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珂是一个普通的高一女生。

虽然上的是市重点,但成绩在这里只能排中下游,并且完全看不到起色,当初中考时也是以一个勉强能被人称赞的成绩考上的这所学校。

家境普通,父母虽说都在大公司上班但也只是做到一般职员而已,她出生时的房贷至今还没有还清。

个子不高不矮,无论在小学初中还是现在,站队时永远是站在中间的一个。

体育成绩能及格,但也只是及格的水平,运动会时是标准的瓜子队。

没错,她就是这样一个扔进人堆里就不见了的普通学生。

她身上唯一能算是特点的,就是她长得还不错。脸庞稚气未脱却带有少女独有的美,单薄纤细的身躯散发出青春的气息,柔顺的黑色披肩发总是映着淡淡的光芒——顺便一提,上学时是扎成马尾。尽管她的外表并没有倾国倾城的水平但走在大街上还是有一定回头率的。

但这外表让她有些许烦恼。

老娘才不想靠脸吃饭当花瓶啊!

不过更让她烦恼的,是她的新同桌。

班主任的粉笔头以能让气枪世界冠军自愧不如的精确度击中了趴在她旁边昏昏欲睡的男孩,惨叫成功地将其他犯困的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杀鸡儆猴,大概就是这样子了吧?

“真是的,那个大叔搞什么啊,痛得要命啊……”

从办公室回来的男孩踩着上课铃坐回了他自己的座位,揉着之前被粉笔头击中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的额头,对着她抱怨了几句后用堆起来的书遮住了自己的身影,从书包里翻了翻掏出一个粉红色的小枕头垫在桌子上开始寻找周公。

林源风,这个有着一个听上去特别像某种专业术语的名字的男孩就是她的同桌,据说在中考时的成绩是全级第一,本来在他坐到自己身边时还以为能有学霸大腿抱,但据她半个月以来的观察这个男孩上课除了睡觉就是打瞌睡,就连作业都完全没写过一点,根据班主任的说法要不是他成绩好早把他这个品行恶劣的家伙扔到吊车尾班而不是这个中下游的班了。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原先在上面把无趣的自由落体讲得天花乱坠的老师立即踩了刹车,连作业都顾不上布置随便收拾了一下手头的课本资料就离开了教室。

真的得感谢那个杀人魔呢。她有些无聊地想。

唐珂看看旁边睡了三节课才悠悠醒来正在打哈欠的林源风,那从灵魂深处散发的懒惰气息让她莫名想到了呆呆兽,不过那可比眼前的这家伙可爱多了。

得早点回家才行,将注意力转移回书包的她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风湾市最近的治安不太好。

你听过“背面人”的传说吗?

你的脸为什么长在正面?

啊,我知道了,你的头长歪了。

一定是这样子没错的。

你好可怜啊,天生畸形。

那么,我来帮你把头扭回来吧。

以上,就是最近在风湾市流传的都市传说“背面人”,似乎是说一个脸朝背后的畸形幽灵固执地认为只有自己是正常的而别人都是畸形的,好心想要帮你把头扭回来的故事。

一听就是假的啊。

但是,被“背面人”夺走性命的人,确实是存在的。

“那种都市传说还是别信比较好。”

毫无干劲的声音将她的思绪硬拽了回来,林源风把头靠在枕头上正盯着自己。

“咦?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面对唐珂的诧异,林源风只是稍稍转了一下头,挑了个更舒服一点的姿势,闭上了双眼不搭理她。

自讨没趣的唐珂将最后一本需要装的书放入书包里面,拉上拉链把包背在肩上准备走出教室。

问这家伙问题真是我今天最大的错误。

“如果需要解释的话,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解释的。”

还是那个毫无干劲的声音,在她背后幽幽响起。

他正抬着头望向窗外被零星灯光点缀的夜景。

“今晚是雨夜,杀人者最喜欢的天气,因为一切都会被冲走。”

闪电在空中划过,片刻后震耳欲聋的雷鸣声震撼大地,少年不再说话,转过头望着少女,雨滴敲打着紧闭的玻璃窗,与雷声一起奏出了这献给黑夜的颂歌。

少女凝视着少年那闪着奇异光泽的漆黑眼瞳,恍惚间觉得眼前的少年已经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少年,而是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三个月前,在小巷内发现了头部被横向转动了180°的男性尸体。

此后的三个月内,又有五起相同的案子发生。

死者的头都被扭到了背后,脖颈几乎是只剩下一点皮肉连接着头部和身体,颈椎被完全折断。

这些事件直接导致了学校不敢把学生们留在学校太晚,一下晚自习就把学生们往学校外赶,生怕出事要自己负责任(虽说实际上没什么责任)。

在这一点上还真是个体谅学生的凶手啊。

尽管这起连续杀人案在市内是掀起了轩然大波,但因为与自己的生活过于遥远唐珂并没有什么紧张感,毫不在意地想着这件事给自己带来的好处。

伞将世界划分为两个区域,她尽力护着书包不被雨淋湿,试图将自己单薄的身躯完全融入这个得到雨伞庇护的世界。

林源风说完那句莫名奇妙的话之后什么都不带直接离开了教室,扔下在原地发愣的她一个人。等追出去时,那个身影已经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难以寻觅了。

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啊?又是没有事情不能解释又是雨夜适合杀人的,难不成他就是凶手?不不不,那怎么可能,那种诡异的行凶方法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啊。

因为雷雨的原因唐珂的脚步比起平时有所放慢,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后想起雷雨时不能用手机的她连忙关机打开后盖将电池扣了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要快点回家才好。

这样想着的她,拐入了一条小巷。

那是什么?

在那盏路灯惨淡的光下,一个身影缓缓地站了起来,将原先被压在自己身下的那个人留在了潮湿的地面上。

唐珂费了很大工夫才意识到瘫倒在地的那个黑糊糊的东西是人,但只是看了一眼而已,她就再无法将视线从尸体上挪开。

被雨水稀释而显得稀薄了的血液从他的脖子处散开,些许脂肪的黄色,大片的肌肉的粉红,依稀可见的皮肤的淡黄,在血液鲜红与暗红交织的背景下共同组成了一幅恐怖的后现代主义风格抽象画。双眼被不解和恐惧占满,嘴部的肌肉扭曲变形成笑容一般的诡异形状,那张可怖而又可怜的脸下方就是平时绝不可能同时看到的脊柱,这个男人偏向瘦弱的身躯和单薄的穿着使他的脊柱格外明显,简直就是把头骨和脊柱一起抽出来摆在地上一般的画面让唐珂无法挪动一下脚步,这才是,这幅噩梦一般的画的,主角。

这是什么啊?!

被恐惧所蒙蔽的大脑完全没有想到逃跑等一系列举动,只是控制着那具已经渗出冷汗的躯体呆立在原地。

伞从手中脱落,平时精心打理的长发在一瞬间被全部打湿,略显厚重的校服也湿透粘在了皮肤上,雨水冲击睫毛让视线变得模糊,她却意识不到这些。

他发现自己了。

发现了。

自己被看到了。

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

完全无力动弹,寒气从脚下一直蔓延到头顶,那是从心中散发出的无比的极寒。

谁来……

救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