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家中有一幅一直蒙着布的画,堆在已经过世的外婆的房间里。外婆去世之后,房间就成为了杂物间,如今已经五年了。在她记忆里,厚布料制作的窗帘这五年几乎一次也没拉开过,堆积的灰让它更重了。光被完全隔绝在外,也没有人愿意打扰安眠于布料上的灰尘去拉动窗帘。在最明媚的夏天午后,房间里也只有一点昏暗的光。画就堆在角落,安静地在黑暗中散发微光。

父母都警告过她,不要告诉别人这幅画画了什么,最好根本不要与别人提到这幅画。但是他们并没有禁止过她看这幅画。只要还在家中,这件事就不是禁忌。她记得以前曾经扯开蒙布,看过这幅画。画上面是许多的军士在厮杀,一方举着碎裂的、沾满血污的十字帜,而另一方则没有身份标识。在他们的头顶,有一个天使正舒展羽翼,高举着完整的、洁白的旗帜,另一手拿着剑。他除去头上的光环,身上也发出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整幅画,照亮了血红的黄昏与土黄的大地。画中的人都看得到天使,十字军旗下的军士一脸凛然望着天使,而另一边则脸上写满恐惧。这幅画是油画,能看出来画师的本事非常厉害,画幅又大,恐怕值不少钱。

为什么天使引导的战争是禁忌呢?她并不知道答案。她甚至不知道这幅画究竟是什么题材。是哲拉修执事给我们说的圣经寓言,还是历史故事呢?

她问过父母,那幅画究竟是谁画的,画的究竟是什么。她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父母最偷懒的回答又最为万能:“等你长大就知道了。”可谁知道,父母却沉默了。他们四目相接看了好久,最后父亲一声叹息,“如果你将来学到了这一课,依旧好奇真相的话,那时我再告诉你吧。”

长大是家长们开出最难的条件,允诺的回报远远看不到到手的一天。就像是哲拉修执事讲的“神许诺的他的国”一样。

 

她现在无端回想起那幅画,是因为她现在看到这幅画挂在了面前。没有画框也不是架上油画,仅仅是缩印了之后打印在一张纸上,像是封条一样贴在眼前的立柜开口处。

做清洁的其他同学都已经走了,只留了她一个。他们做了一下样子,比划了一下扫把,就背起书包回家了。留下的一地狼藉与污水,最终还是归她收拾。她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欺凌。她也早已不会生气,不会告老师,不会向着家人哭诉了。宽容是古代天主教七美德之一,作为一个天主教家庭的孩子,理应学会宽容。

已经变味了……只不过是苟且而且默默忍受而已。遇到这种事的基督教徒不也期待着神的震怒之日审判吗?

一个人花了三十分钟做完清洁,在把拖布返还杂物间的路上,她看到了一个没有见过的立柜,紧挨着莎士比亚的肖像,就在一楼体育器材室和杂物间之间。刚才取扫把、抹布、拖布的时候见过这个吗?她思考了一下,但随即被熟悉的图画吸引了。

为什么这里有这幅画?

“能帮我开下门吗?”立柜里面传来了一个女生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嗯,我这就给你打开。”

“等等等等等等……你不要这么爽快的答应啊。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呢。”

“那,你是几班的?”

“我乃阿斯莫代,为所罗门王修建圣殿者。如今被关在这个柜子里五百年,只要我一出来,我就杀了解放我的人。”

她把额头贴在立柜门上,思考了好久。

“这个不是渔夫和恶魔的故事吗?”

“啊呀,居然被你识破了。那就没办法了。只要你愿意放我出来,我就满足你的愿望,供你驱使吧。”

“我是天主教家庭,不能行使巫术。”她觉得立柜里面关着的这个女生很有趣,“不过我还是会放你出来的。”

“这不行啊。我是讲道理的。你救了我,我必须回报你。“

“那恶魔便去向主求情吧。用你的善行去做事奉。“她这么说着,撕开了那张打印的画,然后拧开了立柜的把手。

可是她刚拉开一点门缝,就被里面的女孩子给拉回去关上了。

“不行不行。你必须有一个愿望。“里面的女生说道。

“先留着吧。“她说。

“那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名字。只要我还会用那个名字称呼你,我便欠你一个愿望。“

她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逻辑哪里不对。一般不够是给出自己的名字来供人驱使的吗?不过她也并不在意这些事,耸了一下肩:“随意吧。“

“那我叫你Nada。只要你还以Nada自称,你就是我服侍的人。”柜中的女生说道,“现在请飒爽地打开门吧。最好把门摔得作响。”

Nada并没有理会她的要求,她只是慢慢地把门打开。因为有点在意里面的女生究竟长什么样,所以她倒是本来就准备把门缝开到最大。就在这时,Nada的脸被抱住了,眼前的女生的体重全部压了过来,而自己的嘴唇也被她咬住了。Nada惊慌之下向后倒去,感觉后脑勺要撞栏杆了。她闭上了眼,却感觉腰被一搂,自己的后倒停了下来。

她正被那个女生用宝冢歌剧接吻戏一般的姿势搂住。但是那个女生其实还没有她高。Nada挣脱环抱接吻的姿势,后退几步,拍了一拍身上的衣服,然后无意识的擦了一下嘴,看向了眼前的女生。

“阿斯莫代?”

自称魔王的女孩子留着初中校规里绝对不允许的黑色长发,眼瞳颜色也深到发黑,五官精致好看,只是身材仿佛是按比例乘以零点九一样,娇小但匀称。她的确穿着校服,应该是本校学生吧。

“啊,那个是玩笑。”阿斯莫代笑着说。

“你也因为我是天主教家庭,这么来欺负我的吗?”

“啊,你是天主教家庭吗?我真的不知道。”女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起来是真心很后悔冒犯了Nada。

“没有事的。比起我的同学,这种冒犯都可以说算得上虔诚了。”Nada想了一下,“你说的愿望也是玩笑吗?”

“那个不是。”

“那你帮我把拖布还了吧。就十步路。”

“好的。”女生接过拖布,高高兴兴地去杂物间还了。

此时距离放学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毕竟全班清洁是Nada一个人做的,耗费的时间不是一般的长。家里一定都开始担心了。Nada走回班上,拎起收拾好的书包,准备离校。那个女生也笑嘻嘻地跟在她身后。

“你是几班的?”

“六班。”

“那你和……”Nada思考了一下,却想不起来朋友的名字。可能是因为没有朋友吧。这太丢人了——

“——你和张海日是熟吗?”

“六班没这个人。不如说,这名字你是现编的吧……”

“是啊。”Nada移开了眼,“天主教家庭的孩子都纷纷受不了转学走了。我这个学校里,班外谁也不认识了——一起回家吗?”

“好啊。”像是魔术一般,那个女生突然不知从哪里拽了一个书包背在背后。Nada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是自己没注意,这个神奇的女生一开始就带着书包吧。

 

虽然接近晚八点,但是回家的路是很安全的。所以Nada的父母也能放心让女儿自己回家。有小伙伴能在放学时同行当然最好,但是被疏远,也绝对不能动摇对主耶稣的信心,为了与大众交好,要宁可一个人过那永生的窄门。

“Nada啊Nada,你走野路不会害怕吗?”

“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你信仰天主教的话,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不向着善的恶魔吧,还有不信者的魂灵不能被选入主的国。他们会在夜晚做害。”

“没有那种东西。请相信科学。”

“那你也不相信主的存在咯?”

“嗯……主和科学都是正确的。”

“啊?”那个女生突然横在了Nada面前,“那进化论和《创世纪》你相信哪个?”

Nada叹了一口气,“你也是以欺负我为乐的人之一吗?侮辱其他人的信仰真的能带来优越感吗?”

“并不是啊。我是恶魔阿斯莫代,我以劝人背弃天主的教谕为任。就算你不相信撒旦,相信进化论、自然选择以及飞天意面怪物智能设计论我都没什么意见啦。”

“那我不相信科学,相信主耶稣基督,相信堕天使存在。但是因为我佩戴着三级圣物,所以鬼王与恶魔无法在夜路加害我。你满意了吗?”

“三级圣物对我不管用哦。”那个女生笑嘻嘻地说,“我这不正在你身边好好的陪你压马路吗。”

罗马教会的圣遗物(Holy Relic)分为三个等级:第一级圣遗物是耶稣生前使用的物件或是圣者的骸骨;第二级圣遗物则是圣者用过的圣经之类的圣物;第三级圣遗物则是触碰过一级圣遗物的物件,以碰过真十字架的十字架坠子居多。大部分信徒的十字架均是三级圣遗物。

“这样啊。”Nada突然伸出手,掌心对着她:

“Crux sacra sit mihi lux

Numquam draco sit mihi dux

Vade retro satana

Numquam suade mihi vana

Sunt mala quae libas

Ipse venena bibas.”

那个女生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倒在地上开始呻吟,痛苦的扭曲。但是当然,这些都是演技。

“行了。“Nada被她逗笑了,对躺在地上的她伸出了手,“我相信你是恶魔了。”

“听到‘撒旦退避’章句没有反应的恶魔都是山羊装的。”女生被Nada拉起来之后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真没想到你居然知道这个驱魔咒。”

刚才Nada念的拉丁文是天主教最为有名驱魔圣礼术式(Formula)。(作者注:Formula是宗教术语,来自于罗马法的特定仪式,和科学中的公式同一,本小说以后译作术式强行点题)。大意是“让圣十字为我照亮,愿恶龙勿引我入歧路。撒旦退避!诱惑是徒劳。你的条件如此邪恶,你将自吞毒酒。”当然,驱魔礼必须拥有圣品才能使用,Nada刚才只是开玩笑,但是她没料到这个奇怪的女孩子会配合自己。

“你知道这个咒语我才感到比较奇怪。”Nada突然觉得和这个怪怪的女孩子之间,关系变得亲密了,她决心再问一次这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奇怪的女生漂亮的脸上露出了邪恶的微笑,在路灯下她向前投下了巨大的影子。她突然扑住了Nada,舔了一下她的耳朵。

Nada对于自己的耳朵非常敏感——并不是性感带这种敏感,而是因为她的耳朵是精灵耳。和著名小说家弗兰兹·卡夫卡一样,他们拥有着尖尖的耳朵,像是现代奇幻故事中的精灵(elf)。这一特征一直都和苦难的人生联系在一起。

“我是黑之圣母,任人踩踏的观音。我是永生,我是工价。我是诱惑,我是阿尔法。”

她换了一侧,轻抚Nada的耳尖,继续凑到在耳边说道:

“我是断舌的辱骂专家,我是无字的诅咒教程。我是你的愿望,我是世界的绝望。你就称呼我米里亚姆。”

她突然把Nada转了半圈,让她背朝自己。

就在自己的身后,Nada听到名叫米里亚姆的恶魔询问自己:“那么,你的神话里,能让我掺一脚吗?”

等到Nada回过头时,却发现谁也不在。她刚才也并没有听到任何跑动的声响。

 

回到家中的Nada和父母简单交代了一下学校发生的事情。自己又被欺负了,所以一个人做完了小组的值日清洁。父母脸上明显闪过了怒气,但是最终还是笑着赞扬孩子懂得了宽容的美德。

Nada并没有和父母说放学遇到恶魔的事情。父母是否相信恶魔是一码事,是否相信她遇到了恶魔,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青春期的孩子会为了父母的注意编造谎话,会开始有性幻想,会因为长身体而彻夜难眠——会开始自我意识泛滥,进入到“个人神话”时期。这些上课教过,哲拉修也教过。

Nada准备保留这个秘密到周末,听一听哲拉修神父会怎么教导她。

——话说回来,其实神父只是教区里大家对哲拉修的敬称。哲拉修只是个接受完培训,成为执事没多少年的阿根廷年轻人。他自己好像提到过有心想结婚,所以可能一辈子也没办法成为神父(牧师、司铎、祭司)了。

“你喜欢哲拉修吗?”

在Nada洗完澡,拿着梳子坐在窗前梳理自己头发时,米里亚姆翻身跃金了她房间的窗户,坐在了她的书桌前。她仍然穿着校服。

“所以你真的是魔鬼?”

“没骗你啊。按照你们天主教的看法。”

“根据梵蒂冈的圣礼圣事部的官方文件《驱魔礼典》,恶魔就是堕天使,没有例外。”Nada拿起了电吹风,“所以你也曾经亲近过天主?”

“这就是你们宗教的傲慢了。”

“是啊。我想也是。”

“身为乖乖天主教家庭的女孩子,为什么不告发恶魔呢?”

“我有自己的考虑。”

“这就是所谓的道德上与灵上的败坏哦!” 米里亚姆伸手戳到了Nada的脸颊,“看来你对你的神也不是那么满意嘛。”

“我只是因为你出现了,开始思考一些事情而已。”

“那么像是你这样,聪慧早熟又美丽,倍受欺辱而又持有美德的小小圣徒,究竟有什么烦恼呢?”

Nada一边吹着头发,一边回答,“谢谢夸奖。”

“所以我再一次问你,这次仍然不需要你回答。”米里亚姆走到了窗前,“你的神话就要开始了。能给我一个角色吗?”

“一生用肚子在地上走路,永远吃土的角色?”

美丽的女恶魔笑而不语,在窗前向后倒入了夜空。Nada走到了窗前,把头伸到了外面,果然除了趋光昆虫打在脸上,夜色只是虚无。Nada从抽屉里取出了放在圣经上的十字架,套上了脖子,然后关上窗户。她犹豫了一下需不需要用十字架泡水之后擦椅子。

……反正自己也不是神职,怎么折腾也做不出圣水,算了吧。

Nada在默念了退魔咒之后,摁开了台灯,开始写作业。

 

基督教信仰在大城市根本无法立足,能够在近郊区站住脚已经算是很不错了。然而老太太老爷子们并不能理解天主教的规矩,他们比较喜欢听闻福音就有福的神学,就算想要信仰一个一神教,一般也选择了新教。天主教信徒都是按照家庭传承的,他们的信仰往往都可以追古到百年以前。时代在发展,世界在革新着自己,科学抬头,一神教衰落。中国的天主教人数只减不增。为了爱情放弃信仰,为了生存放弃信仰,不为任何东西,本能的宗教厌恶,放弃了信仰——在中国严格的基督教管理政策重压之下,几乎没有多少新入会者。天主教的家庭本身就没有什么别的选择,考虑到生活的困苦、教友之间的互助、下一代之间的婚姻,自然而然都会形成群落。

Nada本身也有这样因为信仰而结成的交际圈,但是她却因为另一些原因,承担着自己的孤独。

中国因为以前的一场战争的原因,对于基督教整体都不友好。社会上对于持信仰者的欺凌与歧视,学校内对于天主教孩子的凌霸,如果说是屡禁不止都算好了——皇室根本就是下令给宗教局不让这种事停息。毕竟基督教文化圈是中华道统的文化层面上的对手,可以说是西方与东方间根本上绝不可协调的矛盾。

小教区的天主教教堂(如果有的话,更多地方只有功能性的鸿恩堂)一般都承担了小学学力相当的学童教育,就是为了他们不在小时候面对太多恶意。但Nada从来没有这个阶段,她一直是正常的小学、初中读上来的。她认识的教友熟人在进入初中后,因为受不了各种方面的压力,转学去了一所气氛稍微平和,升学率却不太好的学校。只有Nada坚持了下来。

她在吃饭时,会默诵主祷文。同学们看着她窃窃私语,不知道在怎么评论她。从她的遵从罗马礼的行为到精灵耳的外表,无不是在昭示着自己乃是异类。第二天,就有一些男生开始学着她祷告的姿势,故意用主祷文的韵律“哇哇啦啦”地大叫。甚至还有大胆的学生走到她桌边,嘻皮笑脸地问她:“我咒语念的如何啊?”

Nada强忍着眼泪,念诵完了主祷文。她悄悄擦干不争气逃出眼睑的一滴水,开始一个人吃起了午饭。

她记得小时候,哲拉修为她进行过祝福。在与年幼天真的她聊天之后,哲拉修用还不熟练的中文对她说道:“如果这是你天真的本性,那么主见你应该是欢喜的。愿你最终得到幸福。这件事我不能保证,只能祝愿你无论身处什么样的逆境都要坚强。《马太福音》说‘你们看那天上的飞鸟,也不种,也不收,也不积蓄在仓里,你们的天父尚且养活它。你们不比飞鸟贵重得多吗?’——无论你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我一定要坚持下去,她想到,一定要考上好大学。

 

在那之后的学校生活,都像是行走在水中,窒息的气氛又冷又伤人。只有在背上书包回家之时,她才被允许换气。

课本上个厕所回来就不见了。上课起立坐下时椅子被后排钩走。课桌被人当垃圾桶堆了各种恶心的垃圾。自己买的课外书与杂志稍不留神上面就被画了小鸡鸡。

她已经麻木了,只要有信心,就能克服一切不信者制造的苦障。那通往神的国,通往永生的门,是窄的——耶稣基督对门徒说,“你们尽量过来吧。”

走在走廊中,初中女生们喜欢牵着手互相悠来悠去,甚至上厕所,逃体育课都一起。她并没有这样的伙伴,一直独来独往,就连体育课都没办法找到一个仰卧起坐能压她腿的同学。男人——男生就更不用说了。

诶,不过,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他了……

那一天她因为生理痛,一个人在教室躲体育课。没有任何稍微关系好点的女同学借卫生巾也是很难受,偏偏这个时候身上没钱了。她伏在桌子上,思考要不要今天先早退吧。

就在这时,他一个人回到了班上,膝盖上涂着紫药水还是红药水,应该是踢球受了点伤就下场了。

“你不舒服吗?”

整个初中都可以数清的不带恶意的主动搭话,让她突然有种病急乱投医的冲动。她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你能借我五元钱吗?”

“买卫生巾吗?”他猜到了,“你看起来挺不舒服的。我帮你去吧。”

Nada那天最终还是下午痛的厉害,请假回家了。中间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记得,只能确定一件事,自己好象是有了初恋。

吴作蜀,被男生们起外号叫“老鼠”。足球踢的不好,但是喜欢和大家一起踢。数学成绩比英语好。喜欢看漫画,看武侠小说。周末上英文培优班。养了一只螃蟹。

因为上课盯着他看,成绩下降了半个学期。现在走回正轨之后,这份迷恋稍微变淡了一点。学习为重——另一方面,自己这个身份与地位,可能还会把欺凌引到他身上。

她问过哲拉修自己该怎么办。哲拉修作为阿根廷人当然是全力支持初恋的。但是Nada和哲拉修讲解过东方特有的人际关系之后,哲拉修也沉默了。他开始给Nada讲解教会里关于恋爱的知识。

“愿你得到幸福。”哲拉修在最后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