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身為「領路者」的她,與「穿越者」的我也會有互相峙立的一天。

雖然能夠想出這是誰幹的好事,但是要我們在詭異的空間中進行死斗,實在不是什麼好趣味。

「嗷嗷吼吼吼!」

全身被玉綠色的鱗片所包覆,野獸的目光中閃爍着青之色彩,從龐然的利爪至頂端的雙角共有四十米的距離,神威凜凜的青之巨龍伏下前軀向我迸發出使大地為之動搖的咆哮。

以防龍息會引發什麽奇異的效果,我連忙轉移到遠處的小山丘上。

(這是幻術,你和魔法小妹都身陷在芙蘿蒂雅的幻術之中,要破解術式可不簡單。)

「師傅,不,應該叫你卡勒艾里克才對嗎?你口中的幻術和我所知的可不一樣。」

(以自己的主觀意識來改變他人眼中的世界,這就是芙蘿蒂雅的幻術,只要意志力沒有施術者的強便會輕易被捲入其中,話說可愛的龍龍已經發現你了,先逃再說吧。)

當諾兒瞧見半躲起來的我時,先是露出不忿地咬唇的表情,然後馬上號令座下的青龍向我噴射由無數風刃構成的龍捲吐息。

我二話不說地再度轉移,接着一連數次利用這方法背向巨龍逃走,直至那青色的身影縮小至沙粒大小才停了下來。

(看來你若是不在生死存亡之際也沒法好好使用轉移技術呢~)

的確,在剛才數秒間的轉移中,我幾乎每次都要靠着最近辛苦練成的體操動作才能成功着地。

拜這所賜,我也理解到一些關於轉移的特性。

轉移的地點就是視線聚焦之處,而且距離越遠,可能出現的誤差就越大。

傳送時必須想像「門」打開的方向,不然的話自己便會以各種各樣的姿勢出現在傳送點上。

最壞的情況就是雙腳朝天的傳送,因為那會先把我「吸向」天上,然後再受地心引力拉回地下。

這也是我至今為止覺得最難以掌握的部分。

平常的話,實在難以在一瞬間計算這麽多東西,但在死亡預知出現之際,思維卻會無視時間暫停的現象保持運轉,因此才可以有充足的時間處理細節的想像。

「卡克,有什麽可以打敗那條龍的能力在嗎?有的就快教我吧。」

不管怎麽說,青龍的威脅也太大。

只要它還在,就不可能有機會與諾兒交流。

讓被催眠的諾兒認同我的說法,然後共同努力想出脫離這個虛空世界的方法,這就是我現在的策略。

(那個名字是怎麽回事?你在挑釁我嗎?)

「不,因為你的名字太長了,所以取了首尾的字,組成卡克,不行?」

(當然不行,難聽死了!)

突然,我的雙拳不受控制的重合起來,接着咚地捶在自己兩腿之間!

「嗚呼!」

隨着一聲短促的悲鳴,我跪了下來。

(聽好了,在你身上的每一種異能,都代表了一次融合,不同的思緒縱橫交錯,有時狂傲,有時軟弱,總是以強者自居,背負着前人的意志,當理解到這一切結合起來才是「現在的自己」,名字已經失去了意義,捨棄它,你就能成為任何人。)

不為名字、歷史所束縛,只是繼承「最強」之名,用自己喜歡的方式活下去。

——這就是師傅,以及未來的我嗎?

沉默地思考着師傅轉話,我赫然注意到一件事。

如果說師傅曾與多數的靈魂融合起來,那為什麽我都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難道說,終有一天我會連你的聲音也聽不見嗎。

明明聽到了我的想法,師傅卻沒有就此作出回應。

只是語重心長地叮嚀一句,讓我重新注意到眼前的情況。

(現在,也不要忘記屬於你的勝利條件。)

縱然尖銳的風聲以致命的形態向四方迸發而出,卻始終沒法捕捉到那名紅髮少年神出鬼沒的身影。

「你就會左閃右躲而已嗎?」

飄浮在風之巨龍頭上,綠髮少女的表情上充滿憤怒,她咬牙切齒地揮舞手中的魔杖,地上頓時隆起十多道狂暴的龍捲風,與由巨龍發射出的風刃交織着呼嘯的樂曲。

小劍疾馳的身影反覆穿梭於由龍捲和利刃組成的機關之中,與目標的諾兒保持着一定距離。

突然,他閃現到稍遠的安全區域上,隱藏在衣服下的身體逐漸凝聚起光芒,接着整個人被白光所淹沒,衣服開始傳出燒焦的味道。

「閉上眼,想像出光芒和熱力。」

隨着小劍的呢喃自語,耀目的光輝便全部只中在豎起的兩指之間,化成一道高熱的光線筆直襲向青龍的肩胛。

同時,震怒的龍哮響徹雲霄。

(果然不行,攻擊沒效,換成計劃B。)

聽到來自腦海里師傅的聲音,小劍才連忙睜眼一看,雖然不知道剛才的攻擊到底瞄準了哪裡,但是巨龍的身上果然毫髮無傷。

「真是的,竟然要閉上眼才可以發射,到底是怎麽樣的缺陷能力?」

小劍發出無奈的嘆笑,同時轉身閃退,以躲避從正上方襲來的暴風。

「諾兒,妳真的不認得我了嗎?」

「閉嘴,不過是一介罪人。」

諾兒大發雷霆地喝道,遂而降臨至青龍前方,緩緩着地的她露出凝視仇敵的表情,向小劍高舉魔杖。

這意味着一對一的公平比試,不再逃竄,讓雙方以各自的力量從正面一決勝負。

(真意外呢,沒想到她自己下來了,省下跑到青龍身上的麻煩。)

「就算和龍一起上,我也完全沒有問題哦。」

(少胡說了,明明腳已經抖得不行了呢~)

小劍以只有自己聽到的聲音嘀咕道,接着一看到諾兒身邊的黃沙開始隨風翻起,他便以一副慌慌張張的模樣叫住她。

「慢、慢着,我到底犯了什麽罪——」

只把話說到一半,小劍的身影倏地消失,先發制人地現身在諾兒背後,還順勢拉住了她拿着魔杖的手腕:

「——妳倒是給我說一說呀!」

下一個瞬間,旋風在原地四散,兩人的身影在巨龍的眼前消失。

「唔,卑鄙小人!」

在一望無際的浩瀚沙漠之上,魔法師諾兒不斷釋放出環繞自身的風刃,以抵擋那名會轉間轉移的敵人。

可是不管她如何提高施法頻率,始終不能阻止小劍的乘虛而入,一次又一次的身體接觸,讓彼此在起躍浮空的狀態下越走越遠,眨眼之間已經尋不見那顆佇立於黃土上的小綠龍。

然後,小劍終於停下步伐,滿頭大汗地喘笑着,與諾兒在觸手可及的距離下對視而立。

「哈哈,就點距離應該也足夠了吧?」

就在諾兒高舉魔杖之時,小劍一個輕盈的揮手,魔杖隨即被一股無形之力彈開。

接下來,趁着對方露出一臉愕然之際,小劍踏步上前,一手環抱着她。

「抱歉。」

利用殘留在身體上的記憶,重現對芙蘿蒂雅同樣的方式,強吻了眼前的少女——

突如其來的驚嚇讓諾兒忘記了魔法的存在,眼泛淚光的她不自覺地踮起腳尖丶縮起肩膀,只靠其纖弱的雙臂擋在胸前,嘗試把小劍推開。

不過小劍卻因此加大了力度,令彼此的身體貼得更近,皺起眉頭丶用力閉上眼的他絲毫沒有掩飾臉上的羞紅,只是一心想着以此一吻把施加的幻術解除。

下一秒,深綠色的天空如同玻璃般碎裂,地上的沙石轉成比小劍的髮絲還要強烈的鮮紅,然後以兩人的佇足之地為中心,從外圍邊緣開始下陷至無盡的深淵。

驚天動地的破滅聲從遠處迫近,預示着這個幻想的世界即將崩壞。

小劍頓然心頭一慌地退縮起來。

此時諾兒泛紅的臉頰上是一張充滿訝異的表情,她揚起八字眉,以窺探的目光凝視着眼前這位陌生的紅髮少年。

「你是,小劍?」

「終於記得了嗎,真是的,花了我好大的勁。」

破碎的世界從裂縫中湧出詭異的海水,在大地完全下陷丶二人在一片漆黑中墜落之時把他們徹底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