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噩梦开始
“阿索尔，你有看见小姑娘吗？”
卡提斯擦了擦汗，他和加尔文刚刚从酒馆撤离，沿路也找不到小雷和小玉公主等人，倒是先碰到了阿索尔的部队。
阿索尔看向第八军团所在的山上，说道：“我让安娜把她传送回军营了。”
“啊！那正好，让我和加尔文也过去……呃，如果你妹妹方便的话。”卡提斯说到后面就犹豫了，他知道魔法会耗损安娜的精力，也不知道她的身体撑得撑不住。
“我联系她。抱歉，山上暂时交给你们了。”
“没事没事，爆炸我们也听见了，不过以小姑娘的实力，就算出现了什么，应该也不用担心吧？”
阿索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目光愈发地沉郁。
突然，大地再次撼动了起来，随后所有人都听见了从很高的上空传来的低吼，他们纷纷望去，只见第八军团的天空乌云密布，数道魔法阵正在从中闪现。
四、奋不顾身
“喂！安娜！那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有那么多魔法阵？！”
肯特抬头看着天上难以计数的召唤魔法阵，安娜只犹豫了一秒，便厉声说道：“肯特！掩护好我！如果我要倒下，就撑住我的身子让我站好！”
“你要干什么——”
安娜双手合十，她的身体开始发光，漂浮在她周围的魔法阵发出了耀眼的银光。随即她张开手臂，紧盯着漫天浮现的魔法阵，嘴里低声而急促地念着复杂咒语，于是几百个金色的魔法阵出现在了天上，似乎要压住那白亮的魔法阵里出来的东西。
军营门口的魅妍扬起眉毛，有点夸张地惊叹道：“哎呀？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术士？这里不是北大陆吗？”
“……安娜。”斯黛拉顿时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安娜的魔法救了大家……
“啊啊，看起来，你认识施法的人啊？”
斯黛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着那些金色魔法阵与白色魔法阵逐渐交融，最后轰地炸开了。
空气因此变得燥热，上半空弥漫着魔法爆炸残留的烟雾，主楼顶上的安娜大喘着气，刚才的魔法似乎要把她的体力抽空了。
肯特的大手扶住了她几近跌倒的身躯，她抬起头，见他无比佩服地赞叹道：“你太厉害了，安娜！”
安娜笑了笑，已经没力气再回答他什么，冷汗打湿了她胸前和后背的衣服，她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
下面的魅妍有点恼火地看着天空，像是一个作品被破坏的画家。她回过头见到斯黛拉如释重负的笑容，冷声说道：“不管你认识了什么样的人类小老鼠，岚——我们都会把这里毁掉。完全地毁掉。”
“……！”
“不只是这里，还有下面那个城市，周围的村庄——全都毁掉~！像之前我们毁掉东海那边一样！”
斯黛拉的心狠狠一颤，两年前的火海在眼前浮现，莫盈临走前叮嘱她的话语在耳边回响着，她有些难以理解地摇摇头：“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样？他要是想去做什么尽管去做啊！为什么非要追着我不放？！”
魅妍放声大笑，那笑声凄厉而讽刺。她笑了足足有半分钟，最后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看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什么？人家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王的眼里只有你，为什么王只想要你，却不想要人家和姐姐……你说，是为什么呢？”
斯黛拉说不出话来，魅妍看了看地上依旧昏迷的布雷特和罗杰，继续道：“当然了，这里的人类小老鼠都很帅，人家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你忘了吗，岚。和你扯上关系的人类小老鼠，最后下场都是什么样子，嗯？”
斯黛拉倏地睁大了眼睛。
“那个妄想成为我们‘家人’的贱女人莫蓉！王赐予了她永恒的死亡，换作人家可没这么好心。还有她的妹妹莫盈，把你藏在东海那么久，最后竟然死里逃生我们谁都找不到……等人家找到了她，一定会好好把玩！”
她走到她的面前，用陌生的眼神打量着低头不语的斯黛拉，冷笑道：“岚啊，你到底是怎么了，连谁是你真正的家人都分不清了吗？是我们啊，岚。”
军营内的枪声似乎减弱了一些。不知是厮杀还是屠杀，依旧在进行着。
雷声正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快要下雨了。
斯黛拉的身体开始颤抖，魅妍注意到了她的异状，走近了一些。
少女突然挣扎起来，魅妍似乎有点惊讶她的反应，又加大了水蛇的力道，但是少女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继续奋力挣脱，尽管四肢正在溢血。
“……岚？”
魅妍尝试着叫了一声，斯黛拉毫无反应，她的胸前突然迸发出了紫色的光芒——
“！”
斯黛拉突然挣开了水蛇，像是头失控的野兽一般扑向魅妍。她的身体撞在魂灵之守护上发出了一声巨响，魅妍的身体本能地绷紧了，因为对面人的气息完全改变了。
斯黛拉再次扑上了屏障，但依旧被隔绝在外。魅妍盯紧她的脸，只能看到因狂怒而有些扭曲的面容。
第三次，斯黛拉扑上了魂灵之守护。她发出了尖叫声，野蛮而危险。但是这次，她的冲击力将魅妍震得后退了一步。
第四次，少女双手抠住了魂灵之守护，不顾被魔法灼烧的指尖。
“你……”
在魅妍惊诧的目光中，斯黛拉咬紧了牙关，她的眼中浮现出了一抹异常的红色光芒——之后，她的手指尖燃起了细小的红色火焰，随即扩散向全身。
魅妍感到了，有什么东西就要冲破斯黛拉的身体发出怒号。她赶紧挥手令数道魔法打出去，魔法荆棘扎入了斯黛拉的手臂、双腿，腹部也被贯穿，但她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啊啊啊——！”
一道陌生的兽吼从少女身上发出，震得周围的一切都摇摇欲坠。魅妍的意识有片刻的恍惚，随即便看见自己的魂灵之守护被少女撕扯开来，她冲进了保护之中，张开了嘴——
“……唔！”
鲜血飞溅而出，魅妍后退了好几步，斯黛拉咬上了她的脖子，她的眼中还残留着红色的光芒。
随后，少女将她扑在地上，抬手准备贯穿她的心脏——
黑色荆棘突然贯穿了斯黛拉的胸口。
她的动作戛然而止，魅妍的脖子还在歘歘冒血，但她的手已经打出了魔法。
二人没有对望几秒，更多的黑色荆棘便簇拥上了斯黛拉的胸口，几乎把她的心脏扎得千疮百孔。她咳出了大量的血，荆棘将她顶到了半空中，像是被处决的尸体。
她还想抬起手臂拔出心脏上的东西，黑色荆棘便刺穿了她的手掌和手臂。魅妍凝视着她，像是没受伤似的站了起来，脖子上被咬出来的伤口也在渐渐愈合。
“真像头发狂的野兽呢，岚。”她轻声低语，“即使是这样，你也依旧美丽……睡吧，等你醒来的时候，这个地方也会消失了。”
最后一道荆棘穿入了斯黛拉仍在咆哮的喉咙中，她彻底安静了。
五、身不由己
塞席琳城郊外不远的一个小村落中，一些村民和城内逃出来的市民正聚在火堆边睡觉，这些人是最先一批逃离灾难的，在小雷和小玉公主的带领下来此地避难。虽然后来看见了城上降下的冰柱，也听见了装甲车的声音，但因为平民人数较多，小雷也顾不上回到城内与大部队汇合。
他希望等天亮之后再看看情况，如果军队能路过此地是最好不过的了。
“小雷阁下？不休息吗？”
小雷回过神，小玉公主站在他的面前，面露担心之色。他们二人正站在村落一个仓库的背面，村子正面由苍义守着，银珠则时刻跟在小玉公主的身边。
“啊，我不用，你去休息吧。”小雷笑笑，努力做出一副自己很精神的样子。
“您在担心斯黛拉阁下吗？”
“我……嗯。”小雷低头，“但是我相信斯黛拉。她很强，也很坚定……所以不会有事的。”
“您真的很喜欢斯黛拉阁下呢。”
“什……咳咳，咳咳！我没有，我不是——咳，不对，我还是……”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小玉公主忍不住低笑起来，她这一笑也抵消了小雷一晚上不安的情绪，他不好意思地说道：“好了，小玉公主，您就不要笑我了。我知道是我太弱了，没法对斯黛拉讲清……”
“也许只是时机不对，但只要您的心意不变，总有一天能传达给她的。”
“哈哈，谢谢你，小玉公主。可能只是我还不够努力吧……但我会加油的。”
“愿女神保佑您，小雷阁下。”
一名村民响亮的鼾声传来，银珠下意识地抬起短剑，才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小玉觉得她过度紧张的样子颇为好笑，打趣道：“好啦，银珠，或许只是谁在做梦呢。”
“……”
银珠没再言语，放下了短剑。
“我知道银珠担心我，但是没关系，这里有你和苍义，还有小雷阁下，我很放心哟。”小玉公主安抚道，“这次经历对我来说很难得，能救下这些人我也很开心。”
“但是殿下您的安危……”
“我的安危与他们的性命相比，不值一提呀，银珠。”小玉公主温柔地说道，“人们皆生于女神庇佑的天地间，应当彼此关爱，这也是伏瑞女神所希望的。”
银珠点了点头。
随后，一道利爪贯穿了她的心脏。
“……？！”
小玉公主和小雷愣在了原地。银珠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受了致命伤，她低下头，看见了胸前锋利的兽爪。
“……殿下……”
她凝视着小玉公主的脸庞，兽爪带着血渍利索地收回，她倒在了地上。站在她后面的，是面无表情的苍义。
“……苍义？”小玉公主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苍义？！你在做什么？！”小雷惊呼道，随后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即使是他这样的大喊，周围也没有任何的骚乱。
那些睡着的人都怎么了？
苍义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开始逼近小玉公主。小雷赶紧挡在她的身前，继续大喊：“苍义！你，你说话啊！为什么要把银珠……”
“谁管她啊，碍事就杀掉啊。”
苍义开口，小玉的身体狠狠一颤：“你，你不是苍义……”
“苍义早就死了，小玉。”那个陌生人无情地打断她的话，“是我一直跟在你的身边。你那位皇兄命令我寻找合适的机会杀掉你。”
“……什么？！”小玉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胡说！”小雷吼道，“她的哥哥怎么会想杀她！你胡说！你到底是谁？！”
“苍义”露出了一个有点轻蔑的微笑，看了看自己的兽爪，它快速地变回了人手。小雷掏出了手枪瞄准他，枪口有些不稳，他的声音也在颤抖：“你……你别逼我！”
“你的病好了吗，小雷？”那人张开身体，“来吧，我死不了，你随便打。”
“！！”
“你……你怎么能这样！小雷阁下一直把你当朋友啊！”小玉公主哭喊道，“那些日子……那些日子都是假的吗？！皇兄，皇兄怎么会想让我死……！”
“因为你碍事了啊，公主殿下！”陌生人大笑道，尽管他的笑容完全是苍义的模样，“你以为永铭皇帝想永远和北方人保持和平吗？醒醒吧！天真的公主！他想要南北战争！而我们，最喜欢的就是战争！”
“住口！”小雷怒喝道，连开了两枪。
子弹擦过那人的耳边，另外一发则蹭过了他的脸颊。一丝血从他的脸上滑落，他懵懂地抚摸上脸颊，看了看那些液体。
小雷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道伤口很快就自行愈合了。
这不可能……
他……到底是什么人……？
“嗯，还算有进步。”这人懒洋洋地说道，张开手掌抚住了自己的脸。
随即他的容貌突然改变了。
小玉公主张大了嘴——连魔法变换的痕迹都没有，甚至也没有换皮的过程，“苍义”的脸就突然重新塑形、变化，变成了一张他们谁也没见过的脸。同时原本黯淡的灰发也褪去，转而是从发根开始到发尖、由红色渐变到黄色的艳丽发色。
一名和小雷年纪相仿的少年站在他们的面前，他的身形也不再如苍义那般单薄。他的表情冷酷而残忍，尽管他仍然在笑。
小玉突然感到了一丝违和感。这个人看起来很凶残，但是他眼中似乎仍保留着一丝温暖——
她发出了尖叫。
小雷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少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随即自己的腹部便传来了一阵剧痛。
他看向他的眼睛，那里什么都没有。
“……你……”
他扶住那只贯穿自己身体的手臂，似乎还想抓住什么东西。
“我说过的吧，小雷，不要跟我说谢谢。”
他还是不想放手。艾迪已经不在了，但是如果这个人也……
兽爪抽离了小雷的身体，大量的鲜血浸湿了他的衣服。他倒在了地上，还想要再说什么，却渐渐被黑暗淹没。
陷入长久寂静之前，他听见了小玉公主的哭泣声，以及“苍义”最常对他说的那句话。
“因为不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