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我们约定的地方的路上,我才发现已经超时了,现在是早上六点了。天空完全亮起来,太阳从山的那头慢慢冒出来。我因为没有围巾的缘故只能将脑袋缩在大衣中。

终于,我看见了两个女孩的身影。

她们一高一矮,在日出的光芒中等待着我。那个小小的身影一见到我就朝我飞奔过来,她身后那个高大的身影也慢步走过来。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我不禁感动起来。

「久等……啦!」

飞奔过来的白娅整个人跳起来,然后竟然一拳锤在我的右脸颧骨之上,瞬发的痛感覆盖了我的吃惊。我被这家伙推倒在草丛上,她棉花糖般的拳头一拳一拳锤在我的胸口,雨滴般大的热泪洒落在我的脸上。

「笨蛋笨蛋笨蛋!」

我很是内疚,再她将拳头砸下来的瞬间我抓住了她的双手,我们十指相扣。

「我回来了,白娅。」

「呜……笨蛋。」

像小孩子一样哭泣着的白娅停了下来,用她充满眼泪的双眸使劲盯着我,白色的发梢滑落在她因哭泣而张着的嘴边,就像是在确认我是完整一般。

「欢,迎,回来。」

她哽咽着说。

不一会,孙戏察也过来了。本以为她会安慰白娅或是向我询问情况,可万万没想到这家伙也是一见面就呼我一脸,我颧骨挨了重重地一拳摔倒在地上。

「我得遵守约定呢。」

孙戏察故作可爱的笑了笑。虽然很漂亮但是一点都不可爱啊!

我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说完后我们开始往回走。

回到大桥前,我看了看河对面桥边看守人的小屋。红砖搭成的小屋下的玻璃窗内一片漆黑,但相反的大桥却是放下的。

原来如此。

「我们去看看小屋里有没有人。」

我如是说着并朝小屋走去,两人则是面面相觑的看了看对方,然后一脸迷茫的跟在我身后。

我用手电筒从窗户外往里照着,光线在窗帘的阻挡下没有找到目标。

这次我又绕到房屋的正面,一扇漆红色的铁门挡在那里。

「你想……做什么?」

孙戏察不解的问,我则笑了笑一边用力拍着铁门一边说。

「待会你就知道了。」

砰砰砰碰碰,铁门响亮的声音很快就引起了里面的人的注意,我也不想表示自己很有礼貌,于是就随便砸着。不一会,里面就传来了愤怒的声音。这声音很是熟悉,果然没错。

「谁啊!大半夜的。」

「李老师,是我啊。」

「谁啊?」

咔嗒,吱的响声结束之后,门的背后出现一个穿着衬衣和长裤的,戴着眼镜的男人的形象。他是村里的小学老师,名叫李文昌。

「是,是你,你们?怎么了?」

在看到我和我身后的孙戏察和白娅时,他的表情瞬间从愤怒变为了紧张,我眯着眼睛指了指大桥的方向说:「桥忘记关了哦。」

「啊,嗯,是啊,昨晚,昨晚太累了,就忘了。哈哈。」

「不对吧,我不是记得您说过,大桥必须时刻关闭,以防恶鬼上山招扰山神吗?」

「嗯……嗯,所以说是我忘了嘛,我的错。我,我这就去把桥收起来。」

「不用了。」

我沉下嗓音,冷漠的看着他说。

「你的杀人嫌疑很大,我们还是到局子里再说吧。」

「嗯?抓他……吗?」

身后的两人又是一副不解的看着我,感觉就像是我在胡说八道一样,对此我只能解释说。

「我们已经找到了凶器,从上面的指纹就可以找到真犯人,不过在那之前,犯人是如何离开山顶的呢?」这是我用来诈他的话,实际上找到凶器对破案一点帮助都没有。我面不改色接着说:「答案就是山洞,而我们三个刚刚也调查过河边,根本没有其他通道,唯一的通道就是这坐吊桥。然而,这个李老师嘴上说着随时会收起大桥,但却没有履行,就算他不是犯人也是共犯!孙戏察,快点把他铐起来。」

他的表情正在抽搐,不,这还不够。

「故意杀人未遂,视作故意杀人罪追究刑事责任,最多可判死刑!共犯也罪不可恕!看来你得在牢里待几年了,亏你老师呢,村子里的人究竟会怎样看待杀人犯和他的家人呢?你说说?李老师。」

两个相爱的同性女孩会遭到怎样的谣言重伤,会受到怎样的排挤刁难,作为村民的李老师肯定不会不清楚。那么杀人犯的家人又会如何呢?他一定是最清楚的。

「咦!」李老师发出奇怪的喊叫声,他的脑袋上积满汗水,那冷汗一颗一颗的滴落到地上。他看起来慌张极了,双腿正在颤抖,他似乎有些站不稳了,只能扶着墙壁赶忙解释说。

「不是我啊!跟我没关系啊!」

「那你倒是说说跟谁有关系啊?」

「是,是大祭司啊!大祭司让我别放吊桥的,真的。从神女李裙上山的前一天开始,他就说让我有意无意的就放下吊桥,还叮嘱让我别管有谁通过的,所以我也没看到都有谁过去的。是真的!有,有事情你们找他说去!」

大祭司?我回忆起那个胡子拉碴,头戴兜帽,健步如飞眼神睿智的老人。

我又看了看李老师,他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是在撒谎。

「那就好,戏察会还你公道的,我们走吧。」

「还有!还有呢,我最近经常见到大祭司去土地庙,是真的,不关我的事,我都说了啊!」

「什么!……我知道了。」

我留下这句话,带着两脸茫然的两人离开大桥,越过山包之后回到家中。

「小新,到底怎么回事啊?」

「对啊,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侦探。」

「就如那个老师所言。」

「大祭司,就是犯人吗?」

我将身体压在沙发之上,疲劳感瞬间涌上眼袋。我摇了摇头,向二人表示否定。

「那到底……」

我打断白娅的话,向孙戏察说。

「严叔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吧,他们应该是天一亮就下山的。」

两只眼皮正激烈的反抗着我的意志,柔软的沙发像是天国的序曲一样在召我入眠。我艰难的挤出几句话:「等他们,回来,就叫醒我。」

脑子停止了思考,我陷入了睡眠。

妈妈自杀了。

人们说她是个肮脏的女人,爸爸这样说,邻居这样说,老师也这样说。

记忆中,妈妈温柔的手掌总是抚摸着我的脑袋,让我从哭闹中安静下来。耳边朴素的摇篮曲是我入眠前的最爱,我还记得她用她那双巧手制作出了数不清的美食。

但是,妈妈还是死了。

人们说她是贱货,给爸爸戴绿帽子。然后生下一个肮脏的野种之后恬不知耻的自杀了。

然后,外公也死了。

未到人正常死亡年龄之岁的外公也因各种原因死了,他是家族的守护者。或许是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又或许是遭受了周围村民们的非议,这个老人也不合时宜的死去了。

这个世界上和我血缘最近的两个人就这样死了。

而在对父亲而言。一个没有自己血脉,一个行走的耻辱柱,一个肮脏的杂种怎么可能会将他留在身边?

「你死了就好了。」

我不恨他,是他养育了我,就算是虚假的,也给了我十多年称职的父爱。但是即使现在,这句话都会时不时地从梦中闪现,它像梦魇一样折磨着我。

我的哭喊没有人听得到,我的绝望没有人能感受得到。所以我不再对周围抱有期待,而是凭借自己低贱的手段去偷取让自己活下去的东西。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一个男人一手引起的。

克罗托。

怪人克罗托——纺织生命线长度的人。

就是他引诱了我的母亲。

就是他造成现状。

他就是罪魁祸首,万恶之源。

他是我血液的来源,也是我最憎恶的家伙。如果可以,我会将他手刃。我的人生拜他所赐,一塌糊涂。母亲的家庭也因他蒙受羞辱,父亲也因他失魂落寞,一蹶不振。

「醒,醒,醒醒!」

我被人猛烈的摇着肩膀从睡梦中唤醒,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朦胧,过了一会我终于能看清楚东西了,原来是戏察们回来了。

我对各位戏察道好说:「早上好。」

「早上好。」

几个戏察开始向严叔提议说。

「昨天也没重大发现,是不是先回局子里一趟的好?」

但我打断了他们,并说:「没有那个必要。」

我向激动的戏察们说。

「诶?那是什么意思?」

「马上就能找到犯人。」

「什么?」

「真的假的?」

「当真吗?」

戏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质疑着我。

「走吧,去犯人那里。」

我无视他们,起身,朝那里走去。

「白娅,和戏察们讲一下昨天和今早的事情。」

「我知道了。」

我们行走在弹石路上,白娅在向戏察们讲述着昨天的经过,包括找到溶洞,还有从守桥老师那里套出秘密等。

「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严叔一脸感叹的说,而孙戏察则不合时宜的接话道。

「对啊,我们完全是在白忙活呢。」

「……」

戏察那边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这孙戏察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难道不知道社会险恶吗?难道是因为长得漂亮就能被原谅吗?难道真是看脸吗?

这样考虑着的我终于来到目的地,我停下脚步,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现在最可疑的有两人,一个是大祭司,另一个是赵泽雅。而正如之前所猜测的,大祭司并没有时间作案,所以……

我们来到土地庙。

这座不显眼,年代久远的古代中式建筑,里面的香火所燃得的烟正从门外冒出来。在大殿里面,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正跪在草席上虔诚的祈祷着。

赵泽雅听到响动,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再扣了三次头,才站起身来面对我们。

「你就是赵泽雅吧?」

眼镜戏察向赵泽雅询问到。她一直低着头,以至于无法看到此刻的她究竟是什么表情。

但又像是早已准备好一般,她没有显出意思慌张。

「是的,我就是,赵泽雅。」

「接下来让我说吧。」

我向前走了一步,离赵泽雅五步远。

「从结果说起,是你刺伤裙子的吧。」

「……」

「是你刺伤李裙的吧。」

「不,是。」

她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竖下来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镜,但她紧咬嘴唇的样子却还是被我看见了。

「那么,就由我来逐步解明吧。」我的心情很复杂,对赵泽雅的怜悯和对裙子被刺伤的愤怒不止于心。但是我还是要说,因为我是侦探。

「我先阐述一下你和被害人李裙的关系吧,你们是恋人。你们彼此相爱,但是因为村子的关系不得不分开,我说的对吗?」

赵泽雅将一只手移到另一只垂着的手臂上,但是依旧沉默不语。

「然后是最关键的密室问题。那个密室是个完美的密室,但并非不可破解。」

我看了看赵泽雅,她依旧没有变化。

「早上八点末,九点初,你来到山神庙前,向裙子表明了是你再外面,所以裙子这才从内部打开大殿,放你进去。然后,你本想杀掉裙子,却没有得逞,只是令她受重伤,流血不止。然后,可能是裙子顾忌你们之间的关系,或许是出于愧疚,或许是出于爱情,她让你离开。等你离开之后,她从内部闩上了门闩,并抹掉了凶器上的指纹。裙子面向大门,而且离大门很近就证明了这点。」

「你在瞎说什么?」赵泽雅终于忍不住的开口了:「那我到底是怎么离开山顶的?你那天不是也上山了吗?难道我们遇到了吗?」

「我们已经找到了溶洞,溶洞外的麻绳和钩子还记得吗?上面应该还留有你的DNA。还有李文昌,李老师也已经招供了,是他偷偷放下吊桥的。」

我一字一句的将这话说出来,赵泽雅听到后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

「那又……如何?门口的狼呢?门口的狼要怎么解释?难道我能够从狼之间闯进去吗?」

「很遗憾……赵泽雅,我从来没向外人提起过狼的事情。」

「是,是祭司们告诉我的!」

赵泽雅歇斯底里的说,她就像濒临淹死之时拼命抓住眼前稻草的可怜鬼。

「虽然我不觉得祭司们会来这里,但是我还是会解释。」我顿了顿说:「很多年前,裙子的父亲曾经养过一窝狼,大概有五匹,它们就是那天山顶的那几匹。而幼年时你和裙子就是很好的朋友,所以那些狼熟悉你也不为怪。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带你去溶洞确认一下那些狼是否会亲近你。」

「我……」

赵泽雅终于支撑不住了,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坐倒在地上。

「指纹很快就能查出来,只要对比一下就真相大白了,你还不想认罪吗?」

「……」

赵泽雅一阵沉默,终于像是做出觉悟一般,她开口了。

「稍微,听我讲个故事可以吗?」

对于她的发言,我和戏察们没有拒绝。

「很久以前——」

以前,在某年里有两个女孩出生了。她们马上就被委以神女继承人的身份。

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对这个活泼的女孩子有股莫名的亲近感。或许是同为神女的原因,又或许是她总是牵着什么都不敢我大步朝前走。就像姐姐一样,像无边黑夜中的一弯月亮。是裙子帮助了我,默默无闻的,只会低头往下看的我。

无论是幼儿园还是小学,我们都是最亲近的伙伴。那时的我们无话不谈。仿佛世界都是五彩斑斓的,鸟儿为我们鸣叫,彩虹为我们绽放。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那时的我总在想,我们会这样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享受这美妙的时间吧。我喜欢吃蓝莓,裙子就总把她的蓝莓点心留给我。

还记得那年的夏天,裙子带我到邻村的蓝莓地里去采蓝莓,不知道是人工种植的我们险些被大人抓住,不过我们还是跑掉了。逃出来的我吓哭了,哽咽得没办法说出话来。不明所以的裙子慌慌张张的跑回蓝莓地里,冒险偷了一把蓝莓出来。虽然我想告诉她是因为她送我的发筋丢了,我心生愧意才哭的。但看着气喘吁吁的她,我不禁笑了。啊……有你实在太好了——裙子。

到了初中,裙子变得一天比一天漂亮。她的周围总是围着一堆男生。看着她和他们说说笑笑的画面,我突然感受到一股锥心的刺痛。明明就在我的身边,明明我们一直形影不离,但裙子仿佛离我远去了。

毕业那天,我们学校最帅最有名的男生和裙子表白了,那是被女生们称作「白马王子」的存在,平时他和裙子的关系很好。躲在墙角的我突然泪如雨下。看着郎才女貌的二人,我不知为何心生:「为什么我不是男的。」的愤怒。我止不住的哭泣,就在我想赶紧逃开的时候,裙子发现了我。她丢下那个男生直奔我而来。她说:「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哪个小子!我饶不了他!」

彻心的疼痛不知不觉间就消失掉了。也是这时候,我发现了自己的异样——我喜欢裙子。

初三毕业的夏天,我向裙子表白了。在空无一人的村子广场上,路灯照耀着我们。我的心忐忑不安,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因为我知道,这很可能导致我们形同路人。一想到这里我就后悔了,被一时的冲动冲昏了头脑,要是被拒绝了怎么办?要是被说恶心该怎么办?我消极地想。

但是,裙子却笑着说:「什么嘛,你这个胆小鬼,今天竟然比我大胆啊。我可一直都不敢说呢……嘿嘿。」

听了这话,我仿佛置身于天堂之中。之前那些不好的思考一下子就飞到不知哪去了。天空的星辰就像绽放的烟火,月亮就像在替我庆祝一样弯成一个美丽的形状。这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间。

「我也喜欢雅子!」

这话就像一枚甜腻的蓝莓,让我倍感幸福。我喜极而泣。也就是这时,我们第一次亲吻了。模仿电视剧里的大人那样,我们亲吻了。拙劣的吻,但我却沉醉于其中,差点化掉了。我清楚的知道我们是不正常的,所以从那天起我们突然失去了之前的默契。但取而代之的是爱情带来的新鲜感。这是爱情吗?这或许就是爱情吧。

但是,那个流言突然散播开了。

有人目击了我们的初吻。这在他们看来怪异的举动马上成了全村人的谈资。但我们却不以为然。那是的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有爱就没问题。抱着这样愚蠢的心里,我们都不以为然。

终于——我们的互动被更多的人目击了。

大祭司带着一群人到我家质问我的父母。我现在都记得院子站满凶神恶煞的人的景象,爸爸和怀有身孕的妈妈多番辩解都没能得到肯定。待他们走了之后,就连我的爸妈都开始质问我,他们用和村民一样眼神瞅着我——就像在看一个异物一样。

就算这样,我还是期待着裙子的安慰。裙子的话肯定会理解我,肯定会安慰我的。我这样想着和裙子见面了。

「我们,不要再见面。」

这是她说的话。我的世界瞬间崩塌了。一切的一切,瞬间全部丢掉了。丢下差点连喘气都做不到的我,裙子离开了。我哭了,哭泣引来了哮喘。我真想噎死在那里!我一无所有了,我只觉得我一无所有了。

被送回家的我哭了好几天,完全说不出话来。

裙子背叛了我。我从伤心欲绝变成了怒气冲天。我发誓一定要报仇!但是……一想到以往的那些,我就失去了报仇的动力。在那段时间里,村子里的家伙用石头砸我,在我家门上涂鸦,咒骂。我甚至听说为妈妈买的药被人夺了下来。这些都是我的错——我这时才认清了现实。

妈妈临产了,但生出来的确实个畸形儿。这个原本该成为我弟弟的小家伙,还没出生后数日就死在了村子里那些人的诅咒里。

我没有去了解过爸妈经历了些什么。所以也不清楚她们究竟有多痛苦。终于在那天,他们自杀了。

我究竟做了多么愚蠢,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啊!我想死。但爸爸的遗言是让我好好活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遵从他的话,浑浑噩噩的活着。浑浑噩噩到我都怀疑自己是否真正的活着。

昨天。大祭司来了我家。他告诉了我裙子和她家人幸福的生活。以及……她正在忙着结婚的事情。

很讽刺是吗?

我因为和她的爱情失去了一切,她却可以简单的抛弃我,马上找个人嫁掉!开什么玩笑!!

我差点没气昏过去!所以大祭司和我策划了那个谋杀。就如你所说的,丝毫不差。

早上,我敲开了神庙的门。裙子看见是我,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但那个表情里绝对没有厌恶之意。假装要和她说话的我将匕首扎入了她的背上。本来我是想捅她的心脏的,大祭司也这样说。但是——我没下得了手。也正因为这个,裙子转过身来,露出那个最让我安心的笑容说:「喜欢你——」

那是令人绝望的话语。

我慌了,我究竟做了什么?慌忙的我把匕首拔了出来。裙子踉踉跄跄的朝我走过来,揽着我亲吻了我。然后一把把我推开了。

「活下去。」

裙子说——她竟然和爸爸说了一样的话。

脑子里一片混乱的我慌忙下山。

刚刚我才知道,她竟然关上了门,而且还擦掉指纹……

赵泽雅低着头,嘲笑般嗤笑了一下。大颗大颗的泪珠跌落地面。

「我,认罪。是我刺裙子的。」

这事件就此告一段落的。我们都因此长舒一口气。一定,以后你们一定能够再次开始的。我这样想着。

然而,就像是准点到来的动车。一曲音调很搞且悠扬的舞曲打断了赵泽雅的话。是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眼睛充满泪水,我点点头示意她可以接电话。

「但是要开免提。」

赵泽雅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十分急促的声音。

「喂,喂!泽雅吗?我是李医生,刚刚李裙去世了!」

「诶?」

什么?怎么回事?李医生?裙子去世了?!

我瞬间慌了起来,而慌张的不仅仅是我,戏察们和白娅也慌张起来。

只有一人,她的做法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赵泽雅小张着嘴,面容呆滞的握着电话,雨滴大的泪珠像河水一样涌出来。接着她握着电话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手机也摔落在地上。

紧接着,赵泽雅的表情变得十分痛苦,她歇斯底里的大吼出来,愤红地脸上挂着一副绝望的表情。

「啊啊啊啊!啊啊!」

「赵泽雅……」

赵泽雅像是失控了一般,捡起脚边的香筒往土地神像上砸去。

「都怪你!都怪你!啊啊!呜……」

紧接着,赵泽雅像是准备好了一般从附近的垫子下抽出一把刀。我们都被这一举动吓坏了,戏察们赶紧戏惕起来。但赵泽雅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双手握着刀,面对着我,怒气冲冲的说。

「知道吗?维新。」

「知道,什么?」

「裙子呢,是我唯一所爱的人。」

我惊异的看着这个近似疯狂的人。

「我杀掉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期盼,我杀掉了我最爱的人!我杀掉了……我杀了……我已经一无所有。」

一切的碎片在脑中拼接,一个可怖的阴谋迅速占据我的脑袋,我赶紧拔腿朝赵泽雅跑去。

「所以……我也要去陪她。」

赵泽雅举起刀子,她想要将那刀片扎入自己的心脏!她的动作像是慢放一般占据了我的瞳孔,我竭尽全力朝她扑去。

「别啊!」

我勉强碰到了她的左手。

然而,冰冷的刀片还是毫不留情的扎进了她的右胸口。炙热的鲜血喷涌出来,我的脸上和手上一片灼热,是赵泽雅的鲜血。

晃晃悠悠的她被我接住,她微微一笑闭上眼睛。

「救她啊!」

我脑袋嗡的一声停止了思考,只是止不住地声嘶力竭的呐喊到。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白娅和戏察们紧急救治赵泽雅的慢动作在我的眼前飘过。

「那混蛋!」

「小新,小新!」

「嗯……?」

「振作点!」

我终于回过神来,眼前的白娅一脸担心的看着我。雅子被送往了医院,我们则回到家中。

「对不起。严叔!」

「怎么了?」

「现在就去抓住李文达医生还有大祭司!非常紧急!」

「好。」

严叔很快就布置下去了。我重新瘫坐在沙发上,将脸埋进靠枕中。脸上现在都还热乎乎的,那灼热的血液仿佛还留在我的脸上一样,让我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突然,罕见的音乐响了起来。《ECHO》这是我一位逝去的友人生前很喜欢的一首歌曲,现在是我的手机铃声。

怎么回事?为什么在家里能收到信号?我看了看手机,上面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戏惕着接了起来。

「贵安。」

「你这家伙!」

这个半嬉戏半的男声,是我最厌恶的人的声音!

我近乎嘶吼的喊了出来,周围休息的戏察们向我投来奇怪的眼神,白娅和孙戏察也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啊呀呀,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对吗?不说给我听听吗?」

「又是你这家伙干的好事对吗?!」

「对的对的,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和你讲讲另一个故事吧。很久以前有一个不要脸的女人,和另一个不要脸的男人进行了肮脏的行为,那个不要脸的男人说的就是我啦。然后呢,那女的难忍羞愧以及<威胁>而自杀了。怎么样?啊呀,没反应?那么我接着讲了,然后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她爹也很快就死了,然后根据那个村子的习俗,家族守护者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兄弟的身上,也就是李裙的爷爷身上。你不觉得李裙这个名字很奇怪吗?对的我也觉得呢,所以我查了查。啊,原来是她们那一家人本来是不打算做家族守护者的,本来都是打算离开村子的一家人莫名其妙就成了家族守护者呢。」

那么就是说!难以忍受的恶心感在胃袋中翻滚。

「对的,本来你应该成为家族守护者的呢,然后这些屁事就都不复存在了呢,李裙不会受伤,赵泽雅也不会,赵泽雅的父母也不会呢。」

「你这混蛋!卑鄙小人!」

「哈哈哈,你不觉得我很伟大吗?一下子谱写了三代人的命运。」

「你只是一个可怖的变态而已。」

李文达医生根本就不知道裙子的情况,他为什么会知道裙子已经死了?如果裙子去世了,那么最先获得通知的人应该是我。克罗托肯定是利用了李文达医生向雅子传达了这个假消息,导致的雅子自杀。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带走了我的力气。如果我早些想到……

「哈哈哈。弱小的人啊,试试抓住我吧。啊呀……该挂电话了,那么……近期再见。」

电话被单方面的挂断了。

克罗托!

很快的,李文达医生被捕了,审问后得知他受到大祭司的威胁,如果李文达医生不照做,他就会公开李文达医生所做的事情。对于李医生而言,他并不知道打这个电话会造成什么后果。

而这个威胁李医生的大祭司,正是克罗托。

克罗托伪装成大祭司是在下山之后,确切的说是在赵泽雅被蛊惑的那一刻。从那时开始他就开始了布置自己的计划。教唆赵泽雅,命令李老师,以及威胁李医生。做完这些工作,他就作壁上观,等着这一切发生。

我看清了这点,才让戏察们去抓他,可惜让他逃走了,尽管正在和我打电话,他还是敏锐的察觉了戏察的到来。戏察们在大祭司的家中找到了大祭司的尸体,据说大祭司已经死了不久了,戏察还找到一副人皮面具,是和大祭司的脸一模一样的。

至于为什么突然有了信号?百般打听之下我才得知是附近的镇上刚刚架设了新的机站,这一切竟都在克罗托的计算只 下。

「醒了吗?」

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女孩缓缓睁开双眼。是因为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而醒的,又或者是因为睡了太久饿坏了呢?谁也不知道。

在女孩眼前出现的,是比夕阳更加美丽的,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

一时间,欣喜的感情和愧疚的感情一同涌上她的心头。明明无法从她的身上把视线挪开,明明能再见她是那么的高兴。女孩却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的哭泣。

大人们退避一边。不,就算她们要在这里碍事,两人也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抛在一边。

女孩想坐起来,然后拥住她。但心脏周围传来的疼痛让她无法这样做。

站在床边的女孩深情地看着她,女孩那黑芝麻般柔亮的发丝滑落下来,在夕阳的点缀下,她的眸子里正泛着枫色的霞光。女孩光亮的嘴唇打开了,温柔的声音夹着令人泪腺发烫的词语,裙子说——

「我爱你,雅子。」

代替言语的,是女孩如泉涌的眼泪。

我悄悄推出人群。迈上反复的阶梯,在医院的露台上,我注视着远方的景色。

白色的女孩子追了上来,口中嘀咕着抱怨的话语。我温柔的笑着,抚摸她的脑袋。

在我们前方,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红色夕阳。龙川江像静脉一样缓缓流淌。春天到了,归来的鸟儿四处筑巢。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就算季节不同,就算没有孤鹜。这美丽的景色,定是这番模样。

————————

「遇见你,我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