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屎一样的天空......”凯洛伦·米欸乃朝窗外唾了一口唾沫,随后响起的咒骂声让他满足地关上了窗户。

“倒霉的家伙,要怪就怪这狗屎一样的天气,搞得老子心情也成了狗屎。”不知在和谁说话,凯洛伦振振有词,随手拿起桌边还剩一半的酒瓶,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灌入胃中,随后而来的烧灼感终于让昏沉的脑袋清醒起来。他使劲搔了搔乱似鸟窝的头发,星点的头皮屑在半空中慵懒地飘舞。

狗屎一样。

这句话用来诠释凯洛伦的人生也算恰当。少时离家,心想可以在索第雷吉欧这块宝地上赚把钱,然后衣锦还乡,娶个好老婆,过上好日子。可惜的是,少年的梦想很快就在残酷的现实中破灭了,他赫然发现与自己打着同样算盘来淘金的人像窝边的蚂蚁一样多,再加上索第雷吉欧自动化的工厂生产,留予像凯洛伦这种没有特别技能的人的机会可说是少之又少。

于是凯洛伦干起了走私,极大的魔石需求量给走私生意提供了可观的利润,他也借此小赚了一笔,至少不用沦落于贫民窟,可以像现在这样在商务区住上一套廉租房。然而好景不长,城市开始垄断魔石的进出口,并对走私实施打击,这无疑断了凯洛伦的财路。再度陷入困境的他开始另谋出路,万般无奈下,凯洛伦偶然通过小道消息,找到了另一条财路。

“Mlagro......”抓在手心里的黑色药丸冷冷地仰视着这个贪婪又可悲的男人,“可以把人变成狗屎的狗屎一样的药。今天也给老子好好招揽客人哦!”

久治百病,青春永驻......购买M的人不外乎都冲着这些理由,乖乖地把钱往凯洛伦的肚兜里塞。虽然听说过M会把服用者变成怪物的传闻,但既然客人还是源源不断,凯洛伦也就不用在意了,毕竟兜售黑药又不需要售后服务,无论对方下场如何都不会令他受到良心的呵责。

身为狗屎就要像狗屎一样地活着,凯洛伦自己似乎也接受了这样的设定。弄脏了客官的鞋子那还真是抱歉了,保持着这样单纯的想法,凯洛伦可以满面笑容地为顾客献上狗屎一样的商品。

“话说这个月的货怎么那么慢,手头上的药都快卖光了。”凯洛伦自个儿嘟囔着,躺在手心里的药丸用十根手指也能数得出来。即使M的单价再高,如果这周还没能补充新货,下个月就真得卷床铺滚蛋了。

凯洛伦每隔半个月就可以从南部港口的走私者手中获取一批M,对方是把脸藏在兜帽里的身份不明的怪人。付钱、取货,和别的兜售者一样,这便是凯洛伦与这些来历不明的走私贩打交道方式。尽管凯洛伦是狗屎,但他还不会蠢到去打探对方的底细,本能告诉他八卦只会吃力不讨好。反正有钱就行,即便对方没提供联系方式,交易也能照常进行。

只可惜这个月的交易已经不能算是照常了。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节奏很轻,好似水滴从未关紧的水龙头落入塑料桶底。

“催个屁啊!还没到交房租的时间吧?”估量着是否是催缴房租的房东,凯洛伦扯着嗓子朝对面的门嚷嚷道。当然,或许是心情问题,亦或是天气原因,凯洛伦本人并未注意到,聒噪如房东大妈,她布满皱纹的大手只会像苍蝇拍那样急促地往门的脸上招呼。

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门声再度响起,对方似乎并不打算放弃。

“来了来了!真他妈烦人!”凯洛伦满面烦躁地抓着头发,心想开门的瞬间一定要将咒骂的唾沫秀对方一脸,他将药藏在兜里,愤愤地踩着拖鞋朝门的内侧移动,并顺势向门把送出了黝黑的手心。

吱呀————

有一段时间没上油了,生锈的门轴因摩擦而发出尖锐的呻吟。猛地敞开的房门后,展现在凯洛伦眼前的并不是脑海中规画出的大妈狰狞的面貌,而是一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女仆,娇小的体型配上身上布满蕾丝的打扮让其看起来酷似端坐在商店橱窗前的洋娃娃。只见她以端正的姿势立在门前,好似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恬静的脸上读不出任何感情,仰视着自己的视线仿佛过关时的扫描仪一样,上下打量着凯洛伦爬满胡渣的脸。

“喂!我可没叫过这样的服————噗哈!”腹部传来的激痛令凯洛伦的身体瞬间弯成了L型,埋入腹部的膝盖竟如一枚沉重的铅球。脑袋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突风皱起,女性独有的香气还未从鼻腔里散去,炙热的铁锈味已经灌满了凯洛伦的呼吸道,精巧的鞋尖刺入了他的侧脸。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往后拽,不,确切而言是遭到了来自正面的冲击,凯洛伦如同一块被甩在路边的破抹布,一个酿跄,失去平衡的身体笨重地躺倒在地。

“嘎哈!搞什么!咕哈————”冰冷的触感从背部传来,本以为是走错了房间的特殊服务,想借此泄愤的凯洛伦却被眼前这个女仆打扮的女性掀倒在地,还未来得及抹去嘴边与鼻尖的赤色,对方的体重已经全数释放到了自己身上,别看这女孩身材娇小,借着重力下落的双膝宛好似打桩机,重重地砸在了凯洛伦的胸前。就像被扎破的气球,肺部的空气顺着凯洛伦像死鱼一样大张的嘴喷了出来。

若非来自腹部的剧痛让凯洛伦动弹不得,凭一个成年男性的臂力,要将骑在身上的女仆抛开是小事一桩,然而现在他还有一个无法做到这件小事的理由,那便是————

“咿——————”夹在喉头的寒刃吓得凯洛伦差点咬到舌头,面上的血色好似潮水退去,铁青色犹如瘪掉的番茄。虽然多少意识到缺德事干多了迟早会遭报应,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道理即便是狗屎一样的凯洛伦也是明白的,但这像飙车甩弯飞出悬崖的变故来得如此突然,以布满血丝的斗鸡眼盯着刀锋的凯洛伦已经放弃了思考。

“说,”即使自己呻吟起来多像个娘们儿,现在股间一紧的凯洛伦还是能判断这如山间冰溪汇入耳道的声音来自眼前那张甜美的小嘴,“M是哪儿来的?”

这小妞知道M的事!难道是来寻仇的?还是同道中人?不过看这身打扮怎么都不像道上的竞争对手。凯洛伦的脑回路高速回转着,正当他犹豫着是否要发话之际,“呜哇哇哇!!!!!!!!!”匕首的利齿已经在他的喉咙上留下了一道浅显的痕迹,只要再深一点......

“我说!我说!”耗尽吃奶的力气,凯洛伦大叫道,“我是从南部港口那里买来的!”

“什么时候?”架在脖子上的刀锋并不打算放松它的双颌,女仆冷冷地追问道。

“每、每个月初和中旬!”虽然这个月没见影,但凯洛伦并不打算说出来,因为这只会让对方以为自己在说谎。

“长什么样子?”就像在审讯犯人,女仆海蓝的发丝现在看起来竟像美杜莎的蛇发,格外骇人。

“鬼、鬼知道!他们个个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我真的就只知道那么多了,饶了我吧!凯洛伦在心中反复祈祷道。

嗑嚓————

随刀锋入鞘的声音响起,身体上的重量消失了。尽管脖子和脸上的炙热还未消散,那威胁凯洛伦生命的寒意正如窗外的北风,轻盈地飘往了别处。似乎已得到了想要的情报,女仆像对凯洛伦失去了兴趣,轻微地整理了凌乱的裙摆,正准备转身离去————

“对了。”凯洛伦从未预料到自己会像今天那样,如此惧怕听到女性的话音,来自女仆的细锐声线令他不禁震悚起来,“你身上还有M吧?”

“有、有!都在这里!”就像呈予皇帝的贡品,凯洛伦恭恭敬敬地将藏在兜里的M献了出去。

“嗯。”一把接过仅有的数颗药丸,女仆吊高眉头打量了半晌后,只见她将这些凯洛伦赖以为生的宝贝儿倾撒在地上,二话不说抬起鞋跟,紧随一声破碎的骤响,化作碎粒的不仅是漆黑的药丸,还有凯洛伦的生计。

但是凯洛伦已经不在意这些了,至少徘徊在身后的死神已悄然离去。目送着飒爽离开的女仆,他夹紧了湿润的股间,将整个额头埋入冰冷的地板,如同坏掉的机器,重复默念着,

狗屎一样......狗屎一样......狗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