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日,也就是开学第二天,下午五点,离放学还有一节课的时间,按照课表现在应该是自习课。

众所周知,高中的课程,尤其是理科学科,与初中的难度相比是一个质的飞跃。从数学的集合到物理的牛顿运动,再到化学的物质的量,一大堆对新生而言前所未闻的新知识正等待着被挖掘。为了跨越这些鸿沟,弥补着两个月的放荡假期所带来的学习空档,新生们不得不投入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虽然很累,很烦,却不得不这么做。

自习课,给予了每个人自由支配四十分钟的权利,对于所有高一新生而言,毋庸置疑是极为宝贵的时间。

对于左人而言自然也是一样。

本应利用自习课的时间,好好整理一下开学两天老师所说的高中学习技巧及要求,然后忙着预习功课,列举需要购买的文具清单,左人却突然被叫到了名字。

说实话,左人并不认识那位喊自己名字的人。只见那人从前门探出脑袋,在教室内来回搜寻着,等待着自己的回应。

她或许是老师,亦或许是自己的什么亲戚,左人不太清楚。

由于父母长期在外工作,家中只有自己和妹妹两个人生活,在这开学的时间里,父母委托亲戚朋友来帮帮自己也不是没可能。

既然这样,就不能再让人家这么干等下去了。

左人举起手,淡淡地回应了一声:

“我就是左人。”

那人听到了声音后,视线立刻捕捉过来。和她的眼神交汇的一刻,左人的心底突然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跟我到学工处一趟。”女人说完,便转身欲走,丝毫不给左人犹豫的时间。

结果这种预感立刻就得到了应验,左人感叹着自己敏锐的直觉的同时,机械地迈开步伐,尴尬地在各位还没有熟悉的同学眼下走出教室,然后循着女人的方向跟了上去。

夕阳的光辉照耀着傍晚的校园,走廊的墙壁映出淡黄色温暖的光。走下台阶,来到校园的广场上,翠绿的银杏树叶在微风中飞舞,等待着金秋时节的绽放。

左人无暇顾及这些美好的景色,只是盯着那个女人,无可奈何地向前走着。他的内心既困惑又害怕——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才在开学第二天就被学工处找上门了?

……

想不到,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自己虽说不是什么特别优秀的学生,但起码也是一个没有问题前科,没有危险思想的正常学生。

左人想,起码就这两天,他和其他所有学生相比没什么特别之处。

但百口难辩,学工处偏偏找上的就是自己。

已经走到办公楼了,左人的脑中却依旧一团浆糊。

他对接下来,即将改变他整个校园生活的事情,依然毫无所知。

“这是你写的作文?”

一进办公室,女人就立刻坐了下来,从抽屉中翻出一张作文纸摊在桌面上。

她的双眼紧紧盯着左人,这让左人心里很不舒服。

左人将视线转向摊开在桌面上的作文纸,文章的开头写着单独成段的一句话——

“现实的高中校园是一个扭曲的社会……”

作文纸的姓名栏上清楚地写着“左人”二字——这毫无疑问是自己写的作文。

但左人的直觉却警告着他——你现在最好选择沉默。

没错,俗话说“沉默是金”,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发挥这一美德的时机。

这是几乎每个学生都会用的伎俩——当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准备接受一通人生指导时,我们的最佳选择不是回应,也不是顶撞——只有沉默才是王道。

左人现在决定贯彻这一方法。

“所以,你这等于是默认了?”

然而他却立刻宣告败北了。

在这种情形下,沉默只会让对方觉得你是心中有愧,不敢正面回应。

这下真的糟了,还有什么方法能逃离这样的困境吗?

真后悔自己起了一个这么特别的名字,想推卸是同名同姓的人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而且人家老师是亲自到班里询问“请问谁是左人同学?”,自己傻乎乎地回应了,还屁颠屁颠地跟着人家到了办公室,这个时候再说“你找错人了”,你当老师是傻瓜吗?

可如果选择继续贯彻沉默的方针,毕竟不是一个长久的办法,迟早会惹怒老师,到时候自己自然吃不了兜着走。

左人苦思冥想,寻求着能解决眼下燃眉之急的方法。

如果只是简单的因为作文问题被语文老师叫到办公室,谈谈写作的技巧问题,这一点并不需要紧张。

但这次的情况却并不那么单纯。

因为找自己谈作文问题的人,并不是语文老师,而是——学工处主任。

才开学第二天,左人就因为作文问题,被主任亲自请到了办公室。

左人虽然一头雾水,但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情况真是糟透了。

“这就是你写的作文吧?”

女人第三次向自己搭话,语气中已经明显透露出不耐烦的意思了。

算了,豁出去了。

左人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鼓足了勇气,抬起头,用坚定的双眼回应着女人的视线。

“这就是我写的作文,千真万确。”

不知为何,当左人反刍着这句话时,发现自己莫名有种极为自信的优越感。

不知道这样的回答是否能让女人接受,左人视线丝毫没有动摇,就那样与女人的视线交汇着,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时间嘀嗒地流淌着。

女人似乎来了兴趣,一句话也没说,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视线,与左人相互僵持着。

不能败下阵来——左人鼓舞着自己,最开始由于自己的失策,导致这个时候处于被动的无力状态。若是现在再在气势方面输了,那么这一次的谈话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老师与学生谈话的意义,并不在于谈话的内容——那种东西千篇一律,没人会在意——而在于在谈话过程中,心理与气势的较量。

虽然听上去颇为叛逆,但这的的确确是左人目前心理想法的真实写照。

视线碰撞着,无声的较量进行着。

不会输的,不可能会输的。

这场较量虽说教师的威严很有威慑力,但有经验的学生也有克服的招式。

回想起自己初中时几次和老师谈话的经历,左人心里底气十足。

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克服的方法很简单——视线不要转移,想点其他无聊的事情耗时间。

左人开始漫不经心地思考起晚饭的着落,还有之后晚自习的安排。

“晚饭就出去吃兰州拉面吧……算了,还是就去和善园买几个包子回来吧。”

自己已经旷了近一整堂自习课了,必须好好抓住放学后到晚自习开始的这一个小时晚饭时间。

正当左人无聊地想着这些的时候……

“阿嚏!”

突然一声喷嚏打破了沉寂的僵局,左人浑身吓了一个激灵。

刚才发生了什么?左人下意识地视线开始飘荡起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御壁垒瞬间毁于一旦。

“抱歉,刚才一个喷嚏打不出来,憋了好久。”

女人抽出几张餐巾纸,包住鼻子边揉边说道。

“……”

我是呆子吗?

左人对于刚才的自己,心中已经无力吐槽了。自己信誓旦旦不会败北的一次对决,相当重视的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打从一开始,就压根不存在。

亏自己还想了那么几出求胜的招式,简直丢死人了。

“那么,”女人将用完的餐巾纸扔进垃圾篓,“来谈谈你写的作文吧。”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

左人完全不能理解现在的状况——为什么自己非要在学工处和主任一起谈论自己写的作文?

如果说是因为自己写的文章太过偏激,惹怒了老师的话,干脆地讯自己一通不就好了?

这样子不动声色的交流,心平气和的话语,简直就像是酷刑一样痛苦,还不如干脆地给自己来一枪。

“谈什么?”左人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还能谈什么?文章的思路啊,具体的灵感啊之类的。”女人仍然一脸认真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憋着怒气的样子。

她该不会真的只是找自己聊作文吧?

虽然这种可能性相当的低,但左人此刻别无选择,只能期待着这一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做着殊死搏斗。

“实话实说罢了,没什么思路,想到什么就写了什么。”左人毫不客气地说。

“难怪呢。”

出乎意料的,女人微笑着接受了左人这样的说法。

“姑且问你一下,你应该没忘记这篇作文的题目是什么吧?”

左人记得,开学前一天的入学考试,语文考试的作文的确是命题作文,而且是全命题作文,那个题目如果没记错的话……

“《我憧憬的高中生活》。”应该就是这么一个题目。

当时,在看到这个作文题目后,左人实在不能理解。

为何自己非要对高中生活抱有憧憬的想法呢?

那种将人囚禁起来,三年刑满释放的监狱,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如果你想说我的作文跑题的话,我承认的确是这样。但如果不这么写的话,我想我可能会交白卷。”

本就不抱有憧憬的想法,却偏偏要写憧憬的内容。一般的高中生可能会为了分数的需要,胡编乱造出一些东西迎合批卷老师的口味。但左人并不属于那一类人,他永远写不出不是出自自己内心真实所想的东西。

如果因为自己的坦率而被老师找麻烦的话,左人只能认命——这是性格使然,天性如此,并不是想改就能改的。

与其被迫改变自己,不如受点惩罚来得痛快。

左人现在就是抱着这样一种赴死的心,慷慨地面对着女人,等待着她的答复。

要杀要剐,随你便。

让我妥协,想得美。

而这样的他得到的答案却是……

“写得不错,挺有个性的。”

……

“哈?”

没有听错吧?

自己这份不仅跑题,而且语调偏激的作文,竟然得到了肯定?

“内容很新颖,想法很独特。”女人简单地点评了几句,然后面露苦涩地接着说,“就是……我实在不能给你打出很高的分数,毕竟刚才你自己也承认了,文章跑题了。”

相当真诚的话语,完全听不出讽刺的味道。

但是,女人竟然真的和自己聊起作文来了,而且还不是什么批评的话,这让左人内心的困惑更深了一层。

“那个,”左人勉强抑制住自己内心的困惑,“请问,你是在夸我吗?”

“不然呢?”

不料却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或许也在预料之中吧。

“你以为我会因为一份平淡乏味的文章而特地找来写作的学生?”

这么说来貌似也解释得通……不对,才不对吧?绝对是有问题的吧!

“一般来说,老师把学生叫到办公室,还把作文纸摊在桌面上,怎么看都像是会有‘看看你这写的什么文章’等批评的话语出现吧?”左人坦率地表达了自己内心的疑惑。

“那是语文老师的工作,跟我无关。”

这话说的好有道理!

才怪啊!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你还来找我谈作文啊!

“我身为学工处主任,虽说是负责学生工作的,但也没细到连某个班某个学生的某篇作文这种屁大点事都要烦神,那种鸡毛蒜皮的东西关我鸟事。”

但你貌似真的插手了啊……

“话说身为教师,说出‘屁大点事’‘关我鸟事’这样粗鄙的话真的好吗?”左人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

“不不不,没什么。”似乎是被听到了,左人连忙挥手否定。

可既然不是为了批评自己才叫他来,那么左人来这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该不会真的像她刚才所说的那样,只是来聊聊作文的吧?!

似乎看穿了左人的疑惑,女人摆正了姿势,视线从作文纸转移到左人身上,眼神中散发着教师的威严。

“我叫你来,真的只是想跟你谈谈你写的作文罢了。”她这么说道。

“你的文章写得相当长,但最后仍感觉有些话没说完。所以,能请你给我具体阐述一下,你最后所构想的学生管理模式吗?”

她真的没有在耍自己寻开心,左人从女人严肃的表情中读出了这点。

这就有点意思了——学工处主任竟然找高一新生谈学生管理模式。

真不愧是教育领域顶尖的青木高中,老师的想法果然不一般。

既然如此,左人也就没什么好掩饰的了。

“我是这么想的——现在的学生管理模式将学生束缚在教师的管控下,有什么事都要经由教师同意才能行动,大大降低了学生的自主思维。长此以往下去,学生的依赖心理会愈发严重,慢慢变得没了主见,失去了自我意识。这样的结局显然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此外,一个特别突出的问题就是对待问题学生的处理方式。绝大部分情况下,老师只看到了学生不良的行为‘现象’,却没有去深究这背后的行为‘本质’。他们看到了学生做出了错误的事情,却不明白他们为何要那么做,不弄清楚这一点就没办法完美处理问题学生的问题,极有可能酝酿出下一次错误的行为发生。”

“老师不明白学生的想法,于是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切按照规矩来,该处分的处分,该提醒的提醒,然后就一切结束了。这样的解决方法并不完美,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而如果转变一下管理模式呢?由学生管理学生,处于相同年龄段的学生们自然更容易理解彼此的想法,然后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考虑,思考出一套恰当的解决方法,而不是死板的按照校规处理。我觉得这样的做法才是最佳的。”

……

全都说出来了,左人舒了一口气。

“恩……”貌似正在理解刚才自己所说的话,只见女人右手拇指托着下巴,低头思考着。

一段时间之后……

“虽然有些地方解释的还不够到位,不过大致理解了。”

看来是将自己的想法成功地传达出来了,左人背在身后的手偷偷做出了V的手势。

该讲的都讲完了,老师也给出了不差的评价,那么现在自己也该可以……

“那么,我可以走了吗?”左人说着向门的方向跨出了一小步。

“慢着!”却被毫不留情地叫住了,“我正事还没说呢。”

还没说正事!

果然,就说事情不可能那么单纯。没想到刚才的自己还竟然真的相信了,自己只是来和老师聊聊作文的。

左人的心情开始变得躁动起来。

“那么,”但他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问道,“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别一脸不乐意似的,有好事要告诉你。”女人埋怨地回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拿起了座机话筒。

“喂,陆老师吗,我是沈思雯。请叫你们班的黎静同学到学工处一趟,没错,就是现在,越快越好。好,麻烦你了。”

讲完,她挂掉了电话。

原来这老师姓沈啊,左人想着这样无聊的事情。

话说,刚才她好像要叫那位黎静同学来吧?

说起黎静,她在高一新生中的名声可是相当响亮的——即使是还没开学,她的名字就几乎传遍了所有的高一新生。

中考成绩423分,远远甩了全市第二名十几分的差距,离满分也只有小小的17分,以市中考状元的身份考入了青木高中最优秀的班级“青木班”。有传言讲,早在暑假期间,她就被学校内定为新一届学生会的会长,还被悄悄送到了澳大利亚某个女子学院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深造学习。

竟然叫了这么一位学霸过来,左人想,肯定是有什么正式的事情要商量。

同时,他心里也清楚地明白——那种事绝对不可能和自己有关。

那么,既然都叫下一个人来了,自己也快要熬到头了吧。这么想着,左人心里稍微舒坦了不少。

“老师,你有话就快说吧,我知道你马上还有别的事要忙。”左人装作好学生般殷勤地说到。

“不急,等人到齐了再说。”

……

等人到齐了再说?

从自己刚才进办公室起,沈老师总共就打了这么一通电话。而且之前她来教室叫完自己之后,也没有去过其他班级叫人。如果是很早之前就通知过了学生,那么不可能这么长时间还没到。

而唯一有可能的人,就是刚才那一通电话所找的黎静。但左人明显不像是会和那样的女神处于相等地位的人。毕竟在那个人面前,左人还是太卑微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会有那种好事的。

左人何德何能,可以陪当红的准学生会会长一起和主任谈正事——这种事简直天方夜谭!

但是……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左人的思考。

“报告。”门外传来了模糊的声音。

“请进。”

伴随着轻微的咯吱声,办公室的门被慢慢推开了。

只见一位身着白色衬衫,搭配着蓝黑格子短裙的少女走了进来。一头乌黑的秀发散在肩上,额前的刘海在空调的冷风下轻轻飘着。裙摆下,一对纯黑的过膝袜包裹着的细长的双腿,有韵律地前后交替着。

“沈老师,请问这回有什么事?”

少女轻声地说着,丝毫没有大多数女生那样做作的感觉。虽然穿着如此标志的学生制服,但完全掩盖不住少女身上散发出的优雅气质。

左人完全被迷住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女神嘛。

长相甜美,成绩优异,气质优雅——这种人居然真的存在啊,而且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果然,传说就是传说,与现实中自己这样的凡夫俗子的差距实在太过遥远。

左人想,如果称面前的这位少女为正常人类的话,自己可能连脚边的蝼蚁都算不上。

气质的差距,就是这么残酷而现实的呈现在左人的眼前。

思绪没边的向外扩展着,左人连忙摇了摇头,回过神来。

“你来了啊,这样人就到齐了呢。”沈老师随意地搭理了一句。

自己竟然真的和黎静处于同一个地位下了!

左人再次为出乎意料的展开感到惊讶,但沈老师丝毫不理会这一点。

她将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看到二人都站定了,沈老师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波澜不惊地说出了惊人的话:

“学校最近成立了‘对问题学生特别小组’,就由你们二人一起担任组员吧。”

对问题学生特别小组——简称“问特组”,是由青木高中在教学管理模式改革过程中提出的大胆构想。

与以往由教师管理学生的模式大相径庭,青木高中创新地提出了“由学生管理学生”的新型管理理念。而问特组就是在这一理念下,酝酿而生的第一代试验性组织。

这个组织由学生担任组员,并且由学校高层直接赋予组员独立处理问题学生的权利,旨在用学生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学生的麻烦。

如果在一般的县中里,这样疯狂的举措自然不可能获得批准。但青木高中向来处在教育领域的前沿,正需要一些特别的措施来树立学校的威严。

然而即便如此,在商讨问特组具体成立事宜的会议上,还是有七成的教师提出了反对意见,而这帮教师恰恰是学校的骨干教师,具有相当丰富的教学经验。

因此,会议曾一度面临不了了之的局面,因为绝大多数教师都不愿意冒着这样的风险,进行如此飞跃性的变革。

但也有一部分教师认为,这样的冒险是值得进行的。

目前,应试教育的弊端日益显著,学生与家长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社会舆论也不停的纠缠着这个问题。

而在这样不利的社会背景下,正是需要有学校敢站出来,大胆地进行变革。

如果这次青木高中的理念得以成功应验,并且正式公开推广到全校园,想必又会在教育领域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并且在校长的执意坚持下,问特组的成立事宜顺利通过了。

同时,却也有这样一个约束条件——一旦有教师发现问特组有任何出格的行为,随时可以要求解散问特组。

所以说,问特组的成立过程可谓一波三折。

虽然会议得到了圆满成功,但要实行这一方案,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就是问特组组员的选拔问题。

毋庸置疑,学校对问特组组员的要求相当苛刻。

不仅需要成绩优异,以避免行动的展开导致成绩的下滑,更要求学生具有相当强的应变能力与交际能力,以此来应对之后的行动中可能面临的问题。

这样苛刻的条件,无疑加深了成立问特组的难度。

而就是在这样严峻的挑战下,为了找到最适合担当成员的学生,学工处主任沈思雯主动请缨,提出由自己负责问特组组员的选拔,并且监督问特组之后的一切行为。

沈思雯从最开始就是拥护问特组成立的为数不多的教师之一,既然她自己主动提出承担这一艰巨的任务,并且能力也有保证,学校自然是欣然接受了。

而此时,她正在自己所挑选的两名学生面前,将问特组的有关信息娓娓道来。

过了一会儿……

“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听完沈老师简要的描述后,左人和黎静无不陷入了思考。

左人现在可算有点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何被亲自叫到学工处了。

万万没想到,自己入学考试时写的作文,竟然歪打正着,撞上了学校正在尝试的管理理念。

难怪沈老师刚才如此关注自己的文章思想,废了好大的功夫与自己谈论文章的问题。

“我还真是了不起呢。”左人不小心讲出了内心对自己的赞叹。

沈老师轻笑了一声,点头回应着。

“不得不说,你这小子的确有才。我虽然也见过不少有主见的学生,但他们大多都只敢写不敢讲,一站在我面前就认怂了。敢像你刚才那样毫不客气地讲话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过奖过奖。”

“不过文章写跑题了就是了,真难为你能从那种作文题扯到这个话题上。”

左人尴尬地笑出了声。

他刚才无意间瞟了一眼作文纸最右下角打的成绩——整整三十分。

如果放在小学的话,这应该就是满分作文了吧。

左人回避着高中作文满分七十分的现实。

“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请问从刚才开始,你们都在聊些什么?”一直被搁置在一边的黎静显然按捺不住了。

“哦,对了,还没给你看呢。”沈老师说着拍了下脑袋,然后将摊开在桌面上的作文纸折起来,递给了黎静。

黎静默默接过来,一言不发地翻看起来。

“……”

真是尴尬啊,被人当面默不作声地读着自己所写的文章,而且还是位不知比自己强多少倍的人物,左人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文章写得如何?姑且不谈跑题的问题。”

咱就不能不提跑题的问题嘛……

左人抱怨着沈老师的固执,静静等待着黎静的回答。

终于,黎静将视线移开了作文纸,眼睛转向左人一侧,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这真的是你写的文章?”

“千真万确。”

“你的名字是叫‘左人’吗?”

“没错,正如姓名栏上写得那样。”

“……”

“……需要我掏出身份证来吗?”

“不用了,我刚才稍微有点走神了,抱歉。”

“没事,我也就开个玩笑。”

短暂的交流进行着,左人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如此自然地和黎静对话。

但他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本领,只是觉得黎静的话语透露出一种神奇的魅力,吸引着自己不断回应她的问题。

这应该就是她卓越的交际能力吧,左人想着。

难怪沈老师会选择这样的人做问特组的成员,原来并不仅仅只是看中她优异的成绩。

左人想,如果自己是问题学生的话,绝对躲不过黎静的问话。

而接着,黎静再次问道:

“那个,我想把我刚才的问题说得再具体一点。”

“请讲。”

“我想知道——这篇文章真的是来源于你自己的思想吗?有没有从别的地方套用过来的内容?”

是想问自己的作文是不是纯粹的原创作品吗?

对于这样的问题,左人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他的性格决不允许他做出套用别人的思想这样功利性的做法,但该如何将这样的想法准确无误地传达到黎静的心中呢?

左人想了想……

“这篇文章全部都是我自己的思想。如果有任何套用的思想,我是你孙子。”

这就是他仔细考虑过后讲出的话。

左人明白,自己的交际能力一直都是弱项。但坦率的性格却让他的话虽然听起来略显粗鄙,但话粗理不粗。

黎静听到这样的回答后,呵的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率性呢。”

“你是在夸我吗?”左人调皮地调侃道。

“关于这篇文章的可信度我可以担保,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确认过了。”沈老师突然插了一句。

左人这才意识到,刚才沈老师找自己聊作文的目的,可能只是为了确认自己是否套用了别人的作文。

真是恶毒啊。

不过,黎静听到后,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看来自己成功得到了黎静的信任呢。

虽然过程不怎么完美,但结果好就行了。

对话结束后,黎静将作文纸放回到沈老师的办公桌上。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何沈老师要选择他和我一起担当问特组的成员。”

“那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学校的决定我哪敢有什么意见呢?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真不愧是优秀学生的发言呢。

左人深深地感到自愧不如。

“那么你呢?”沈老师转过来问左人,“我们思想伟大的跑题者?”

为何还在纠缠跑题的事!

左人承认刚才自己是有点狂妄了,但也不至于一直讥讽到现在吧。

我知错了,下次一定做个老老实实的好孩子。

“没意见。”

“那么,既然你们都同意了,我就再提最后几点具体要求。”沈老师干咳了一声。

“首先,问特组的权利是由学校高层直接赋予的,属于学校的官方管理机构。也就是说,你们的一切行动都将体现着学校的意志。”

“其次,由于目前仍处于试验阶段,问特组的存在对学生而言必须是个秘密。如果有人泄密,将会立刻解散问特组。”

“最后,虽然你们的权利远远大于一般的学生,但仍受到校规的约束。一旦你们自身有任何问题,学工处有权对你们按照一般学生的身份进行处分。”

讲了这么多,沈老师最后提炼出一句话:

“总之,别让我发现你们在胡闹。”

“听清楚了吗?”

左人听到后,默默点了点头。

黎静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那么,我现在宣布——问特组此刻正式成立了。”

“好好加油干吧。”

就这样,意外地,左人的构想变成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