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再次到访的地方军

早上七点,小屋的门再次被人粗暴地推开——地方军领了一个小队的人突然闯入,小雷一边在心里暗骂着就不能让他好好刷个牙,一边走出来向这些不速之客抗议。

“喂!你们昨晚就来过了!有完没完啊!”

这一小队地方军由当初为难过布雷特的那名士兵担当队长,他比一般军人要多分戾气,生着缭乱的棕发,眼神阴鹜。进门后照例把他们每个人的房间都查了一遍,来到斯黛拉房间门口的时候,小雷紧张得直咽口水,却见那人敲了敲门,问道:“斯黛拉小姐?”

没有反应。

小雷看了一眼身边的布雷特,他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斯黛拉小姐?小姐在吗?”

地方军又敲了敲门,房内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随即穿着裙子的斯黛拉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怎么又是你们?昨天……”

“关于昨天的事,斯黛拉小姐。”棕发士兵说道,“瓦格斯总长想就这件事亲自向您道歉,请和我们走一趟。”

“……你们要做什么?”小雷警惕地问道,斯黛拉看了看这几人,说道:“好吧,不过我要早点回来,我答应了艾拉和艾米莉亚,要陪她们做面包。”

“我和她一起去!”小雷赶紧插了一句,不理会地方军的怒视,反倒是理直气壮:“怎么啦?你们昨天还打了我呢!还踩了格兰的书!也必须向我们道歉!”

“请让我随行吧,长官。”布雷特礼貌地申请道,“这两名队员是我的部下,作为队长,我有义务陪同。”

那人狐疑地扫了两人,最后看向斯黛拉,冷得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走。”

他们三人出门的时候,艾迪刚刚把做好的面包送过来。见到是地方军,少年顿时有些紧张,只好将面包盘放到边上,双手匆忙在围裙上抹了两下,行礼道:“长官好!那个,请问我的朋友们做了什么事吗……?”

“你认识他们?”

“是、是的。”艾迪被他的语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脸颊微微涨红,“他们是妈妈的房客,这些天……”

“实话实说,这两天这些人都在做什么?他们都去了什么地方?”

地方军逼人的态度让小雷很是不爽,但是艾迪的回答更让他担心。

“这个……回长官,这两天一直我和小雷在一起,我带他在附近逛了逛。”艾迪定了定神,又指指布雷特:“他和其他几位朋友由我爸爸带着在市里参观了,这位小姐则在面包店陪我的妹妹们。”

布雷特心底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好地掩盖住了自己的情绪。地方军似乎没有怀疑他的说法,转头眯起眼睛看向斯黛拉,她无辜地耸耸肩。

“长官,我的朋友们……”

“放心吧,我们在调查吃人怪物的事情,他们昨天刚好目击到了一些重要情报,我们只是把他们带走询问。”棕发军官答道,“问完会再把他们送回来的,你好好陪他们玩就行了。”

最后一句说得有些意味深长,艾迪也不是很明白其中缘由,只能点头答道:“是,长官。”

临走前,小雷趁着其他人没注意,冲艾迪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艾迪一愣,回报以一个爽朗的笑容。

地方军直接将他们带上了蒸汽车,一小时后便来到了艾希纳地方军指挥所。和之前一样,这些士兵没有什么多余言语,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将他们“请”到了指挥所内的总长室。

瓦格斯总长站在窗前背对着三人,听到他们进来便转过了身子,双手背在后方,一副要审问的模样。

见小雷有些紧张,斯黛拉悄悄地抚上了他的手,少年的手先是一怔,随后轻轻回握住了她的。

“早安,瓦格斯总长。”布雷特率先开口,“不知道这么早把我们叫过来,有什么事情?”

“我叫你们别干预地方军的行动,你们是没听见吗?”瓦格斯总长干脆地切入话题,“昨天有人汇报你们在旧王宫那里活动,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本来想去旧王宫参观的,然后得知那块区域已经被你们封锁了,所以只好折返。”布雷特理所当然地答道,神色丝毫不为所动,“毕竟,莫尔斯一家人向我们推荐的首要旅游圣地就是艾希纳旧王宫,我们去之前也不知道地方军封锁了那里——”

“好,那你们其它人呢?那些出现在广场、博物馆的人?”

“大家也都是各自去其他艾希纳有名的景点游玩啊,毕竟我们什么都不能做,莫尔斯先生又很热情地要带我们去玩……”

“回答我的问题,昨天十一点至凌晨四点,你们在哪里?做什么?”

“我们都在小屋里休息。十一点的时候,总长不是还派人来查房了吗?”布雷特的语气波澜不惊,“谢谢总长如此关心我们,我们能住到那么好的房子,也是多亏了您的安排。”

瓦格斯总长看上去很想暴打布雷特一顿,额头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他呼出一口气瞪向斯黛拉,问道:“你昨天打了我的人?”

“是他们突然闯进来的。”斯黛拉淡然答道,“还是说,总长觉得一个女孩子被陌生人看见了裸体,是很无所谓的事?”

瓦格斯总长脸上的疤有些红,他清了清嗓子,移开目光:“是我的疏忽。但请你回答我,你昨晚这个时间点在做什么?”

“我在睡觉。”

“也就是说,你对南城区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了?”

小雷心头一悸,见斯黛拉奇怪地问道:“南城区怎么了?”

“那个吃人的怪物被干掉了。”瓦格斯总长紧盯着她的表情,“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吃人的怪物……”斯黛拉看向小雷,“是艾迪提过的那个东西吗?好像杀死了好几个人,然后地方军和警察抓了一个多月都没抓到的?”

“是啊,因为抓不到只好实行宵禁了,我记得艾迪这么说的。”小雷故意大声答道。

他们能看到瓦格斯总长抽搐的嘴角,忍不住心中好笑。布雷特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二人这么默契。

“来人,把她的武器拿过来。”

一声令下,几名地方军拿着斯黛拉的长刀走进了屋内,她的眼神瞬间变了:“……为什么我的刀会在你们手上?你们刚才拿走的?!”

“根据汇报,怪物是被利器砍死的。”瓦格斯总长瞪了她一眼,“只有你符合这个条件,如果让我发现是你砍的怪物,我就把你关起来,就算是苍狼将军亲自来求情,我都不会放了你。”

“喂!你这是做什么?!斯黛拉她明明什么都没……”小雷愤怒的抗议被布雷特挡了回去。少女抬眼盯着瓦格斯总长和几名地方军,并未有什么动作。

“开始检测。”

地方军依照命令抽出了斯黛拉的长刀,即使是他们,见到刀身上那漂亮的纹路也忍不住心下一惊。一名研究员戴好手套将一瓶紫色的液体喷洒在了长刀上,瓦格斯总长紧盯着刀上的痕迹,等了数分钟仍是毫无变化。

……难道,真的不是她?

几个人屏气等了好久,那把长刀还是如以往般锋锐华美,刀身的银光似是更加明亮。瓦格斯总长扫了一眼液体瓶,血液反应剂没有作用,也就是说这把刀一个星期内都没沾过血。

斯黛拉的目光在几名地方军身上流转了几次,眼神仿佛凝固了一般,透出股凌烈气息。布雷特有点担心她的反应,便使给小雷一个眼色,他赶忙小心地拉了一下斯黛拉的手。

“检查完了?”

或许是因为身边还有小雷和布雷特,少女的杀意并未展露出多少,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瓦格斯总长打量着她的表情,点了点头。

“好。”斯黛拉冷声说道,“那就把你们的脏爪子从它身上拿开。”

“?!”

布雷特神经一紧,她怎么突然……?!

瓦格斯总长气得脸色煞白,几名地方军忍不住怒骂道:“喂!你说什么呢?!找死吗?!”

斯黛拉冷冷地打量着他们,那不屑的眼神似乎在说谁找死还不一定。小雷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小声提醒道:“斯黛拉,这个,你不要太激动……”

“你给我听着,女人。”瓦格斯总长走到斯黛拉面前怒视着她,眼中的怒火几乎要烧穿了她,“别以为你们改革派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没有苍狼将军和首相的保证,你们不过就是一群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斯黛拉微微皱眉,她不是很理解这番话的意义,刚欲反驳,布雷特突然将她拦了回来:“好了,斯黛拉——抱歉,瓦格斯总长,她只是比较珍视自己的武器,我替她向您道歉。我向您保证,我们不会干扰地方军的行动。”

瓦格斯总长狐疑地看向布雷特,似乎在想怎么处置他比较好。但滥用职权去惩罚人不是自己的习惯,这名出言不逊的女队员只是没什么教养而已,他也无需计较。

“瓦格斯总长……”

“拿上东西滚出去。”瓦格斯总长厉声说道,“任何擅自闯入封锁区域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地方军一律击毙。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是。”

斯黛拉一把从地方军手中夺回了自己的长刀,在他们警惕的眼神中缓缓将刀收入刀鞘。三人走出了指挥所来到街道主路上,见地方军并没有跟出来的意思,小雷便有些担心地问道:“斯黛拉,你刚才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啊?”他转头,才发现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卖面包的店家前,布雷特无奈地回望着他,二人只好一起跟过去。

“我说,你刚才为什么……”

“啊,我忘了带钱。”斯黛拉拿起一个小熊面包才想起来,“你们……谁能帮我先付一下?我回去再给你们。”

“……我请你吧。”布雷特叹了口气帮她出了钱,见少女似乎全身心都在享受美味,他只好问道:“斯黛拉,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因为就是让我很不爽。”斯黛拉一口咬掉了小熊面包的头,“擅自拿走了我的东西,还随意碰它——明明只是一群老鼠……”

“……啥?”

“呃,我是说,你们可以碰的,没关系。”

“这个,我们也不会随便动你的东西啊。”

“但因为是你们,所以可以碰的。”少女理所当然的回答让小雷心中一颤,因为是他们……

她原来已经如此信任他们了吗?还是说……

不行,他不能再有别的想法了!

小雷猛地摇摇头,劝道:“但是瓦格斯总长很生气啊,而且他还怀疑是不是你做的……”

“我们可以回去再说。”斯黛拉光速吃掉了小熊面包,因为她真的是饿了。和席亚娜追了一晚上蒸汽车的痕迹,临近天亮才回到小屋,刚睡了两个小时就被地方军揪了起来,她没砍死他们已经不错了。

小雷望着她有些哀怨的表情,只好知趣地闭了嘴。

他们回到小屋的时候,艾迪竟然还在客厅里等着,见到三人都是很高兴,赶紧走上前问道:“你们没事吧?地方军有时候比较凶,但他们还是很能保护好公民的……”

“哼,我才不信呢,就是看我们和斯黛拉不顺眼!”小雷愤愤地答道。

“抱歉,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议员都要来了,他们还没解决‘灰熊党’和吃人的怪物的事,应该也很急吧。希望没有影响到你们太多的心情。”

“没事的艾迪,你能帮我们说话就再好不过了。”小雷扫了一眼斯黛拉,有点犹疑地开口:“你今天打算做什么?要是忙店里的事情的话,我可不可以帮忙?”

“啊,可以啊?”艾迪有些疑惑,他昨天就和自己在面包坊呆了一天,今天还要继续?他不去玩吗?

“太好了!”小雷笑笑,拉过他悄声说道:“其实有事情想问问你啦……”

——这家伙是白痴吗。

布雷特在内心翻了个白眼,盯着斯黛拉问艾迪要不要一起工作就算了,还神秘兮兮地把人家拉到一边问问题,然而声音依旧让人听得一清二楚,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想问关于斯黛拉的事情似的。

只可惜斯黛拉的神经比布雷特想象得要粗,她竟然还很可惜地说道:“小雷你不去和布雷特逛逛吗?我很困,可以留在这里睡觉的。”

“没事,没事!”小雷脸微微泛红,“我想帮艾迪忙啦!”

“……”

布雷特只得无语地看着小雷跟随艾迪离开了小屋,转头看向斯黛拉:“你的刀,到底是怎么回事?”

“席亚娜帮的忙啊。”少女得意地说道,“回来之前,她说一定会有人用血液反应剂来检测,所以用了一瓶药把我的刀涂了一遍,彻底洗清了所有痕迹。”

“……”

布雷特着实有些佩服那位女搜查官了,凡事都能做好万全准备。

“我今天还要和她一起出去,一会叫上贝尔。”

“好吧,注意安全,那女人太容易乱来。”布雷特叹了口气,“昨晚的事我很抱歉,我不应该同意席亚娜出的主意的。”

“呃……”斯黛拉脸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别过头,“但也没有别的方法让地方军不再进我房间了啊,我只是没想到小雷也会……”

“……小雷。”说到这个,布雷特突然认真地看着她,“小雷对于你来说,有什么不同吗?”

“?他是我来这里认识的第一个特别部队的人啊,也是我的家人。”少女盈盈一笑,“所以他就是和别人不同的。”

“……”

“怎么了?为什么要问这个?唔,虽然我不太清楚‘家人’的真正感觉吧,毕竟我没有家人……”

“抱歉,我不是有意提的……总之。”布雷特正了正色,“希望你有空可以和小雷聊聊,但不要在议员到达的那两天。”

“好吧。”斯黛拉有些诧异,貌似从昨天开始布雷特就会有意无意地向她提起小雷,他做了什么吗?

“咚咚咚!”

熟悉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不等斯黛拉开口,楼上就传来一声哀嚎:“你别敲了行不行啊!大早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斯黛拉打开门,果然是席亚娜元气满满地站在那里,看着根本不像是昨天只睡了两小时的人。她的身边还跟着诺拉,二人都是整洁利落的办公室制服,没有穿警服——而且,席亚娜今天将裤子换成了短裙,鞋子也换成了高跟的。

刚走下楼梯的贝尔看见她这幅样子一愣,没好气地问道:“你又来做什么啊?昨天不是帮过你了吗?我说老大啊,你不要让这个女人得寸进尺……”

“哎呦,你明明昨天什么都没做,还好意思说帮忙?”席亚娜不客气地甩给他一句,“能让你派上点用场是你的荣幸,卷毛男。”

“……你,不要随便给人起外号……”贝尔嘴角一阵抽搐,“这么早,你就不困吗?”

“困又怎样,又不能当饭吃。”席亚娜甩甩手,“不说这个了,斯黛拉,我让尼尔森查到了昨天蒸汽车运输经过的那个仓库,这是条新的线索,咱们上午先去查。下午尼尔森应该就能反馈之前给的地址了,然后我们就知道‘金屋’的所在地了。”

“前辈,那种地下娱乐场所是禁止警察和普通公民出入的,你不要想着进去……”诺拉小声提醒道。

“唉你怎么那么多话,‘灰熊党’就在那里商量事情,不去那还要去哪里?”

“可是前辈你要是被科长发现去过那里的话……”

“那就不要被他发现啊?你不说不就可以了吗?!”

“可是前辈就是在犯法啊……”

“……”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斯黛拉只好主动打断:“那我们吃完早饭走吧?我们刚从地方军指挥所回来,可能还在被地方军监视着……”

“哦那个啊,我把他们打发走了,一会也能甩掉的。”席亚娜看了看贝尔,丢给他一副平光眼镜:“你,一会戴上这个。”

“哈?我为什么要……”

“昨天我和斯黛拉找的那辆蒸汽车曾经去过一个仓库,我今天要去看看。”席亚娜抱臂答道,“但不能只有我们两个人去,只能勉为其难地带上你了。”

“喂!什么叫勉为其难啊!”

于是今天的早餐也在如此“欢乐”的氛围中度过了。布雷特和罗杰一边收拾餐桌一边目送着斯黛拉和贝尔跟随席亚娜、诺拉离开,他们关上门后,灰发男子笑眯眯地说了一声:“嗯,我们果然很有家庭的氛围呢,布雷特。”

“……闭嘴!”布雷特气得差点把盘子丢到他脸上,“你能不能紧张点,吃人的怪物昨天竟然被人运走了,而且第二天早上地方军就知道了它被击杀的消息,你不觉得这个太奇怪了吗?!”

“当然很奇怪啊,但你看,虽然队员们好像都没在办正事,但我们的情报目前搜集得还很顺利啊。”罗杰翻开刚做好新标记的地图,“艾希纳旧王宫和博物馆、美术馆已经基本侦查完毕了,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议员会在什么地方演讲,不过总不会跑到卡萨利墓园去吧?”

“几率不大,但并不代表我们可以忽略那个地方。”布雷特点点墓园附近的区域,“你不觉得周边地带还是比较繁华的么?那里有很多旅店,而且地方军分派在那里的兵力比别的地方要多。”

“你怎么知道?”

“我早上去他们指挥所的时候……”布雷特抽出怀里的分派表,“顺手拿了一份。”

罗杰微微扬眉,他本以为布雷特是个守规矩的人,现在看来,需要重新定义了。

“哎呀呀,大少爷,真是没想到,你为了这任务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啊。难道是受席亚娜的影响?”

“少废话。”布雷特冷哼了一声,“卡提斯说过,特别部队有特殊的存在意义,而不是像别的士兵那样单纯地上战场冲锋,所以灵活应变一点也没关系,不是么?”

“要我看,只是你骨子里的叛逆感觉醒了吧。”

“闭嘴!今天去侦查威博斯特歌剧院,收拾完了就走吧。”

“话说格兰呢?昨晚他回来得那么及时,今天早上地方军来过之后他就走了……”“他有他自己的情报网,不用太担心。”布雷特扬起嘴角,“特别部队的每个人也都是有特殊意义的——只可惜,那位瓦格斯总长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