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的壁爐燒着取暖用的木炭,火焰慵懶的吐出溫暖的令人昏昏欲睡的熱氣。

那屍體趴在血床之上,臉朝下看不清他的面孔,但是背影卻總覺得是在哪裡見過。

血在床單的褶皺引導下匯聚成了血湖,在忽閃的火光下呈現出近乎是橙色的感覺。

空氣中瀰漫著死亡的氣息。

在我睡醒了之後,被子里卻出現了一具屍體。

只剩下半截身體的男人屍體穿着一件女用的紅白外套,不知何時死在了我一直蓋着的被窩裡。

要告訴媽媽么?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是這個念頭。

然而猶豫了一下,我還是決定先將屍體翻個個來,檢查身份。

家族裡並沒有有資格進入五樓的男人,那麼這個人肯定就不是我們自己的人了。

可能是竊賊,那倒還好,但更有可能的——

他很有可能是沙狐莫哈家族的成員。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這麻煩絕對是到了頂點。

先不說屍體就死在我的床上的這種本身就已經很糟糕的事情了。

自從十年前被沙狐與政府軍的聯軍擊敗之後,馥勞爾家在艾蕾莉亞母親的帶領下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臣服於了莫哈家承認了莫哈家已經一躍成為了全國地下組織的“首領”的霸權,而後又不斷的委曲求全,最終才在去年為希律謀得了與莫哈家次子聯姻的事情用來永絕後患。

如今宴會上卻出現了被謀殺的沙狐家人,這種行為絕對會招致莫哈家的攻擊……

然後……馥勞爾家覆滅在即……

我急忙甩頭,企圖甩開大腦內的曾經大火吞噬塔樓的景象。

現在還沒有確定屍體到底是誰,還是先不要自己嚇自己了。

安慰着自己的我強迫自己不要因為剛剛的想法而發抖,不要再去胡思亂想。

然而當手觸碰到屍體還有些溫熱的肩膀的一瞬間……

紅白色的衣服,好眼熟……

我甩了甩頭,在胡思亂想開始之前我便將屍體翻轉過來。

然而在翻過來的那一瞬間我的心就徹底的沉了下去。

屍體的左胸上,別著一枚金狐狸頭樣式的胸針。

莫哈……我空白的大腦內只能想到這兩個字。

不管他別著的到底是金狐狸還是銀狐狸都已經沒有差了。

感覺就在那一瞬間失去了全部的力量,我跌坐在床上,獃獃的望着面前因為剛剛的翻動而又一次開始湧出血液的屍體。

必須得做點什麼……我知道,不然馥勞爾家會因為這件事情而被滅掉,然而意識到這一點的我身體卻好像被釘住了一樣根本無法動彈。

我這才意識到我空白的大腦根本沒有想到下一步到底該做些什麼。

“放輕鬆……”捂住嘴,延緩呼吸,儘可能的讓自己平靜下來。

只有冷靜下來的大腦才有存在的價值。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恍惚的恢復過程中,我的目光自然地追隨着唯一的光亮而移向了壁爐。

最終冷靜下來緩過神來后,我看到了架在壁爐旁的,那把用來劈柴火的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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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斧頭是雙手用的,沉甸甸握在手中很有分量。

尤其是用來碎屍的時候,雖然沒有骨鋸好使,但如同劈柴一般剁掉胳膊和腦袋,再將本來就已經只剩一半的屍體再剁掉一半,還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我將握住斧頭的手垂下,但很快又重新恢復了扛着的姿勢,氣喘吁吁的看着面前的這一切。

面前的屍體宛如肉鋪中懸掛着的豬肉一般被切開,頭顱隨便的滾到了牆角。

斷裂的層面肌腱處的淤血在火光下呈現近乎於黑色的暗紅。

而碎肉倒也飛得到處都是,不過我想還是先不要糾結這些問題了。

完成了,速度的快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握着斧頭的手都因為激動而顫抖,血甚至都開始順着斧柄流到了我的手上,讓斧頭變得滑溜溜的,很不好握住。

那麼……接下來……

我將斧頭用被單擦乾淨血跡,接着將它放回了原位。

然後,將主要的幾個屍塊都扔到了地板上,扯下被單,先將頭顱包裹住之後,塞進了火爐。

火舌舔舐着沾滿了血漬的被單,一瞬間便燃燒起來,我便將包裹着腦袋的整個布團塞了進去。

宛如綻放,火焰炸裂開來,迅速地將被單的一些殘渣給黏在了臉上,緊接着,便將頭顱燒了個面目全非。

一股烤焦的氣味混合著被單被燒后散發的怪味,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撲面而來。

我轉身將身後的窗戶打開,窗外下着的雨帶來的清新氣息緩解了不少毀滅面部的怪味。

望向窗外的時候,遠處的拉里亞山在黑暗中靜靜沉睡。

當被單已經差不多燒完的時候,我用火鉗將那還在燃燒的腦袋扒拉了出來。

還有些許的火苗依舊在他裸露的肌肉組織上燃燒着,但窗外就在此時吹進來了帶着細雨的冷風,將剩餘的火苗熄滅。

這腦袋終於成為了我所希望的那樣,最少現在已經沒有誰能認出來他原來是誰了。

皮膚已經燒的乾淨,不少地方肉也已經燒得見骨,沒有蒸發掉的眼球已經呈現着烤到爆漿的狀態,緩緩地從眼眶中流下。

差不多了,在他們發現少了人之前,徹底的將屍體焚成骨灰吧。

壁爐的溫度自然無法達到,若想徹底已經將這具屍體人間蒸發,必須得去鍋爐房才行。

我再次望向窗外,花園另一角的房間仍舊沒有熄燈。

得把屍體拉到那裡去才行。

毫無疑問,帶着屍體直接從五樓下去肯定會遇到人,那隻剩下唯一的方法。

從五樓將屍體扔下去,再走到院子里重新將屍體拖到鍋爐房。

窗外暴雨依舊。

扔下去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是的,這種雨天根本不會有人到外面去。

……

除非他們已經發現有人失蹤……

不……不可能的……我甩了甩頭,安慰着自己:今天是婚宴,他們絕對會喝的爛醉如泥……

而且就算有人發現屍體,我也已經將屍體毀容。

確定屍體的那段時間,夠我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我再次扯下了同樣被血染紅的床單,將屍塊聚集在一起,裝成了一個包裹,接着,探頭望向窗外,樓下的花園。

沒有人,這麼想着的我於是鬆開了手,裝着屍塊的包裹向下墮去。

就在這時響起了一聲驚雷,閃電照亮了遠處的拉里亞山。

因為驚雷的關係,屍體跌落在地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或者該說都被雷聲與暴雨掩蓋的關係。

那麼……接下來……

於是我轉身,繼續處理面前的殘局。

將他身上剝下來的衣服和能表明他身份的胸針全部扔進了壁爐之中。

以及用掃把將碎肉掃進壁爐。

然後……猶豫了一下,我最後還是將身上沾着血跡的睡衣脫下,同樣塞進了壁爐之中。

火舌在瞬間便吞噬了一切,所幸窗外的冷風並沒有讓溫度升高太多。

所幸五樓的每個房間里因為她的喜好一直都保存着浴室,我不至於還要出去找清潔用的物品。

刷地板用的清潔劑,以及除異味的香袋。

大概過了十分鐘我才將沾染點滴血漬的地板擦乾淨。

再將香袋放在了通風口,將通風管道開始之後,眼前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壁爐內傳來噼噼啪啪的聲音,一切都那麼和諧。

香袋的味道……

還是那麼熟悉……

一切就跟她當初還在的時候一樣……

門彷彿隨時都會打開,然後她會進屋,將背後的刀解下……

歡迎回家……我會說……

在那一瞬間,我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然而終究只能是妄想。

我搖了搖頭,苦笑着想着。

現在我還是將手頭的事情處理好吧。

如果不出差錯,這個人將被判定為失蹤,雖說還是麻煩,但終究好過發現他被謀殺。

除非……

這兇手……

還是先不想這麼多了,把屍體摧毀掉才是現在的重中之重。

如今現在只要換套衣服下樓把屍體拖走……

但猶豫了一下,我還是決定去先去洗澡將身上的血腥味洗去。

這些事情應該在把屍體扔出去之前就做好的,剛剛居然沒有想到,現在屍體在外面放的越久被發現的可能性就越大。

雖然回來再洗也沒有問題……

但是……

要這樣……穿着她的衣服……滿身血腥……穿着她的衣服……

我做不到……

就連我自己都一時沒有明白我這是突然怎麼了。

最終還是去洗了個澡,而等我洗完距離丟下屍體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五分鐘。

我到底是在做些什麼……

接着,拉開她的衣櫃,出現在面前的,是充滿熟悉的樟腦球氣味的她的衣服。

等我回過神來之後,腦袋已經埋在了其中一件衣服之上了。

因為一直都有人保養的樣子,並沒有積累什麼塵土,就連味道也……

等等……

屍體啊!!!再泡在水裡待會恐怕燒都燒不起來了啊!!!

匆匆穿上了她的衣服,我打開門衝到了走廊。

接着轉身下樓,一路上直到一樓都沒有遇到一個人。

真的是睡死了啊……我完全沒有認識到任何的不對,即使有些卧室門虛掩也沒有想到去查看。

即使是在一樓大門大開一個守衛都沒有的情況下我也還是沒有意識到。

到底是因為太過急切的心情還是因為穿着她的衣服思想沉溺於享受之中而忽視了這麼明顯的陷阱?

外面下着大雨,還沒法適應陰暗的眼睛一時之間什麼也無法看到。

適應之後,我才開始繼續向屍體應該掉落的草地走去。

然後,轉過那個拐角之後,原本應該有着屍體的草地上除了暗紅色的液體,什麼都沒有。

不好……

只來得及意識到這個事情。

果然……我的預感……

雷雨之中,火槍的轟鳴從身後傳來。

2.雪國

在那人最終出現在我們視線的正前方的時候,我才終於下令放槍。

“開火!!!”從躲藏的樹林中一躍而出,我用着幾乎撕裂聲帶的聲音怒吼着。

那四個莫哈家的火槍手就在這個時候同時扣動了扳機。

於是四聲槍響合作一處,但卻以讓人無處可逃的排槍姿態向著那人射去。

其中不知道是那一發首先射中了那人的肩膀,血花即使是離他將近二十米遠的我都能看到的噴涌而出,而強大的推力讓他的腦袋直直的向他面前的石階撞去。

如果不出任何的意外,被火槍強大的推動下,他的腦袋在下一秒就會在石階上磕的稀巴爛。

然後就在這時,第二顆子彈如約而至。

準確的擊中了他的後背,如果不出所料,這顆子彈會從他的下腹穿射而出。

同時,強大的推力改變了他倒下的原本軌跡,生生的剎住向前傾倒的姿態,第二顆子彈的動力讓他直直地撲向面前的落地窗。

伴隨着一聲“嘩啦”的巨響,落地窗變得粉碎,那人滾倒在了一片玻璃的殘渣之中,就在同時,最後兩顆子彈也將落地窗剩餘的玻璃擊中,更加細碎的玻璃碴宛如雨一般落了一地。

即使是隔着一條石子路和之後的草地,但我依舊能聽見倒在一片玻璃碴中的他發出垂死的呻吟。

是時候該去死了,我冷冷地想到。

不管怎麼樣,這個大麻煩總算是以一個不完美的結局結束了。

我抽出匕首,開始邁動腳步,向那個人走去。

雖然要找的人已經被剁成了幾塊,但是 ……

把兇手的頭交出去,多少也能緩解那些人的憤怒吧?

雨已經越下越大了,今夜還長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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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時前。

“我一個人進去就可以了。”

站在會議室大門口的艾蕾莉亞對我說道。

此時她已經換下了身上的長裙,穿在身上的是一件紋了鬱金香的無袖外套。

雙手手指交叉着放在胸前的地方——那是她已經緊張到了頂點時的表現。

“媽媽……”希律的聲音幾乎細不可聞,但那之中蘊藏的恐懼是誰都會注意到。

“雪國,你在這裡幫希律應對一下客人。”艾蕾莉亞向我點了點頭,語氣中充滿了不可違抗的命令口吻,宛如當初的“金薔薇”,但語氣之中底氣的不足卻已經是顯而易見。

於是我堅持地望着她,毫不退步,希律也點了點頭“我一個人就可以對付了,你才要更小心啊!”

直到最後她終究還是長嘆了一口氣,默許了。

於是我跟着艾蕾莉亞一起進入了會議室。

雖然說讓希律獨自應對外面的那些客人實在有欠考慮,但比起那個,現在這裡面即將發生的事情才是讓人無法放心。

當一個身着長袍的年輕人向艾蕾莉亞傳達了“委員會要見你”的通知后,艾蕾莉亞就一直面如死灰。那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那是金薔薇永遠都不會露出的表情。

這橡樹做成的厚重大門後面的委員會到底是什麼?

權力竟然凌駕於家族代領之上……

危險……

在我胡思亂想的同時,艾蕾莉亞已經推開了面前的大門。

在突兀射過來的房間內遠高於房間外的光亮中適應之後,我這才終於看清了這房間中的全貌。

這是原來的書房。我意識到。曾經蓮歌很喜歡泡在這裡,一呆就是一天。

而如今書桌后坐着的卻是……

五個人。

五個穿着白色的外套,異域的寬袖子紋着繁雜的花紋,胸口則別著一隻狐狸頭徽章的人們。

他們排成了一排坐在長桌后的扶手椅上,當聽到艾蕾莉亞推開門的聲音后,便紛紛地抬起頭來。

能明顯地感覺到他們敵視的目光毫無遮攔的上下打量着我們,彷彿我們就是兇手一般。

簡直是實在讓人無法忍受的屈辱。

如果是蓮歌她會怎麼做?我不由得想到。

一槍幹掉她最不順眼的,然後用刀把那人的腦袋割下來甩到其他人的身上,看着他們驚慌失措的樣子哈哈大笑。

蓮歌或許會這麼做吧……

然而不管我怎麼想,此時我也只能安靜的跟在艾蕾莉亞的身後。

我不是蓮歌,就像艾蕾莉亞也不是奈落。

於是我們依舊一言不發,站在那裡,任由那些人敵視的目光上下掃視。

時間彷彿被永遠的凍在了那一刻,令人窒息的壓力與被人如同觀看動物一般引起的焦躁幾乎要將我壓倒。

“向沙狐致敬。”最終率先打破這難堪的沉默的還是艾蕾莉亞,直到被打量的足夠久了之後她才終於開口,將手指指向自己的左胸,然後淡淡的說道。

“向沙狐致敬。”宛如一個接頭暗語一般,對面的五人也做出了同樣的姿勢喊道。

幾乎是在同時,能感覺到剛剛還一直在壓迫的視線終於消失不見——似乎沒有再注意我了。

我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五位元老能來到這裡真是讓家中蓬蓽生輝。”艾蕾莉亞的表情依舊淡漠,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然而當她拉出扶手椅的時候我才發現她藏在桌下的手抖得十分厲害。

“好的,我們也不用說太多的廢話了,艾蕾莉亞夫人,你也不要裝糊塗。”艾蕾莉亞剛剛坐下的一瞬間,對面的一人就已經站了起來,聲音冰冷,沒有任何的感情“新郎在哪裡?”

這個人長着一張平凡的臉,表情肅穆,緊閉的嘴唇仿若石雕,以至於在那五個人剛剛一直坐着的情況下,我都沒有注意到他。

言語之中透露出無比的自信與對我們的鄙夷。

我不由得抿了抿嘴唇。

“新郎就如你們所見,失蹤了。”艾蕾莉亞依舊面不改色,直視着那人的眼睛,彷彿完全沒有受到被俯視的壓力一般淡淡的說道“我也不知道。”

“別給我們裝糊塗,你應該知道惹怒沙狐會是怎樣的下場。”似乎是完全沒有想到艾蕾莉亞會是這樣的反應,被捅了回去的那人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又恢復了剛剛的肅穆表情。

“我當然知道惹怒沙狐會是什麼下場,這點不用各位提醒,而且我對莫哈家的忠誠有目共睹。”

“那就把新郎交出來。”

“我不知道他在哪裡。”

那人的表情彷彿吞了一隻蒼蠅一般的瞪着依舊毫無表情的艾蕾莉亞。

是的,艾蕾莉亞成功的激怒了對方,但是我實在不明白她到底用意何在?

她換了一個更加慵懶的坐姿,用幾乎是躺的姿勢倒在扶手椅中,靴尖輕輕地翹起,正指着那人的鼻子。

“艾蕾莉亞夫人!!!”在那人最終徹底發怒失控之前,另外一個聲音在此時響起,這是一個更年輕的聲音,語調平和了許多,但也能感受到平和下極力抑制的怒火“請注意你的行為!你面對的是沙狐拉里亞分部的五家老,這裡不是你自己家的會議。”

順着聲音望去,這個聲音的主人正站在最邊緣的外圍,大概將近四十歲的樣子,因為強忍憤怒而緊繃的臉看上去有些眼熟。

是誰呢?

在這同時艾蕾莉亞也同樣轉向了那邊。

“我當然知道我面對的是什麼人,不是馥勞爾的家老,是沙狐拉里亞分部的家老,見到家老如同見到族長,這些規矩我還沒忘,對吧?”就在一瞬間她的表情突然陰狠了起來“哈林?”

哈林?

那人原本還緊繃的表情彷彿是被瞬間戳破,沒有扭曲的臉彷彿在哪裡見過……

哈林……

“這是今天諾多那邊送來的貨,蓮歌大人,請您查收。”那負責運輸的瘦小年輕人的嚴肅面孔與眼前中年人的臉重合在了一起。

是他?

身上的暗黑色立領外套如今換成了寬鬆的長袍,臉也相較當初的稜角分明圓潤了不少,但是……

為什麼……沙狐家五家老有他?

“切……”來不及我想太多,哈林在略微的愣神了一下之後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冷笑“記得就好。”

“但我個人認為你沒有資格跟我說這些。”艾蕾莉亞的表情同樣陰狠。

所以說這是在家族衰敗之後哈林更換了效忠的對象才讓她如此的氣憤么?然而不過只是一個運輸的司令,似乎也不是什麼太大的損失……

那為什麼……艾蕾莉亞看見了他就彷彿看到了一隻臭蟲呢?

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那個叫哈林的男人望向了我這邊,似乎他也認出了我的樣子。

我抿了抿嘴唇,手自然的放在了腰間皮帶的位置——那裡當然沒有放劍。

你只要敢笑……

“好了!”像是終於忍受夠了盤問,躺在椅子里的艾蕾莉亞不耐煩的吼道,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幾乎嚇了所有人一跳。

“你們總是在這裡耽誤時間,懷疑人被我們殺了,被我們埋起來了,到底有沒有動過腦子?!”鄙夷的眼神掃視着這裡除我之外的所有人,艾蕾莉亞宛如火山噴發一般的狂暴一時間鎮住了這裡的所有人。

“我把他殺了,對,在我女兒,我最疼愛的女兒的婚宴上殺掉了我未來的女婿,你們到底是怎麼想的?我女婿現在生死都沒有確定,你們卻在這裡不斷的盤問我,問是不是我殺了我的女婿?啊?你們就這麼確定他已經死了?!”

她放下翹起來的腿,猛地站了起來,臉部的肌肉不斷地抽動。

“你們就這麼確定他已經死了!?莫哈的三子,你們確定死了?不去找他,反而確定他死了?!”

似乎這才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言,對面五個人的表情均有不自然抽動。

“冷……冷靜一下,艾蕾莉亞大人,我們並沒有那樣的意思。”最先回過神來的是哈林,臉上的表情因為恐懼而扭成了一團。

“那是什麼意思?你倒是說說啊?”艾蕾莉亞猛瞪回去的魄力嚇得哈林完全將還沒說完的話吞了回去。

“……”宛如看到垃圾一般,艾蕾莉亞將目光從哈林的身上收回,然後掃向對面剩下的四人。

“我對於莫哈家族的忠誠有目共睹,不管你們怎樣說,現在我會開始搜查。”又恢復了往常一般語調的艾蕾莉亞,在說完了這句話之後,便轉身離去。

我趕忙跟上,出去的時候橡木的大門在我身後猛地摔上。

“交給你去辦了,雪國。”艾蕾莉亞就在這個時候靜靜的說道。

“嗯?”

“剛剛只不過是緩兵之計。”艾蕾莉亞抬起頭來對着我苦笑了一下“新郎肯定已經死了,而且絕對是我們家的人乾的。”

剛剛還信誓旦旦發誓一定會找到新郎的她卻在此時又告訴我新郎肯定已經死了。

“什……”對於突然說出這句話的她我不由得膛目結舌。

“是啊……”撓了撓腦袋的艾蕾莉亞低聲的嘆息着“肯定已經死了,而且是被我們這裡的人。”

“那交給我的任務是什麼?”

我本以為會是找到兇手之後儘可能的將他放走,然而艾蕾莉亞只是長嘆了一口氣,接着便自顧自的邁步向前走去。

我急忙跟上,當距離大門已經足夠遠的時候,她才終於開口。

“總之不管是誰,她必須得死,為自己的行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正轉過拐角,於是我們拐進了剛剛宴會舉辦的地方。

“哈?”剛剛還熱鬧無比的這裡已經一片死寂,但我竟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她必須,得死。”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艾蕾莉亞的眼睛直視着前方“然而必須得我們親自動手。”

一時之間我宛如木頭一般的呆住了。

殺……殺掉?

為了別人而殺掉自己家族的人?

“什……不是…應該放走他么?”

“我什麼時候說了我要放走她?”那雙灰色的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睛轉向了我,其中的寒意近乎讓我打了一個冷戰。

所幸的是並沒有持續太久,那雙盯着我的眼睛便又轉了回去。

“你認為她,那個兇手做的沒錯,對吧?”當她的視線重新望向正前方時,聲音便再次傳來。

“老實說,我也覺得她做的沒錯。”艾蕾莉亞的聲音沒有任何的感情,完全聽不出情感的變化“然而這件事情涉及到家族的存亡,所以為了家族,她必須得死。”

“每個人都會摧毀自己所愛的事物,有的時候我們必須得做出這樣的事情,這無可奈何,而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她們走的時候能不那麼痛苦。”

她向前走了幾步,然後又轉過身來面對着我,“所以我把這件事情交給你了。”

她淡淡的說道。

“並不是只有你們才愛這個家族。”

她身後的麥克風架在黑暗中宛如骷髏。

於是我點了點頭。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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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我只能是個笨蛋。

看着面前從天而降還把腸子給摔出來的新郎官,我靜靜的想到。

竟然連蓮歌和奈落她們也是媽媽的孩子的這件事給忘記了。

我將屍體拖到後方的樹叢,將雨衣裹得更緊,示意那幾個火槍手保護好火繩,開始等待。

如果是蓮歌的話,這種情況她會怎麼辦?

被火槍轟擊過的房間彈痕累累,我將短刀拔出。

蓮歌……

她到底會怎麼做呢?

“抱歉,你的首級由我來討取了。”

蓮歌她……

每個人都會摧毀自己最愛的事物,我們有的時候必須得這麼做。

於是推開門出現在我的面前的,便是凹進去的陷坑。