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闆娘解釋了班長的事情之後,我們朝附近一帶展開了搜索。

   雖然是能理解遊戲的詭異之處了,但只要一問到雨月堂工作的問題,她不是對我傻笑就是會刻意提起別的事來轉移話題。不過說是這麼說,我大概也能猜到她的委託不外乎就是在這個詭異的遊戲世界找人和找東西之類的。

   不過,感覺還是很詭異。

 「你的同學就在這附近的話,那或許是順著那條小路到這附近來了吧。」

  背著槍、抓著一張地圖的老闆娘走在我前面。

 「這個世界的地圖是按照平安京來劃分的,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原來如此,因為Otogi的舞台是平安時代嗎……」

 「就是這樣喲,總而言之我們已經離開市場附近、現在已經到『六波羅』了。接下來就是找有大水池的大屋子了吧。」

 「六波羅嗎。」

 「怎麼了嗎?」

 「六波羅的平清盛,好像真的是白峯的大叔的哥哥的樣子。」

  平安時代末期的院政期,平清盛的祖父、武士的平正盛在這一帶建立了據點。

  在那之後到平氏政權結束為止,六波羅則成為了盜取國家的男人、平清盛和伊勢平氏一族的權利中心。

 「很在意嗎。」老闆娘回頭,「是因為對方也是『只有一半血緣的哥哥』的關係嗎?」

 「沒有,只是在那件事之後,我偶爾會想到他們是兄弟的事情而已。」

   平清盛的養母是池禪尼,但其生母究竟是誰並沒有人知道。 

   有人說是白河法皇的寵姬的妹妹、也有人說是白河法皇下賜給愛將平忠盛的舞女,但不管是那一邊、母不詳的平清盛總是會被說成是「白河法皇的私生子」。

   而如果當年寺賢門院璋子所生的顯仁親王,或者說未來的崇德院真的也是白河法皇的孩子的話,那麼這兩個人也就真的是同父異母、流著相同的血的親兄弟了。

  「『要是白峯的大叔並沒有出生在那種家庭的話會怎麼樣』,偶爾我也會這麼想……」

  「秋成,你看那邊的屋子。」

   老闆娘拍了我的肩膀一下,然後指向了她右手邊的大宅子。

  「誒?」

  「你看,門沒關好。」

  「啊,真的。」

  「要進去看看嗎?繼續磨磨蹭蹭的話,我就一個人把你丟在這裡咯?」

  「不要自說自話好不好啊!當然要去了!」

    ──也對,現在並不是考慮那些有的沒的的時間。

    這樣想著,我跟在老闆娘後面走進了那個房子。

    我眼前的屋子看起來比之前經過的任何房子都還要氣派豪華,或許是因為鐵門的設計格外地華麗、墻內寢殿造的房屋也非常寬廣、而且還附加了個同樣非常巨大的人工池塘的緣故吧。

  「不過啊,這裡會有人嗎?怎麼看都不是有人來過的樣子啊?」

   感覺這裡就只有我們而已,除了我們之外、就連一個人的影子還是腳印都沒看到。

  「如果是用看的,或許會這麼認為吧。」

  「誒?」

  「也是,你有可能聞不到。總而言之,這裡有其他人的味道。」

  老闆娘的表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我想想看……氣味是從房子裡面傳過來的,所以人應該是在房子裡面吧……」

  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跳上了庭院外圍的戶外走廊。

 「原來如此,在房子裡橫衝直撞的啊……所以味道才到處都是嗎。」

  我跟在老闆娘後面到處轉來轉去,她漫無目的地在走廊上亂竄、讓人完全搞不清楚究竟想做什麼。

 「就是這附近的屋子的話,那就是這幾間房間了吧。居然還選了有熏香味的房間,是想讓我找不到嗎?」

 「就是這裡嗎?可、可是怎麼看都不像啊?而且為什麼會挑有熏香味的地方啊?」

  雖然聞不到老闆娘所說的味道,但我確實有聞到一股濃重的熏香味、而且是從附近傳來的。

 「可能是隨便選的,但也有可能是為了把自己的味道蓋掉也說不定。」老闆娘深深吸了一口氣,「還有血腥味,看起來似乎是流血了呢……就在這裡!」

  說時遲那時快,她伸手拉開了擋在房間和戶外之間的蚊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饒命啊啊!!!」

  一個抱頭縮成一團的肥胖傢伙,像即將被殺的兔子一樣瞪著老闆娘。

 「不是來殺你的,你受傷了吧,過來讓我看一下。」

 「妳、妳是誰啊……」

 「她是我家附近的店的老闆娘哦,班長──」

 「怪物!!!怪物啊啊啊啊!!!!怪物打扮成田秋成的樣子出現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繞到老闆娘旁邊的同時,用粗短的手指試著我、並且像小女孩那樣驚聲尖叫的班長更用力地把自己塞進了後方那放著衣櫃和書桌的小角落裡。

    「秋成弟弟……有關你又不把角和鱗片收回去的事,這個請你自己跟同學解釋吧。請。」

    「妳不是吧!?」

    「已經一年了吧?你應該已經學會怎麼面對普通人了吧?」老闆娘歎氣,「進來之前就應該把角和鱗片收回去哦?」

   「還不是因為妳突然開門──」

    「所以你這妖怪到底把我同學怎麼了啊!?我、我警告你不要亂來哦!!!」

   「我就是妖怪啦你別吵!!!」

   「別開玩笑了田秋成怎麼可能是妖怪啊!!!」

   「我知道你最喜歡的AV是爆乳女老師特輯、制服純愛和棉花糖系女孩,這樣總可以了吧!!!」

    爆乳女老師和制服女高中生之類的東西是男人的浪漫,但是微胖系女子這就不是每個人都喜歡了:多虧了現在無比發達的網路科技以及某人給我的靈感,現在我對班上全員的不可告人的黑歷史以及不能說的性癖了若指掌。

   「唔……!原來如此,確實是只有田秋成才會知道的事……不對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喜歡棉花糖女孩!?你該不會偷了我的個人資料吧!?田秋成你個混蛋啊啊啊啊!!!!」

   「我可沒有那麼低級,用自己英文名字和生日當成資源搜集用賬號的到底是誰啊喂!!?」

   「……你們繼續吧,我要把你們丟在這裡一個人回家了哦。」

     滿臉黑氣的老闆娘,笑得一臉燦爛──但遮不住她頭上狂冒的青筋。

   「張嘴一個AV閉口一個AV的,稍微考慮一下旁邊聽的人的心情可·不·可·以?」

   「……對不起,請把我們帶回去。」 我和班長異口同聲。

   「我知道了,那麼我們去找那個孩子吧。」老闆娘轉身,「順帶一提,接下來再提一次AV之類的字眼我就立刻把你們丟在這裡哦,有聽懂嗎?」

   「好的。」

    我和班長點頭之後跟了上去……在女士、而且還是北投女巫面前提那種字眼,仔細想想也真的是非常不要命的行為就是了。

﹣﹣﹣

  「所以你的臉到底是怎麼回事。」班長把嘴巴湊到我耳朵旁邊,「然後那個正妹是誰啊?」

  「是北投女巫,就是新北投火車站的吉祥物的那個女巫。」我壓低聲音,「她是北投女巫本尊。」

  「然後你的臉是怎麼回事?還有角?」

  「這很難解釋,但是這是遺傳。然後你不要碰那個瓶子,你手指爛掉我不管哦。」

    聽到我這句話,班長的手總算是從瓶子附近縮了回去。

   「不過我們應該是要去找你妹,你知道她可能在哪裡嗎?」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班長抱頭,「這裡那麼大,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就找到人吧……」

  「沒有接到她的電話之類的嗎?」

    班長搖頭。

  「好吧,那我們就跟著老闆娘走吧。」我看向走在前面的老闆娘,「剛才也是老闆娘救了我,所以一定能找到你妹妹的。」

   「謝謝你,然後對不起剛才對你大吼大叫。」

     班長低頭。

   「突然一下就發生了很多事,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手被割傷的時候也只能到房子裡去躲著。不是你們的話,我還不知道到底要怎麼做呢。」

   「所以有血的味道啊……」

   「是啊,不過不用擔心,只是流血而已。」班長捲起袖子、露出被疑似被什麼東西割到的手腕,「你看,現在沒事了。」

   「沒事就好,總之我們去找你妹妹吧,然後我的事別說出去哦。不然用辣醬噴你聽到沒。」

    因為班長是個大嘴巴所以必須這麼叮嚀,要是傳到班上那些人那裡、或許隔天自己就會被消防隊當成鱷魚還是大蜥蜴之類的抓進籠子帶走的吧。

   「我知道啦知道啦,和動畫演的一樣對吧~主人公的力量是絕對要保密的啦!」

   「嗯。」不過,你還真有這個閒情逸致提動畫啊。

   「你們兩個,我們到了哦。大概就是在這個地方,有一股人的味道。」

   「真的嗎!可以找到小吉了──」

   「可以麻煩你先躲起來嗎,班長先生。沒有戰鬥力的你就算去了也是很危險的喲。」

    老闆娘放下背後的槍。

   「秋成弟弟的戰鬥力還算可以,但是你可是完全沒有辦法和那些僵屍對打呢。」

   「誒,可、可是小吉是我妹妹啊!」

   「我們會把你妹妹帶回來的,這段時間先在這裡等著。秋成弟弟會保護你的,不用擔心。」

    老闆娘抬起那把比她人還高的重型機槍,然後踢開了附近的一扇鐵門。   

   「那麼我走了,不過要是我十分鐘之後沒有回來的話,秋成弟弟你就直接打電話叫外面世界的救護車,拜託了喲。」

  ﹣﹣﹣

     然後,老闆娘走了。

     因為留在路上很危險,所以我和班長找了個可以躲的小房子、並且翻墻跑進了那戶人家的院子。

  「可以相信她的吧?」班長看著外面暗色的天空,「其實我很擔心啊……那樣的女孩子居然要一個人戰鬥什麼的……」

  「她是女巫所以不用擔心。」

   說是這麼說,但是那種難以言喻的違和感又變強了。

  「可是,你不去幫她可以嗎?」

  「要是我不在,然後你一個人遇到危險怎麼辦?」我從附近的樹上摘了顆柿子,「你有妹妹的吧,既然這樣就要兩個人一起活著回去才對。」

  「是因為你哥哥的事情,才這麼跟我說的嗎。」

  「只是想說人死了就回不來了而已,和那傢伙沒關係。」

    我把柿子丟給班長,然後自己摘了另一顆。

  「說實話我們也只是一半的兄弟而已,雖然以前很討厭那個混蛋,知道青蓮去世的時候,感覺就和夢一樣。」

    突然就去世了。

    直到知道他已經變成了那個時候白峯的大叔身上的附著物之前,我都還以為他有辦法活著回家、或者在幾天後出現在我們家的餐桌上的。

  是直到Undertaker的研究員親自跟我說了青蓮的事,我才意識到那個時候殺死的並不只有鵜丸、還有已經不成人形的我的哥哥:換句話說,是我結束了自己哥哥的生命吧。

    ──但是,那個時候就真的沒有把青蓮救回來的方法了嗎?

「總之我們家就這樣了,所以你更應該和你妹一起回去。總而言之不要出去送死,聽到沒有。」

  ……沉默。

 「班長?」

 「秋成,我覺得我們應該要走了。」

 「什麼?」

 「你看那裡。」

   順著班長指著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個帶著面具、又穿著帶有揚羽蝶圖案斗篷的男人。他腰間別著一把裝飾非常華麗的太刀、同時還拿著一把小太刀,而在他身後高舉著揚羽蝶旗幟的軍隊看起來也是準備好了要在這裡大戰一場。

  「你是活人,還是死人?」

    斗篷男舉起小太刀。

  「迷路的小孩子,這麼玩了還不回家是在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