稍微有点紧张。”
“考试是明天喔。今天还是好好吃饭吧。”
她给自己施加心理暗示：“你说得对。”
“没关系的，你应该没问题，我在一班等着你！”
清音猛地拍了一把她的后背，把她吓得不轻。
“……谢谢你，虎彻。”
“哎哟，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嘛！要是真想谢我的话，下次请我吃你做的和果子吧！”清音笑得没心没肺。
周围都是些优秀得变态的家伙，而且他们还很善良，有时候想想，世道还真是会开玩笑。
不过能与这样优秀的人相遇的她，也算是世上最幸运的人了罢。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来到宿舍外的石道练习瞬步，跑着跑着，正觉疲累不堪时，听到路人甲乙正在大声谈论新近的小道消息，好像是关于朽木白哉的，就竖起耳朵凑过去旁听一二。没想到，这一听把她吓得不轻。
“什么？！他他他——他要结婚了？！”
“没错，而且对方还是个贱民出身的流魂街女人！”
“喂，嘘——”
其中一人要命地打断她口无遮拦的发言，冲她指了指身后的人影，她转身一看，才发现乔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坏了……久南，对不起，刚刚不是有意说贱民的……”那人马上改口道歉。
看来伊集院情急之下说出贱民惹火海晴的事件已经真的人尽皆知了，难怪她觉得最近大家都对她友好了很多，原来不是因为自己有人缘，而是因为他们怕惹麻烦，求个和平共处而已。
想到这里，她多少有些遗憾和无奈。
“没事。你们说的是朽木队长要结婚吗？”
路人甲僵硬地点点头：“嗯。虽然此前就有绯闻说他爱上了一个流魂街的女人，但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传言，可是他们竟然下个月就要正式举行婚宴了。”
“……消息可靠吗？”路人乙追问。
“因为事情不光彩，朽木家也没宣扬，婚礼邀请的人都是和朽木队长关系近的家主派，大概也是不想闹出什么动静来，不过我有个远亲在朽木家做厨娘，确实是知道这件事的。”
“哦……还真是突然啊，我以为朽木队长那冰山一样的个性一辈子都不会娶妻呢。”
路人甲一脸不开心的表情：“你不觉得奇怪吗？流魂街的人怎么会和四大贵族之一的朽木家的家主产生交集？”
“流言传的厉害那一阵，我倒是听说过一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路人乙犹豫地望向乔的方位，似乎在确认这个家伙有没有参加他们的对话。
“不好意思，请不用在意我。”
都到这地步了，傻子也知道退避三舍，乔对他们挥了挥手算是道别，就回到自己的主路上去继续练习瞬步了。路人甲和路人乙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地离开，反而愣住许久，才继续刚才的对话。
“呐，你说，久南这个人是怎么回事？”路人甲挑眉。
“什么怎么回事？”
“流魂街来的人，一般不是嫉妒厌恶我们，就是一味阿谀奉承，她倒是例外，既不把我们看作敌对者，也不想与我们深交。”
简直就像是，很有信心会和他们长久相处下去一样，对待工作关系上的朋友那样自然。这是流魂街出身的孩子们往往欠缺的精神，公认流魂街最优秀人才的桧佐木修兵都做不到如此水到渠成的地步。
路人乙耸耸肩，不想深究太多：“谁知道呢。也许她是自作聪明，也许是站得更高，我搞不懂她在想什么。别忘了，她背后有志波家和朽木队长呢，你可别去自找没趣。”
对方则是淡淡地从鼻子里冒出一个“哼”字：“果然只是依赖这层关系才有今天的吗……”
当事人完全不知道在她离开事发现场以后这两人的对话，只是自顾自地琢磨着，对于自己有恩的朽木队长要结婚，是不是自己也应该前去祝贺，这样一想，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朽木家通行证的影子。
这就是所谓要用到它的时机吗？
不过，没有收到邀请就慌忙跑去是不是不太好……
她决定写封信给季子问问她的建议。
结婚……呢……
虽然是个不甚相熟的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感慨——或许是因为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以及每个人都必须走向的未来而感到惆怅，或许是对于这个词语本身具有的迷茫，或许是对于两面之缘的朽木白哉有一点关注和在意，才会错以为自己对于这个即将嫁入豪门的流魂街女子产生了好奇心。
不对，不是好奇心。
这种感情的名字，应该叫做同情。
【那是我们，命运的交错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