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邁出一步。
彷彿確認般朝着身側看了一眼。
到底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呢。
就算是這樣,為什麼我依舊能笑出來呢?
為什麼會感到喜悅的心情呢?
“為什麼能一直保持微笑呢?”
少年在我的身後漂浮着,疑惑不解地問着,無憂無慮的笑着。
鼓動着的心跳,充斥着大腦那未知的甜蜜,就像是那蜂蜜所給我帶來的虛假的幸福。
我沒有回答。
一如既往的走在石子路上,但不再是往常一個人孤單的身影。
身邊跟着一個人,哪怕他並不是生者。不可思議地給了我一種有人陪伴的感覺,彷彿這曾走過無數遍的石子路也被翻修了一遍,給了我煥然一新的感受。
就像是從我的身上什麼都沒有看見,少年歪着頭繼續笑着。
正如村子裡的人看着我時的表情一樣,溫柔的笑容、溫柔的眼睛。
再次開始了這一天,這有誰陪伴的一天。
每一個人就像是看不見少年一樣,照常地朝着我打着招呼。
“怎麼了,安娜?後面有什麼嗎?”
“他...不,什麼都沒有!”
一不小心就回頭望了一眼,沒錯,少年依然在我身後半步遠的地方,見我看向他,他嘴角的笑容更盛了。我連忙把視線從他那如水一般溫柔的眼睛裡移開,裁縫店的嬸嬸皺着眉頭,透露着擔心的眼神里,讓我不由產生了一絲迷茫,滿足少年的願望,這樣做真的就能讓少年回歸天國嗎?
“身體不舒服的話,今天就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之前聽羅絲說了,你早上也沒去她家呢。”
“真的沒什麼!只是...稍稍有點在意的事呢。”
我告別了她,繼續在村子裡的石子路上一步一步走着。
今天要去哪呢?
以往的我看見哪裡如果需要幫忙,便為其提供人力用以獲取一天的食材;也有的時候是村裡的人拜託我去幫忙,然後給我報酬。
總的來說,每一天要麼是有計劃的工作、要麼是無計劃的遊走。而今天的計劃本應該是上午去幫羅嬸做事的,結果沒有去就獲得了報酬,反而讓自己下午空閑了起來。
我偷偷側頭往後瞟了一眼,少年他一臉享受地看着周圍,陽光散落在他的身旁卻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的不便。
周圍的村民在附近暢談着。
“我家的山姆,今早出門農作的時候竟然發現田裡面有一隻野豬死在了裡面。”
“哎?那你們可有口福了......”
雖然不是周末,但我還是決定再去拜訪一次神父——萊恩爺爺。
教堂門前,羅絲正和萊恩爺爺交談着。看見我走近,萊恩爺爺就朝我招了招手。一如既往的和藹的笑容,我的心裡偷偷鬆了一口氣,萊恩爺爺也是看不見少年的呢。
“羅絲正和我說你呢,你就來了。”
我看向羅絲,她尷尬地朝我笑了笑。
“因為安娜今早對我說她昨晚聽見惡魔的聲音,我才...”
羅絲的聲音越說越小。莫非這是在擔心我嗎?雖然她當時說是不相信,但內心其實還是在害怕如果是真的話...
果然大家在這種時候都會來找神父呢!
我用力彈了彈羅絲的額頭。
“果然是小孩子呢!”
“我才不是小孩子!”
明白了她有在擔心我后,心裡膨脹的幸福更濃了,就像是鐵匠大叔經常對我做的一樣,我伸出手揉着比我還要矮一點的羅絲那不做任何打扮的短髮。她的反應就像是我遇到面對這種情況時所做的一樣,毫不留情地拍開了我的手,身體倒退了一步后朝我做了個鬼臉。
“那麼,這是真的嗎?”
打斷了我們的是萊恩爺爺,他臉上露出了笑容,但我卻沒有在他的眼睛裡看見笑意,直視我的眼睛,彷彿看穿了我的內心深處。
“這個...”
我突然開始猶豫是否要坦白出來。
“嗯?”
一瞬間的遲疑,萊恩爺爺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心中不願像村裡的人那樣聽從神父的想法剎那間就產生了。
“實際上,我在晚上什麼都沒有聽見。”
“撒謊可是不被允許的。”
細微的反抗立馬就被抹殺,我漲紅了臉,強硬的辯解着。
“我沒有撒謊!”
“那為什麼猶豫了!”
低沉的嗓音,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從未聽過的萊恩爺爺生氣時的聲音,而我也露出了從未有過的生氣的表情。
“因為羅嬸!”
說完,我哼了一聲就撇過頭。少年的靈魂在我身旁溫柔地笑着,無憂無慮的笑着。深邃的眼眸里,就像是夜空那樣寬廣。
真是的,你會不會看氣氛啊!這樣想着的我,不滿、焦躁、生氣的負面情緒忽然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萊恩皺着眉轉頭看向羅絲,羅絲估計也沒想到會因這件事我和神父就突然爭執了起來,顫巍巍的說著。
“今早媽媽很擔心安娜,就讓我給安娜帶了很多食材過去看看情況,其中還放了一塊肉......或許安娜她覺得不勞而獲就拿到這些東西很對不起我媽媽吧......萊恩爺爺你也別太生氣,安娜她也不是故意的。”
萊恩點了點頭,不過嚴肅的表情卻依然沒有釋放開來。
“那麼,能否解釋你為什麼會睡過頭呢?”
“.......”
沉默。飛速運轉的大腦,構造着一個又一個的謊言。
第一個謊言說出口時,就已經無法停止了,謊言只能用謊言來掩飾。
“莫非,你在夜間出門了?”
加速流動的血液,慢慢滲透的汗水,熾熱的陽光在此時也顯得多餘。
如果被神父誤解為我在夜間出門會怎樣?
我思考着後果。
只能是認為我已經被惡魔所矇騙,而大家為了避免這樣的我對村子造成損害,會將我......趕出去吧?
那麼...怎麼辦?
突然,少年的靈魂靠近了我,溫柔地撫摸着我的脖子。就像是在撫摸一件藝術品一樣小心翼翼,就像是撫摸愛人一樣令人沉醉。
“實際上...”
意識突然變得模糊了,但我好像在說些什麼?
“.......”
聲音的距離就像是越來越遠。
就像是木偶。
牽着我的絲,斷開了。
最後映入眼睛的,是自己正一臉哀傷地對着神父說著話。
啊,那真的是我嗎?
那雙眼睛,那雙似乎無底深的眼睛,那雙使我着迷的眼睛。
——
是那位少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